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嵐熙
哈羅德·希普曼本該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家庭醫(yī)生,卻最終成了一名導致200名病人“意外離世”的連環(huán)兇手。他是病人和家屬口中最溫暖、最讓人信任的紳士,卻也是手段恐怖的冷血之徒。紀錄片《死亡醫(yī)生:哈羅德·希普曼》通過這個“死亡醫(yī)生”的故事,將目光投向了那些病重垂危、即將走向生命盡頭的老人。
1998年9月7日,哈羅德·希普曼在曼徹斯特海德鎮(zhèn)因涉嫌謀殺他的一名老年患者而被捕。等待與希普曼面談的是兩名年輕的偵探沃克和德納姆。影片中,德納姆第一次公開談論與英國最臭名昭著的殺手面對面的經歷。德納姆回憶道:警方接到一個電話,說有一份遺囑很可疑。海德鎮(zhèn)的前鎮(zhèn)長格蘭迪女士在一個月前去世。她的這份遺囑是寫給她的女兒伍德拉夫的。伍德拉夫小姐本身是一名律師,她認為遺囑存在問題。因為遺囑中寫道:“把我的房子(house)留給我的醫(yī)生?!眴栴}是,格蘭迪女士實際上擁有兩處房產。因此,伍德拉夫認為遺囑不是格蘭迪女士所寫,很可能存在詐騙?!叭绻赣H自寫遺囑的話,要么會使用復數(shù)(houses),要么指明將哪一套房產留給醫(yī)生。”
遺囑中提到的醫(yī)生是格蘭迪的全科醫(yī)生哈羅德·希普曼。于是警方申請搜查令,來到希普曼醫(yī)生的手術室。此時,這名醫(yī)生還在做手術。探員們遂站在門口等待。在之前的簡單調查里,警方得知希普曼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著名醫(yī)生,因此對他非常尊重。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料到,這次搜查會揭開一個藏匿了20多年的可怕秘密。
在對診所進行搜查的時候,希普曼忽然指著一個物件對警察們說,“你們會需要這個的,格蘭迪女士經常跟我借這個東西”。警察們抬頭看去,那是一臺打字機。經技術專家鑒定,這臺打字機有一個按鍵不太靈敏,打出來的字有些色差,這跟遺書顯示的情況完全相同。當警方詢問希普曼的時候,他卻一臉淡定地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那臺打字機借給過格蘭迪女士好幾次,她用它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警方在征求家屬同意后,決定進行尸檢。警方盡管選擇了夜晚,但仍驚動了媒體。記者西特福德立刻來到海德鎮(zhèn),進行調查。
當這名記者開始詢問人們對這起案件和希普曼醫(yī)生是否了解時,她聽到了一個稱呼“死亡醫(yī)生”。西特福德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兩位女士卻直言:“希普曼醫(yī)生啊,很多年紀大的女人都死在他手里。他們說他是一個特別棒的醫(yī)生,但是只要他是你的醫(yī)生,你在他手上就是活不長。”憑借對新聞的敏銳度和作為記者的責任感,西特福德走訪了鎮(zhèn)子上的許多老人。出乎她的意料,這個鎮(zhèn)子上,老人們已經開玩笑似的稱呼希普曼為“死亡醫(yī)生”多年。很多由他照料的老人,都會突然死去,因此許多人覺得雖然他是個很好的醫(yī)生,但總是給老人們帶去噩運。
西特福德開始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起連環(huán)謀殺案。報道見刊后,這個不到4萬居民居住的小鎮(zhèn)子不平靜了。許多人的家庭醫(yī)生都是希普曼,幾乎所有這些家庭的老人都是由他“送走”的。警方原本并不認為存在什么“驚天大案”,并抱怨媒體擅自調查,搞得滿城風雨。直到四周后,格蘭迪的尸檢結果震驚了所有人——她被注射了致死量的海洛因。
警方震驚了,在短短的一周時間里,有著相似情況的“可疑死者”數(shù)量從幾個變成了十幾個,又過了一小段時間,數(shù)量上升到了62名,地圖上的“潛在謀殺案件發(fā)生地點”被標記得密密麻麻。然而,希普曼依舊不肯承認自己的罪過,他甚至在審訊中表示,“我非常懷疑,這個女士是不是沒有謹遵我的醫(yī)囑,服藥過量才死的”。
審訊希普曼似乎沒有任何結果。但隨著調查的深入,他的多項“劣跡”浮現(xiàn)。20年前,希普曼差點丟掉醫(yī)生的工作。當時他被調查的罪名是“偽造處方和非法持有毒品”。但他只是被罰600英鎊并被送往戒毒所。次年夏天,他和妻子以及四個孩子出現(xiàn)在海德鎮(zhèn)。在這里,他迅速重建聲譽,成了一名值得信賴的醫(yī)生。
警方收集了越來越多的尸檢結果,均顯示“毒品注入過量”,證據(jù)正在變得確鑿。一條又一條證據(jù)擺在了希普曼的面前,每一個被過量注射毒品的死者,每一個與希普曼行蹤重疊的時間線,他寫的每一個病歷,去的每一個地方,用過的每一樣東西,都被警方翻出來,放在了他的眼前。面對這些證據(jù),希普曼突然精神崩潰,發(fā)起了瘋。警方遂找來專業(yè)的司法精神專家為希普曼進行評估,結果發(fā)現(xiàn)希普曼的精神狀態(tài)完全正常,他的崩潰是裝出來的,于是審訊又繼續(xù)開始。
經過多方搜查,警方最終掌握了希普曼在1995年至1999年間謀殺了至少15名女性的證據(jù)。希普曼的審判于1999年10月11日開始,當警方呈上這些證據(jù)時,旁聽席一片嘩然。然而希普曼的妻子卻非常鎮(zhèn)靜,仿佛早已得知了這一切般。他們共同的朋友雪莉·霍斯福爾則被這些證據(jù)震驚,感到憤怒、傷心又羞恥,甚至一度被氣到離席。法庭上呈審了15個人的法醫(yī)記錄,15個家庭的集體口供,多個被修改的病史記錄,希普曼被記錄下的一些行動軌跡。如山的鐵證讓最嚴苛的陪審團也無話可說。最后,希普曼被判定犯有15項謀殺罪和一項偽造罪,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永不假釋。
紀錄片并未在此結束。鏡頭前,希普曼的前同事懷特海德提到了許多往事。她回憶起對他的印象:“我覺得,他總在扮演上蒼。他在魚肉這些人的生命。親屬們信任希普曼醫(yī)生。他們不會說他的壞話,但這種信任被這個人徹底抹殺了。這個人,我不會叫他醫(yī)生?!?/p>
庭審之后,紀錄片的鏡頭始終在跟拍。入獄后,希普曼的犯罪行為似乎并沒有停止。在他服刑的韋克菲爾德重罪監(jiān)獄,有兩名犯人在他到來之后明顯開始病重,檢測原因是過度注射黑市藥物。但是無論是希普曼還是這兩名犯人都拒絕配合調查,事情只能不了了之。在監(jiān)獄里,他殺掉了最后一個人——他自己。在2004年,也就是希普曼入獄4年后,他選擇了上吊自殺。就連這個自殺的時間,也是他的計劃之一:他選擇在自己58歲生日的前一天自殺,這正是他正式退休年齡的前一天。按照英國的相關規(guī)定,如果他在退休前死亡,他的妻子將會得到他所有的退休金和一筆價值10萬英鎊的撫恤金。
在希普曼死后,他的罪行還在陸續(xù)被曝光。據(jù)估計,他的行兇時間超過了27年。在龐蒂弗拉克特,他謀殺了15名病人;在托德摩登,他謀殺了1名病人,還有7名病人死因存疑;在海德,他謀殺了215名病人,其中171名是女性。如今,距離希普曼第一次被調查已經過去了將近30年。紀錄片《死亡醫(yī)生:哈羅德·希普曼》卻不打算讓這些塵封已久的往事被人遺忘。在片中,被拷問的不僅是醫(yī)德倫理,還有社會對于老年人診療照料的忽視和冷漠。希普曼曾輕描淡寫地說:“老人嘛,就是會忽然間熬不過去?!倍覍賯兯坪跻膊⑽促|疑些什么。相反,希普曼還因“耐心、和藹,偶爾上門關心老人”成為小鎮(zhèn)上最受歡迎的醫(yī)生。如果不是一個語法疏忽,人們甚至覺得格蘭迪女士將房產留給醫(yī)生也無有不可?!坝先嗽撊绾误w面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不論如何,不該交給這樣的殺手醫(yī)生——但是,我們、他們又該如何是好呢?”紀錄片質問道,卻沒有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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