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粽

鐘文標(biāo)

端午一天天臨近，朱洪和妻子月娥正為蒸粽粄的事情緊張而快樂地忙碌著。按當(dāng)?shù)乜图胰说牧?xí)俗，過端午節(jié)是要蒸上一大缽布驚蘇水粽粄的。近些年來，雖然市場上也可以買到這種粽粄，可朱洪夫妻倆知道兒女們只喜歡自家粽粄的味道，依然樂此不疲地堅持蒸粽粄的傳統(tǒng)。

如今，年逾七旬的他們腿腳也越來越不利索了。朱洪患有支氣管炎，一干起活來總是氣喘吁吁的，可為了制作布驚蘇水粽粄，他們卻一點兒都不馬虎。

這天一大早，朱洪就上山砍布驚。將近正午，總算把一擔(dān)沉沉的布驚連枝帶葉挑回來了。緊接著，夫妻倆便忙開了，燒蘇、煮蘇、過濾、沉淀……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夫妻倆在心底里都默默地計算著兒女們放假的日子。

有一天吃過晚飯，月娥滿心歡喜地?fù)芡酥緩姷囊曨l電話。

“媽，公司搞活動，我不能回去過端午節(jié)啦。”手機屏幕上，志強一臉無奈。

“小元他們回來嗎？”月娥仔細(xì)端詳著兒子的臉。

志強便將手機攝像頭對準(zhǔn)一邊做著作業(yè)的小元說道：“看，您孫子正在學(xué)習(xí)呢?！笨蛷d的寫字臺前，小元正聚精會神地寫作業(yè)，兒媳吳芳芳坐在孩子身邊。

“媽，小元學(xué)習(xí)緊張，端午假期正好補習(xí)一下功課，我們也不回去了。”吳芳芳也忙著解釋道。

“好，好，沒空就不要回來啦。再說，這節(jié)假日里趕著回來也怕塞車呀！我和你爸過得很好，就不要操心了……”月娥連忙安慰起他們來。

掛斷電話之后，月娥呆呆地望著正在看電視的丈夫出神。

十多年轉(zhuǎn)瞬即逝。那一年，志強和媳婦吳芳芳結(jié)婚不久便進城打工。后來，他們在城里租了房子，把孩子也接到城里讀書。沒過多久，金云也遠(yuǎn)嫁外地，于是，夫妻倆就成為村里的空巢老人了。月娥每天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望著兒女們回來。盡管房子建得比以前更漂亮，再也不愁吃、不愁住了，可孩子們一年之中卻難得回來幾次。當(dāng)然，月娥理解兒女們，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可乍一聽說他們端午節(jié)不回來了，心里總感到空落落的。

去年春節(jié)，金云擔(dān)心父母因為寂寞而得老年癡呆癥，便給他們買了一部智能手機。自那時開始，兩位老人便從頭學(xué)習(xí)起這些新鮮的玩意兒來了——上網(wǎng)、用微信、玩抖音、視頻聊天等等。如今，只要月娥一想念兒女們，就撥通他們的視頻電話?；蛟S唯有通話，才能慰藉思念之苦。

好一會兒，月娥終于回過神來了，她撥通了金云的視頻電話。

“嘟——嘟——”

兩通鈴聲響后，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女兒那一張粉嫩的大圓臉。

“媽，你在干什么呢？”金云滿臉驚喜。

“能有什么事，閑得慌，正念叨你們呢?！痹露鹞⑿χ?。

“那好，找個時間你跟爸爸過來玩吧?！苯鹪坪呛切Φ馈?/p>

“端午節(jié)你們有空回來嗎？”月娥輕聲問道。

“幾個好朋友商量著要出去走走，報名參加旅行團啦，下次有空再回去好不好？”金云調(diào)皮地眨巴著那對大眼睛。

“好，好，有空多到外面走走，長長見識，可得注意安全啊！”月娥忙不迭聲地囑咐道。

“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就甭操心啦?！苯鹪茓舌恋?。

“對，對，你們都長大了，我不操心?！痹露鹦χf。

“到時候給您發(fā)視頻吧。哦，對了，先給您發(fā)個節(jié)日紅包?！苯鹪茦泛呛堑卣f。

“你家開銷大，不要給我發(fā)紅包，我們有錢花?！?月娥連忙擺擺手。

“媽，你就收下吧。那我掛電話了??？”

“那好吧！”

“嘀——”的一聲，電話便掛斷了。

這時候，一集電視劇也正好結(jié)束了。朱洪嘆了口氣，看著妻子說道：“咱家的粽粄還蒸嗎？”

“怎么不蒸啦，只要我們還有力氣，就有端午節(jié)的粽粄！”月娥異常堅決地說道。

“可是孩子們不回來，咱也吃不完呀?！敝旌樾⌒牡剞q解。

“你怎么就一根筋呢，孩子們不回來，咱們還不會快遞給他們?。俊痹露痫@得有點慍怒。

“對呀，你不說，我還真是沒想到啊?！敝旌橐幌伦用靼走^來了。

一轉(zhuǎn)眼，端午節(jié)就到了。那天，志強和金云同時收到了從老家快遞過來的粽粄。一塊塊金黃色的粽粄散發(fā)著淡淡的布驚的清香。這是一種彌足珍貴的味道，他們又一次品嘗到了久違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