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方

父親的身影

在一朵花香里，三月

被灌醉

父親的酒杯，盛滿他的夢

他面如遠山，抿一口酒

品味滿樹的桃花

燕子幫他恢復往年的記憶

蜜蜂的歌詞一如既往

太陽從他酒杯中浮出

他急于破解每一粒種子的密碼

趕在朝霞前頭出發(fā)

父親的身影

在潮濕的晨霧里沖洗

等待晚霞烘干

他用廉價的歲月

喂養(yǎng)如云的莊稼

他冰冷的眼神

望著季節(jié)的出口

那一片金黃的夢，讓他

杯里的酒變得格外香甜

春風里，花香彌漫

但沒有抹平他額頭上的霜痕

我無法丈量他走過的路程

更無法計算他喝過的美酒

這個春天

他的身影，竟變得如此單薄

母親·麻雀·老椿樹

太陽爬上了樹梢

院子里的老椿樹在打盹

母親坐在樹下，不停地

用拐杖在地上劃道道

兩只麻雀打架，落在母親身旁

她的眼睛突然發(fā)亮

麻雀并不害怕母親

多年來，它們和母親相依為命

老椿樹話語不多

但它時不時地喊母親的名字

老椿樹和藹可親

它接納麻雀，也接納母親

我還愛著這片竹子

你在冰天雪地里沉默成雕塑

連飛鳥都不能喚醒出發(fā)的方向

在貧瘠的土地上作畫的人

意志是遠方的山峰

用謙虛鑄造一把劍

必定能劈開寒冷的墓穴

作為一種簡單而樸素的植物

用毅力探索貧瘠土地中的養(yǎng)分和水分

和鳥鳴爭搶一滴露珠

那是板橋筆下的一名劍客

在一縷春風中筑巢的靈魂

都能在春雨里讀懂人生

目光虔誠，風景不老

一群鳥兒，從遠方帶來憧憬

在枝葉間孵化，成為天使

遍地的劍鋒，一直刺向天空

選擇你做睫毛的人已經(jīng)不多

能和你對飲的人越來越少

形形色色的風熏染了長發(fā)和胡須

各色各樣的花朵軟化了膝蓋和頭蓋骨

只有我還深深愛著你

我愿意和你在謙虛而樸素的日子里飲醉

夏 天

每一片樹葉都可以釀出酒

每一滴水都能拯救一條生命

擱淺的鳥鳴

被潛水的魚帶走

正午的陽光

曬干動物、植物體內(nèi)的水分

當作唯一的調(diào)料

在任何一塊馬路上做雞蛋煎餅

蟬的噪鳴是被逼出來的牢騷

刺痛隱蔽在樹叢里的鳥

鳥兒們的嘴張裂，舌頭跌落

期盼著懸在九霄云外的那一滴雨

土壤里的火

炙烤著莊稼和草

它們無心再說那些無聊的悄悄話

沒有什么能搖動這些生命

閉上眼睛熬過一場劫難

太陽折騰一天之后

拖著疲憊的身體跌落西山

這些莊稼、樹木、草

一夜之間偷偷地完成了一次革命

作者簡介：山東省巨野縣人，巨野縣作協(xié)副主席，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中華當代文學學會常務理事，中華詩詞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