李昊晟
某夜,我釣魚回來與朋友閑談,談起釣魚時,不釣魚的朋友言說這是修身養(yǎng)性的愛好,我倒沒有批駁朋友的意思,只是說了下我的見解——釣魚那狩獵般的快感令我充滿快意,就像下棋一樣。這是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于是我進(jìn)一步談道:“很多人也以為下棋的人心平氣和,其實未必。下棋是對弈攻殺,所以他們‘殺心可能也挺重的。”
朋友間閑談,自不必經(jīng)過嚴(yán)謹(jǐn)?shù)男睦韺W(xué)考證,于是我回想了我為什么會寫《棋劫》這部小說。
某天,在聽過一位圍棋老師極具感染力的講棋后,我的背脊發(fā)熱,渾身是汗。圍棋乍一看,不過是黑子下完落白子,白子落完下黑子,可若將自己的心引進(jìn)去看,卻能從中窺見人類自己的“性子”。
我并非刻意將下棋和文學(xué)進(jìn)行一場交互,這么說吧,當(dāng)一名寫作者看見一個平時足夠冷靜、儒雅的棋手,在自己下錯一步棋后,就突然扇自己一個嘴巴子或者摔棋子,這樣的瞬間想必是寫作者不愿錯過的。
圍棋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圍棋翻盤的瞬間,這是具有天然戲劇性屬性的。常有些高手對對手形成碾壓之勢,眾人都以為他必勝無疑之時,他偏偏計算錯了一次。就這一次失手,對手立刻反擊圍殺,完成了翻盤。如果說不斷正確的計算是對大腦的考驗,那落子失誤后就是對自己心靈的考驗,故而“圍棋是兩個人打造的藝術(shù)”。
按理說我就著這吸引我的地方就可以寫一篇小說,可近年來人工智能來勢洶洶,每每想到它打敗了世界第一的棋手,我便感慨萬分。
為此我可以說,《棋劫》的“劫”字是以人類視角面對慘敗的“氣話”。
機(jī)器可不懼人受氣——有時候?qū)懽鞯挠腥ぶ幘驮谟?,?dāng)寫作者繼續(xù)寫下去時,會寫出自己意料之外的故事。這種“意料之外”未必是驚艷的,卻是自己本沒想到的,比如在《棋劫》里加上“愛”的主題。
在我的想象里,好的感情不必經(jīng)過爛俗矛盾的洗禮,不必經(jīng)過哭天搶地的證明,它極簡主義到只需“她”在戰(zhàn)斗時,“他”站在身后,讓“她”感覺到溫暖的力量就可以了。這種“愛”囊括了各種感情,是我所追求的默契狀態(tài)。
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厲害到連“愛”都能用數(shù)字推演時,人間還值得嗎?我肯定是沒所謂的,正如小說中“我”對白玥潔說的那樣:“玥潔,如果你仍耿耿于懷,我便也耿耿于懷;如果你能釋懷,我便也能釋懷?!?/p>
這一次思想落子,對于目前的人工智能來說,是不是一次投機(jī)取巧式的鄙夷和精神勝利呢?我不好說,只能寫出來由大伙兒評說。
責(zé)任編輯:胡汀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