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闕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賀州市的90后小伙鄧有采,陪伴妻子葉美迪扛癌6年不離不棄。四次手術,最后一次葉美迪成為植物人,昏迷在病床半年。鄧有采不忍放棄,無數(shù)次唱著兩人定情的歌曲呼喚妻子,直到奇跡出現(xiàn)——
一曲定情:殘缺的身體完美的愛
2022年6月,鄧有采從超市回家,還沒擰開出租屋的門,就聽到女兒涵涵的哭聲。打開門,妻子葉美迪昏倒在地,女兒被她緊緊拽在懷里。鄧有采將妻子扶到床上,葉美迪說道:“不要送去醫(yī)院,把錢留著養(yǎng)涵涵……”隨后又暈了過去,鄧有采將妻子緊急送往醫(yī)院。
鄧有采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2016年7月,廣西男孩鄧有采從深圳回老家探親。其間參加親友婚禮,那天司儀在臺上主持時,有朋友慫恿鄧有采上去唱一首。鄧有采大方獻歌一首《南海姑娘》,他留意到席間坐著一位眼神落寞的女孩。鄧有采留了女孩的電話,他得知女孩叫葉美迪。不久,兩人在一次聚會相逢。兩人合唱了一首《南屏晚鐘》,葉美迪優(yōu)美的歌聲深深吸引了鄧有采。鄧有采才知這個女孩因顱內惡性腫瘤在廣西南寧做過一次手術。
鄧有采回深圳后,每天忙于工作。作為公司銷冠,經(jīng)常應酬到深夜,葉美迪常發(fā)消息關心他。這種默契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兩人戀愛了。
2017年七夕,鄧有采帶著一捧玫瑰花出現(xiàn)在葉美迪的公司。次日,兩人回到東鹿村。葉美迪的父母殺了一只走地雞熱情接待鄧有采,鄧有采提到要帶葉美迪去大城市看病。沉默的葉父發(fā)話了:“美迪的真實情況,你知道嗎?咱們都是一個村的,你從小沒有父母,是個苦命的孩子,我們當老人的要明事理,不能傷害你。我女兒的病情隨時復發(fā),同樣也不能傷害她?!编囉胁蛇@才知道自己每次邀請女友去深圳都會被她拒絕,她的卑微、明事理更加讓他心疼。他告訴女友:“我爸媽離婚后各自成家,我一直在外漂泊,可看到你第一眼就想保護你?!?/p>
次日,鄧有采將葉美迪帶到賀州市的一家商超,按照最高規(guī)格買了煙酒,回村后送到葉美迪的家里交給她的父親說:“叔,你們看著我長大。我自幼苦大的,看不得心愛的人再受傷。這些年打工我攢了一些錢,你們放心,就算我拼盡力氣也要給她治病。”身后,葉美迪淚水漣漣。
一周后,鄧有采帶葉美迪到深圳,一邊工作一邊幫她治病。周末,當別的情侶在四處游玩時,兩人卻往各大醫(yī)院跑。有次,他們坐城際列車到廣州一家醫(yī)院求醫(yī)。專家會診后告訴他:“你的女朋友這個腦瘤很難根治,是一個醫(yī)學難題,目前沒有特效藥,復發(fā)率高達99%,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甭犕陮<业脑挘~美迪默默流淚,提議分手,隨后消失在醫(yī)院走廊。鄧有采找了一天沒找到,最后看到醫(yī)院大廳的廣播,于是靈機一動,唱起了兩人的定情歌曲。一首張信哲的《信仰》讓冰冷的醫(yī)院有了溫度,甚至有人偷偷抹淚。鄧有采重復著那句:“我愛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堅固的信仰。我愛你,是多么溫暖多么勇敢的力量。”葉美迪滿臉淚水地朝鄧有采緩緩走來。
2019年春節(jié)過后,鄧有采打算迎娶葉美迪。父親再娶后,兩人幾乎沒來往,但這次也罕見地提出質疑聲音。看著自己婚事不被看好,葉美迪落寞地回家了。傍晚,鄧有采出現(xiàn)在葉家,向葉美迪保證道:“我不怕,你愿意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嗎?”葉美迪含淚點頭。
婚禮現(xiàn)場,鄧有采高歌一曲陳奕迅的《明年今日》。在唱到“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到這日才發(fā)現(xiàn),曾呼吸過空氣”這句時,臺下親友紛紛落淚,葉美迪早已哭花了妝容。這個90后男孩的擔當和深情,讓人動容。
不離不棄:歌聲穿越每一道生死線
婚后,兩人前往廣西桂林度蜜月。那天,細雨蒙蒙,在漓江景區(qū),他們坐在竹排上合影。葉美迪打著一把油紙傘,巧笑嫣然地望著他。不一會兒,天空就放晴,鄧有采拉著葉美迪的手說:“你看這就叫陽光總在風雨后?!痹谟斡[漓江山水時,兩人輕聲哼唱著那首耳熟能詳?shù)摹蛾柟饪傇陲L雨后》,對未來充滿期待。
3月,兩人回到深圳,開啟幸福的生活。鄧有采人長得十分帥氣,身邊有不少女孩向他示好。有次,鄧有采遇到兩個老鄉(xiāng),鄧有采熱心地幫他們拍照。臨行前,其中一個女孩子要留鄧有采的微信,被他斷然拒絕:“要先征求我老婆的同意。”葉美迪一陣臉紅,然后驕傲且堅定地搖頭說:“不行?!?/p>
有次街頭吃燒烤時,鄰桌一位喝醉酒的壯漢嘲笑葉美迪額頭上的傷疤。鄧有采嚴肅地警告他:“那是我老婆勇敢跟命運搏斗的標志,是上天給她的勛章。”對方得知這是葉美迪開顱手術留下的傷疤后,立刻真誠道歉,還交上了朋友。
鄧有采工作這些年有了些積蓄,本來是打算買房買車用。但為了給葉美迪治病,他大筆大筆地拿出來用了,自己卻舍不得多花一分。那年生日,葉美迪突然掏出手機,指著一張合影上的女孩說:“這個是我高中同學,也在深圳工作,我想介紹你們認識,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她可以……”葉美迪還沒說完,鄧有采就打斷了她:“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說這句話,你不會怎么樣,我們會好好的,我會治好你的病,你要給我一個完整的家?!?/p>
鄧有采不僅嘴上這么說,也是一心一意想治好她的病。因為多次帶她跑醫(yī)院看病,他認識了一些病友,還專門拉了一個病友群。有次,聽說湖南有位病友靠吃苗醫(yī)的中藥治好了這個病,鄧有采專程請假去探訪這位老中醫(yī),花了幾萬元背回兩麻袋中藥。
至此,小小的出租屋除了歡歌笑語,時常飄出中藥味。鄧有采聽老家親友說,將中藥的渣滓倒在馬路上讓人踩,可以讓病好得快一些,每次熬完藥,他就會將藥渣倒在人行道旁邊。
為了給葉美迪看病,鄧有采傾盡錢財?;蛟S是他的努力感動了上天,葉美迪的狀態(tài)一天天好起來,不僅體重增加了,病情也好了不少。
兩人回賀州時路過一處李樹林。漫山遍野開滿白色的李花,微風過處,花朵散落在葉美迪的長發(fā)上,鄧有采摘下她頭頂?shù)幕?,深情地向她表白:“真想這樣牽著你的手,這樣一不小心就白了頭?!比~美迪受到感染,大聲唱了一首《櫻花草》。她的歌聲不再憂傷絕望,而是充滿歡快。浪漫唯美的歌詞下,兩人的手牽得更緊。
有次,兩人到廣東長隆野生動物園游玩。乘坐游覽車時,葉美迪突然叫喚頭暈要下車。鄧有采以為妻子身體不舒服,讓司機停車,隨后陪她步行到大門口。十一假期,鄧有采接到妻子電話,讓他早點回家。那天,鄧有采剛進門,葉美迪就上前摟住他,隨后將一枚驗孕棒遞到他眼前。鄧有采看到上面兩條粉紅色的細線,再看看笑容滿面的妻子,高興地問她:“我們有寶寶啦?”葉美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鄧有采冷靜下來后又有些擔心,有次他帶葉美迪去復查時,醫(yī)生告訴二人:臨床上一般情況下還是不建議膠質瘤的患者進行懷孕或備孕的。而是應該選擇在懷孕、備孕之前積極地接受手術治療,通過實施開顱手術將膠質瘤進行完整切除,切除得越干凈越徹底,將來膠質瘤復發(fā)的概率也會明顯降低。妻子雖然進行過開顱手術,但仍然會有復發(fā)的危險。因此,夫妻倆婚后一直有避孕措施。
次日天剛亮,鄧有采決定帶妻子去醫(yī)院做檢查。在去醫(yī)院的路上,他跟葉美迪商量:以身體為重,如果沒有孩子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或許是受到母愛本能的驅使,葉美迪強硬表示自己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見鄧有采愁眉苦臉,葉美迪說道:“你不覺得這是天意嗎?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不知道能不能活這么久,現(xiàn)在老天獎勵我們一個孩子,我們應該珍惜這緣分,不管檢查結果如何,我都會留下這個孩子?!?/p>
好在,檢查的結果讓夫妻倆心中的石頭落地。葉美迪雖做過顱內手術,但因年輕且術后恢復比較好,病灶得到控制。再加上鄧有采這些年走南闖北帶妻子看病,也抑制了病情的擴散。最終顯示,葉美迪的身體適合懷孕,但需要比一般孕婦更加小心。
葉美迪懷孕后,鄧有采減少了工作量,每天都會按時回家,給她做各種美食。吃完飯后的胎教時間是最快樂的,夫妻倆輪流給肚子里的寶寶唱歌。有次公司團建,鄧有采抽中了一套高級的音響。葉美迪高興壞了,說:“寶寶是來報恩的,咱們想啥有啥!”鄧有采點點頭,將此前唱給妻子聽的歌一遍遍唱給肚子里的寶寶聽。
懷孕后,鄧有采將妻子送回賀州老家,由岳父岳母幫忙照顧。2021年6月,女兒涵涵出生了。鄧有采激動地哭了。
女兒出生后,鄧有采專門請假在家照顧妻子坐月子。妻子情況特殊,再加上生產(chǎn)大傷元氣,他要給她補回來。
為了讓葉美迪盡快恢復,鄧有采專門托人去買來鴿子、鱔魚,還托人從泰國帶回燕窩。
涵涵的出生給這個家?guī)聿簧贇g聲笑語,涵涵從小就有音樂細胞,只要歌聲響起就會扭著屁股,葉美迪對丈夫說:“這要得益于你的胎教!”
涵涵滿月后,鄧有采返回深圳上班,鄧有采享受小家的溫暖,但心里一直有件事放不下——每次復查,妻子腦內的腫瘤都在變大,病情復發(fā)的那天遲早會到來,他必須工作必須掙錢。回到深圳后,他在工作之余干起了代駕。白天上班,晚上做代駕,只為給妻女更多的安全感。
2022年春節(jié)過后,一家三口從賀州回到深圳。房子是租的,家具是舊的,但女兒的到來讓這對小夫妻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白天,鄧有采去外面上班,葉美迪就在家?guī)畠?。晚飯后,一家三口會到附近的公園遛彎。葉美迪仿佛也恢復了往日風采,會跟著廣場舞的人群來一段。出租屋里充滿歡聲笑語,鄧有采計劃著再存點錢就去廣州近郊買一套房子,最好是帶學區(qū)的,涵涵可以上學。而葉美迪也計劃著,等涵涵上幼兒園后就去找一份工作。
正當鄧有采對未來充滿希望時,卻迎來噩耗。2022年6月,葉美迪突發(fā)抽搐、嘔吐并逐漸昏迷,剛滿一歲的女兒被嚇得大哭。于是出現(xiàn)前文那一幕——
葉美迪還有意識時叫丈夫不要打120了,因為她知道沒幾十萬元的治療費應付不了現(xiàn)在的病情。鄧有采把妻子送到醫(yī)院,雖然經(jīng)濟困難,但他不想留遺憾,無論如何先把手術做了。他將剛攢下的幾萬元存款交到醫(yī)院,剩下的刷信用卡。葉美迪昏迷的那幾天,鄧有采邊照顧她,邊輕聲哼歌。
在深圳,葉美迪共做兩次手術,住了20多天的ICU病房。積蓄花光了,還借了很多親戚朋友的錢。
2022年七夕,鄧有采自拍了一張和昏迷妻子的合影,發(fā)布到朋友圈:“陪妻子抗癌多年,最終還是復發(fā)。今年七夕缺少浪漫,卻不缺我對她的愛?!奔毧粗?,鄧有采雙眼通紅,整個臉部因長期熬夜呈現(xiàn)著浮腫的狀態(tài)。
愛的奇跡:網(wǎng)友相助喚醒垂危妻子
7月底,在醫(yī)生的建議下,鄧有采將妻子從深圳轉院回到賀州?;氐劫R州后,岳父岳母都來醫(yī)院幫忙,但葉美迪一直未能蘇醒,仍需住在ICU病房。那半個月,鄧有采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門口,醫(yī)生每次來查房,他都會鄭重地站起來,配合醫(yī)生為妻子做檢查。
為了方便照顧妻子,鄧有采只能將涵涵帶在病房照料。鄧有采連軸轉的樣子岳父看在眼里,他對暴瘦的女婿說:“你現(xiàn)在沒工作,孩子小,開支大,不能拖累你,放棄治療。”
聽到岳父的話,鄧有采眼眶一紅。婚后病情復發(fā),他花了100多萬積蓄為妻治療。一路走來,有不少人問:“她家是貧困戶,長相也很普通,你為什么愿意為她花那么多錢治???”面對眾多疑問,鄧有采回應道:“因為她唱歌好聽?!眱扇讼嘁曇恍?,鄧有采其實想說因為愛,可說出來的愛遠比行動膚淺。
可是,回到賀州后,葉美迪的病情沒有絲毫好轉,醫(yī)生做了專家會診后建議拔管。鄧有采不忍,家里親戚輪流來做他的工作,讓他放手。
8月4日,鄧有采將妻子接回家,拍下了女兒涵涵親吻媽媽的畫面,上傳到抖音平臺,想留作紀念。那天,鄧有采一直輕聲哼唱兩人相識時的歌曲。
即便做了告別,鄧有采還是不舍妻子。他不忍心拔掉氣管,守了一夜。意外的是,這個視頻受到很多人關注,這飽含深情的歌聲唱哭許多網(wǎng)友。許多網(wǎng)友給他留言:“有什么經(jīng)濟上的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娶一個做過手術的女人當妻子,這些年不離不棄地救治,足以看出這是個好男人,請再堅持一下。”
網(wǎng)友的鼓勵讓鄧有采再次看到了希望,他將大家的留言一條條念給葉美迪聽。而葉美迪雖然病倒在床上,但似乎聽得懂丈夫的呼喚,睫毛微微閃動著。那一刻,鄧有采覺得妻子不是植物人,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情緒。
突如其來的關心和捐助,讓鄧有采重新燃起希望,鄧有采再次將妻子送到賀州市的醫(yī)院,懇請醫(yī)生為妻子再次做檢查。再次入院,葉美迪不光未能蘇醒,腦內的膠質瘤變得更大了。
鄧有采將妻子的情況發(fā)到網(wǎng)上,有幾位家里有膠質瘤的病友家屬紛紛給他留言,提供切實可行的治療方案。
8月中旬,鄧有采將涵涵托付給岳父岳母后,獨自帶著妻子再赴廣州求醫(yī)。交手術費前,鄧有采站在收費處排隊,雖然他沒任何積蓄,只有幾張信用卡,但他沒絲毫猶豫。這次手術成功將腦內積水排出,葉美迪的意識慢慢恢復了。鄧有采每天的時間都被排滿,給妻子刷牙、擦身、按摩、穿衣、喂飯……
10月的一天,鄧有采在給妻子喂飯時,哼唱一首流行歌曲。沒想到妻子的手指微微舉了一下,雖然只短暫的一秒鐘,但鄧有采高興壞了:“迪,你能聽到我唱歌對不對,你要加油?!彪S后,鄧有采狂奔到護士站,激動地對值班護士喊:“我老婆有反應了!”醫(yī)生會診的結果讓鄧有采再次燃起希望,根據(jù)儀器診斷顯示,葉美迪的末梢神經(jīng)有明顯反應,有蘇醒的可能。鄧有采知道自己是妻子的支撐,他每天給她唱歌、跳舞,換著花樣逗她。即便妻子躺著不能動、說不了話,鄧有采總是笑臉面對,跟她聊天。
其間,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鄧有采摸索著拍視頻、直播、帶貨,就這樣慢慢熬過來了,甚至有了收入。在愛的呵護與悉心照料下,葉美迪逐漸蘇醒,然而她還不能正常說話。
2022年12月,“老公,謝謝你!”這是葉美迪蘇醒后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感謝,道出了背后的艱辛。鄧有采熱淚盈眶:“只要老婆多活一天,我們家就還是完整的?!奔词箍雌饋砣绱似降嵥榈纳?,于這對夫婦而言,都算得上一種奢侈的幸福。
目前,葉美迪靠吃藥控制病情,但腫瘤還在慢慢長大,隨時可能復發(fā)。但鄧有采有信心,他說:“作為她的老公,我肯定不會放棄的,四次手術都挺過來了,我也要為她唱歌鼓勁。”
2023年1月,葉美迪穿著紅色羽絨服,站在鏡頭前給網(wǎng)友們送來新年祝福。一旁,鄧有采牽著妻子的手,抱著女兒涵涵,滿眼愛意,背景音樂播放著鄧麗君的歌曲《甜蜜蜜》。葉美迪說完,鄧有采清唱著:“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不經(jīng)歷風雨怎么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動,和心愛的朋友熱情相擁。讓真心的話和開心的淚,在你我的心里流動?!币源藖砀兄x一路幫助他的網(wǎng)友。穿過凜冬,這對90后抗癌夫妻迎來新生……
編輯/艾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