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祿
清明的時候
我給父母送旗吊和紙錢
佇立墓前? 淚水直流
恍惚間? 二老已離別三十多個春秋
最難忘? 仿佛還在昨天
我給臥病在床的父親剪頭
那年? 我的老父親
年逾六十九歲
滿頭的白發(fā)像蘆絮
嘴上的胡須像瀑布
更哪堪
臉上布滿了溝溝岔岔
像一個干枯的藥葫蘆
金秋的早晨
和煦的霞光沐浴著小屋
我欣然拿起一把剪刀
為父親“打草開荒”
清理滿頭的污垢
我突然發(fā)現(xiàn)
父親滿腦盡是縱橫的溝
剪刀披荊斬棘
卻怎么也無法跨越那些鴻溝
父親風(fēng)趣地說
“兒呀? 沖啊
那是戰(zhàn)場上挖下的戰(zhàn)壕
沖過去? 勝利就在前頭”
我橫刀立馬? 跨越天塹
終于攀登上了頂峰
我站在頂峰俯瞰
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
竟成了一條條潺潺流淌的溪流
我和弟弟在溪水里捉螃蟹
摸小魚? 扎小船? 泅猛子
一只螃蟹夾著了我的小手
我嚇得號啕大哭
父親大喊? “快甩? 快甩”
忙放下鋤頭讓我騎上他肩頭
順手打了一串串水漂
河灣里驚起一灘鷗鷺
父親的頭
像一本揉皺的書
這本書又變成美麗的村莊
那里有繚繞上升的炊煙
還有曲曲折折的小路
母親掛著竹籃尋找野菜
我背著書包上學(xué)? 無憂無愁
山野爛漫? 溪水悠悠
父親挑擔(dān)柴糧跟在后頭
彎曲的脊梁似滿月的弓
身后跟著那無知的小狗
父愛是一條河
我是河里的一葉扁舟
小舟蕩起一串串漣漪
串串漣漪印在父親的額頭
我和妻子? 兒女在河里盡情游蕩
卻永遠也劃不出這彎彎的河流
在這條愛河里
我要開鑿出屬于我的河
讓我們的兒孫在河里暢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