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楓
【摘要】17—19世紀的旅華西方人在其游記和見聞錄中,將廣州府城沿河一帶聚居的大量船只稱為“浮動的城市”“水上城市”等,并花費大量篇幅記載其中疍民的日常生活圖景?!案〕恰钡男纬膳c明清時期廣州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密切相關。并且,在大量旅華西方人文獻的記述中,“浮城”內(nèi)部疍民的生活方式和生計模式深受當?shù)毓ど虡I(yè)發(fā)展的影響,他們與陸地城市的經(jīng)濟、文化和生活相互交融,事實上成為陸地城市在水中的延伸。在此背景下,“浮城”中的疍民實際已成為廣州城市系統(tǒng)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關鍵詞】 疍民;廣州;明清市鎮(zhèn);珠三角
【中圖分類號】K24?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29-006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9.018
17—19世紀,大量疍民聚居于廣州府城東炮臺至白鵝潭一帶的珠江流域,鱗次櫛比的船只、密集的桅桿構成了一幅壯麗的水上圖景,來華傳教、做貿(mào)易的西方旅人將這一景觀稱為“由船只組成的城市”“浮動的城市”“水上城市”等,并大篇幅記載于他們的旅行日記與見聞錄中。19世紀以后的旅華西方人在其作品中更深入地記述了“浮城”居民的生活圖景,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與我國方志中傳統(tǒng)疍民形象相比,“浮城”中的疍民更具市井氣息。
本文利用西方旅人的日記、見聞錄等文本,探討西方人文獻中廣州的“浮城”,及其居民的日常生計與生活狀態(tài)。
一、西人文獻中廣州“浮動的城市”
明、清時期,得益于市舶提舉司和粵海關的設立,廣州對外貿(mào)易發(fā)達,一度成為中國對外交流的重要窗口。長久以來的經(jīng)濟繁榮為許多外來人口提供了生計,那些浮泛江海的水上人家便是被吸引到這里的一個群體。17—19世紀以來,大量關于珠江邊“浮城”“水城”的記錄充斥在旅華西方人的游記中。
最早記錄廣州船泊規(guī)模的,是元代來華的意大利人鄂多立克,他的游記中描述:“該城有數(shù)量極其龐大的船舶,以致有人視為不足信”“整個意大利都沒有這一個城的船只多”。①此述簡短,幾乎一筆帶過。
明代,廣州船泊規(guī)模及其居民的生活圖景便已成為旅華西方人關注的人文景觀。1556年來到廣東的葡萄牙人加斯帕爾·達·克魯斯記述道:“在流經(jīng)廣州的河中,沿河半里格長的地方停靠著無數(shù)的船只,看到這種景象真是令人贊嘆不已”,這些船只中既有運送貨物的商船,也有窮人的小船,這些小船上通常住著丈夫、妻子和兒女。②此時的旅華西人尚未以“浮城”或“水城”來稱呼這一水上聚落,不過一個擁有復雜分工與階層分化的水上社會圖景已基本形成。
明清鼎革后,隨著社會安定和粵海關的設立,廣州的水上聚落很快便得到了恢復??滴跄觊g來華的俄羅斯使節(jié)尼古拉·斯帕塔魯在其書稿中描述廣州:“集中在這里的船只密如森林,真是富不可言?!?③馬諾茲神父在1699年的信件中也描述了該時期的廣州水城:“我忘了介紹在珠江上漂浮的‘城市:船只鱗次櫛比,排成一條條街道?!?④此時的信件和游記中開始出現(xiàn)了“水上城市”的稱呼。
而這一類記載大規(guī)模出現(xiàn)在西方人的信件和游記中則是在18世紀中葉以后。例如1792—1794年來華的愛尼斯·安德遜記述道:“廣闊的郊區(qū),不加夸大,應有五十萬人,如果把生活在船上的人口也計算在內(nèi)當超過此數(shù),在‘廣州江上的舢板、漁船數(shù)目極多。”1750—1752年來華的瑞典人奧斯貝克也記錄了珠江上的船只及其船民生活狀況。此外,他還記錄了一行人沿珠江航行進入廣州時的情景:
河面上有一些小旅館,建在河樁上,有一些彼此靠得非常近,從這兒開始就是城郊了。旅館前停泊著數(shù)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舢板、帆船或大型的中國船只,非常擁擠,船只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使得通道變得非常窄,通行很難。⑤
在奧斯貝克一行人看見“大大小小的舢板”之前,他們沿河依次看到的景觀分別為“白蘭地塔”(譯者注:琶洲塔)、麻風樹、東炮臺(即今天的大沙頭碼頭附近),因此1750年左右的“浮城”范圍應該是自東起自“東炮臺”,并沿著珠江兩岸延伸到白鵝潭一帶。⑥
進入19世紀,“浮城”在旅華西方人作品中的記述更是俯拾皆是,自1825年起便在廣州生活的威廉·亨特在其兩部著作中均提及這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從內(nèi)地來的貨船、客船、水上居民河從內(nèi)地來的船艇、政府的巡船及花艇等,其數(shù)目是驚人的……總而言之,簡直是一座水上浮城?!?⑦“從廣場上望珠江,可以看到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船艇在不停地來往,幾乎把整個江面都覆蓋了……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浮動的世界。” ⑧
此外,1850年來華的丁韙良:“這些水上一族足以構成一個相當規(guī)模的城市” ⑨;1860年的喬治·奧爾古德:“珠江上有數(shù)千艘各種樣式的船只來來往往” ⑩;1874年的沃爾特·門迪:“溯江而上穿過城市的時候,我們穿越了一個由舢板或者小艇構成的大城” ?等,均有對廣州“浮城”的記述。
二、廣州“浮動的城市”的形成
廣州的經(jīng)濟發(fā)展與對外貿(mào)密切相關。明代,歐洲國家取代了阿拉伯國家,成為廣州對外貿(mào)易的主要對象,這一情況延續(xù)至清代。清乾隆之后,廣州成為全國唯一對外開放口岸,外國人到華貿(mào)易必至廣州,這促使廣州成為對外貿(mào)易貨物的集散地,不僅匯集了全國各地物產(chǎn),也匯聚了來華貿(mào)易國家的船舶和商品。民國時人評價:“海通之初,西商之來中國者先至澳門,后則徑趨廣州,清代中葉海舶云集,商務繁盛”。?
經(jīng)濟的繁榮為龐大的人口提供了生計與就業(yè)。例如,廣州周邊的經(jīng)濟型農(nóng)業(yè)興盛,如基塘農(nóng)業(yè)、茶樹種植,以及荔枝、龍眼、柑橘等果樹種植。?此外,對外貿(mào)易也促進了廣州的手工業(yè)發(fā)展。當時很多從內(nèi)地省份運抵廣州的商品,都需要在廣州進行加工;有些行業(yè)甚至從外地購入原材料,在廣州生產(chǎn)成品。
以上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與流通,皆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參與。1833年在廣州的Andrew Ljungstedt提到了當時從事工商業(yè)的勞動者的收入,涉及行業(yè)主要有刺繡、鞋匠,以及木器、銅器、鐵器、石器的加工等?,此記載雖反映的是1833年的情景,但也可以從中窺見近代前夜傳統(tǒng)經(jīng)濟結構中廣州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及其勞動力需求狀況。
對于“浮城”中的水上人群而言,最能吸引他們的是龐大的水運需求所提供的生計。廣州城位于珠江邊,附近水網(wǎng)密布,順流而下經(jīng)黃埔港可達珠江口,沿江往西則到達佛山鎮(zhèn)。從整個珠江水系的角度看,廣州更是臨近東江、北江、西江的交匯處。外國商旅來華貿(mào)易,需在黃埔停船卸貨,再由當?shù)卮贿\送到廣州府城。佛山等河網(wǎng)沿線的工商市鎮(zhèn)出產(chǎn)的商品,也多通過水道運輸至廣州出售,更別提由三江貨運而來的鹽、米糧等商品,還有頻繁往返于各河涌以及河南地的客運及貨運,均產(chǎn)生了巨大的航運需求。水上人以舟為居,船既是家屋,也是生產(chǎn)工具,使其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參與到圍繞著廣州進行的航運業(yè)當中。伊凡在廣州時便觀察到,當?shù)氐寞D民“忙著撐船沿河運送外國人,或者用舢板裝著貨物登岸,盡量滿足廣州巨大的需求”。?
隨著廣州對外貿(mào)易的擴大和成熟,它對水上人群的吸引力不斷加大。在人口聚集的過程中,廣州城外的水上聚落逐漸擴大,到清代時便成了一座規(guī)模龐大的“水上城市”。而從時間的發(fā)展順序來看,也可以發(fā)現(xiàn)該水上聚落的規(guī)模是隨著不同朝代廣州的貿(mào)易發(fā)展而不斷變化的。如前引外國人文獻中對水上聚落的稱呼,元代時鄂多立克僅一筆帶過稱其船多;明代時克魯斯稱其船泊數(shù)量“令人贊嘆不已”,并首次有了聚落中分工、生活的詳細記錄;清代始有西方人以“水上城市”之類的用詞稱呼水上聚落,這說明該水上聚落的規(guī)模給予外國人直觀上的視覺沖擊較前代更大。
三、廣州“浮城”中的居民
“浮城”中的居民一般被外國人稱為“水上人”“游民”“漁民”“船民”等。清道光二年(1822年),廣州十三行附近發(fā)生大火,火勢殃及沿河疍民,朝廷“撫恤廣東省城火災貧民疍戶” ?。由此可見,“浮城”居民實際便是我國史書中記載的疍民。
我國傳統(tǒng)史書一般將疍民視作邊緣群體,他們以舟為居,以捕魚、取蜆、采珠為生,同時擁有不同于陸地人群的文化習俗,且由于長久以來管理困難,容易“聚而為盜”。以上種種特征,構成了當時主流社會對疍民的傳統(tǒng)認知。但在西方人的文獻中,“浮城”中的疍民卻呈現(xiàn)了與傳統(tǒng)史書完全不同的形象,主要體現(xiàn)在他們身上擁有更多與城市人群相似的特性上。
如丁韙良認為省河一帶的疍民主要由三個階層組成:在平底帆船上來來往往的水手;靠河吃飯的水上人;白天在陸地掙錢,晚上住在船上的人們。?很顯然,他們已經(jīng)深度參與了以廣州為中心的城市生產(chǎn)分工,水陸人群的身份差異正在慢慢模糊。他們充滿了本應只有陸上市鎮(zhèn)才有的市井氣息,脫離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多樣化謀生方式,熱鬧的生活圖景,使其看起來更像是陸地城市在水中的延伸,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城外之城”。而其龐大的人口數(shù)量,更是使人難以將其中的居民視作“邊緣人群”,無論是與“化外之民”還是“鄉(xiāng)下人”相比,他們都更像是在城市空間中謀生的“市鎮(zhèn)人口”。
四、廣州“浮城”居民的生計與生活
關于“浮城”疍民生活圖景的記錄,多集中在19世紀以后。這段時間內(nèi)的疍民在“浮城”中的生活受城市影響非常深刻,哪怕是一些遠離府城、在河道中從事捕魚的疍民,也會“把多余的魚賣掉,用得來的錢去換大米和衣物” ?,從而成為為城市供給商品的販夫走卒。而位于府城沿岸一帶的疍民,則更具市井氣息,和城市的融合度更高。
在生計上最能體現(xiàn)疍民與陸地城市融合程度的,當是那些“白天上岸工作,晚上回到船中”與陸地城市互動頻繁的人群。由于“浮城”中的疍民難以從外貌上區(qū)別于陸地居民,因此對于廣州城內(nèi)的勞動力、販夫走卒等人群,少有文獻去區(qū)分其來源。但是從旅華西方人的文獻中,依然可以推測這一類人群中有不少疍民,西方人記錄的從事擺渡業(yè)的船民多為女性,如博爾熱:“通常是兩名婦女在撐船” ?;奧爾古德:“小的擺渡船主要由船女劃槳” ?;丁韙良:“我們一行人坐著一條由一個大腳女人搖櫓的小船” ?等,那么男人則有極大的可能是上岸從事了其他行業(yè)。此外,威廉·亨特在評價疍民勤勞的品質(zhì)時也說:“這些人民在岸上同樣是不息地勞作,使他們在土地上放出異彩?!??
以上記載,結合丁韙良對“浮城”三個階層的分析,可以窺見廣州勞動力市場的水陸交互非常密切。
此外,“浮城”內(nèi)部的市井化也非常值得關注。在一些靠近岸邊或是接近“花艇”區(qū)的疍船,已經(jīng)停泊在了固定的位置,失去了其“運輸工具”的屬性,被當作“水中城市”的街道和建筑使用了。門迪:“這些船一艘挨著一艘??恐?,形成了一條絕好的大街” ?;博爾熱:“有一大批的船被放置在架空的樓房底層,可能不能再下水了,成了數(shù)戶人家的住房”。?這些被當作“水中建筑”的船只,除了成為固定住所外,也被用作水中的商鋪。“浮城”中擁有龐大的非農(nóng)業(yè)人口,他們就像城市的居民一樣,需要用貨幣購買大量的生活物資,這些生活需求推動了“浮城”內(nèi)部的“商業(yè)化”。博爾熱直言:“有時候,這些船用來開店,廣州市里生活在水邊的各個階層都可以在那兒買到大米、辣椒,以及一個貧窮的中國人在日常生活中所需的任何其他物質(zhì)資料。”
關于這些水上商鋪的種類,伊凡也有記錄:“這里像藥街(清代廣州的一條商業(yè)街)一樣,有各種各樣出售不同商品的商鋪。在珠江的城市里,我不僅看到木匠和裁縫鋪,也看到了藥劑師的藥房、布匹倉庫、算命者和職業(yè)寫信者的店鋪,甚至還有一個典當掮客的門市?!??這些門店有些是疍民開的;有些是從陸上搬進來,租借疍船開設的,而原本的船主人則可能變成了商鋪的鋪主,或是上了岸。他們的顧客不止“浮城”中的疍民,也包括陸上需要購買廉價商品的窮苦人民。因此,這其實是城市中的部分經(jīng)濟職能滲進了水上聚落,可以說,廣州的“浮城”實際上是陸地城市在水中的延伸。
疍船除了用作經(jīng)營零售業(yè)以外,也被用作經(jīng)營剃頭、補鞋、餐飲等服務業(yè)。除了固定商鋪外,一些充當“販夫走卒”的游走疍艇也不少。威廉·亨特:“這些人里面不僅有生意人、工匠、木匠、鞋匠,以及裁縫、賣故衣、賣食品、賣飾物的,而且還有算命先生、應急郎中,也許還有‘正規(guī)的開業(yè)醫(yī)生,剃頭匠、爆玉米花的和專門替人洗頭的??偠灾?,這些浮家泛宅的居民,就像陸上的居民一樣,各行各業(yè),干什么的都有?!??在外國人的記述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幅充滿市井氣息的“水城”生活圖景:大宗貨物來來往往,商人忙著交易,巡回廚師展示菜品;豆腐小販夸口自己的產(chǎn)品;理發(fā)師提供服務;掮客進行交換,即使與陸地街道對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若說廣州白天的水陸交互主要為水上人口上岸謀生,那么到了夜晚,則是陸上人口進入“浮城”消費?;ㄍ且环N裝飾華麗的娛樂船只,主要提供宴飲、性交易等服務,廣州的花艇吸引了大量城市人群前往消費,消費階層覆蓋平民、士人、紳商。門迪來廣州做茶葉貿(mào)易期間,便受邀參加過一次花艇宴飲,參加此次宴飲的賓客多是平時與門迪有業(yè)務往來的商人、職業(yè)經(jīng)理人等。?伊凡也觀察到陸上人群在入夜后喜歡去疍船區(qū)消費的現(xiàn)象,一般下層平民會選擇單純做皮肉生意的船妓消費,而去裝飾華麗的花艇中消費的多是富商、士子,這些消費者“有的正在登上花艇,而另一些則正要離開”,可以看出花艇區(qū)的熱鬧景象,甚至會有官船來到花艇區(qū)“接載一船漂亮的姑娘,然后駛走,在坐落于珠江河道旁的某座官邸前卸下他們那迷人的尤物”。?
以上是從城市的經(jīng)濟、生活角度探討“浮城”居民與城市的融合,而把視角轉(zhuǎn)移到文化領域,也可以發(fā)現(xiàn)“浮城”和陸上城市的邊界是模糊的。在傳統(tǒng)社會中,疍民沒有受教育權,因此多數(shù)疍民不識字,這也是史書中對疍民的描寫多出自他者的原因,因為疍民無法參與進史書的修撰中。然而廣州的“浮城”中卻有面向窮苦百姓開設的私塾,正如伊凡記述道:“生于江、長于江、死于江的人們不像想象的那樣沒有文化。珠江上什么職業(yè)都有,甚至有私塾教師,遇到會讀會寫的船家女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后來伊凡的朋友為他介紹了一位名為阿敏的船家女,她在伊凡一行人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讀寫能力。
此外,根據(jù)前人的研究發(fā)現(xiàn),由于經(jīng)常與外國人打交道等原因,珠江沿岸的一些疍民會使用廣州英語(洋涇浜英語)?,他們是中國最早掌握與西方人交流能力的人群之一。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部分掌握外語的疍民有些成為買辦并實現(xiàn)階級躍遷。
總而言之,“浮城”中有復雜的社會結構和生產(chǎn)分工,其中的生活更是充滿了市井氣息。從這個角度來看,廣州的水上社會和陸上社會并非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也是相互融合、相互滲透的。“浮城”作為城市的邊緣,實際上是陸地社會在水中的延伸。
五、結語
“浮城”中的居民生活受城市化影響非常深刻,且水陸交互頻繁。這么一個非農(nóng)的、以工商業(yè)為主的水上聚落,使人難以將其與鄉(xiāng)村的疍民相提并論,無論是從經(jīng)濟,還是從文化的角度來看,都可以看到城市功能在“浮城”中的體現(xiàn),更可以看出“浮城”實際上是城市在水中的延伸。其中的居民與傳統(tǒng)意義的疍民有所區(qū)別,他們雖然沒有法律意義上的“城市戶籍”,但卻已經(jīng)融入廣州的城市系統(tǒng)中,作為城市居民的一部分而存在了。城市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將這里的不同生活習俗的族群,按照相同的生活節(jié)奏融合在一起。王朝國家百年來處心積慮想將教化推行至疍民之中,消除船陸差異,但效果卻不及城市融合效果的十之一二。因此,我們可以從中吸取更多城鎮(zhèn)化的經(jīng)驗。
最后引用伊凡對廣州“浮動的城市”的一段描寫作為本文的結尾:“浮城從兩個不同的方面展現(xiàn)著自己:白天它像個工業(yè)蜂巢,移動的蜂巢被那些勤勞和智慧的群體占據(jù)著——他們永遠活躍、從不畏懼無休止勞動的嚴苛壓榨。同是這個城市,晚上卻像個富有、美麗的高級妓女,她頭戴花冠,全身珠光寶氣,用迷人的生意、古怪的旋律,喃喃低唱著三色堇愛情歌曲。”
注釋:
①(意)鄂多立克等著,何高濟譯:《海屯行紀 鄂多立克東游錄 沙哈魯遣使中國記》,中華書局2019年版,第62-63頁。
②費爾南·門德斯·平托等著,王鎖英譯:《葡萄牙人在華見聞錄——十六世紀手稿》,海南出版社1998年版,第103-109頁。
③(羅)尼古拉·斯帕塔魯著,蔣本良、柳風運譯:《中國漫記:海外中國報告》,中國工人出版社1999年版,第193頁。
④(法)杜赫德編,耿升等譯:《耶穌會士中國書簡集:中國回憶錄(上)》,大象出版社2005年版,第140頁。
⑤(瑞)奧斯貝克著,倪文君譯:《中國和東印度群島旅行記》,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80頁。
⑥(英)愛尼斯·安德遜著,費振東譯:《在大清帝國的航行:英國人眼中的乾隆盛世》,電子工業(yè)出版社2015年版,第226頁。
⑦(美)威廉·亨特著,馮鐵樹、沈正邦譯:《廣州番鬼錄 舊中國雜記》,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6-27頁。
⑧(美)威廉·亨特著,馮鐵樹、沈正邦譯:《廣州番鬼錄 舊中國雜記》,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11頁。
⑨(美)丁韙良著,沈弘譯:《花甲憶記》,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7頁。
⑩(英)喬治·奧爾古德著,沈弘譯:《1860年的中國戰(zhàn)爭:信札與日記》,中西書局2013年版,第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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