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金美

一

話說唐朝天寶年間，山陽城有個惡霸，名叫胡武。此人自幼習(xí)武，糾集一幫地痞流氓，在山陽城為非作歹，不僅欺行霸市，還強搶民女，無惡不作。

這個惡霸仗著堂舅在京城做官，本地知府也是他堂舅的學(xué)生，歷任縣令都不敢招惹他，這可苦了當(dāng)?shù)氐陌傩铡?/p>

逢五逢十，是山陽城的大集，前來趕集的人一大早就涌入大街小巷。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頭戴草帽，挑著一擔(dān)山貨的中年男子，一雙大腳，走在街上虎虎生風(fēng)。他見不遠外有個集市，便走過去，把擔(dān)子放下，將一張狼皮鋪在地上，把幾只山雞和野兔放在上面，賣起了山貨。

還沒開張，就圍過來三個人，一個禿子，一個斜眼，另一個滿臉麻子。他們二話不說，每人拎起一只山雞，就準(zhǔn)備離開。

賣山貨的男子拿起擔(dān)子上的小秤，忙說：“三位爺，山雞還沒稱，遞過來稱一下，我好按斤收錢?！?/p>

“喂，這個地方是我們胡爺?shù)牡乇P，你怎么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在這里賣山貨，外地人你懂不懂規(guī)矩？”

賣山貨的男子邊收起小秤，邊說：“爺，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地方是胡爺?shù)牡乇P，我馬上就走?！闭f著伸手就向這三人索要山雞。

“還想要山雞，你在這里擺過攤子了，就得交地租費？這三只山雞就算地租費了?！睗M臉麻子的人拎著山雞，一臉得意地說。

“我不在這里擺攤賣了，你得把山雞給我。”

禿子提著山雞，瞪著眼大聲吼道：“還跟老子要山雞，你找死啊。”話音剛落，就飛起一腳，朝賣山貨的男子踢去。

賣山貨的男子不慌不忙，抬腳相迎，就聽“砰”的一聲，禿子“媽呀”一聲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

另外兩個地痞見狀，一左一右就向賣山貨的男子撲來。

那賣山貨的男子猛地伸出左右手，抓住兩個無賴的衣領(lǐng)提了起來，重重地扔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三個無賴，看這賣山貨的男子打他們很有底氣，有種天王老子都敢打的勁頭，嚇得忙從地上爬起來，丟下山雞，落荒而逃。

圍觀眾人哄笑一陣后，勸賣山貨的男子趕快逃，否則等胡武來了，就要吃苦頭了。

可那賣山貨的男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又把山雞和野兔繼續(xù)放在狼皮上，大聲叫賣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有人小聲喊道：“賣山貨的小心呀！胡武帶著打手來了?！痹具€沒有散開的人群，不約而同地閃到兩邊。

只見五六個地痞流氓手里拿著棍棒，在前面開道，后面跟著一個彪形大漢，他們徑直向賣山貨的男子這邊走來。

賣山貨的男子不慌不忙，等這伙人圍上來，抬起頭故意問：“爺，買山雞還是野兔？”

那彪形大漢，看上去四十多歲，長相猥瑣。他沒有搭理賣山貨的，而是沖著被打的三人問道：“是這家伙剛才打的你們？”

三個地痞連聲說道：“胡爺，就是他！”

胡武見面前這位賣山貨的男子一點不懼怕他，氣得他發(fā)瘋似的沖著賣山貨的男子吼道：“小子，膽子不小啊，敢在我的地盤打我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彼荒_踩在山雞的頭上，手一揮，招呼隨他來的幾個地痞無賴：“給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扔到后山喂狼！”

那幾個地痞流氓，舉著棍棒圍著賣山貨的男子。賣山貨的男子不慌不忙地站身子，看了看這幾個人，厲聲說道：“看打！”

隨著一陣混亂伴著慘叫聲，幾個地痞瞬間被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嘴里不停地呻吟。

這時，胡武趁機抬起腳，朝賣山貨的男子踢去。

說起胡武的腿功，有人曾親眼看見他一腳踢飛了一頭山羊，這一腳踢出去，賣山貨的男子不死也得殘。

就在胡武的腳快要靠近那賣山貨的男子時，只見那男子一閃身，胡武這一腳竟落了空。這下好了，胡武失去了重心，整個人重重地跌了個四腳朝天。賣山貨的男子拍了拍雙手，撿起地上的山貨，挑起擔(dān)子揚長而去。

二

其實，賣山貨的男子就是新來的縣令，姓張名平，原是營中大將，素有小諸葛之稱。

兩個月前，張平發(fā)現(xiàn)營中一些將士士氣低落，尤其是從山陽征來的士兵。一打聽，才知道他們縣有個胡武，仗著堂舅這個后臺，在當(dāng)?shù)仄蹓喊傩?，無惡不作，營中有不少士兵的親人被他打死打傷，歷任知縣也都怕他，讓百姓苦不堪言。為穩(wěn)軍心，張平在營中向所有的山陽籍將士保證，半年內(nèi)替他們及山陽百姓除去這個惡霸。

張平?jīng)]有帶人去抓、也沒去找知府告狀，而是通過關(guān)系退出了軍營，再通過層層關(guān)系，山陽縣的縣令被調(diào)走，張平填補了空缺。他帶著營中幾個手下和一個參謀，分別讓他們做衙役和師爺，就來到了山陽縣。

張平一到縣衙，就和師爺計劃，先由張平連夜派衙役到鄉(xiāng)下收了一些山貨。第二天一大早，他化妝成賣山貨的鄉(xiāng)民，于是就有了張平街頭痛打胡武及手下地痞流氓的一幕。

胡武在山陽縣只手遮天，就連縣令、知府大人也要讓他三分，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被一個鄉(xiāng)下來的賣山貨的男子打了，豈能甘休。他派兩個手下跟蹤賣山貨的男子，見他進了縣衙大門，才知道這鄉(xiāng)下人一定是縣衙什么人的親戚，怪不得這么囂張。

胡武覺著衙門里從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幾天前縣令被調(diào)走，照說新縣令也該來了，不如帶一幫人殺進縣衙，活捉了那個賣山貨的男子，也讓新來的縣令知道他胡家的勢力。

于是，胡武帶著二十多個地痞，拿著棍棒，趕到縣衙門囗。正好遇到一個捕快從衙門出來，胡武便向他打聽，剛才有一個賣山貨的男子，溜進縣衙，現(xiàn)在藏在什么地方？那個捕快連忙悄悄告訴胡武：“你要找的賣山貨的男子，就是新來的縣令?！?/p>

胡武沒想到，那人是新來的縣令。他眼珠一轉(zhuǎn)，于是對手下人說道：“你們對著衙門大聲叫喊，要求交出打人賣山貨的男子，如果不交出那個人，就大鬧縣衙?！?/p>

這幫無賴在衙門口叫喊了好長時間，才有一位衙役傳令，新縣令請胡爺面談。

胡武帶著三個幫手，隨著衙役大搖大擺地走進衙門里。

此時衙門北花園的石桌旁，坐著一個人正在紙上寫著什么。衙役走過去：“老爺，本縣胡爺?shù)?！?/p>

那人抬起頭來，驚叫道：“原來是你呀？打不過本縣，還不服是吧，帶這么多人大鬧縣衙，想再打一次？那好，你們四人一起上！”張平邊說邊擼起袖子，站起身奔到胡武的身邊，推著他說：“來呀！打呀！”

胡武沒有料到新縣令會來這么一手，一下子給整蒙了。過了片刻，胡武鎮(zhèn)定下來，大聲說：“大人，我們不知道賣山貨的是你?！?/p>

張平劈手就給胡武一記耳光：“現(xiàn)在知道了？還不快滾?！?/p>

張平讓胡武顏面丟盡，胡武雖然心中有怒，還是強忍著吞下了這口氣。

張平見他不想動手，便讓衙役們把他們轟出去。幾個衙役站在一旁一動不動，最后還是張平像趕鴨子似的，把他們趕出了衙門。

胡武帶著手下灰溜溜地離開了衙門。路上有一地痞問胡武：“胡爺，新來的縣令要跟你打，你怕什么，為啥不出手？”

胡武朝那個問話地痞就是一腳，吼道：“今早五六個都打不過他，在衙門里我怎么敢打?！?/p>

這時旁邊的管家對胡武說道：“胡爺，這個新縣令敢在您面前如此猖狂，我們得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也讓跟他的那班新人長點兒記性！”

胡武說道：“既然新縣令喜歡打，我就請高手，和他打。”

三

很快胡武花重金請來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馬鐵拳，并派管家到縣衙給新縣令送去戰(zhàn)書，要以決戰(zhàn)解恩怨，并定好日子在縣南街決斗。

老衙役見新縣令接下了胡武下的戰(zhàn)書，等胡武的管家走出衙門，才小聲道：“我的大老爺，何必與他斗？你是斗不過他的?！彼茄瞄T里的老衙役了，對胡武很是懼怕。

張平笑著問他道：“老衙頭，你這么懼怕胡武呀？”

老衙役先嘆了口氣，張望了一番，見四周無人，才說道：“唉，張大人，我就與你透個底吧！胡武有知府及京城做大官的親戚做靠山，勢力很大，手上還有一幫人，哪一任大人不懼怕他？我看大人年紀(jì)輕輕，前途不可限量，何必去招惹他，平白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憋@然他在勸阻張平。

張平拍拍老衙頭的肩膀，安慰他說：“別怕，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很快新縣令要和胡武決斗的消息在山陽縣傳開了。

到了決斗的那天，很多人都趕到縣南街看熱鬧。但是快到晌午了，還沒見到新縣令的影子。

胡武派人去縣衙找他，卻不見他的蹤影?？礋狒[的人漸漸散去，胡武氣得咬牙切齒，大聲喊：“狗縣令敢戲耍老子，我看他是活到頭了。”說著手一揮：“殺進縣衙，做掉狗官！”馬鐵拳和一幫地痞拿著家伙隨著胡武直奔縣衙。

走到半路，遇到知府派來的通判，通判問胡武：“胡爺，帶這么多人干啥去？”

胡武大聲道：“到縣街殺新來的狗官?！?/p>

通判連連擺手：“去不得，這么多人，帶著家伙，攻打縣衙，是造反，要殺頭的?！边@個通判壓低聲音，悄悄對胡武耳語道，“要想做掉這個縣令，得從長計議?！?/p>

胡武只好作罷，帶著一幫手下返回了老巢。

之后，他帶著兩個地痞連夜趕到府衙，把新縣令欺負(fù)他的事和他準(zhǔn)備做掉新縣令的想法說給知府李廣聽。說完后，胡武拿出一顆藍色寶珠，放在李廣的手里。

李廣看著手中的寶珠，笑道：“胡爺，要想做掉張縣令還是有辦法的?！比缓蟾皆诤涞亩渑暂p輕說：“派人暗中監(jiān)視他，只要他離開縣衙，你就乘機將他做掉，到時，本府就以山陽縣令張平被山匪所殺結(jié)案?！?/p>

胡武得到李廣的指點，回去后便等待時機。

誰知張平就是躲在衙門里不出來，急得胡武整天吃不香，睡不好。這天馬鐵拳家里來信，信中說他舅舅去世，馬鐵拳從胡武這里拿了銀兩，就急匆匆吊唁去了。

馬鐵拳前腳剛走，張平后腳就得到了消息。張平帶著衙役，直奔胡武的老巢。

很快，一個監(jiān)視縣衙里動靜的地痞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向胡武稟報：“胡爺，縣令張平帶人來了?！?/p>

胡武心想，張平躲了這么多天，怕是想通了，來給老子賠不是的。他走出去，看見張平正好到了大門外。

張平見了胡武，沒等他開口，就劈頭蓋臉地罵道：“狗黃牙，本縣今天來就是跟你決斗的?！闭f著一巴掌甩在了胡武的左臉上。

胡武白挨了一巴掌，摸著臉：“你，你……”

此時院外院內(nèi)的那些地痞流氓被縣令張平的氣勢震住了，一個個站在原地發(fā)呆。張平指著胡武說道：“狗東西，服不服，不服就出手，本官現(xiàn)在就陪你練練，來來來！出手??！”說著又一巴掌打在胡武的右臉上。

胡武被張平連扇了兩個耳光，血從嘴里流了出來，疼得連退幾步，捂著臉朝院內(nèi)院外的人喊道：“你們給我上，亂棍打死他！”院內(nèi)院外的地痞流氓操起家伙，一擁而上，把張平圍在中間。

張平大叫一聲：“不想死的，站著別動！”隨后手一揮，左右民房上突然多了十幾個弓箭手，個個拉弓搭箭，一群地痞流氓嚇得紛紛往后退。胡武見狀氣得一跺腳，縮進院里不敢出來了。

最后，張平在胡武院墻上寫了一行字：胡武是條惡狗，眾人防咬可打。

四

這一天，張平接到密令，朝中大員進京，要經(jīng)過山陽縣龍家灣，命他帶人到鄰縣迎接朝中大員，再把他護送到下個目的地。

張平和師爺一商議，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利用朝中大員之手除掉胡武。于是張平就召集衙役，放出風(fēng)聲，說自己明天要去鄉(xiāng)下考察民情。

很快胡武得到了密報，心想，終于等到這天了。于是他帶上全部地痞流氓和馬鐵拳以及另外兩名高手，扮成山匪，帶著棍棒和砍刀埋伏在一片山林中……

朝中大員是秘密進京的，帶的隨從只有四個人，但都是營中一等一的高手?？斓较挛鐣r，張平才在鄰縣境界接到朝中大員，然后安排朝中大員坐上自己的轎子，沿原路往山陽城趕。

朝中大員坐著轎子，正行走在山間小道上，忽然聽見山上傳來嗚嘟嗚嘟的牛角號聲。很快一伙山匪從山上密密麻麻的松林中沖了出來，有的拿著棍棒，有的拿著砍刀，還有的拿著板斧，一出林子，就往轎子這邊沖。

抬轎子的衙役見狀，迅速放下轎子，拔出腰上的佩刀護著轎子。原來縣衙的老衙役們早已嚇得放下手中兵器，跑得比兔子還快，不見蹤影了。

朝中大員坐在轎子里，撩開轎簾，見山上沖下來一伙山匪，正沖自己坐的轎子而來，吃驚不小，好在有四個高手，張平和師爺以及張平從營中帶來的士兵，與這伙山匪奮力拼殺。很快這伙山匪被殺得屁滾尿流，山匪中有三個能打的，被朝中大員帶來的四大高手圍打，瞬間斃命。

山匪頭子見勢不妙，扔下手中的砍刀拼命逃跑，張平立即率衙役們追殺，追了半里路，草叢中射出一支箭，正好射中山匪頭子的大腿，山匪頭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原來草叢中射出的一箭，是暗中保護朝中大員的神箭手。其他山匪見狀，紛紛放下手中的棍棒和砍刀。

張平走向前，用刀尖挑開受傷山匪頭子的頭套：“胡武，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他押回縣衙?！?/p>

胡武及一幫地痞流氓被衙役們?nèi)坷壯褐量h衙。由于性質(zhì)惡劣，于是特事特辦，張平連夜升堂，朝中大員親自坐鎮(zhèn)，以胡武聚眾造反罪，判他隔日問斬。

隨后連夜行文上報，將無惡不作的胡武及一幫地痞流氓全部以聚眾造反罪處斬。

臨刑前，胡武對張平說：“我惹錯了縣令，斷送了性命?！睆拇松疥柨h的百姓過上了安居樂業(y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