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才夫

蛙鳴

住在湖邊的人

與蛙為鄰

它們早晚都要鼓噪一次

有時是因為太熱了

有時是向天祈雨

真實的原因據(jù)說只是求偶

我對這世界所有的噪音

本能排斥

但蛙鳴除外

蛙鳴融于風中

溝通無礙

我懷疑自己其實就是一只蛙

潛伏人間

不平則鳴

鳥語

每天早晨叫醒我的

那只鳥

與湖邊榕樹上其他的鳥

截然不同

它聲音清脆

悠揚而婉轉

隔著玻璃和窗簾

訴說昨日見聞

遠方的山火仍在蔓延

洪水沖過的地方

人們重建家園

暫棲的的候鳥已經(jīng)飛走

去年的燕子

還沒有飛回

汛期提前到來

江湖被雨水灌滿

就像一個人

突然有了重重心事

整個空氣都是潮濕的

動物煩躁不安

稻田則保持安靜

我站在一條大河的岸邊

看像河水一樣流動的人群

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們

洪水就要來了

蓮花水庫

一朵蓮都沒有

連傳說都沒有

地圖上它有另一個名字

它和新桃、下寨、王元

這些村子的名字

和啞吧阿道的名字

都由我精心保管

定期翻曬

總有一天，我會在水里

植一株蓮

洛陽親友如相問

就說這是蓮花居

獨山

山上有個洞

像一張嘴

或一只眼

后來開山采石

一車車的石碴被運走

開始是嘴不能說話

后來眼也閉上了

山最后被抹平

現(xiàn)在我回到這里，牧牛人會指著

一片空地

說：從前有座山

山上有個洞

田疇

不是一味地

只長一種莊稼了

禾苗柔弱，稻穗低首

它們的地位不復往日

那些高大的、甜蜜的、青翠的

都要生長

甚至荒蕪

也說自己有不生長的理由

那么多年了

每次回鄉(xiāng)，我都要到田間走走

有時遇見一頭老牛

有時是一位老人

印象中，無論哪個季節(jié)

好像都沒見到過

最應該見到的

田水

在手機地圖上搜一個叫新桃的村莊

如果是2D 平面圖

那就是一個小點

和周圍那些點

一起構成家園

代表公路鐵路的線條

將它們切割

代表河流和湖泊的藍色

又試圖將被割斷的血脈

連在一起

有時我打開衛(wèi)星圖

看一道山脈自南向北

逶迤

在新桃戛然而止

我試圖不斷放大

想找到實際上無法見到的

那間低矮的磚瓦老屋

以及門上已經(jīng)褪色的春聯(lián)——

竹密何妨流水過

山高豈礙白云飛

與弟書

城里住不慣

你就回老家住吧

把我們的田地重新種起

晴耕雨歇

農(nóng)藥勿施

豐歉由天

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