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循名責實: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

      2023-09-09 23:45:38段仁波
      蘇區(qū)研究 2023年3期
      關鍵詞:軍閥陳獨秀民國

      段仁波

      提要: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的1921年,正值北洋軍閥統(tǒng)治下的民國北京政府時期。在此期間,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意識到民國尚未建成,直指所謂的“民國”徒有民主國之名,實則成為軍閥勢力的招牌。在中國共產(chǎn)黨人看來,民國的約法、國會和內(nèi)閣已偏離制度設計的用意,其根本問題并不在法統(tǒng),而是要體察民眾的根本訴求。在大革命時期,對于北京政府以正統(tǒng)自居,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提出要依靠民眾力量,繼續(xù)革命,創(chuàng)造真正的“民國”,其言說的“民國”則是指人民當權的國家。總之,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反映了西式民主制在近代中國的實踐與困境,而其主張的創(chuàng)造“真民國”,則是以自身的階級理念為出發(fā)點,反映了其為國家尋找出路的使命擔當。

      中華民國成立后,各方對于民國有沒有建成,應該建立什么樣的民國向來不乏討論。作為當時重要的政治力量,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已經(jīng)成立的“民國”(1)需要說明的是,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提到“民國”這一詞匯時,多數(shù)情況下是表達時間概念,但也會論及對“民國”的理解問題。本文側重于后者,即探討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有著獨特認知,并從自身階級立場出發(fā)批評了民國存在的種種亂象。這種認知與批評,既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當時中國內(nèi)外形勢的考察,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的政治主張。就目前來看,學界普遍關注到中共的成立及其早期的革命實踐,也討論過中共早期的政治主張,(2)學界較少關注到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但是論及相關問題。具體而言,有研究者探究了中共早期的建國主張,其中劉增合分析了陳獨秀在國民革命時期對建立新型國家的探索[《國民革命進程與陳獨秀的“造國”理論演進》,《煙臺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1期];潘煥昭論及中共早期的建國思想,即對于建立“真正民主共和國”的構想[《中國共產(chǎn)黨建國思想研究(1920—1954)》,中國人民大學2005年博士學位論文]。也有學者梳理了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北洋軍閥的認識,如鄧亦武考察了瞿秋白對北洋軍閥產(chǎn)生原因、性質以及民初國會的認識(《論瞿秋白對北洋軍閥的認識》,《黨史研究與教學》2002年第1期);還有論者分析了中共早期革命理論中的概念建構,如侯竹青指出“軍閥”從最初的政治概念演化為思想意識等文化意涵,形成于特定的歷史語境下(《中共早期理論中的“軍閥”概念之嬗變》,《黨史研究與教學》2012年第1期);再如,翁有為指出,成立之初的中共從世界革命的視野,在歷史發(fā)展序列中考察了軍閥的“封建”性質,開展反封建軍閥的斗爭,其意涵則主要體現(xiàn)在政治層面(《中共民主革命理論建構中的“封建”意涵之演變》,《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5期)。卻鮮少論及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問題。在波云詭譎的1920年代,“民國”是一個什么樣的國家,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有著怎樣的觀察和認識,值得作一探討。鑒于此,本文綜合利用檔案、報刊和文集等多種資料,考察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問題,以進一步理解中共成立之初的使命和擔當。

      一、“何來民國”:建黨前后的初步觀察

      需要說明的是,在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前,盡管陳獨秀、李大釗等人還不能被稱為共產(chǎn)黨人,但是他們對“民國”的認知仍有必要予以考察。

      毋庸贅言,對于辛亥革命(3)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于辛亥革命不乏論述,曾指出“辛亥革命戰(zhàn)爭有兩個意義,一個是反對滿洲帝政之民主運動,一個是反對外力壓迫之自強運動”,“是在歷史進化上有重要意義的戰(zhàn)爭”。詳見《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1922年6月15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34頁。,對于革命領袖孫中山(4)有研究者指出,在不同階段以及不同情況下,中共對孫中山的認識呈現(xiàn)正反評價。而孫中山逝世前后,為應對國民黨內(nèi)復雜形勢,中共改變先前對孫中山的不同分析,集中頌揚其革命精神,“孫中山被解讀為自始至終一直與帝國主義及國內(nèi)各種反動勢力進行斗爭的英雄人物”。詳見王建偉:《孫中山逝世前后中共的宣傳策略》,《中共黨史研究》2016年第9期。,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總體上是給予積極肯定的。然而,自袁世凱攫取政權后,民國先后發(fā)生復辟,共和政治遭遇嚴重危機,代議制受到破壞。面對此種局面,當時各方對已經(jīng)成立的“民國”產(chǎn)生質疑,而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同樣充滿困惑。

      針對民國成立后出現(xiàn)的種種格格不入現(xiàn)象,陳獨秀、李大釗等人直指其違背了“民國”的立國精神。1917年5月,《新青年》刊登陳獨秀的演講《舊思想與國體問題》。文章認為,中國當前的共和政體并不安穩(wěn),是因為“多數(shù)國民口里雖然是不反對共和,腦子里實在裝滿了帝制時代的舊思想”?,F(xiàn)在“民國”雖然掛上共和招牌,但是文官考試卻以綱常倫理為題,國會議員依然尊孔,學士文人照舊推崇古文。在陳獨秀看來,“要誠心鞏固共和國體”,必須將舊思想徹底清除,否則共和政治難以推行。(5)陳獨秀:《舊思想與國體問題》,《新青年》第3卷第3號(1917年5月1日),第1—3頁。1918年5月,李大釗在《新青年》發(fā)表《新的!舊的!》一文指出,我國已經(jīng)是“中華民國”,卻依舊保留著清室,“吾儕小民,一面要負擔議會及公府的經(jīng)費,一面又要負擔優(yōu)待清室的經(jīng)費。民國是新的,清室是舊的,既有民國,哪有清室?若有清室,何來民國?”(6)李大釗:《新的!舊的!》,《新青年》第4卷第5號(1918年5月15日),第447頁。陳獨秀所言“帝制時代的舊思想”,以及李大釗所抨擊的“優(yōu)待清室”,顯然是民國不應出現(xiàn)的。

      作為深諳西方民主制的知識分子,陳獨秀認為民國之敗壞乃是實行“偽共和”所致,而“真共和”絕非如此。在此期間,康有為撰寫的《共和平議》一文,羅列“民國”之諸般罪狀,尤其提到“民國之內(nèi)亂如麻”“民國官方只同盜妓”“民國之政俗壞亂”,并將種種亂象歸因于實行共和。(7)《共和平議》(1917年),《康有為全集》第11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67頁。針對此,陳獨秀作《駁康有為〈共和平議〉》予以反駁。在陳獨秀看來,民國雖然出現(xiàn)諸多亂象,但將其“歸罪于共和,則共和不受”,將其歸罪于“偽共和”則可,而“真共和”則實非如此。(8)《駁康有為〈共和平議〉》(1918年3月15日),《陳獨秀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87—288頁。陳獨秀的認識是當時絕大多數(shù)有識之士的共識。

      惲代英則認為,所謂已經(jīng)成立的“民國”實則已成為招牌,而國民要為此感到慚愧和憂懼。1920年1月,即新年伊始,惲代英對時局發(fā)出感慨:“倘若我們是中華民國的國民,我們不應該讓這來的一年,不是中華民國九年,我們有能力,教這一年成為真正中華民國的一年。所以我們對于中華民國九年六個字,有一些責任。”(9)《中華民國九年》(1920年1月3日),《惲代英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頁。是年10月,即雙十國慶之際,惲代英在《革命的價值》一文中指出:“我們遇著國慶日,定然要想起革命,定然要估量我們這九年來‘中華民國’招牌的真正價值”,“國慶不是我們喜歡的日子,是我們慚愧的日子,是我們憂懼的日子”。(10)《革命的價值》(1920年10月10日),《惲代英全集》第4卷,第217—218頁。惲代英的感慨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時人對“民國”的觀感,即無論是元旦,還是雙十國慶紀念,人們往往會反思民國是否真實存在。

      基于對“民國”的認識,中國共產(chǎn)黨在成立之初,就與北洋軍閥勢力主導下的民國北京政府保持著距離。例如,中共第一個綱領明確要求,共產(chǎn)黨員未獲許可,不得出任政府官員或者國會議員。(11)《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個綱領》(1921年7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4—5頁。中共第一個決議也明確指出,在反對軍閥主義和官僚制度的斗爭中,共產(chǎn)黨員應該站在完全獨立的立場。(12)《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個決議》(1921年7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8頁。

      傳媒對于“民國”的認識與陳獨秀、李大釗、惲代英等人的觀點不謀而合,也認為“民國”并無民主國之實。1922年3月,《申報》刊文指出,目前最大的問題“即在使中國不僅有民主國之名,并須具有民主國之實”。而要使一個國家變成真正的“民國”,必須具備以下條件:一是政府由人民管理,“共和政治為全體人民,為人民全體之福利而造成之政治”;二是實行代表制度,民主國必須有民選并對人民負責的立法機關,“俾人民得有支配之權衡”;三是軍隊由“民政政府”節(jié)制,倘若元首忽視立法機關意志而操控軍隊,實則是集權的軍人專政;四是政府只能有一個,無論其是否為“為民主政”政府,決不能同一國家出現(xiàn)多個政府。(13)《美僑二團體歡宴美公使紀》,《申報》1922年3月29日,第14版。就此而言,所謂的“民國”在事實上難以成立。

      在認識到“民國”尚未建成的基礎上,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認為他們自身對于尚未建成的“民國”負有一定的責任。1923年12月30日,李大釗在直隸法政專門學校校慶會上發(fā)表《十八年來之回顧》演講時指出:“民國建設還沒有成功,有許多責任在我們身上,我們沒有開出路子來,覺著非常的慚愧?!?14)《十八年來之回顧——在直隸法政專門學校十八周年校慶會上的演講》(1923年12月30日),《李大釗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497—498頁?;谶@種責任感,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又進一步指出民國的根本問題之所在。

      二、“滑稽的共和”:“民國”的根本問題

      不僅后來的研究者,時人也一度認為,法統(tǒng)問題始終是困擾民初北京政治的癥結。自袁世凱破壞共和政治,到新舊約法之爭,再到后來的摒棄法統(tǒng),民國北京政府始終為合法性問題所纏擾。(15)王建朗、黃克武主編:《兩岸新編中國近代史·民國卷》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第43—55頁。在此期間成立的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民初的約法、國會以及內(nèi)閣有著獨特認識,并指出各自存在的問題。

      針對約法問題,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認為,民國的約法并不能解決國家的根本問題,反而對民眾的權利置若罔聞。1922年6月,《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指出,《臨時約法》“除了把萬世一系的天皇換了由國會選舉的總統(tǒng)以外”,其余均系“抄襲日本憲法”,雖然將人民的權利予以界定,但是又“輕輕”用“得依法律限制之”字樣抵消。(16)《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8—39頁。是年8月10日,蔡和森在中共中央機關報《向導》上發(fā)表文章認為,必須向國人警示的是,“現(xiàn)在仍然是政治戰(zhàn)爭的時代,并不是‘法統(tǒng)’戰(zhàn)爭的時代。大家要想有個法治國出現(xiàn),就應該先使民主革命成功”(17)《現(xiàn)在還是政治戰(zhàn)爭時代并不是“法統(tǒng)”戰(zhàn)爭時代》(1922年8月10日),《蔡和森文集》上,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1頁。。由此可見,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于《臨時約法》所宣示的法統(tǒng)不以為然,進一步指出現(xiàn)在仍需要以“政治戰(zhàn)爭”解決國家的問題,而非爭法統(tǒng)的年代。

      對于國會,中國共產(chǎn)黨人批評其無法取得國民信任,應當召集真正代表人民的國民會議。1920年8月17日,李大釗《要自由集合的國民大會》一文指出,安福國會是“非法的東西”,而舊國會又歷經(jīng)時間太長,“中更迭次變亂,其中分子早已七零八落,不足代表我們了”(18)李大釗:《要自由集合的國民大會》,《晨報》1920年8月17日,第2版。。當時各方對國會有不同主張,鄧中夏鑒于民國之國會“助桀為虐”罪惡已是“磬竹難書”,提出兩點希望:第一,要聯(lián)合各省民眾召開國民大會從而否認國會;第二,以全國代表的國民大會代行國會職權。在鄧中夏看來,軍閥政治是中國最大的敵人,而打倒軍閥就先要做打倒軍閥的武器,因此要先將“否認國會”提上議程,再考慮其余方面。(19)《我對于此次運動的全部意見》(1923年1月31日),《鄧中夏文集》上,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17—219頁。

      值得一提的是,瞿秋白認為民國的國會制已非代議制,無法代表廣大民眾。瞿秋白的《現(xiàn)代中國的國會制與軍閥》一文指出,中國國會與英國代議制僅有一點相同,即“國會”兩字系由西文“巴力門”(Parliament)譯介而來。在一國之中,國會作用主要有二:一是統(tǒng)治階級把持政權或新興階級奪取政權的工具;二是統(tǒng)治階級各部分的調(diào)節(jié)機關,或各部分斗爭的“表顯發(fā)露之處”。在瞿秋白看來,民國國會“已成軍閥政治之一機械”,因此其所代表的人以及其所行使的職權絕對與代議制相去甚遠。(20)瞿秋白:《現(xiàn)代中國的國會制與軍閥》,《前鋒》第1期(1923年7月1日),第11—13頁。1923年8月,《向導》刊發(fā)瞿秋白的文章《國會選舉制憲統(tǒng)一的噩夢》。該文指出,中國國會“已經(jīng)絕不能代表絲毫民意,已經(jīng)絕無最高立法機關的資格”,應當組織真正的民眾,以革命的行動召集“全國平民立國大會”,制定憲法。換言之,即“以非常手段取消十二年的死國會,以平民的社會實力組織國民軍,以社會的經(jīng)濟力量安置舊軍隊,以有組織的群眾與軍閥宣戰(zhàn)”。唯有如此,方能“奠定真正民主共和國的基礎,統(tǒng)一中國,復興中國文化”。(21)瞿秋白:《國會選舉制憲統(tǒng)一的噩夢》,《向導》第34期(1923年8月1日),第254—255頁。瞿秋白所言,直指民國的國會已經(jīng)不合時宜,進而提出推翻舊國會以及組建國民軍的主張。

      對于內(nèi)閣,中國共產(chǎn)黨在對時局的主張中指出其滑稽之處。1912年,孫中山、黃興北上后與袁世凱達成和解,隨即袁世凱任命趙秉鈞為國務總理,而國務員均系國民黨成員,是為“民黨內(nèi)閣”,這是“何等滑稽的民黨內(nèi)閣”。1913年,宋教仁試圖借助國會多數(shù)黨勢力,組成以國民黨為主導的政黨內(nèi)閣,即使未遭到迫害,也必然會隨著南方討袁軍而“同一失敗”。國民黨失勢后,非革命的民主派梁啟超等人隨之組織“投機的政黨內(nèi)閣”,最終受到袁世凱的玩弄而節(jié)操全無?!霸实邸比ナ乐?護國戰(zhàn)爭結束,便在擁袁的北洋派主導下,以恢復元年約法、召集國會以及黎元洪繼任大總統(tǒng)算作“再造共和”;張勛復辟失敗后,又將北洋派頭目馮國璋繼任總統(tǒng)、段祺瑞組織內(nèi)閣作為“三造共和”,這是“何等滑稽的共和”。(22)《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6—37頁。

      很顯然,對于民國北京政府的約法、國會和內(nèi)閣,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認為這些不僅偏離共和制度設計的用意,而且難以解決國家的根本問題。

      至于國家的根本問題,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認為,要考慮民眾的真正需求。具體而言,現(xiàn)在民眾的迫切要求有兩個方面:一是要推翻軍閥統(tǒng)治,“對內(nèi)保障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罷工之自由”;二是要排除帝國主義列強之干涉,“對外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關稅自主”。因為這些才稱得上中華民國真實存在的根基,紙上的憲法絕不是迫切需要,不過是軍閥勢力挾勢弄權的工具。(23)《反奉運動與法統(tǒng)問題》(1925年10月30日),《陳獨秀文集》第3卷,第322頁。

      民國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軍閥政治。1921年7月,中共一大通過的第一個決議提出,要反對軍閥主義。(24)《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個決議》(1921年7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8頁。1922年6月,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表對于時局的主張,指出:“軍閥政治是中國內(nèi)憂外患的源泉,也是人民受痛苦的源泉?!?25)《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5頁。對于軍閥,陳獨秀認為其特性有二:一方面,軍閥必然勾連帝國主義列強,這是因為列強占據(jù)著中國政府的關鍵部門,因此中國軍閥勢力必然竭力奉承列強,“保護其在中國利益,始能得其援助,始能使其擁護軍閥的政權,并且軍閥不能獨在國內(nèi)找出盡量擴充軍備之餉械的供給,也不得不仰求于帝國主義者,同時帝國主義者侵略半殖民地,亦不得不利用舊統(tǒng)治階級做工具”;另一方面,軍閥必然會摧殘民眾的自由,這是因為軍閥和民眾利益沖突,“非摧殘民眾的自由,便不能維持其統(tǒng)治權,同時帝國主義者的利益和被壓迫國內(nèi)民眾的利益沖突,軍閥非摧殘民眾自由,不能得帝國主義者的歡心”。這是軍閥的兩個特征,也是半殖民地舊統(tǒng)治階級的本性。(26)《什么是帝國主義?什么是軍閥?》(1926年4月13日),《陳獨秀文集》第3卷,第371—372頁。

      民國的第二個問題,就在于帝國主義列強之干涉。中共一大雖認識到國內(nèi)外形勢,但未明確提出反對帝國主義。1922年7月,中共二大通過的《關于“民主的聯(lián)合戰(zhàn)線”的議決案》指出,中國實行共和徒有其名,“實際上仍在封建式的軍閥勢力統(tǒng)治之下,對外則為國際資本帝國主義勢力所支配的半獨立國家”。因此,共產(chǎn)黨應“聯(lián)合全國革新黨派,組織民主的聯(lián)合戰(zhàn)線,以破除封建軍閥,推翻帝國主義壓迫,建設真正民主政治的獨立國家為職志”。(27)《中共二大關于“民主的聯(lián)合戰(zhàn)線”的議決案》(1922年7月),孫武霞、許俊基編:《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革命資料選輯(1919—1924)》,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80—181頁。

      解決國家存在的根本問題,在于考慮民眾的訴求,為此,中國共產(chǎn)黨主張打倒軍閥以及帝國主義列強。在中國共產(chǎn)黨人看來,“真正的統(tǒng)一民族主義國家和國內(nèi)的和平,非打倒軍閥和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是永遠建設不成功”(28)《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二次全國大會宣言》(1922年7月),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29頁。。陳獨秀則明確指出,當下的中國有兩個仇敵:“第一是英、美、法、日等帝國主義的列強,第二是北洋軍閥?!?29)《一九二三年列強對華之回顧》(1924年2月1日),《陳獨秀文集》第2卷,第530頁。李大釗認為,軍閥與帝國主義互相勾結乃是中國革命事業(yè)屢次失敗的緣由。(30)楊琥:《李大釗年譜》下,云南教育出版社2020年版,第536頁。

      不過,中國共產(chǎn)黨認為,此時人們認識到軍閥禍國殃民,卻未認識到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的危害,即“中國人對于軍閥已認識他是國民的仇敵了,而對于比軍閥更是仇敵的列強還沒有明確的觀念”。有說法認為,外患“乃是內(nèi)政不修軍閥政治召來的”,現(xiàn)在應當“專力推倒軍閥政治,有了民治政府,外患便自然退減,此時不宜兼攻列強,多樹敵人”。在陳獨秀看來,這一說法看似有理,實則不然:第一,帝國主義列強不是依靠軍閥而存在的,軍閥卻是依靠列強而存在。職是之故,如果不打倒帝國主義列強的侵略,軍閥勢力就不會自行滅亡,因為帝國主義列強已經(jīng)成為軍閥勢力的依靠;第二,推倒軍閥是要人民有強大的力量才行,決不是利用一個軍閥推倒另一個軍閥以投機獲得成功。(31)《一九二三年列強對華之回顧》(1924年2月1日),《陳獨秀文集》第2卷,第531頁。

      在此期間,北京政府對共產(chǎn)主義的傳播感到十分恐慌,先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查封行動。具體而言,北京政府一方面飭令各省,要求對共產(chǎn)主義書冊、印刷品等“應即禁止印造,禁止寄送,禁止閱看,倘敢故違,一律從嚴懲辦”(32)《國務院關于嚴禁宣傳無政府主義書刊致農(nóng)商部公函》(1920年12月29日),《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 第3輯 政治》(一),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694頁。;另一方面則密集通知各地軍警當局,阻止共產(chǎn)主義組織開展活動。(33)《院電嚴防共產(chǎn)黨》,《大公報》1921年5月10日,第7版;《共產(chǎn)黨蔓延各省消息》,《大公報》1921年5月28日,第3版。

      針對北京政府的封禁,傳媒消息則指出此舉實屬徒勞,毫無意義。自俄國十月革命以來,中國日漸趨于貧困,“窮促不平之聲所在多有,加以官僚軍閥之富有資財者為數(shù)日增,人民困苦貧乏遂日以加甚,貧富之階級愈益懸殊”。這種貧富階級差距,使得不平之士提倡共產(chǎn)主義。就這個角度而言,“今日促成中國赤化者”并不在共產(chǎn)黨人,而在達官貴人,貧富分化加劇,則共產(chǎn)主義思想傳播愈速。與其阻止共產(chǎn)主義學說之傳播,不如“先將近來肥己病國之貪官污吏盡舉而置諸法”,將其所有不義之資一概充公,以此消釋貧富分化。(34)《防范共產(chǎn)黨之無謂》,《大公報》1922年4月3日,第6版。

      值得注意的是,時論還指出“民意是民國的基礎”,民國政府的所有大政方針均應受民意節(jié)制?!罢嬲拿褚饪偸菍Φ?根據(jù)真正的民意治理國事總是不會錯的。”然而,民國的民意大都是被動的,“國事之壞就壞在只有被動的民意而沒有主動的民意”。主動的民意乃是人民自身有所主張,而政府應當貫徹人民的理念?!叭嗣駪敵鲱}目,議員官吏應當根據(jù)題目去做文章,等到政府做了壞事再去反對,是已經(jīng)遲了?!比嗣窨梢猿鲋饕獬鲱}目讓政府貫徹,才算是“真正民國的國民”。一國的政治能夠反映這種主動的民意,才算是“真正的民國”。(35)《主動的民意》,《申報》1925年2月21日,第12版。這一說法與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認識不謀而合,直指民國存在的根本問題。

      三、“把政權奪回到人民手中”:創(chuàng)造“真民國”

      盡管民國存在諸多問題,但是此時的北京政府仍然以正統(tǒng)自居,并且極度畏懼中國共產(chǎn)黨等進步勢力的發(fā)展壯大。在此期間,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主張破舊立新,創(chuàng)造真正的“民國”。正如前文所述,早在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前,陳獨秀、李大釗在指出民國尚未建成的同時,已經(jīng)提出過改造國家的主張。

      作為民國的締造者,孫中山對此最有發(fā)言權,其在不同場合多次提及要造成真正的“民國”,并始終以此作為繼續(xù)革命的職志。1921年1月,孫中山在中國國民黨交通部成立大會上發(fā)言指出:“民國雖已十余年,禍亂相尋,實際未達共和境界,不過將滿洲統(tǒng)治權換入腐敗官僚和復辟派手中。北方政府實在不是民國政府,我等要造成真正民國,還要將辛亥革命未了的事業(yè),做個成功。但欲革命成功,便須鞏固基礎?!?36)《本社專電》,《民國日報》1921年1月29日,第2版。孫中山自知“民國”未達“共和境界”,故而在辛亥革命后仍將“爭真正之中華民國而建設之”作為其不懈奮斗的目標。(37)桑兵主編:《孫中山史事編年》第8卷,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4418頁。

      與孫中山不同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提出創(chuàng)造真正的“民國”,是用革命的手段打倒北洋軍閥勢力,建立一個由人民執(zhí)掌權力的國家。1922年6月,針對時局上的問題,中國共產(chǎn)黨在其發(fā)表的主張中提出“民主政治當然由民主派掌握政權”。然而所謂民主派執(zhí)掌政權,絕非是在舊有軍閥勢力統(tǒng)治之下,將總統(tǒng)或內(nèi)閣人選從民主派中選舉而來,乃是“由一個能建設新的政治組織應付世界的新環(huán)境之民主黨或宗旨相近的數(shù)個黨派之聯(lián)合,用革命的手段完全打倒非民主的反動派官僚軍閥,來掌握政權”(38)《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時局的主張》(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35—36頁。。很顯然,中國共產(chǎn)黨即是能夠建設新的政治組織、適應世界新環(huán)境的黨派,同時是能夠領導革命的中堅力量。

      中共二大召開后,共產(chǎn)國際支持中國共產(chǎn)黨與國民黨合作,提出建成一個獨立自主的中國的主張。1922年8月,共產(chǎn)國際在對駐中國特派代表的指示中提出:“國民黨是一個革命組織,它保持著辛亥革命性質并努力創(chuàng)建一個獨立的中華民國。”(39)《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給其派駐中國南方代表的指令》(1922年8月),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編:《共產(chǎn)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2卷,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年版,第324頁。不過,中國共產(chǎn)黨認為,國民黨仍然存在諸多缺點和錯誤,在與其合作開展民主政治以及統(tǒng)一政策的斗爭時,要保持自身“真面目于群眾之前”,“不可混亂了我們的獨立組織于聯(lián)合戰(zhàn)線之中”。(40)《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目前實際問題之計劃》(1922年11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第121頁。共產(chǎn)國際還指示,共產(chǎn)黨“必須在國民黨內(nèi)部和在工會中組成從屬于他們自己的團體”,并成立宣傳機構以“宣傳與外國帝國主義作斗爭、創(chuàng)建民族獨立的中華民國以及組織反對中外剝削者的階級斗爭的主張”。(41)姚維斗、丁則勤:《馬林在華活動紀要》(1922年8月),中國社會科學院現(xiàn)代史研究室選編:《馬林在中國的有關資料》(增訂本),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69頁。共產(chǎn)國際指示中所提出的建立“中華民國”,主要是從民族獨立的角度出發(fā),這符合當時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期許。

      陳獨秀進一步指出,現(xiàn)今中國依舊處于“造國”時代。1922年9月,陳獨秀在《向導》發(fā)表《造國論》一文。在他看來,自辛亥革命以后,中國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獨立的共和國”,實質上“比南洋馬來群島酋長割據(jù)的英、荷殖民地高明不多”,“哪里算得是一個獨立的國”。在這樣的殖民地情形下,“有何國會可言!有何法統(tǒng)可言!有何憲法可言!有何政治可言!”鑒于此,陳獨秀認為,中國依舊沒有脫離“造國”時代,“什么恢復法統(tǒng),什么速制憲法,什么地方分權,什么整理財政,什么澄清選舉”,對于時局真正的要求“不是文不對題,便是隔靴搔癢”。(42)《造國論》(1922年9月20日),《陳獨秀文集》第2卷,第283頁。陳獨秀的“造國”主張,立足于當時的國內(nèi)外形勢,以創(chuàng)造一個獨立的國家為旨歸,力圖擺脫帝國主義列強的壓迫。

      時局真正的要求,是要用政治戰(zhàn)爭的方式,即組織國民軍,創(chuàng)造一個真正的獨立的國家。具體而言,國民軍應該由全國受到壓迫的各階級愛國者,以及“不為私利私圖的有力分子”聯(lián)合起來,號召各階級覺悟的人民群眾組織而成?!案麟A級大群眾聯(lián)合的國民軍如果成立了,國民的革命如果成功了,壓迫我們的內(nèi)外惡勢力如果解除了,民主的全國統(tǒng)一政府如果實現(xiàn)了,這時候才有憲法才有政治之可言,這時候中華民國政治上的創(chuàng)造才算成功。”不過,真正的民國建設仍然只是成功了一半,其他方面的建設須依靠經(jīng)濟,“因為民國必須建設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的幸福上面,人民的幸福又以經(jīng)濟的生活為最切要”。(43)《造國論》(1922年9月20日),《陳獨秀文集》第2卷,第283—284頁。

      值得注意的是,惲代英考察了民國初年實行的諸多制度,認為它們無法為國家尋找到出路。1922年11月20日,惲代英發(fā)表《論三民主義》一文指出:“茍簡的約法,較完密的天壇憲法,形式上人民投票批準的省憲法,乃至強奸民意的新約法,都曾經(jīng)試驗了。責任內(nèi)閣制,大權獨攬的總統(tǒng)制,合議的總裁制乃至軍閥內(nèi)閣國會的三位一體制,亦都曾經(jīng)試驗了。省長縣長亦有些曾經(jīng)民選了,督軍或總司令的名目,亦有些曾經(jīng)廢止了。馬聯(lián)甲亦曾經(jīng)裁兵了。馮玉祥吳佩孚,亦曾經(jīng)化兵為工了。甚至于帝制亦曾經(jīng)恢復了,宣統(tǒng)亦曾經(jīng)被吁請復辟了?!痹趷链⒖磥?所有大家以為可以救國的事都曾試驗過,“然而中國總是這樣壞,而且一天天的更壞更壞”。(44)《論三民主義》(1923年11月20日),《惲代英全集》第5卷,第171頁。針對民初實行諸多制度均未能收效的情形,瞿秋白提出要研究解決中國問題行之有效的方案,即尋求根本的民治計劃。

      至于根本的民治計劃,李大釗認為,要在人民的力量上建立民治政府,即由人民掌管國家政權。1923年5月4日,李大釗在“五四”紀念日的演講中指出,民國成立已有十余年時間,革命目的尚未實現(xiàn),我們應成為延續(xù)革命事業(yè)之人。只是,我們從事此種工作必須明確宗旨,現(xiàn)在應做之事有二:一是組織民眾以作為開展大革命的工具;二是對現(xiàn)政府進行彈劾,“因為我們先(光)組織民眾是不行的,他們是可以破壞我們組織民眾的事業(yè)”(45)《在北京學生聯(lián)合會紀念“五四”大會上的演講》(1923年5月4日),《李大釗全集》第4卷,第219頁;楊樹升、張燕等:《李大釗年譜》,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河北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室編:《河北文史資料選輯》第3輯,河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69—170頁。。6月25日,李大釗等人致電孫中山強調(diào),北洋軍閥派系斗爭毫無益處,因此我們改造國家不能沿襲封建軍閥武力奪權侵占地盤的辦法,這會給人們造成惡劣印象,即認為我們與北洋軍閥“一脈相承”。在李大釗看來,用“舊方法舊軍隊去建立新中國不僅不合邏輯,而且在實踐中也絕對行不通”,我們只能實行新手段,采取新方法,締造新力量,即聯(lián)合商民、學生、農(nóng)民、工人,引導他們團結到黨的旗幟之下,“從人民中建立的新軍隊將用新的方法和新的友好精神捍衛(wèi)民國”。(46)《致孫中山》(1923年6月25日),周芳、李繼華、宋彬編注:《李大釗書信集》,中國文史出版社2015年版,第285頁。

      值得一提的是,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也對中國的未來作出展望。1923年10月20日,有記者追問李大釗對中國的未來有著何種理想。李大釗答稱,聯(lián)合多數(shù)民眾,推翻“壓迫人民的軍閥勢力和機會主義的政客”,“把政權奪回到人民手中”。至于根本的計劃,則必須由全國的商會、農(nóng)會和工會的代表組成議會,這在當前的情況下很難實現(xiàn)。然而,即便是困難重重,“也只能為這一理想而奮斗,此外別無真正能夠挽救民國的出路”。(47)《就中國現(xiàn)狀答記者問》(1923年10月20日),《李大釗全集》第4卷,第447—448頁。

      這一時期,北京政府對于中國共產(chǎn)黨愈發(fā)害怕,且濫用刑律迫害中國共產(chǎn)黨人。《申報》于1925年2月4日披露,北京政府司法部訓令對于查獲宣傳共產(chǎn)黨者,將依據(jù)刑律從嚴查處,“如有政黨為護符者,亦一律依法辦理”(48)《北京電》,《申報》1925年2月4日,第5版。。當月14日,陳獨秀向時任北京政府司法總長的章士釗致信以示反對。該信指出,中國共產(chǎn)黨已經(jīng)成立五年,其根本責任在于維護廣大工人和貧農(nóng)利益,而目前的政治主張則是“推翻壓迫中國民族的帝國主義,推翻擾害全國人民的軍閥政治,建設真正獨立的民主的國家”。陳獨秀強調(diào),真正要被查處的絕非共產(chǎn)黨人,而應是“不依法律,不由民意,以武力奪政擾民,竊號自娛”的軍閥。(49)《陳獨秀致章行嚴》(1925年2月14日),水如編:《陳獨秀書信集》,新華出版社1987年版,第389—391頁。

      大革命開始后,北京政府始終以民國合法政權自居。針對此,中國共產(chǎn)黨人進一步表示,“民國”只是北洋軍閥的招牌,而繼續(xù)革命才是唯一法統(tǒng)。1925年10月,陳獨秀發(fā)表雙十節(jié)感言,直指“現(xiàn)在的北京政府是繼續(xù)前清以來的軍閥官僚政府”,這種事實無人否認。同時,北京政府及其所轄的各省均以“民國”作為招牌,但是它們的制度、人物、思想以及習慣依舊未能脫離光宣時代,“一切民國成立的基本條件如集會、結社、言論、出版之自由,仍然絲毫沒有”(50)《今年雙十節(jié)中之廣州政府》(1925年10月12日),《陳獨秀文集》第3卷,第313頁。。1926年1月13日,中國共產(chǎn)黨北京地委機關刊物《政治生活》刊登趙世炎的文章《政治現(xiàn)狀與新的戰(zhàn)斗之預備》。該文提出,現(xiàn)在為國民革命時代,而國民革命無需法統(tǒng),因為“法”產(chǎn)生于國民,“只有繼續(xù)辛亥革命才是國民惟一的法統(tǒng)”?,F(xiàn)在的法統(tǒng)論調(diào)不過是軍閥官僚攫取政權、欺騙民眾的名頭,即使是“臨時約法”也無從談起,因為根本大法的提出須待國民革命成功后,并且根本大法所賦予的人民自由權利,“早已被軍閥官僚蹂躪無余”。(51)《政治現(xiàn)狀與新的戰(zhàn)斗之預備》(1926年1月13日),《趙世炎文集》,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76頁。

      面對北伐的攻勢,北洋軍閥勢力極力否認國民革命的合理性。1926年10月,孫傳芳復函孫洪伊指出,“民國既已告成,已無再談革命之理”,其制度良否則以一部憲法為指歸。如果要實行孫中山先生的主張,須依照合法手續(xù)“妥為訂定,乃克有濟”。倘若以武力為后盾,“其信用僅等于項城之約法會議”。(52)《孫蔣對和平運動之表示》,《申報》1926年10月7日,第13版。孫傳芳所言反映了北洋軍閥勢力對大革命的認知。

      對于孫傳芳所謂的“民國既已告成,已無再談革命之理”,陳獨秀不以為然,質問“中華民國果然由辛亥革命而成立了嗎”,實際上絕無此事,更屬無稽之談。自孫中山辭任臨時大總統(tǒng)以來,“只有中華袁國、中華段國、中華直奉國,而沒有中華民國”。(53)《寸鐵》(1926年10月19日),《陳獨秀文集》第3卷,第520—521頁。袁世凱當權后,所謂的“中華民國”早已成為北洋軍閥“負之而趨”的招牌,現(xiàn)在號召國民革命討伐北洋軍閥,他們卻高呼是“革民國之命”,這顯然不合乎實情。陳獨秀進一步指出,如果“北洋軍閥就是民國”,那么革北洋派之命“就是革民國之命”。(54)《寸鐵》(1926年10月19日),《陳獨秀文集》第3卷,第522頁。由此可見,中國共產(chǎn)黨對于什么樣的國家才算“民國”,對于“民國”是否真實存在,始終有著自身的判斷標準。

      這一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提出的創(chuàng)造真正的“民國”,是其對“民國”這一概念的建構,即推翻北洋軍閥勢力統(tǒng)治的“民國”,依靠人民的力量建立新的國家。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chǎn)黨并未氣餒,仍然在為此繼續(xù)抗爭。

      余論

      面對時局,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直指真正的“民國”尚未出現(xiàn)。而對于民初政爭,中國共產(chǎn)黨人認為爭法統(tǒng)并非現(xiàn)時所需,且民國國會已經(jīng)偏離代議制,共和政治陷入無序,難以代表民眾利益。在中國共產(chǎn)黨人看來,國家的根本問題應是體察民眾的根本訴求,即打倒軍閥和帝國主義列強。針對民初各種制度實踐未能成功的情形,中國共產(chǎn)黨人提出要尋求根本的民治計劃,創(chuàng)造真正的“民國”,建立由人民掌權的國家。很顯然,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民國”的認知與建構,一方面立足于當時中國的國情,另一方面則是從自身階級立場出發(fā)提出的政治主張,并以改造積弱積貧的國家為職志。

      不僅僅是建黨之初,在獨立領導武裝斗爭反抗國民黨之后,中國共產(chǎn)黨人始終認為“中華民國”有名無實,主張要建立名副其實的“中華民國”,建設一個全新的國家。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之時,曾發(fā)布通告稱:“所謂中華民國,他是帝國主義的工具,是軍閥官僚地主資產(chǎn)階級,用以壓迫工農(nóng)兵士勞苦群眾的國家?!?55)《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布告(第一號)》,《紅色中華》1931年12月11日,第2版。抗日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指出,現(xiàn)在“雖有中華民國之名,尚無中華民國之實”,因此當前的任務就是“循名責實”。(56)毛澤東:《新民主主義的政治與新民主主義的文化》,《中國文化》創(chuàng)刊號(1940年2月15日),第9頁;《新民主主義論》(1940年1月),《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77頁。不難發(fā)現(xiàn),無論是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還是國民黨執(zhí)政之后,中國共產(chǎn)黨人始終認為“民國”徒有其名,并以建設真正的“民國”為目標。

      新中國成立之際,《人民日報》更是直言,辛亥革命后建立的“中華民國”,由于未能徹底摧毀封建勢力,“先有袁世凱的稱帝,后有蔣介石背叛革命”,因此是“歷史上空前黑暗的反動朝代”,(57)《開國的空前盛典》,《人民日報》1949年9月29日,第8版。盡管在名義上依舊以“民國”作為招牌,但是實際上將“人民的一切自由和權利”悉數(shù)剝奪。(58)《愛護我們的祖國》,《人民日報》1949年10月14日,第4版;《關于國旗國歌和年號》,《人民日報》1949年11月15日,第1版。新政協(xié)籌備期間,有代表提議以“中華民國”作為新中國的簡稱,(59)有關新中國確立國名的論述,可參見劉勇、高化民主編:《大論爭:建國以來重要論爭實錄》上,珠海出版社2001年版,第3—10頁;李慶英:《新中國國名確定細節(jié)》,《百年潮》2019年第11期。最終未被采納。盡管“中華民國”的稱謂已經(jīng)不合時宜,但是此種提議卻反映了當時的人們對新中國的一種認可,認為真正的“民國”,即由人民當權的國家已經(jīng)建成。

      猜你喜歡
      軍閥陳獨秀民國
      他們?yōu)楹味紣勖駠?
      電影(2018年10期)2018-10-26 01:55:26
      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民初社會中軍閥的行動邏輯
      民國人愛刷朋友圈
      百家講壇(2016年6期)2016-09-28 08:10:15
      HOW TO REANIMATE A SAGE
      漢語世界(2016年2期)2016-03-14 20:06:38
      HOW TO REANIMATE A SAGE
      在壞的時代也能做好事
      視野(2014年13期)2014-06-25 08:19:48
      民國書家與民國書風
      傳記文學(2014年8期)2014-03-11 20:16:56
      午社“四聲之爭”與民國詞體觀的再認識
      五四運動與陳獨秀價值觀的變化
      在壞的時代能做好事
      讀者(2013年21期)2013-12-21 07:14:26
      云阳县| 准格尔旗| 卢湾区| 桓台县| 庆城县| 天祝| 乐清市| 楚雄市| 修武县| 称多县| 牙克石市| 慈溪市| 永康市| 田阳县| 溧水县| 赤壁市| 易门县| 托里县| 太仆寺旗| 汽车| 东乌| 罗城| 确山县| 临颍县| 商水县| 三明市| 柳河县| 巴彦县| 卓资县| 高碑店市| 大同县| 昭觉县| 桐梓县| 建瓯市| 易门县| 东乌珠穆沁旗| 乡宁县| 渝北区| 昌图县| 都匀市| 鄂托克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