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澤
初夏的微風(fēng)從剛有些蔥蘢的樹葉間劃過,留下沙沙的響聲,如外婆綿長的細語,雖不悅耳,但也語重心長。
當(dāng)端午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下,我睜開眼,使勁吸吸鼻子,便能聞到一陣已在屋內(nèi)徘徊許久的清香……
外婆喜歡香包,也喜歡做香包。
小時候,每逢端午將至,外婆定會起個大早,提上自己的碎花布包,去集市上挑選制作香包的材料。紅紅黃黃的綢緞,粗粗細細的紅繩,包括氣味各異的香料,外婆總能在早市的喧鬧擁擠中不緊不慢地找出自己最中意的材料?;氐郊液?,她并不著急制作,而是先將買來的材料分類,整齊地疊放在一起,再從柜子里取出自己的針線,戴上眼鏡,這才開始真正地縫制香包。外婆對待香包的態(tài)度很神圣,絕不馬虎,因為這里面包裹著的不僅是一片清香,亦是她對于全家人最美好的祝福。
然而童年的我,并不懂得其中的幸福。它是那么普通,那么平淡,似乎并不值得被喜歡。我不止一次地將外婆縫的香包放在最不起眼的墻角,而將外面買來的花花綠綠的香包掛在書包最顯眼的位置。它在我身后一擺一擺地晃著,似乎在向墻角的香包炫耀。
直到那天,我改變了對香包的想法。端午前一天的夜晚,暮色如漆,家里人都睡了,只有外婆房里的燈還倔強地亮著,我躡手躡腳走到外婆屋里,說要看她縫香包。外婆專心致志地做著,手中的針?biāo)埔晃痪`,在光下飛舞,在布料間穿梭。香料的清香在空氣中蔓延,我在清香中靜靜地坐在外婆身邊。不一會兒,一個香包便縫制好了,外婆放下針線,拿起剛縫好的香包,遞在我的手上。我剛要接過,卻撞入了外婆閃著光的眼中,在外婆慈愛的目光背后,我仿佛感受到了另一種滋味,那是一份酸楚的美好。
如今的外婆已然老去,眼中的渾濁不斷地延展,但她仍會在端午節(jié)時做上一兩個香包,我便成了這小物件的瘋狂收藏者,文具盒、書包、書架,處處放著香包,處處都承載著外婆最真摯美好的祝福。
愿我們在斑駁流年里永遠有清香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