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小米蝦

何旭

今天去集市上買菜，有老婆婆賣小米蝦。小小的蝦米，有透明的，有黑色的，用一個簸箕盛著。我問了一下價錢，20元一斤。

老婆婆看我在她攤前停留，忙說：“買一點(diǎn)吧，很好吃的?！笨粗r團(tuán)里面還有很多的草屑，我心想要吃一餐這樣的菜可得費(fèi)不少功夫，可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了一點(diǎn)，滿心歡喜拿回了家。將小蝦倒在盆子里，我沒有馬上忙著清洗，看著它們，我仿佛見到了家鄉(xiāng)村子那口井里的小米蝦。

我小時候住在一個小山村里，村東頭有一口四方井，是附近居民的吃水井。夏天的時候，井水特別的清涼，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來到井邊，捧起井水喝兩口，然后用井水洗一把臉，閉著眼任井水在臉上肆意流淌。在這一喝一洗之間，一天的疲勞仿佛就渾然忘卻了。

冬天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井水上方冒著陣陣熱氣，村民們來到井邊洗菜，任耳邊北方呼嘯，手泡在井水里卻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jīng)鲆狻?/p>

而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夏天的傍晚，父親勞作收工回家了，顧不得勞累，喊一聲：“妹陀，提桶子，跟爸爸撈蝦去咯?！蔽覒?yīng)聲“好嘞”，立馬就會跑到堂屋提著一個小銻桶，屁顛屁顛地跟在扛著撈斗的父親后面，一路蹦蹦跳跳來到井邊。

天沒完全黑的時候父親不會撈蝦，我不懂，就問為啥要等人家一擔(dān)了水才開始撈蝦，早撈好早點(diǎn)回家吃飯呀。父親解釋：“這是全村人的吃水井，家家戶戶都要來擔(dān)水，我一撈下去，自己是得利了，可井水渾濁了，人家還怎么挑干凈的水喝呢？”所以，每次只要天色還早，我們就會坐在井邊等天黑。父親呢，正好趁著這個機(jī)會與村民交流，打聲招呼，說些新鮮事。

小小的我呢，自有我的樂子。我會趴在井沿上，聚精會神地觀察那些說不定會成為盤中餐的小米蝦。這井里的蝦是通體透明的那種，井水很清澈，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小米蝦的一舉一動。井底有很多濕草，蝦會躲藏在濕草里面，膽大一點(diǎn)的會游到井壁上，沿著井壁的青苔慢慢接近水面，大概也想看看井外的世界有多寬吧。

這時候我就會慢慢把手伸進(jìn)水里，雙手成撈斗狀，趁蝦不注意，猛的一下?lián)湎蚓?，再把手并攏，一兩只反應(yīng)慢的小蝦就成了我的戰(zhàn)利品。但我并不是每次都能有收獲，有些蝦很聰明，你看著它好像沒意識到危險臨近，在我的手撲向井壁的一瞬間它卻成功逃離。我就這樣，在和小米蝦一撲一游的游戲中等到了天黑。

終于天黑了，父親也把當(dāng)天村里大部分的新聞收入腦海。井周圍一片寂靜，我拿出早準(zhǔn)備好的手電筒，父親清理好了撈斗，終于開工了。父親將撈斗慢慢挪到井底，再慢慢沿著井壁提上來，我用手電筒照向撈斗網(wǎng)，哇，不知多少只小米蝦在那竄來跳去！我趕緊把桶遞過去，父親把網(wǎng)拿在手里往桶里一罩，撈上來的小蝦們就全進(jìn)了桶子。接著第二網(wǎng)、第三網(wǎng)……

父親每次只撈大約一頓飯量的小米蝦，就不會繼續(xù)撈了，他會樂呵呵地說：“夠了，妹陀，夠我們一家的下飯菜了，少撈點(diǎn)才會有生生不息的蝦讓我們撈，收工吧?！钡任覀兣禽x踏著夜幕歸來，母親早已在家中煮好了飯，從自家土里扯回來的白蘿卜也切成了絲。

井里撈上來的蝦很干凈，把顯眼的濕草擇掉，再用井水過濾一次就能直接下鍋。剛剛還活跳的蝦們一下到鍋里，立馬就成了紅蝦公。再放點(diǎn)青色的辣椒，白色的蘿卜絲，黃色的生姜，最后佐以綠色的蔥，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蝦炒蘿卜絲就出鍋了，那顏色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饞嘴的我早早盛好了飯坐在飯桌旁，那滋味那情形至今讓我回味無窮。

這次吃的小米蝦花了我一個小時才擇干凈，眼睛都看花了。蔥、姜、辣椒齊全，手藝還不錯，顏色看著鮮艷，口感也可以，可我吃起來總沒有記憶中兒時的那種味道，可能缺少的就是童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