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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賊捉贓

      2023-07-29 11:17:59劉暢
      當代小說 2023年7期
      關鍵詞:掌柜的衣服

      劉暢

      這次的情形與上次大同小異。

      上次那個賊在楊秀芝家的大門上又落了一把鎖,害得她擺弄了老半天,引起的響動驚了那賊,人逃走了。這次鎖孔里被塞上了泥巴,鑰匙就伸不進去了,楊秀芝要想把鎖打開,就必須先把鎖孔里的泥摳干凈。摳的過程也會引起響動,一響,院子里的小黃就會叫,小黃一叫,那賊同樣有時間逃走。

      楊秀芝吸取上次的教訓,就主動放棄了開鎖。她躡手躡腳地圍著自家的院墻先轉了一圈。院墻頂上插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碴子,自上次家里招了賊,掌柜的就把院墻加高了一大截,頂上還專門插上了玻璃碴子。

      說起來也有五六年了吧,大概就是兒子建文高考的那一年,家里被賊偷過一次,當時的情形楊秀芝至今還記憶猶新。那天是正月十六,出嫁了的女人回娘家的日子,楊秀芝也去于家?guī)X看老娘了。她走的時候在大門上落了鎖的,回來后發(fā)現(xiàn)門環(huán)上莫名其妙地又多出來一把,自家的鎖她有鑰匙,可另一把卻把她難住了。俗話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還真是不假,她的鑰匙伸進去,扭斷了腰也打不開那鎖,等到掌柜的借來鉗子和鋸條把鎖頭鉸爛時,那藏在家里的小賊早就跑沒影兒了。

      楊秀芝從小沒少聽祖母和母親說起當年鬼子進村掃蕩的事兒,那天,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家里進“鬼子”了。正屋里八仙桌上的三個抽屜伸出來,就像吐出了三根長舌頭,陪嫁的柜子上一副銹跡斑斑的銅鎖也不見了;里間大衣櫥的衣服被扒拉出來堆了一地,床上的被褥被掀得亂七八糟的。最讓楊秀芝崩潰的是,家里四個房間都沒能幸免,就差掘地三尺了!

      鄰居趕忙幫楊秀芝撥了110。

      楊秀芝打聽到類似的事件一般是這樣處理的:石方鎮(zhèn)派出所抓到了賊,挨個錄口供,確定作案時間、地點,偷了什么東西,如果招供的名單里有楊秀芝家,就會通知她去認領;抓不到小賊、抓到了拒不招認或已經(jīng)銷了贓的,那可就不好說了,基本上沒戲了。

      這不,五年多了,楊秀芝還沒接到通知呢。

      看來那賊還沒有落網(wǎng)。

      又回來作案了?

      楊秀芝心里一緊,腳下的步子就加快了,她圍著院墻轉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院子里的小黃有一搭沒一搭地叫了兩聲,小黃是條小奶狗,不到半歲呢。自上次家里被盜后楊秀芝就開始養(yǎng)狗了,起初是一條大黑狗,養(yǎng)了四年,去年剛死了,就又領養(yǎng)了這條小黃,叫聲又尖又細,奶聲奶氣的。眼下家里除了小黃的叫聲,一丁點別的響動也沒有,楊秀芝還是不放心,就又繞著院墻溜達了一圈,這次小黃就聽出她的腳步聲了,汪汪汪的叫聲變得連貫而歡快。

      楊秀芝瞪大了眼,唯恐墻頭上飛出去一只蛾子。幾分鐘、幾十分鐘過去了,墻頭上依舊沒有出現(xiàn)賊的影子。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動靜,楊秀芝的心里就逐漸放松下來了,甚至涌上來一股僥幸和竊喜,“風水”輪流轉,還能次次到我家?也許哪個熊孩子惡作劇把咱家的鎖孔封著玩呢。

      楊秀芝又回到大門口,開始摳鎖孔里的泥巴,鎖孔不大,里面的泥卻越摳越粘,還拉絲,發(fā)出一股子酸臭味兒。就在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鎖孔摳干凈,插進鑰匙打開鎖時,東面墻頭下突然撲通一聲,有個人跳出去,跑了。

      楊秀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進家門的想法也沒了。五年前的那片狼藉又在眼前蕩漾起來,像洪湖水一浪接著一浪,拍打在她心上。那天,家里亂成了一鍋粥,辦案的民警問她,都少了什么,值多少錢,她還真說不上來,就隨口說了個數(shù),也許金額不夠大,也許她的態(tài)度過于敷衍了,總之那次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次,她又與小賊失之交臂,連根賊毛也沒抓住。她不進門也能猜到,家里肯定又被小賊搞得一團糟了。楊秀芝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家里拾掇利索,除了二百多元的現(xiàn)金和幾塊壓箱底的純棉布料外,別的也沒丟什么。楊秀芝就有些同情這個小賊了,真是個不長眼的,專揀窮的偷,咱家里能有啥值錢的物件?

      上次家里進賊后不久,高建文把高考的報名費弄丟了,瘋了。別說考試了,連考場的門朝哪個方向開也不知道。每年一到了升學季就開始犯病,連爹媽也不認得。楊秀芝和高傳科掙的錢都給他治病了,家里窮得丁當響,哪有閑錢打發(fā)小偷?

      你說這個小偷不長眼吧,倒也不算個雛兒。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他兩次的招數(shù)都是在鎖上做文章呢,看似方法不同,但目的卻很一致,擺明了就是為自己逃跑爭取時間。這個小偷與六年前那個應該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慣偷,哪會這么有經(jīng)驗?另外,他若斷不準楊秀芝在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咋會這般沉著,仔仔細細地把家里的犄角旮旯都摸索個遍?村外的人不可能每次都清楚她的行蹤的,或許這個賊遠不了,就是村子里的人!這念頭一冒出來,楊秀芝就把自個兒嚇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背后真有只眼睛正盯著她呢。

      會是誰呢?

      楊秀芝碰見左鄰右舍,語氣里就多了許多試探的成分。

      再后來,她看誰也像賊了,別人看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自打兒子瘋了,掌柜的也遭了霜似的,整日里蔫兒吧唧的。前年冬天中風了一次,以前做活兒的地方就不用他了,他只得給人家打點短工。人老了,一病就帶了三分癡,你跟他說句話,半天聽不見回音。

      “你猜這個人是誰?”

      “……”

      不響。

      “張猴,還是李二棍?”楊秀芝性子急。

      “……”

      還是不響。

      楊秀芝懷疑這兩個人也不是沒來由的,張猴瘦瘦小小的,像只泥鰍,聽說他是個小偷,卻從來沒有人捏住過他的把柄,捉賊捉贓,拿奸拿雙,薄板臺村的人沒證據(jù)歸沒證據(jù),暗地里可都提防著他呢。李二棍本來就是個老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老了沒力氣干活了,就想吃巧食兒了。跟楊秀芝同一年嫁過來的寡婦王桂蘭就有過被他偷的經(jīng)歷。那天王桂蘭出去打豬草,回來發(fā)現(xiàn)大門口變了樣兒,她從虛掩的門縫里瞧見李二棍正在她家的院子里。王桂蘭沒敢進門,轉身去了鄰居家,傍黑估摸著李二棍走了她才回來的。

      “惹不起,躲得起!我沒個撐腰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楊秀芝很同情王桂蘭。

      她倒是有男人的,家里杵著倆大男人呢,可哪一個是中用的?剛才楊秀芝問了高傳科好幾遍,他也不吱一聲,就像不關他的事??磧鹤泳襁€不錯,楊秀芝就想跟兒子說說,才開了個頭,兒子就開始糊涂,又犯病了。

      薄板臺村偏僻,村子又小,有個風吹草動的,從村東頭傳到村西頭,再傳回來,大家伙就都知道了。比如那年兒子建文出事和高家進賊,都被大家伙兒傳得沸沸揚揚的。鄰居們表面上同情咱,指不定背后怎么嚼舌頭呢,這幾年家里的運氣也真是背,禍事都趕一塊兒了。楊秀芝從沒聽說別人家里也出過這樣糟心的事,唉,歸根結底還是自家太軟弱了,別看都是莊戶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一塊兒住著,大家伙兒眉眼高著呢,誰家子女有出息了,他家的父母就格外受人待見。如果當初建文沒遭遇那檔子事兒,順順利利考上了大學,哪個還敢小瞧咱呢?

      不行,自個兒的家得自個兒做主,不能讓個賊牽著鼻子走。若這次楊秀芝還繼續(xù)當縮頭烏龜?shù)脑挘切≠\肯定更加有恃無恐,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楊秀芝指望不上男人,就干脆不指望了。她挺了挺腰桿,重新買了把鎖換上。她要親自捉賊。

      她換上出門才穿的衣服,故意裝出一副回娘家的樣子,騎著車子跑出去十幾里路了,再折回來,碰上人問,就說老娘上次讓她捎塊布料,忘了帶了,半路上才想起來。兒子去石方鎮(zhèn)抓藥,一直都是高傳科同他去的,這幾次楊秀芝也跟著一塊兒去了,她不是不放心掌柜的,是想給那賊留個空兒呢。她走的時候把家里都做上了記號,只要那小賊一來,即使不偷什么,她也能發(fā)現(xiàn)的。

      楊秀芝挖了洞,卻一條“蛇”也沒能引出來,她就失望了。就像她自導自演了非常精彩的戲,卻沒贏得一個觀眾,更別說喝彩和鼓掌了。

      自己這是咋了,咋還盼著賊來呢?

      不來不是正好么?

      小賊都這么容易上鉤的話,不早就被警察抓住了嗎?楊秀芝多盼望他落網(wǎng)啊,她太想知道這個賊是誰了,她恨死了他,只要抓到他,她一定啐他的臉、踢他的腿。在夢里,楊秀芝早就抓到他好幾回了,不僅啐他、踢他,還咬他,把他大卸八塊,扔到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

      據(jù)說有的國家采取以暴治盜,偷盜者一旦被抓住是要砍掉手臂的,楊秀芝以前從不關心這些,如今是真的羨慕啊。咱要是也有這樣的法律就好了,誰還敢鋌而走險呢?本來在村子里楊秀芝還算是個有志氣的,打滾撒潑這些伎倆她還真是不屑,自己的日子沒過好,怨誰也白搭!

      可人的心再強,也強不過命啊。

      這不,賊還沒捉到呢,高傳科就又中風了,比上次還厲害,落下了后遺癥。出了院,他的右半邊身子基本就成擺設了,整個人看起來也像比從前矮了一截。短工做不了了,一條街上的人經(jīng)??匆娝觳踩ブ鹘至镞_,美其名曰,鍛煉!

      楊秀芝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她隨著村子里的女人去勞務市場打散工。如今的市場上女人可比男人吃香多了,清一色的機械化,勞動強度高的重體力活沒有了。男女一樣干,就顯出女人的優(yōu)勢來了,她們飯量小,有韌勁,活兒卻干得不比男人差。她們自個兒也覺得力氣出不到男人的一半,就能掙到與男工相當?shù)腻X,知足了。

      楊秀芝打散工去了,家里就改成由高傳科看門。這幾十年的習慣突然掉了個兒,高傳科就不適應了,他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慣了,壓根兒不會打理自己和兒子的日常起居,楊秀芝出工前就先給他們蒸好饅頭、烙好油餅,中午光熱一熱就成。生活真是挺捉弄人的,比如男人的活兒女人做得,女人的活兒男人卻不一定做得了,楊秀芝的家里就經(jīng)常被這爺兒倆弄得烏煙瘴氣的。

      楊秀芝不出工的時候就在家里拾掇拾掇,順帶著把一家人換下來的棉衣拆洗、晾曬,分門別類地裝進塑料袋里,省得陰天下雨返潮氣,也不容易被老鼠咬壞。她整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剛褪下來的棉衣不見了,不光她的,掌柜的和兒子的也不見了。這些棉衣都是上個月剛剛拆洗好的,還沒來得及放進柜子里……

      楊秀芝的腦袋轟了一下。

      又招賊了?

      二嫂和小五子來約她出工,她找了個理由先不去了。她把家里從頭到腳扒拉了一遍,除去丟失的棉衣,柜子底下壓著的五條棉被也只剩下三條了。丟的那兩條都是六斤棉花的,大幅鴛鴦戲水的圖案,還是當年自己的陪嫁呢。

      楊秀芝斷定賊就是這個村子里的人,外人不會這么方便的。他像專盯著楊秀芝似的,只要她一出門,家里一準兒就會變個樣兒,東間里的衣服給你倒騰到西間去,櫥子里的給你摞到柜子里,就像跟你捉迷藏。有時候柜子看似滿滿的,伸手一摁,下面全是空的。

      楊秀芝得了一種怪病,一旦發(fā)現(xiàn)家里有東西找不到了,她的心臟就會突突直跳,比平常快兩倍還多,眼看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似的,得使勁捂著才行。她也納悶,各式各樣的農(nóng)具就掛在院墻上,電瓶車也停在院子中央,灶房里的鐵鍋、米、面、油啥的,小賊不偷,卻專愛揀這些不值錢的衣服來偷。胃口也雜,不管新的、舊的、男式的、女式的,還是穿外邊的、套里面的,算起來都偷了一遍了。他到底偷了去干什么呢?楊秀芝真是想破了腦殼也想不出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掌柜的仔細看家,都被他當成了耳旁風。掌柜的,是莊戶女人對一家之主的稱呼,是戶主呢??筛邆骺七@戶主當?shù)模@個昏暗又冷清的家就像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似的,仿佛他還另有一個溫暖的家。唉,這置身事外的本領楊秀芝還真學不來。

      以前都是高傳科外出務工,楊秀芝負責打理后院。那時候窮歸窮,可一家人其樂融融,勁兒都往一處使。晚上,勞累了一天的高傳科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里喝兩口酒,楊秀芝都會給他炒兩個雞蛋,一邊在燈底下納鞋底一邊跟他嘮家?!徽Q郏透兞藗€戲法似的,家里倆身強力壯的男人就變成了倆病號,都不著家了。或許男人天生就是該往外跑的,兒子莫講了,高傳科的腿都瘸了也在家里待不住,經(jīng)常兩扇門大開著,不見人影了。

      這還用偷?

      光明正大地拿就成。

      楊秀芝的針腳她自個兒認得,村子里很多女人也都認得,她的手藝在整個薄板臺村能趕上的還真不多。所以,丟了的那些衣服,只要有人穿出來,哪怕只穿一次,這個賊就相當于不打自招了。楊秀芝格外留心,也真奇怪,那些衣物就像飛到天上去了,一點痕跡也沒有。

      楊秀芝聽小五子說,高傳明的兒子和兒媳婦在家里開了一家網(wǎng)店,專門收購二手衣服,加工復新后再掛到網(wǎng)上售賣,賺取差價。她當時沒怎么放在心上,回來一聯(lián)想,立馬就坐不住了。楊秀芝找了個理由跑到高傳明家“參觀學習”了一下。他們收購衣服不假,但都是從部隊和學校里收來的,整齊,數(shù)量也多,更容易復新。

      楊秀芝把懷疑的對象都圈了起來,排除一個就放出去一個。高傳明家排除了,那就剩下王大妮、劉彩彩和鄰居王平章他娘了??蓱岩蓺w懷疑,人說打蛇打七寸,你沒捏住人家的把柄,懷疑有啥用呢?

      再說了,整天在家里盯著也不是個辦法,遇到年節(jié)的還得趕集上店添點啥,平日里也得打短工補貼一下家里啊,家里哪里不用錢呢!楊秀芝就地取材,把換下來的衣服裝進鐵桶里,夜里挖了個坑,一個一個埋進院子里;又搭了梯子把自家的頂棚拆開一條縫,將衣服塞了進去。到了來年要穿的時節(jié)她一準兒想不起埋哪了,栽樹時偶爾挖出個來,桶身都腐爛了,衣服也不能穿了。放頂棚上的,成了老鼠現(xiàn)成的安樂窩,一到晚上頂棚就叮咚作響,老鼠們在賽跑。

      楊秀芝揀出些好點的準備擱到老娘那兒去。

      “放在我這兒,也不保險哪。我都這把歲數(shù)了,保不齊哪天你弟就把它們跟我的衣服一塊兒扔了?!崩夏镎f的是實情,現(xiàn)在的老人百年之后,兒子們都會將他們用過的東西丟掉,不管多么新的。

      楊秀芝就只得送妹妹家去了,二妹家一包,四妹家里一包。

      “衣服也偷,真的假的?”二妹不信,“現(xiàn)在誰家里還缺衣服穿?”

      四妹說:“扔大街上都沒人撿了……”

      “你惹過什么人沒有?”二妹夫心直口快。

      “你們薄板臺村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最后,四妹夫蓋棺定論了。

      楊秀芝不辯解,她是來麻煩人家的。況且這些衣服送來就送來了,她也不準備再拿回去了,就算在妹妹們家里丟了、爛了,也總比便宜了薄板臺村那個該死的賊要好。楊秀芝經(jīng)歷過沒得吃沒得穿的苦日子,從小家里姊妹多,衣服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輪到老小,基本上就打滿了補丁,看不出衣服原來的顏色了。到現(xiàn)在家里一尺破布她也不舍得扔,都打成袼褙做了鞋子。唉,一天到晚自個兒穿得跟個叫花子似的,到最后都成了為小偷預備的了。

      外甥給楊秀芝安了個攝像頭,教給她登錄和查看的方法。還把平常不大用的門窗都幫她釘死了。先虛張聲勢地威嚇一下那個賊,若他不知死活又進來了,楊秀芝也能隨時隨地截圖取證。有了證據(jù)就都好說了。

      賊還沒來呢,傻兒子就開始到處嚷嚷了:“我媽要捉賊了,家里有了攝像頭,看誰還敢偷!”那架勢和語氣,就像家里埋了礦似的。

      “你媽要捉賊?”

      “嗯?!?/p>

      “那賊都偷啥呢?”

      “啥也偷?!?/p>

      “偷人不?”

      “不偷?!?/p>

      “不稀罕偷你,稀罕偷你媽呢!”

      “偷你個頭!”高建文聽出他們打趣他了。

      攝像頭也沒把賊嚇跑,后來楊秀芝家又被偷了幾次,偷的也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衣服。楊秀芝覺察出大概隔上幾個月,家里就會被從頭到腳翻騰一遍,櫥柜里已經(jīng)明顯空了。

      外甥說有的人有戀物癖,或者叫戀物情結,他們對自己所鐘愛的東西有一種偏執(zhí)的占有欲,獲取的方式通常也不走尋常路,而且不好改,也改不了。他們大都是些奇葩、怪胎。

      該不會村子里有這樣的人?

      那這個賊就不是真來偷東西的,或者根本就是來偷窺的。誰家里還沒有點隱私?楊秀芝急得慌,覺得自己的家像個洋蔥,一層一層地被人扒光了,赤裸裸的,村子里的人肯定都曉得她的秘密了。丟東西事小,“失節(jié)”事大,關鍵這“節(jié)”到底失給了哪個,到現(xiàn)在她還不知道呢。

      楊秀芝調(diào)出監(jiān)控來看,家里沒來過生人。就有幾次王平章來借鐵锨,也沒進屋,從院子里扛著就走了。監(jiān)控里只有高傳科一個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冷不丁地被門檻絆住右腳,摔了一大跤,像豬拱泥、狗啃屎。楊秀芝看著他那滑稽的樣子就想笑,笑是笑了,眼里的淚也掉下來了。

      死老頭子!

      一準兒腦袋里的病又加重了,等發(fā)了工資,先給他保養(yǎng)去。上次那個大夫就說了,中風不同于別的病,一次比一次重,除了加強鍛煉,有條件的最好隔段時間就來保養(yǎng)一下。楊秀芝理解的保養(yǎng)就跟通淤差不多,中風就是栓、堵,通通血管里的垃圾,血流通暢了,就不堵了。

      該通就通,掌柜的已經(jīng)中風兩次了,再犯一次,估計就站不起來了。楊秀芝有時也挺羨慕他的,生病也是一種“福分”,楊秀芝就撈不著享這樣的“?!保焐藕蛉说拿?。家里倆病號呢,自己不僅不敢享福,還不敢老、不敢病、不敢死,若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留下這兩個可怎么活?

      唉,算了,也別老為了丟東西的事煩他、嫌棄他了,隨他去吧。楊秀芝把自個兒的內(nèi)衣都縫上了口袋,錢和存折一律隨身攜帶,走到哪里就帶到哪里。這是她最后的防線了,東西丟了可以再買,錢丟了就沒有辦法了。

      楊秀芝也干脆不上鎖了,鎖又擋不了那個賊,上了也白上。

      掌柜的佝僂著背又出去溜達了。楊秀芝看著他經(jīng)過場院,往主街的方向走去。場院往南一百五十米就是主街,很多老頭在那兒下棋、打撲克,高傳科從不參與,只蹲在旁邊看。看看也是一種享受,他蹲在那一群熱鬧的人身邊,一看就是一上午。他的反應越來越遲鈍了,鼻涕淌進嘴巴里也不覺得了。楊秀芝喊他吃飯,從來不用去別的地兒。今天楊秀芝看他路過場院時停頓了一下,人突然就不見了,一抬頭,他都快到主街了。楊秀芝就有些驚訝,掌柜的整天拖著個腿劃圈兒,啥時候動作這么快了?

      自己的眼神不好使了?

      老了?

      楊秀芝后來又發(fā)現(xiàn)了兩次,高傳科每次走到場院都會停頓一下,貓著腰彎下身子,似乎要小解,有時候時間長點,應該是解大手。楊秀芝就納悶了,自家跟場院就隔了兩排房子,咋不在家里解,非要到那破場院里去?

      七八年前,楊秀芝家西頭的這片場院曾被幾個農(nóng)戶承包過,蓋起了六排雞舍。當時高傳科也入了股,尋思著跟著他們掙大錢呢。后來雞舍被一場大火燒了個精光,都還沒來得及回本呢,就賠了個光腚。當時這把火燒得十分蹊蹺,大伙兒查了好長時間也沒查出個頭緒來,他們干脆就放棄了這個行當,外出打工去了。這些雞舍遭遇了火災,又經(jīng)年失修,如今連院墻也塌了,豁口處爬滿了拉拉藤和牽?;ǎ桨l(fā)遮得院子里陰森恐怖。楊秀芝用鐮刀割開那些藤蔓,才發(fā)現(xiàn)地下有一深一淺兩串腳印,她順著腳印邁了進去,一股腐臭味熏得她睜不開眼睛。楊秀芝舉起手電筒晃了幾晃,就照見廢棄的屋子正中有一座衣服堆成的小山,花花綠綠的。楊秀芝走到近前,用手扒拉了幾下,“啊呀——”她叫了起來。

      一只黃鼠狼從衣服里躥出來,擦過她的腳,朝豁口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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