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茸,蔡高強
(湘潭大學法學院,湘潭 411105)
空間碎片是目前威脅太空安全的最大問題之一,嚴重影響人類和平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相關活動的開展。隨著人類外空活動的不斷增加,空間碎片的數(shù)量也隨之呈現(xiàn)迅猛增長的趨勢,空間碎片的不斷增長會增加未來碰撞的幾率,并最終可能形成環(huán)繞地球的碎片環(huán)帶,從而阻礙后續(xù)人類對外空的開發(fā)和利用。為了有效應對該問題的發(fā)生,國際社會在空間碎片減緩措施的基礎上提出了空間碎片主動清除技術。
空間碎片主動清除技術雖然能夠有效控制空間碎片的增長速度,但由于其本身所具有的“主動性”和“攻擊性”,使其在操作過程中容易面臨一系列的爭議??臻g碎片主動清除技術不僅能夠進行清除工作,還可以用作軍事用途進行反衛(wèi)星等操作,對國家安全造成威脅,而且也會給一些蓄意挑起國際爭端的國家提供理由,以此來惡意揣測或者挑撥國家之間的關系,同時也可能會有一些國家利用空間碎片清除技術來侵犯別國的空間資產安全,從而造成更為嚴重的國際問題。在此背景下,為了解決空間碎片清除技術產生的爭議,有效維護外空安全以及國家安全,需要構建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合法性規(guī)范。對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合法界限進行清晰的認定,引導各國合理地進行清除活動,才能更好地維護各方主體的共同權益,保障人類外空活動的長期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根據(jù)權利與義務的一致性原則,權利與義務是相對的,各主體在享有權利的同時就應履行相應的義務。在外層空間當中,各國享有和平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的權利,就應履行保護外空安全的義務,遵守相應的外空行為規(guī)范,且履行義務也是為了能夠更好地行使權利??臻g碎片主動清除行為是各國為了使本國能夠有更充分的空間和更安全的外空環(huán)境來開展外空行動,保障本國空間活動的順利進行,維護本國的外空發(fā)展利益。各權利主體既然擁有主動清除空間碎片的權利,就應承擔維系外空安全的義務,遵守主動清除的行為規(guī)范,在合法的范圍內開展清除活動,這樣才能構建有序的空間碎片清除環(huán)境,推動主動清除活動走向實際應用階段,保障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有序開展,有效維護外空的長期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外空條約》第4條中規(guī)定,各締約國必須把月球和其他天體絕對用于和平目的,不禁止使用為和平探索月球和其他天體所必需的任何器材設備。空間碎片主動清除行為是為了減少空間碎片碰撞的風險,維護外空安全,在外空中放置用于和平目的的空間碎片清除設備是符合空間法律規(guī)范的,但必須將該設備用于清除空間碎片這一和平目的,而不能以清除空間碎片為由,利用該設備進行其他有違和平目的的行為。構建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合法性規(guī)范,可以明確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合法界限,由合法的清除主體針對可清除的對象開展合法清除行為,才能避免由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產生不必要的權利爭議。同時可以厘清空間碎片主動清除與利用空間碎片主動清除技術進行攻擊性行為的區(qū)別,避免一些國家以清除空間碎片為由進行其他有違國際法義務的行為,從而避免因空間碎片主動清除行為造成不必要的空間損害后果的發(fā)生。
對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合法性進行界定,可以從空間碎片主動清除的主體、對象和行為三個要素進行逐一分析。
判斷空間碎片主動清除行為的合法性,首先需要明確作出清除行為的主體是否有權對該空間碎片進行清除??臻g碎片根據(jù)能否識別其來源分為可以識別的空間碎片和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明確不同種類空間碎片的合法清除主體,能夠引導相關主體在自己的權利范圍內進行清除,從而在根源上避免對主動清除行為產生權利爭議。
3.1.1 可以識別的空間碎片的清除主體
《外空條約》第8條規(guī)定,空間物體的登記國對空間物體享有管轄和控制權,且不會因所處位置的變化而喪失所有權??臻g碎片是人類空間活動的產物,來源于空間物體本身,對已進行登記的空間物體產生的可以識別的空間碎片享有管轄權的主體是其登記國,那么登記國就是對其本國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合法主體,對登記在本國的空間碎片進行清除不會受到其他主體對其合法身份的質疑。當存在多個發(fā)射國的情況下,登記國是由各發(fā)射國通過協(xié)商共同決定的,登記國只是發(fā)射國之中的一員,各發(fā)射國能夠就空間物體的管轄和控制問題締結適當?shù)膮f(xié)定。在此情況下,并不一定僅有登記國對空間物體享有管轄權,發(fā)射國也可根據(jù)協(xié)議的規(guī)定享有管轄和控制權,對空間物體享有管轄和控制權的發(fā)射國對該空間物體產生的可以識別的空間碎片即享有合法的清除權利,能夠作為合法的清除主體開展清除行為。
同時,隨著外空商業(yè)化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私人實體加入外層空間,參與和平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的相關活動。隨之在空間碎片清除領域也會出現(xiàn)對私人實體發(fā)射的空間物體產生的空間碎片進行清除或者私人實體發(fā)射空間碎片清除器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情況。那么在此情況下該如何確定空間碎片的合法清除主體是未來需要解決的問題?!锻饪諚l約》第6條規(guī)定,國家對本國私人實體在外層空間的活動負有監(jiān)管職責,同時國家也是《登記公約》規(guī)定的對空間物體享有管轄和控制權的主體。國家作為國際法的基本主體,應由國家作為對外代表,對本國私人實體在外層空間的相關活動負責。據(jù)此別國無權對他國私人實體發(fā)射的空間物體所產生的空間碎片進行清除,原則上還是由享有管轄權的國家,即該私人實體所屬國進行清除。私人實體發(fā)射空間碎片清除器進行清除的行為,也應歸為私人實體所屬國的清除行為,對于不屬于其本國管轄范圍內的空間碎片不能擅自進行清除。這樣進行認定能夠避免在私人實體發(fā)射清除器進行清除,對別國造成損害時難以進行責任的認定與追究,同時能夠敦促各國對本國私人實體開展的清除行為進行更加嚴格的監(jiān)管,從而更好地規(guī)范空間碎片清除活動,避免發(fā)生不必要的沖突。
3.1.2 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的清除主體
《登記公約》第4條規(guī)定登記國應將空間物體的后續(xù)情況通知聯(lián)合國秘書長,但是前提卻限定在切實可行的最大限度內,而關于“切實可行”和“最大限度”的認定存在很大的主觀性,給登記國是否進行通知留下了很大的自主決定空間。這會導致即使進行了登記并且處于持續(xù)追蹤狀態(tài)的空間物體,在其變成失效空間物體或者產生空間碎片后,登記國選擇不再進行追蹤也不將情況進行及時通報時,這些空間碎片后續(xù)就會成為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同時,由于目前太空中的空間碎片已經數(shù)不勝數(shù),雖然相關國家會運用跟蹤技術對空間碎片進行跟蹤和編目,但是由于所需資金的限制以及追蹤的復雜程度,各個國家的相關部門一般都是在“直徑10 cm 的碎片”處劃出一道分界線,對該分界線以下的小型碎片不進行相關的跟蹤和編目[1]。這就導致大部分的空間碎片無法識別其來源,難以確定管轄權。
關于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的管轄權,有學者指出,如果已經無法辨識和確定失效航天器的發(fā)射國,就說明發(fā)射國對失效航天器處于長期喪失監(jiān)管的狀態(tài),或是發(fā)射國放棄了對失效航天器的管轄權[2]。這種說法具有一定的道理,如果將這些已經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還認為是在其原所屬國的管轄范圍內,則會排除其他國家進行清除的權利,那么這些空間碎片可能會面臨無法清除的問題。而將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認定為沒有管轄權,那么所有有能力的國家都有權對其進行清除,這樣能夠避免出現(xiàn)權利認定的問題,同時能夠更有效地減少空間碎片的數(shù)量。但這也可能會出現(xiàn)一個問題,當這些國家自愿進行清除的時候,其他國家又進行管轄權主張,從而會引起權利爭議。為了避免自愿主動進行清除的國家受到這種不必要的質疑,應該明確不論進行管轄權主張的國家是出于什么目的提出的權利質疑,既然已經放棄對其管轄范圍內的空間碎片進行持續(xù)追蹤與監(jiān)管,沒有履行作為管轄權國家應盡的義務,那么就視為以其行為默示放棄了其所擁有的管轄權,不能再以此為由來質疑別國的清除行為。
目前國際社會對空間碎片的界定沒有形成明確的法律定義,功能衛(wèi)星和非功能空間碎片之間沒有明確的法律區(qū)別。這種非區(qū)分性會為空間碎片的清除帶來障礙,因為對于物體的狀態(tài)判斷會存在分歧[3]。為了避免對不屬于空間碎片的空間物體進行錯誤的攻擊,需要明確空間碎片與空間物體的關系,對功能性空間物體與非功能性空間碎片進行區(qū)分,以此來保障清除工作的合法開展。
3.2.1 空間碎片與空間物體
對空間碎片與空間物體的關系進行判斷,首先需要對兩者的概念進行界定?!敦熑喂s》和《登記公約》對空間物體的概念定義為,“空間物體”包括空間物體的組成部分、物體的運載工具和運載工具的部件。目前空間碎片還沒有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統(tǒng)一概念,根據(jù)《機構間空間碎片協(xié)調委員會(IADC)空間碎片減緩指南》和《和平利用外層空間委員會空間碎片減緩準則》對空間碎片的定義,空間碎片屬于無功能性的人造物體。空間碎片主要是由于空間物體的爆炸和碰撞而產生的,其本身就是原空間物體的組成部分,而空間物體包括空間物體的組成部分,所以從兩者的概念說明上來看,空間碎片應屬于空間物體的范疇。
將空間碎片歸入空間物體的范疇也更能符合相關國際公約訂立的目的與宗旨,使空間碎片的管理能夠有更充分和更權威的法律依據(jù)。受歷史原因的限制,在國際空間法相關公約訂立的時候,尚未面臨空間碎片的問題,因此沒有將空間碎片明確規(guī)定在公約范圍內是情理之中的。但是隨著時代發(fā)展,我們應隨著所處情況的變化,合理地對相關規(guī)定進行符合時代規(guī)律的解釋,這樣才能更大限度地發(fā)揮相關法律文件的規(guī)范與指引作用,而且制定新的法律規(guī)范是一個紛繁復雜的過程,難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在目前國際社會缺乏空間碎片清除相關規(guī)定的背景下,將空間碎片納入空間物體的范疇,通過具有法律效力的相關文件進行約束是當前相對行之有效的做法。因此可以將空間物體歸為一個大類,其中分為功能性空間物體和非功能性空間物體,功能性空間物體屬于一般意義上的空間物體,而非功能性空間物體則指空間碎片。通常而言,空間碎片涵蓋了火箭上面級、失效衛(wèi)星、航天任務拋棄物及航天器解體或相互之間碰撞后產生的衍生物等[4]。根據(jù)空間碎片的形態(tài),可以將空間碎片準確區(qū)分由于解體、爆炸等原因而產生的通常意義上的空間碎片和由于失去功能而轉化成的空間碎片[5]。對于通常意義上的空間碎片由于其本身已經呈現(xiàn)碎片狀態(tài),顯然不再具有功能性,因此對此類空間碎片在清除對象上一般不存在爭議。對于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爭議點主要集中于對失去功能而轉化成的空間碎片的識別。
3.2.2 失效航天器作為清除對象
空間碎片最主要的特征就在于其“非功能性”,這是空間碎片與能夠執(zhí)行任務的功能性空間物體之間最根本的區(qū)別。在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時需要對清除對象的功能性進行準確識別,才能防止出現(xiàn)將原本預計的清除行為被認定為是對還具有一定功能的空間物體的攻擊行為。如果由于識別問題導致這樣的錯誤發(fā)生,容易被誤會成蓄意的侵犯行為,不利于對外空安全以及國家安全的維護。
主動清除空間碎片,且優(yōu)先清除失效航天器和火箭箭體等大型碎片,成為越來越多國家的共識[6]。可以看出對失效航天器進行清除是目前開展空間碎片清除工作的首要任務。失效航天器是指那些已經徹底失去功效,不再具有利用價值,卻仍舊被發(fā)射國遺留于軌道而不處理的航天器[2]。判斷某一航天器是否已成為失效航天器關鍵在于判斷其是否滿足空間碎片的非功能性特征。關于空間碎片的非功能性,有學者指出非功能性隱含著非可控制性的含義,這意味著如果某一航天器因為燃料耗盡,無法保持其適當?shù)目臻g位置和軌道高度,或因嚴重技術故障導致地面對其失去控制,則該航天器縱然其部分儀器仍在運轉,也應視為非功能性空間物體,從而歸入空間碎片的范圍[7]。由此可知,空間碎片的非功能性也意味著不可控性,當航天器已經失去控制時那么其就已經轉換成失效航天器,滿足空間碎片的非功能性特征,成為能夠進行清除的合法對象。即使學界對空間碎片的非功能性提出了一定的見解,但是各國在判斷航天器是否已經失去功能時,仍然會存在著不同的觀點。為了使空間碎片清除工作更加具有公認性,對合法的清除對象進行清除,需要盡力解決對功能性進行判斷的主觀問題。
3.2.3 “閑置”空間物體作為清除對象
空間碎片還有一個顯著特征就是其具有極大的危害性,會影響外空活動的開展,因此只有具有潛在危險性的空間物體才能稱為空間碎片。發(fā)射在外空的空間物體在相應軌道上一般都有其工作期限,但是一些空間物體在完成工作任務后仍然留在外層空間當中,在擁擠的軌道上可能幾年或幾十年都一直處于非工作狀態(tài)。這些“閑置”的空間物體是否屬于空間碎片,能否成為合法的清除對象是需要明確的問題。
考慮到對這些“閑置”空間物體進行清除可能面臨的爭議,從空間碎片的危害性特征出發(fā),如果這類處于休眠狀態(tài)的空間物體能夠安全地處在外空環(huán)境當中,并且處在可控制的范圍內,不會對外空安全以及國家安全產生危害,那么就不能被歸為空間碎片進行清除。因為即使這些空間物體不在工作狀態(tài),但是對于發(fā)射國來說其可能仍然具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比如作為一顆備份星,如果對這類空間物體進行清除可能會被認為是侵犯空間資產的行為?!伴e置”空間物體與空間碎片具有本質上的區(qū)別,“閑置”空間物體可能還具有一定的利用價值,并且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延長其壽命,仍然屬于功能性空間物體的范疇,而空間碎片屬于無法再恢復其功能的空間物體。因此“閑置”空間物體不屬于空間碎片的范疇,不能隨意進行清除。
由于空間碎片清除行為的主動性和清除技術所帶有的攻擊性,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行為可能會被認為是使用武力的行為。一個國家發(fā)展空間碎片清除技術,特別是在機密項目中,可能被其他國家認為是在發(fā)展反衛(wèi)星能力[3]。2016年中國的空間碎片主動清理飛行器“遨龍一號”就遭質疑,美國認為該飛行器是太空武器,具有反衛(wèi)星軍事潛力[8],而且一些空間碎片可能涉及軍事信息,空間碎片清除行為容易引起外空軍事化的爭議。為了使空間碎片清除行為能夠有效發(fā)揮其效用,同時給各國的國家安全提供一定的保障,減少國家對清除行為產生的攻擊懷疑,需要界定空間碎片清除行為的合法界限,使清除行為在合法范圍內進行。
3.3.1 空間碎片清除器與外空武器
《外空條約》第4條規(guī)定,各締約國保證不在外層空間攜帶或配置大規(guī)模毀滅性武器,但不禁止使用為和平探索外空所必需的器材設備。根據(jù)該條規(guī)定,為了和平目的而放置物體是不被禁止的。此外,中國和俄羅斯在2014年修訂的《防止在外空放置武器、對外空物體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條約》草案(以下簡稱《PPWT》草案),雖然目前還處在討論和完善的過程當中,但對于外空武器的界定能夠提供一定的法律依據(jù)。該草案第1 條規(guī)定,“在外空的武器”系指制造或改造的、基于任何物理原理用來消除、損害或干擾在外空、地球表面或空氣空間中物體的正常功能,以及用來消滅人口和對人類生存至關重要的生物圈組成部分或對其造成損害的任何外空物體或其組成部分。由此可知,外空武器是對正常的空間物體進行攻擊且會對人類安全產生威脅的物體,屬于有害物體。空間碎片清除器是對外層空間有巨大危險的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工具,其產生的目的是為了治理外空環(huán)境,保障外空的和平探索和利用,與外空武器存在本質區(qū)別,因此以維護外空安全為目的在外空放置空間碎片清除器是不被禁止的。
但由于空間碎片清除器所具有的攻擊性,使其具有雙重用途,既可以專門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也能作為外空武器對功能性空間物體進行攻擊。只有將其限定在空間碎片清除范圍內使用才不屬于外空武器,因此各國必須在合法范圍內使用空間碎片清除器,不得擅自隨意將其用作軍事用途,如果將其轉為惡意攻擊行為,此時其就具備外空武器的屬性,其他國家即可將其作為外空武器處置。
3.3.2 空間碎片清除與外空軍事化
因為空間碎片清除技術所具有的攻擊性,使其可能存在著軍事化問題,導致一些國家對開展空間碎片清除工作存在著質疑與顧慮。為了使國際社會能夠認可并推動空間碎片清除工作進入實際操作階段,需要對空間碎片清除與外空軍事化之間進行明確的界定。我們可以將意圖識別作為區(qū)分軍用和民用技術的主要因素[9]??臻g碎片清除技術具有兩用性,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是出于保障外空和平利用的民用性質,而利用清除技術對功能性空間物體進行攻擊的行為屬于軍用性質。識別利用空間碎片清除技術開展相關活動的意圖是區(qū)分空間碎片清除與外空軍事化的關鍵。
外空的軍事化利用是指以軍事為目的或具有軍事服務性質的各種利用或穿越外空或直接在外空發(fā)展和部署外空武器的活動[10]??臻g碎片清除器用來開展空間碎片清除工作,屬于進行民事用途,不具有軍事目的,因此在外空部署空間碎片清除器不屬于外空的軍事化利用。《PPWT》草案第1條規(guī)定,“使用武力”或“威脅使用武力”分別系指針對他國管轄或控制下的外空物體采取的蓄意損害行動,或以書面、口頭或其他任何形式表達采取這些行動的意圖。根據(jù)專門協(xié)議,應他國請求停止該國管轄和(或)控制下的外空物體失控飛行的行動,不應被視為使用武力或威脅使用武力。空間碎片屬于失控的空間物體,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的行為不屬于蓄意損害行為,不應被視為使用武力或威脅使用武力,但是對別國空間碎片進行清除需要在有專門協(xié)議應他國請求的前提下進行。因此,如果一項空間碎片清除行為是為了消除空間碎片對外空活動的危害,是在合法的范圍內進行的,其就不能認定為是有害的攻擊行為,不屬于外空軍事化利用。
在對空間碎片進行清除時,不論是確認空間碎片的所屬國還是確定清除對象是否為空間碎片,都會面臨著對空間碎片進行識別的問題。識別的準確與否能夠直接決定著清除行為的合法與否,在識別過程中出現(xiàn)問題將會導致整個清除工作的錯誤開展。而對空間碎片的識別工作存在一定的“主觀性”,為了減少空間碎片清除工作產生的爭議,提高空間碎片清除的公認性,需要對空間碎片的識別程序進行規(guī)范。
首先,可以設定一個由各國專家組成的官方認證機構,使其作為中間機構對空間碎片識別過程中遇到的爭議問題進行權威判斷,同時設定一定的程序規(guī)則解決各國對判斷結果可能存在的異議問題,使結果能夠最大限度地符合各國的共同利益。其次,應該完善目前的登記制度,2010年聯(lián)合國大會關于空間物體登記的決議中,建議相關國家將“空間物體失去功能的日期”作為附加信息,用于聯(lián)合國關于射入外層空間物體的登記冊[11]。將失效信息作為登記內容能夠更好地把握空間物體的狀態(tài),對于已進行失效登記的空間物體不會在清除時再面臨狀態(tài)爭議問題,從而能夠更好地保障清除任務的推進,提高清除效率。此外,對目前登記制度當中對空間物體的登記規(guī)定設置一定的強制措施,控制各國在登記過程中的自由裁量權,能夠減少無法識別的空間碎片的存在,從而減少對空間碎片所屬國進行識別產生的爭議。
空間碎片清除的一大爭議就是運行在相應軌道上但是沒有發(fā)揮作用的空間物體,即“閑置”空間物體是否能夠作為空間碎片進行清除。原則上這類空間物體不具有空間碎片的危險性特征,不能歸為空間碎片,但是考慮到外層空間可能出現(xiàn)的擁堵情況,以及為了避免對該類物體進行清除所產生的爭議,不能一味地放任這些“閑置”空間物體的存在?!禝ADC 空間碎片減緩指南》當中規(guī)定,空間物體完成任務后滯留軌道空間的時間要控制在25年之內?!逗推嚼猛鈱涌臻g委員會空間碎片減緩準則》當中也限制空間物體在任務后長期存在軌道區(qū)域。美國聯(lián)邦通信委員會(FCC)于2022年最新通過的關于“新太空時代軌道碎片減緩”的新規(guī)中明確航天器應在可行情況下盡快且不遲于任務結束后5年內離軌。從這些規(guī)定當中可以看出,為了減少空間物體碰撞的風險,控制空間碎片的數(shù)量,需要對這些“閑置”的空間物體進行及時處置。因此可以對其設置一定的運行年限或者在當其阻礙到其他空間物體的正常運行時設置一定的處置期限,如果沒有在相應期限內進行處理,則可以將其視為空間碎片對其進行合法的清除行為。
聯(lián)合國外空委員會2016年最新一期工作報告認為,清除空間碎片需要國際努力,但鑒于空間碎片的清除過程可能導致的國家間沖突和外層空間軍事化,因此絕不應當孤立地實施清除空間碎片的努力[12]。一個國家單方面或秘密進行的空間碎片清除行動可能會造成誤解和不信任,從而導致不穩(wěn)定,并可能引發(fā)沖突[3]??臻g碎片清除直接關系著外空安全,空間碎片清除技術本身可以用作軍事目的,原本是以清除空間碎片為目的而設計的清除器也可以轉變?yōu)橥饪瘴淦鳌6壳皣H社會上缺乏對空間碎片清除行為的相關規(guī)制,為了避免由此對外空安全和國家安全所帶來的威脅,需要對空間碎片清除行為設定一定的監(jiān)管措施,防止從有利的清除行為轉變?yōu)橛泻Φ耐饪哲娛滦袨椤?/p>
首先,各國在空間碎片清除器的研發(fā)階段就可能遭到質疑,被其他國家認定為是在研發(fā)太空武器,為了打消別國疑慮,更為了防止一些國家以此為由進行惡意揣測,挑撥國家之間的關系,發(fā)射國可以在發(fā)射空間碎片清除器之前主動發(fā)布相關聲明,或者在向聯(lián)合國秘書長進行登記時詳細說明該空間物體的功能及用途,不會在正常狀態(tài)下用作軍事目的,這樣可以在切實可行的范圍內保障外空安全以及國家安全。其次,在清除器發(fā)射成功后,執(zhí)行清除任務的過程當中,可能會不可避免地靠近別國的空間物體,別國可能會對清除器的行為產生一定的懷疑,所以在清除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當中,應該對其運行軌跡、運行目的和將要實行的行為等一系列跟清除活動相關的信息進行及時通報,使空間碎片清除行為能夠在整個國際社會的監(jiān)管之下進行,這樣能夠保證清除行為的透明度,既能使清除行為安全有效地進行,同時還能得到其他國家的信任。最后,在倡導國際合作的大背景之下,為了更好地保障空間碎片清除行為的順利開展,在空間碎片領域也要加強國際合作,進行信息的溝通與交流,以便共同應對空間碎片問題,開展空間碎片清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