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部的中篇小說《馬賽克》,痛點在于主人公與生活的“錯過”。結束外出打工、退守小城生活之際,曹笛心理轉(zhuǎn)折逐漸加劇,曾被千篇一律“寄宿制”職場掩蓋了的苦悶,在獨居慢生活狀態(tài)下升級——連一個真心朋友也沒交到;從沒有一段愛在她身上停留過;即將年滿三十的女人,竟找不到一個可以馬上聊天的人……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模糊不清?;氐叫〕菫楸苁烊?,“捏緊口罩上的鼻夾”成了她的習慣動作,這種隱痛之下“馬賽克”式的遮蔽,對應當下社會一種人格特征。而在郭經(jīng)理面前羞答答的緊張、對許圓的小叔自作多情的幻想,以及還原學生時代“被暗戀”的饑渴情狀,照出了無論闖蕩還是還鄉(xiāng)都無法消除的精神欠賬。
湯展望的短篇小說《去動物園見馴鹿》,以憂郁之克制、沉潛之寧靜,敘述生命中自然而然的磨礪。二十年前“我”與外號叫馴鹿的她在動物園奇特相遇,繼而有了她“以后做我小弟吧,姐罩著你”的“豪言壯語”。她是曾給“我”童年帶來壓抑的調(diào)皮女生,也是陪“我”經(jīng)歷父母離異之苦、一起燃燒青春的好友。她見證了“我”“沒有家”那一刻襲來時的空曠,分享了“我”青春期最大的失望。二十年后,跨越生命中的恍惚,“我”幫馴鹿找回“馴鹿”,找回青春歌單上的羅大佑。小說的情境平實圓潤——“許云路”讀順嘴了就成了“馴鹿”——看似可有可無的設置,卻暗中主宰了小說的韻味。好一個去動物園見馴鹿!
郭薇薇的短篇小說《房客》,冷寂中蘊含著對幻滅的警醒。已經(jīng)獨立生存的“我”,匍匐于父母感情碎片之上。離家時未留下只言片語的母親,成為小說“幕后”沉默的力量。找上門來的大三女生馬丹丹,“戀愛”履歷聽來頹廢,“就是容易愛上別人”的宣告和“哥,讓我報答你”的輕率,細思極恐,其間的慌亂深不可測。她與“我”一時興起的“戀愛”,打盹間又卷入了同屋居住的房客,突如其來的游戲令人無言以對。與這一夜歇斯底里、困頓無望形成對話的,是母親發(fā)來的小說《房客》,她重新回到為婚姻而放棄的寫作,在“輪回”中變得高深莫測。她在隱喻什么?
李世斌的短篇小說《大胡子爸爸》,寫戰(zhàn)爭年代曾經(jīng)給“我”父親當過通訊員的“大胡子”,成為“我”精神、情感世界中謎一般的存在。父親離世后,少年叛逆的“我”敏感于大胡子在母親身邊獨占的角色,心生怨恨——大胡子干嗎一直不找個老婆呢?多年之后,已被視為年輕有為的“我”,得到的答案出人意料。一石激起百尺浪!
張軼盟的短篇小說《處子之島》,玩味于兇險與浪漫相依、簡陋與自在共生的原鄉(xiāng)。野狗與水塘、河流遍布的小島,成就天真的童趣和純潔的交往,也祼露粗鄙、狹隘、扭曲的人性。奶奶的健康人格,為這美丑雜糅的“老家”賦予了情感定力。終于,小島世界被迅速“修改”——留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