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礪儒手稿里的“六三三”學制

李紅俠

林礪儒（1889—1977），廣東信宜人，著名教育家。他早年以公費生資格赴日留學并專攻師范教育，1918年學成歸國后于翌年擔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北京師范大學前身）教授，及至1922年兼任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以下簡稱“北師大附中”）校長，是近代中國“六三三”學制的最早倡導者和實踐者之一。在上海交通大學錢學森圖書館就收藏著一件極其珍貴的林礪儒手稿，見證了他在北師大附中推進“六三三”學制的種種努力。

一、“半部”手稿的留存與捐贈

這件名為《中國教育新論》的手稿由牛皮紙作為封面裝幀并右側(cè)線裝，縱長30.2厘米、橫寬20.5厘米，共194頁。手稿內(nèi)部為宣紙紅格欄，毛筆豎寫，每頁十行。1994年由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林礪儒文集》中收錄了手稿中的前五章，但《林礪儒文集》里的章名與手稿里的章名存有差別，如表1所列之對比。

不僅如此，手稿原定的寫作提綱如表1所列共有十章，但后面五章不知何故，并未完稿，只寫到第五章第二節(jié)部分，故實為“半部”手稿。手稿的內(nèi)容主要包含清末民初教育改革的開端、發(fā)展與彷徨，特別是重點記載了他作為“六三三”學制親歷者和推動者的所思與所為。

經(jīng)過考證可知，此手稿由林礪儒寫作于抗戰(zhàn)之際，后由其悉心保管并在去世后留存到女兒林安娣之處。上海交通大學在籌建錢學森圖書館之際經(jīng)過多方聯(lián)絡(luò)，并由林安娣慷慨捐贈給錢學森圖書館，以作為錢學森就讀北師大附中的重要歷史見證。

二、手稿所見“六三三”學制

清朝末年，政局混亂，清政府為維持統(tǒng)治地位頒布新政，中國興起學制改革。1901年11月2日，中國第一所公立中學五城學堂（北師大附中前身）成立。[1]翌年，第一部近代學制《壬寅學制》公布，正式引進西方小學、中學、大學三級學制，[2]因而五城學堂也隨之更名為“五城中學堂”。不久，京師大學堂師范館成立，后于1908年遷至原五城中學堂校址改建校舍。1912年民國肇建，將五城中學堂納入麾下，名為北京高等師范學校附屬中學校。[3]

1918年林礪儒學成歸國投身教育事業(yè)之際，恰逢“一戰(zhàn)”結(jié)束，中國教育界受到世界潮流影響，欲改革學制。正如林礪儒《中國教育新論》手稿所述：“世界各國參考大戰(zhàn)之經(jīng)驗，而改革其教育，于是中國改革學制之議亦日益有力?！盵4]翌年春，林礪儒受聘擔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教授，教倫理學和教育課程。兩年后，他兼任北師大附中校長，承擔教育改革重任。此時，他雖無中學教育實踐經(jīng)驗，但師范教育背景和實踐研究使他對中學教育頗有見解，遂于全國教育改革醞釀階段，先行籌備、有序?qū)嵤矠槿蘸笞珜憽吨袊逃抡摗贩e累了重要素材。

與此同時，全國教育聯(lián)合會針對新學制多次召開會議，討論形成《學制系統(tǒng)草案》，并向全社會廣泛征求意見。1922年11月1日，北洋政府正式頒行《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實施“六三三”學制，并組織新學制課程標準起草委員會，籌劃課程改革事宜。因1922年為農(nóng)歷壬戌年，此改革案又稱壬戌學制、新學制、1922年新學制。

林礪儒于“半部”手稿中繪制了“六三三”學制系統(tǒng)圖。從縱向上看，整個學制系統(tǒng)分為三個階段，即6—12歲初等教育、12—18歲中等教育、18—24歲高等教育。其中，中等教育修業(yè)年限六年，分初、高兩級，各三年，因此常被稱為“三三制”（實際上，中等教育也可“據(jù)設(shè)科性質(zhì)”酌量變通，采取初級四年、高級兩年的“四二制”）。

林礪儒認為，鑒于中等教育位于教育全歷程之中段，“六三三”學制具體實施應(yīng)“先謀全人的陶冶，后順個性的分化”，遂將中學分為初中、高中兩級，修業(yè)年限各設(shè)三年，即為“三三制”。其中，初中階段采取不分科制，完成全人陶冶；高中階段分為普通科和職業(yè)科，普通科分一部、二部，職業(yè)科方面暫設(shè)商科。值得關(guān)注的是，普通科的一部、二部并非傳統(tǒng)意義的文理分科。林礪儒為避免文理界限太清造成學生基礎(chǔ)知識狹窄的情況，特將一部、二部課程既在文、理方面有所側(cè)重，又均包含必修的數(shù)理課和文學課；同時，放大了高中階段選修課范圍，便于學生未來依其個性而“分道揚鑣”。[5]

具體學則及課程編制經(jīng)過大體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1922年2月至6月中旬，由全校推舉委員與高師教授共同召開新學制討論會，同時各科教員著手編制教學大綱；待初中課程基本擬就，秋季招生事宜即“照新制初中辦理”。此階段擬定內(nèi)容，曾于《高師教育叢刊》發(fā)表。第二階段，1922年9月至1923年二三月間（時年正月），新學制討論會重新審定初中課程，略有改動；至于高中課程，因“前期實未及詳細研究，乃從新討論”，并將高中分為普通科、職業(yè)科兩部分。高中課程一經(jīng)議就，亦于《高師周刊》發(fā)表。[6]

此后不久，1923年林礪儒于中華教育改進社中等教育委員會在北師大附中開會之際，將此前擬定的初、高兩級學則及課程提出討論，并對與會意見“酌量容納”。至此，他認為“與其再談諸紙上，毋寧驗諸實行”，遂“托教務(wù)主任王仲超先生校正付印”，以供國內(nèi)同志先生批評；順解“參觀來賓及各地中學，屢索新制課程”，卻“苦無以應(yīng)”之圍。[7]是年，全國教育聯(lián)合會據(jù)此擬定中學課程標準綱要。此后，多數(shù)中學即以全國教育聯(lián)合會所擬綱要為依據(jù)，實施教育改革。由此可見，林礪儒實施“六三三”學制的具體方案是全國教育聯(lián)合會擬定中學課程標準等相關(guān)內(nèi)容的重要“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