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辭官遺老時(shí)期（1911年—1922年）

此時(shí)期又可以進(jìn)京參與復(fù)辟為界，分為前后兩段，前段1911年至1917年，后段1918年至1922年，凡115首（第207至第321），占全部上圖藏沈札三分之一以上。

（一）前段有與李逸靜（12首）、吳玄妙（1首）、吳慶坻（43首）、李翊灼（2首）、沈曾樾（1首）、羅振玉（7首）、劉承干（9首）、于式枚（1首）、蟄庵（6首）、瞿鴻禨（1首）、徐乃昌（1首）、金佩三（1首）、葉昌熾（1首）、康有為（1首）、張?jiān)獫?jì)（1首）等人書札，凡88首（第207至第294）。

a.與李逸靜十二札，其中辛亥上半年9首，作于上海、嘉興兩地。甲寅2首、乙卯1首，皆作于歸里掃墓時(shí)。

b.與吳玄妙書并信封裝裱于與李證剛札二冊中，信封署“寄上海三馬路小花園十三號(hào) 中國報(bào)館俱進(jìn)會(huì) 吳玄妙先生安啟 姚家埭緘”，吳氏生平不詳，據(jù)札語則于辛亥三月初嘗至嘉興姚家埭訪沈曾植，蓋與黎養(yǎng)正同研佛學(xué)者。

c.與吳慶坻四十三札，其中辛亥3首，壬子2首，癸丑14首，甲寅6首，乙卯8首，丙辰8首，丁巳2首。內(nèi)容豐富，可窺民國初年海上遺老生活狀況，頗具研究價(jià)值。吳、沈?yàn)樵娚缤?，札中多談藝語。乙卯后，沈曾植主持《浙江通志》編務(wù)，邀吳氏參與其事，札中亦多有涉及。

d.與李翊灼二札，一札談?wù)搫?chuàng)立佛教會(huì)事，一為殘?jiān)?/p>

e.沈曾樾（1855年—1921年），字子林。曾植季弟。曾官廣東候補(bǔ)鹽場大使，長期在廣東。辛亥后，寓居上海。上圖一札作于辛亥九月三日，時(shí)值杭州起義迫近，寐叟恐杭有變，安排家人撤離，托學(xué)生林大同（字同莊）至嘉興接夫人到滬，囑曾樾將嘉興家中字畫、家具等物品攜出?？膳c九月初與李逸靜一札參看。

f.羅振玉辛亥十月與王國維赴日本京都避難，1913年請(qǐng)寐叟為其曰“大云書庫”題匾，寐叟自言“從未作大字，然意在必交”[12]。羅氏又錄寐叟《奉懷》七律一章冠其名著《殷墟書契考釋》卷首（參觀錢仲聯(lián)《海日樓詩注》卷五第707頁），可見對(duì)沈氏之尊崇。民國期間，羅氏短暫回國必到滬，到滬則必訪沈寐叟。1916年王國維自日本歸國后，實(shí)時(shí)常在羅、沈之間傳遞消息。羅王往來書信中于沈氏亦頗致褒貶，比比皆是（參觀1917年10月21日王國維《與羅振玉書》，1918年12月15日羅振玉《與王國維書》）。此時(shí)期羅沈通函較多（參觀許全勝整理《羅振玉與沈曾植書函》，《歷史文獻(xiàn)》第十九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56-173頁），沈氏七札大都為長函，多論學(xué)語，并錄詩作，頗可研索。

g.劉承干（1882年—1963年），字貞一，號(hào)翰怡。浙江吳興人。富藏書，創(chuàng)嘉業(yè)堂藏書樓。刻有《吳興叢書》，著有《求恕齋日記》。劉氏民國后方與沈曾植等遺老相識(shí)。乙卯（1915年）浙江通志局由沈主持，嘗聘劉氏參與其事（參觀劉承干《求恕齋日記》乙卯八月二十七日）。由于收藏、刊刻圖書之故，劉沈間多有書籍交流，如沈曾植借家藏《章實(shí)齋遺書》稿本與劉氏刊行，堪稱書林佳話（參觀劉承干《求恕齋日記》丁巳八月二十二日）。此時(shí)期九札，亦幾乎皆涉及古籍，多可與劉氏來函及相關(guān)日記對(duì)讀，故沈札雖不署日期，大多可考出具體時(shí)間，對(duì)研究其晚年書法亦能起到參照物作用。

h.于式枚（1856年—1915年），小名穗生，字晦若，廣西賀縣人。光緒六年（1880年）進(jìn)士。早年入李鴻章幕（參觀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甲申二月五日），章奏多出其手，曾隨使俄、德等國。歷官兵部主事、禮部主事、京師大學(xué)堂總辦、譯學(xué)館監(jiān)督、廣東學(xué)政。民國后，清史館成立，任《清史稿》纂修（參觀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日記》乙卯六月二十六日）。沈、于為庚辰同科進(jìn)士，皆為翁同龢門生（參觀《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三年三月五日），亦同為乙未北京強(qiáng)學(xué)會(huì)成員（參觀《徐世昌日記》乙未九月十九日）。上圖藏詩札五律一首，其“瑣言存北夢，佳味憶南烹”自注云：“戊戌春，飯于君賢良寺寓，鹽豉甚美，別后未再見也。”可見兩人之交誼。

i.民國后徐乃昌與沈曾植同在上海，交往頗多。惜《徐乃昌日記》民國九年庚申（1920年）以前部分今不存。然在庚申至壬戌三年日記中，可見不少交往雅事，亦有參與調(diào)停寐叟與李審言齟齬事之佚聞（參觀《徐乃昌日記》辛酉七月一日）。上圖藏詩札作于民國三年甲寅（1914年），題作“隨庵以余舊影索題，是癸卯歲南昌所攝，甲辰在滬相遇所贈(zèng)也。俛仰十年，感懷題句”。按此詩又題作《徐積余出余乙巳年攝影索題》，一作《徐積余以余舊影見示言是甲辰年江船中以贈(zèng)積余者》（參觀《海日樓詩注》卷六，第814-815頁）。沈曾植贈(zèng)徐乃昌相片，當(dāng)在光緒三十一年乙巳十一月，兩人追憶皆有誤（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13頁）。

j.瞿鴻禨（1850年—1918年），字子玖，一作子久，號(hào)止庵，晚號(hào)西巖老人。謚文慎。湖南善化人。同治十年（1871年）進(jìn)士。授編修。擢內(nèi)閣學(xué)士。歷任河南、浙江、四川學(xué)政。庚子（1900年）隨兩宮西奔。后官工部尚書、外務(wù)部尚書。民國后，任參政院參政。著有《超覽樓詩稿》。

光緒中，瞿、沈在京師時(shí)，嘗同為越縵堂佳客（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光緒十一年乙酉條，中華書局 2007年版）。逮晚年同寓春申，結(jié)詩社若超社、逸社，談燕更多，唱和論文，感愴平生，同懷故國之思。上圖一札，作于甲寅（1914年），評(píng)瞿氏之經(jīng)義“玉節(jié)金和，詞嚴(yán)義正”。乙卯（1915年），為止庵詩稿作跋，則目其詩為“變雅”[13]。戊午（1918年）瞿氏逝世后，寐叟曾主持公祭，后又為其詩集作序（參觀沈曾植《瞿文慎公止庵詩集序》，《海日樓文集》，廣東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65-66頁）。

k.與金佩三札，上款署“佩三仁表弟”，疑為沈曾植姨夫錢塘金鈞之子（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16頁），其名待考。

l.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hào)長素、更生、天游居士。廣東南海人。光緒十四年（1888年）赴京應(yīng)試，上書光緒帝，薦變法圖存策。二十一年（1895年），主持公車上書，同年中進(jìn)士。創(chuàng)辦《中外紀(jì)聞》，組織強(qiáng)學(xué)會(huì)。二十四年（1898年），授總理衙門章京。維新失敗，流亡日本，組織?；蕰?huì)。辛亥后歸國，策劃復(fù)辟。著有《新學(xué)偽經(jīng)考》《大同書》《萬木草堂詩草》等。

康、沈二人關(guān)系，在近代政治史、文化上頗值得關(guān)注。光緒十四年戊子夏，康有為至京應(yīng)順天鄉(xiāng)試，遇沈曾植于黃紹箕（1854年—1908年，字仲弢）家，遂訪珠巢街沈氏寓廬，相與論學(xué)，自是訂交。沈氏弟子唐文治（1865年—1954年，號(hào)蔚芝）記當(dāng)時(shí)情形曰：

康有為之初至京師也，氣焰張甚，迨見先生論學(xué)，雖機(jī)鋒百出，而無一足與先生抗者。先生曰：“嘻！子再讀二十年書，與吾談可耳?！笨的瞬桓易靼响钁B(tài)。

是年康有為欲上萬言書與光緒帝，言變法，得到沈、黃等人支持。其書后不得上，沈氏勸勿言國事，于是在京讀碑，著《廣藝舟雙楫》（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94、98、100頁）。乙未八月（1895年9月），康有為發(fā)起創(chuàng)立北京強(qiáng)學(xué)會(huì)，沈曾植與陳熾為該會(huì)正董，共同商討變法維新（參觀吳天任《梁啟超年譜》，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5頁）。戊戌三月初（1898年3月），沈氏丁憂出都前，曾致短簡與康氏，勸讀《順宗實(shí)錄》，蓋已預(yù)料其敗，惜此手札未見流傳（參觀康有為《哭寐叟尚書四兄哀詞》）。十六年后，民國癸丑十月（1913年11月），康有為自日本奔母喪赴香港，途經(jīng)上海，二人方再次晤面（參觀沈曾植《康太夫人墓志銘》，康有為《哭寐叟尚書四兄哀詞》）。此后共同反對(duì)袁世凱稱帝，曾被懸賞搜捕，又共謀清帝復(fù)辟（參觀康有為《哭寐叟尚書四兄哀詞》）。丁巳五月八日（1917年6月26日），復(fù)同赴北京，參與張勛復(fù)辟。失敗后，又同避居美國使館（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450、452-453頁）。自民國七年戊午（1918年）后，康氏長年寓居上海（參觀吳天任《康有為年譜》，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666頁），與沈寐叟過從頗多。沈、康二人皆嗜金石書畫，時(shí)?；ハ嗲写枵勊?。上圖僅藏一札，亦言及《淳化閣帖》，可見一斑。

m.張?jiān)獫?jì)（1867年—1959年），字筱齋，號(hào)菊生。浙江海鹽人。光緒十八年（1892年）進(jìn)士。官刑部主事，充總理衙門章京。參與戊戌變法活動(dòng)，政變后革職，至上海任南洋公學(xué)譯書院院長、總理。后長期主持商務(wù)印書館，建涵芬樓，為近代出版業(yè)巨子。主編《四部叢刊》《續(xù)古逸叢書》，校勘《百衲本二十四史》，出版《東方雜志》《教育雜志》。著有《校史隨筆》等。

張?jiān)獫?jì)與沈曾植早在總理衙門時(shí)即為同僚，光緒二十七年辛丑（1901年）又在南洋公學(xué)為同事，皆主張變法維新，相知頗深。民國后同在上海，時(shí)相過從，1916年7月21日公宴伯希和（1878年—1945年）即為其中一盛事（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425-426頁）。沈氏曾為張?jiān)獫?jì)作《涉園叢刻序》（參觀錢仲聯(lián)編?！逗Ｈ諛俏募?，廣東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72頁。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359頁），亦常與張氏探討古籍版本（參觀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日記》壬子十一月十三日，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86年版）。上圖丁巳一札，則言及偽本《鼎帖》。

（二）后段（1918年—1922年）有與吳慶坻（6首）、劉承干（7首）、金武祥（1首）、陳衍（1首）、李宣龔（3首）、佚名（1首）、孫德謙（1首）、蔣汝藻（2首）、吳慶燾（2首）、張?jiān)獫?jì)（1首）、羅振常（2首）等人書札，凡27首（第295至第321）。

a.與吳慶坻六札，其中戊午（1918年）1首，己未（1919年）2首，辛酉1首（1921年），壬戌2首（1922年）。數(shù)量較前段明顯減少，當(dāng)與老病有關(guān)。其中有兩札談及沈曾桐、沈曾樾逝世情況，是沈氏家史重要資料。

b.此時(shí)期與劉承干七札，亦多有關(guān)刊印書籍事，如刊行《越縵堂日記》、影宋本《四史》、影宋本《刑統(tǒng)》等。沈曾植為《刑統(tǒng)》校勘文字異同，作跋時(shí)已在壬戌九月，離逝世不及一月（參觀許全勝編《海日樓題跋集》，第37-43頁），令人欽佩。劉承干以貢金而參加民國十一年十月十三日（1922年12月1日）溥儀大婚典禮，先于九月二十八日（11月16日）赴京參加大典，與汪鍾霖（1867年—？，字甘卿）同行（參觀劉承干《求恕齋日記》壬戌九月至十月諸條。又耆齡《耆齡日記》十月二日條，鳳凰出版社2020年版，第217頁）。沈曾植札作于前一日，離逝世不到十日。劉承干挽寐叟聯(lián)曰：

十載郁孤忠，記曾贈(zèng)榮臨歧，簡札殷勤猶及我；九重褒碩學(xué)，從此試燈稱祝，衣冠閑雅更何人。

（參觀《海日樓哀挽錄》，民國鉛印本，第65頁）

恰好言及此札，“贈(zèng)榮臨歧”云云即札語所謂“聞定明日榮行，三接龍光，鄉(xiāng)邦增耀”。

c .金武祥（1 8 4 1年—1926年），字溎生，號(hào)粟香。江蘇江陰人。官至兩廣鹽運(yùn)使。著有《陶廬雜憶》《粟香室文稿》。金氏為寐叟叔父沈宗濟(jì)官廣東連州時(shí)同僚，民國后至滬上必與寐叟見面，上圖一札為寐叟遣其子慈護(hù)送《陶廬六憶序》時(shí)所附信函（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471頁）。民國九年庚申（1920年），沈曾植又有詩壽金氏八十（參觀錢仲聯(lián)《海日樓詩注》卷十一，第1344-1345頁）。

d.與陳衍詞札1首，作于戊午十月，《曼陀羅寱詞》失載。時(shí)沈曾植移居威海衛(wèi)路，題寓樓曰“谷隱”， 陳衍為作《谷隱記》。新居與陳氏寓所密邇，此后詩簡往還頗多（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471—472、481、501頁）。

e.李宣龔民國后長期居滬，與諸遺老多有詩酒往還。此時(shí)三札，皆談詩贈(zèng)答之作。庚申一札言及“忠端冊節(jié)前必繳”，指是年八月所作《題黃忠端公尺牘》（參觀錢仲聯(lián)《海日樓詩注》卷十一，第1340-1342頁）。壬戌春一札和拔可攜示辛夷詩（參觀李宣龔《碩果亭詩》卷上《答陳子言見訪不遇獨(dú)觀園中辛夷之作》，《海日樓詩注》卷十二《拔可攜示辛夷詩余樓前有此花今年開極盛顧未有詩也和韻寄拔可且以慰花》），并云“比以舍六弟病，心緒甚惡，目疾又甚，勉和一章，五言不能復(fù)和矣。董黃三札卷并繳”。按“董黃三札卷”，李氏跋寐叟絕筆聯(lián)亦道及：“乙庵世丈病中曾為余題《黃忠端董文敏手札合卷》，見還甫旬日，遽歸道山，感喟不置?！泵论帕茉腥尚缢脑虏∽?，黃董卷此時(shí)尚未暇題也（跋中所謂《題黃忠端董文敏手札合卷》詩，《海日樓詩集》失載）。

f.孫德謙（1869年—1935年），字受之，又字壽芝，號(hào)益葊、益庵，晚號(hào)隘堪居士。江蘇元和（今蘇州）人。諸生。民國后居上海，主劉承干嘉業(yè)堂，襄校古籍。后任江浙通志局纂修，東吳大學(xué)、政治大學(xué)、交通大學(xué)、大夏大學(xué)教授。著述繁多，今人輯有《孫德謙著作集》九卷（參觀張京華、黃曙輝編《孫德謙著作集》，上海大學(xué)出版社2019年版）。癸丑（1913年）夏，孫德謙與張爾田同謁沈曾植，自是常往來。孫、張與王國維三人，皆湛深國學(xué)，沈氏嘗稱之為海上三君，無愧學(xué)人（參觀王國維《觀堂別集》卷四，袁英光、劉寅生《王國維年譜長編》，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32-234頁）。沈寐叟厚愛孫益庵，既為其著作作序，又延醫(yī)為其治病，孫氏引為其平生第一知己（參觀《海日樓哀挽錄》，民國鉛印本，第51頁）。寐叟逝世，浙江通志局公祭文即出自孫益庵之手（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517頁）。上圖藏一札作于己未十月二日（1919年11月23日）沈氏侄女出嫁前數(shù)日（參觀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第482-483頁）。

g.蔣汝藻（1877年—1954年），字符采，號(hào)孟蘋、樂庵。浙江烏程人。錫坤（1855年—1904年）子。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舉人。官學(xué)部總務(wù)司郎中。民國后，任浙江軍政府鹽政局長、浙江鐵路公司董事。其家富藏書，建傳書堂以庋之。民國后得宋本《草窗韻語》，又易名密韻樓，王國維曾為蔣氏藏書編目、寫書志。

沈曾植與蔣錫坤有舊，曾為作墓表，傷其不遇（參觀沈曾植《蔣君墓表》）。蔣汝藻與寐叟皆好古籍，賓朋游燕，時(shí)相聚會(huì)，如參加宴請(qǐng)伯希和晚宴等（參觀《張?jiān)獫?jì)日記》丙辰六月二十二日，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劉承干《求恕齋日記》庚申二月三十日，鳳凰出版社2020年版）。寐叟嘗為蔣氏作題畫詩10首（參觀錢仲聯(lián)《沈曾植集校注》，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365-1368頁）。書札則僅見上圖所藏2首，其一答復(fù)蔣氏招飲，因是日風(fēng)大不克赴宴觀書，惋惜“書林今話，只可耳食”。又云“且為沅叔題《手鑒》”，則指為傅增湘所得宋刊本《龍龕手鑒》題詩。而此詩卷幸猶存天壤，足補(bǔ)書林今話，頗為可喜。

h.吳慶燾（1855年—1925年后），榜名慶恩，號(hào)文鹿。字寬仲，又字炯然，號(hào)金粟庵頭陀、孤清居士。湖北襄陽人。光緒十一年（1885年）舉人。官至江西贛南道。工書。辛亥后居上海，以鬻書為生計(jì)。著有《襄陽金石略》《襄陽藝文略》《襄陽兵事略》《襄陽沿革略》《簳珠仙館詩存》。

吳、沈相識(shí)于江西南昌，晚年同為海上遺老，多有交游，如民國十年辛酉正月十三日（1921年2月20日）諸老集海日樓為溥儀祝壽，鄒嘉來《遺盦日記》云：

胡琴初、陳仁先約在子培之海日樓，皆逸社同人。少石兄弟未到，添蘇戡、寬仲、仁先之弟覺先、子培之子慈護(hù)。今上萬壽圣節(jié)，偕同行禮，并照相。子培又出宋刊唐人《河岳英靈集》《中興間氣》，又《絕妙好詞》，屬寬仲、蘇戡、古微分書同觀諸人，以為紀(jì)念。飯后，或打詩鐘，或彈雀，薄暮方散。[14]

可見當(dāng)時(shí)遺老活動(dòng)之實(shí)況，是日吳慶燾手書觀款于《河岳英靈集》序后（參觀許全勝《海日樓題跋集》，第161-162頁）。吳慶燾《學(xué)部尚書沈公子培挽詩》“目我夙世僧，庶幾方外友?！弊宰⒙栽疲骸昂喸€，每以大師相呼。”（參觀《海日樓哀挽錄》，民國鉛印本，第10頁）上圖藏札一作“孤清大師”，一作“炯然大師”，與之相合。二札皆沈氏晚年精品，其一向吳索《校碑隨筆》，可窺同嗜碑版之趣味。

i.與張?jiān)獫?jì)一札，介紹馬一浮親戚丁浩入商務(wù)印書館謀事。札云：“其戚馬一浮君，則浙士之領(lǐng)袖也?！笨芍R氏在1920年已聲望卓著，可資談助。馬氏年過八十，癸卯立春日（1963年2月4日）跋《海日樓文集》[15]，稱沈氏為“知類通達(dá)，博物君子”，頗致欽仰之忱。早年書法亦模擬寐叟，嘗見其跋寐叟絕筆楹聯(lián)字，與沈書神似。龍游劉寄廬衍文（1920年—2021年）太夫子數(shù)告我，馬氏每聞人謂其書學(xué)沈寐叟必怒形于色，蓋大作手諱其所出歟？

j.羅振常（1875年—1942年），字子經(jīng)，一字子敬，號(hào)心井、邈叟。浙江上虞人。振玉堂弟。隨堂兄宦游南北，曾至河南安陽、洛陽等地收購甲骨。民國后，開蟫隱廬書肆于上海，刊行珍本秘籍。著有《洹洛訪古記》《新唐書斠議》《善本書所見錄》等。

羅氏在滬經(jīng)營古籍，常為羅振玉與沈曾植聯(lián)絡(luò)。上圖藏二札皆作于民國十年（1921年），言及購買羅福萇（1895年—1921年，字君楚）《高昌壁畫菁華》、羅振玉《殷墟書契待問編》等書。按福萇為振玉次子，精西夏文，不幸英年早逝，沈寐叟極為悲痛，為作《羅君楚墓碣》表其墓（參觀《書法叢刊》2018年第5期，第90頁）。札中又提及愿收龍松生為徒教授其書法事。松生為龍榆生（1902年—1966年）從兄，所記《海日樓書法問答》凡四次問答，第四次題曰“辛酉九月十七日題松生問”（參觀《同聲月刊》第三卷第十一號(hào)115頁，民國三十三年4月5日出版），與辛酉沈致羅札相合。

（未完待續(xù)）

（作者：許全勝，復(fù)旦大學(xué)文史研究院教授）

參考文獻(xiàn)：

[12]許全勝.東軒翰墨：上海圖書館藏沈曾植手札[M].杭州：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22：677.

[13]許全勝.海日樓題跋集[M].北京：中華書局，2022：153.

[14]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7：466.

[15]馬一浮.馬一浮全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98.

本專題責(zé)任編輯：薛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