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 淇 劉曉明

正念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影響及其理論解釋

賀 淇 劉曉明

(東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 長春 130024)

實現(xiàn)型幸福感是當個體的生命活動與深層價值觀協(xié)調一致時, 積極投入到活動中充分發(fā)揮個人潛能而產(chǎn)生的目的感和意義感。正念可能是影響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途徑最核心的個體內部因素。近期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高度正相關, 注意覺知和接納分別通過預測更高的積極品質和緩解負性情緒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正念訓練提高了臨床與非臨床群體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 S-ART模型(self-awareness, self-regulation, and self-transcendence model)、正念的意義建構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分別從認知調節(jié)、情緒調節(jié)和行為調節(jié)角度解釋了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作用機制。未來應進一步分析正念基本元素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差異性影響, 深化探索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機制, 開發(fā)針對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正念訓練。

正念, 實現(xiàn)型幸福感, 去中心化, 自主性, 自我調節(jié)

1 引言

實現(xiàn)型幸福感(eudaimonic well-being)是當個體的生命活動與深層價值觀協(xié)調一致時, 積極投入到活動中充分發(fā)揮個人潛能, 而產(chǎn)生的目的感和意義感(Ryan & Deci, 2001; Ryff, 2014; Waterman, 1993)。實現(xiàn)型幸福感包括6個維度, 分別為自我接納(self-acceptance)、個人成長(personal growth)、生活目標(purpose in life)、積極關系(positive relation with others)、環(huán)境掌控(environment master)和自主性(autonomy) (Fava & Guidi, 2020; Ryff, 2014)。亞里士多德認為人生最終目的是幸福, 真正的幸福是自我實現(xiàn)(Ryff, 1989)。實現(xiàn)型幸福感相關科學研究和臨床實踐蓬勃發(fā)展, 但如何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在積極心理學中依然是受到忽視的領域(Allen et al., 2021; Ryff, 2014; van Agteren et al., 2021)。實現(xiàn)型幸福感相對穩(wěn)定, 但也可以通過心理訓練提高(Weiss et al., 2016)。自我決定理論(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SDT)闡述了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途徑, 認為個體行為調節(jié)的目標和過程會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Deci & Ryan, 2000; Schultz & Ryan, 2015)。以往相關研究主要關注外部社會及文化背景因素對行為調節(jié)的支持作用, 較少關注個體內部因素對行為調節(jié)的影響, 而SDT相關研究認為正念可能是影響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途徑最核心的個體內部因素(Donald et al., 2020; Ryan et al., 2021; Schultz & Ryan, 2015)。

正念(mindfulness)是一種通過將注意指向當下目標而產(chǎn)生的意識狀態(tài), 不加評判地對待此時此刻所展開的各種經(jīng)歷或體驗(Kabat-Zinn, 1982)。正念包含了注意覺知(attention and awareness)和接納(acceptance)兩個基本元素(Bishop et al., 2004)。注意覺知是個體持續(xù)性地監(jiān)測并專注于當下內外部經(jīng)驗。接納是以不判斷、開放性和認同的態(tài)度對待當下時刻內外部經(jīng)驗(Lindsay & Creswell, 2015, 2017)。正念的核心結構是去中心化(Shapiro et al., 2006)。去中心化(decentering)也稱為再感知(reperceiving), 是個體轉變體驗視角的能力, 從沉浸內部體驗轉變?yōu)閹в行睦砭嚯x的客觀觀察內部體驗(Bernstein et al., 2015; Hanley et al., 2020; Shapiro et al., 2006)。正念的內涵包括特質、狀態(tài)和訓練三個方面(汪芬, 黃宇霞, 2011)。正念作為一種自然發(fā)生的品質在個體間具有差異性(正念特質), 并且會隨著時間變化產(chǎn)生波動(正念狀態(tài)), 正念特質和正念狀態(tài)可以通過特定冥想練習提高(正念訓練) (Brown & Ryan, 2003; Keng et al., 2011)。在理論研究中, 研究者通常將正念視為特質、狀態(tài)和訓練的統(tǒng)稱; 在實證研究中, 由于三者研究方法不同而有所細分(陳國典, 楊通平, 2020)。正念相關療法包括正念減壓療法(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program, MBSR)、正念認知療法(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MBCT)和辯證行為療法(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 DBT)等(Tang et al., 2015)。在過去幾十年里, 正念相關實證研究大幅度增長(Baer et al., 2019; Goldberg et al., 2022; Tomlinson et al., 2018; van Dam et al., 2018; Wang et al., 2021), 但正念相關組織概念和理論模型仍十分有限(Garland et al., 2015; Lindsay & Creswell, 2017)。并且已有理論主要關注正念的消除機制, 即正念如何降低個體不適應性行為以及消極心態(tài)。較少理論關注正念的生成機制, 即正念如何促進個體適應性行為以及積極心態(tài)(Chambers & Hassed, 2015; Garland et al., 2015)。然而, 緩解個體的身心癥狀并不意味著能夠促進積極發(fā)展。

雖然有越來越多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會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并且也有理論從不同角度闡述了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機制, 但目前缺少綜述對相關研究成果進行系統(tǒng)梳理和述評。探討這一問題不僅對豐富自我決定理論以及深刻理解正念的價值和生成機制具有重要意義, 還可以為有針對性地運用正念訓練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提供理論參考。因此, 本文將首先探討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關系, 以及注意覺知與接納在其中的差異性作用; 然后分析正念訓練是否能夠有效地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以及適用群體有哪些; 在此基礎上結合相關理論分析為什么正念會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最后闡述未來研究應關注的問題, 以期對今后該領域的研究提供理論參考。

2 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關系：注意覺知和接納的差異性作用

2.1 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關系

首先, 正念特質直接積極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分析二者關系的研究方法主要包括相關研究設計(correlational studies)和橫斷研究設計(cross- sectional studies) (Davidson & Kaszniak, 2015)。一方面, 相關研究設計分析個體間自我報告的正念特質差異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之間相關性(Davidson & Kaszniak, 2015; Tang et al., 2015)。相關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高度正相關, 無論是否有正念冥想經(jīng)驗以及采取何種幸福感取向這種相關關系均顯著(McKay & Walker, 2021; Richter & Hunecke, 2021; Segall, 2021; Voci et al., 2019)。雖然正念特質與享樂型幸福感也顯著正相關, 但是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之間關系更密切(Hanley et al., 2015)。正念特質也積極預測了特定情景下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正念養(yǎng)育(mindful parenting)是指個體有意識地將不判斷性注意帶到當下?lián)嵊^程中, 從而對自己和孩子產(chǎn)生更深刻的了解(Kabat-Zinn & Kabat-Zinn, 1997)。Kim等人(2019)發(fā)現(xiàn)當父母與孩子進行互動過程中采取正念養(yǎng)育態(tài)度, 自身能夠感受到更高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職場實現(xiàn)型幸福感(eudaimonic workplace well-being)是指員工對自己在工作環(huán)境或工作角色中成長能力和最佳表現(xiàn)的主觀評價(Bartels et al., 2019)。Nourafkan等人(2022)發(fā)現(xiàn)正念特質積極預測了大學學者的職場實現(xiàn)型幸福感。另一方面, 橫斷研究設計通過在同一時間點對比冥想者(有長期正念冥想經(jīng)驗的個體)和非冥想者(無長期正念冥想經(jīng)驗的個體), 假設兩組在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上表現(xiàn)出的任何差異, 都是長期正念冥想練習提高正念特質引起的(Davidson & Kaszniak, 2015; Tang et al., 2015)。橫斷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冥想者與非冥想者相比實現(xiàn)型幸福感水平更高, 并且他們對幸福感的理解也不同(Hanley et al., 2015)。心理學中對幸福感的研究包括4個方面, 即取向、行為、經(jīng)驗和功能, 其中幸福感取向(orientations to happiness)是指個體追求并獲得幸福的方式, 包括價值觀、動機和目標(Huta & Ryan, 2010)。Richter和Hunecke (2021)發(fā)現(xiàn)冥想者與非冥想者相比有顯著更高的生命意義和實現(xiàn)型幸福感取向。此外, Hanley等人(2015)發(fā)現(xiàn)冥想者將享樂型幸福感和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歸類到一個統(tǒng)一的幸福結構中, 而非冥想者認為享樂型幸福感和實現(xiàn)型幸福感完全不同。

其次, 正念特質在內外部壓力事件與低實現(xiàn)型幸福感關系間起調節(jié)作用。正念調節(jié)了外部壓力事件的消極影響, 例如Sugiura和Sugiura (2018)發(fā)現(xiàn)正念特質中不判斷和描述維度調節(jié)了收入水平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間的關系。具體而言, 只有在不判斷或描述水平低的個體中, 低收入與更低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正相關, 而無論收入水平高低, 不判斷或描述水平高的個體均有更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Li等人(2022)發(fā)現(xiàn)在中國青少年群體中網(wǎng)絡排斥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負相關。然而, 只有正念特質為低水平到中水平個體中, 網(wǎng)絡排斥會通過反芻負向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 但在高正念特質個體中沒有這種效應。正念特質也調節(jié)了內部壓力事件的消極影響。白日夢(daydreaming)是注意從處理當前主要身心工作或外部刺激引起的知覺反應, 轉移到關注內部想法上(Brandmeyer & Delorme, 2021)。Sugiura和Sugiura (2020)認為白日夢的背景和內容決定了它是否能產(chǎn)生消極影響。正念代表白日夢背景, 即個體正念水平?jīng)Q定其是否能覺知、接納且有意控制白日夢, 使白日夢發(fā)生在適應性情境中; 御宅(電子游戲和動漫等)代表白日夢內容。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在正念不判斷和御宅消費都低的情況下, 白日夢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負相關。這可能說明高判斷個體會認為白日夢是缺少專注、低能力甚至是不成熟的表現(xiàn), 低御宅消費個體可能對幻想評價更低, 二者協(xié)同使白日夢導致更低的成長感和自我實現(xiàn)感。而高正念不判斷會緩解白日夢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消極影響。

2.2 注意覺知和接納在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關系中的差異性作用

注意覺知和接納是正念區(qū)別其它心理結構的兩種基本元素, 二者可以分別通過正念量表的不同維度進行測量(Bishop et al., 2004; Lindsay & Creswell, 2015, 2017)。其中, 使用最廣泛且測量最全面的正念量表是正念五因素量表(Five 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 FFMQ) (Eisenlohr-Moul et al., 2012)。FFMQ包括5個維度, 其中測量注意覺知也稱為正念“what”能力的維度包括：觀察(observing)即注意個體內外部經(jīng)驗、描述(describing)即用詞匯描述經(jīng)驗、有覺知的行動(acting with awareness)即覺知個體當前活動并且避免自動化行為(Baer et al., 2006; Eisenlohr-Moul et al., 2012; Iani et al., 2020); 測量接納也稱為正念“how”能力的維度包括：不判斷(non-judging)即采取不評價的態(tài)度對待內部經(jīng)驗, 以及不反應(non-reacting)即個體不立即對情境、感受或想法做出反應的傾向(Baer et al., 2006; Eisenlohr-Moul et al., 2012; Iani et al., 2020)。

有研究認為正念特質中的注意覺知單獨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非核心元素相比, 注意覺知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核心元素關系更密切, 實現(xiàn)型幸福感核心元素包括自主性、個人成長和生命目的, 主要涉及對復雜生命品質的理解(Iani et al., 2017)。Hanley等人(2017)發(fā)現(xiàn)將自我視為與更廣闊社會、自然和宇宙相互聯(lián)系且相互依存的個體, 即無我(selfless)水平更高的個體實現(xiàn)型幸福感更強。觀察與描述通過更高無我水平積極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此外, 有覺知的行動及不判斷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顯著正相關, 但是不反應與無我及實現(xiàn)型幸福感均無顯著相關?？酥苾?yōu)勢(temperance strength)是指個體堅持達成目標并表現(xiàn)出自我控制, 體現(xiàn)為判斷、謹慎、堅持、學習和謙虛。Duan和Ho (2018)進行的縱向研究發(fā)現(xiàn)觀察通過克制優(yōu)勢積極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 但是不判斷負向預測克制優(yōu)勢及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此外, 對于非冥想者來說, 有覺知的行動是正念特質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最重要的維度。而對于冥想者來說, 描述是正念特質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最重要的維度(Hanley et al., 2015)。

也有研究認為接納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有重要影響。例如Josefsson等人(2011)發(fā)現(xiàn)冥想經(jīng)驗通過更高正念五因素水平間接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 簡單中介分析顯示不反應是其中最主要的中介變量。Ford等人(2018)進行的相關研究發(fā)現(xiàn)在控制潛在相關變量重評、反芻和正念的情況下, 不判斷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正相關。之后進行的2周日記研究發(fā)現(xiàn)習慣性不判斷情緒和想法預測了日常壓力源引起的更低負性情緒經(jīng)驗, 從而解釋了6個月后不判斷與更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間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接納情緒和想法, 幫助個體在面對壓力時體驗到更低負性情緒, 從而表現(xiàn)出更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

綜上所述, 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高度正相關, 冥想者與非冥想者對幸福感的理解不同, 冥想者有更高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取向。并且, 正念特質也調節(jié)了內外部壓力事件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間的負向關系。此外, 正念特質中的注意覺知通過更高的無我和克制優(yōu)勢等積極品質正向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接納通過緩解壓力事件引起的消極情緒正向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這一研究結果與正念的監(jiān)測與接納理論(Monitor and Acceptance Theory, MAT)相類似。MAT認為在情緒中性背景下注意覺知能夠單獨產(chǎn)生積極效果。然而在壓力事件下注意覺知也可能會惡化心理痛苦, 接納通過緩解注意覺知與心理痛苦間的關系, 調節(jié)消極情緒產(chǎn)生效果(Lindsay & Creswell, 2015, 2017)。

3 正念訓練提高不同群體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

3.1 正念訓練提高臨床群體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

正念訓練提高患有心理癥狀臨床群體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 并且這種效果在訓練結束后能夠得到保持。例如Pots等人(2014)將輕度到中度抑郁癥狀社區(qū)群體分為MBCT組與等待控制組, 結果發(fā)現(xiàn)在8周練習結束后MBCT組實現(xiàn)型幸福感顯著提高, 并且這種效果在3個月后依然保持。Zemestani和Fazeli Nikoo (2019)以患有產(chǎn)期抑郁障礙和焦慮障礙的孕婦群體為被試, 發(fā)現(xiàn)8周MBCT練習不僅顯著降低了她們的抑郁及焦慮癥狀, 也提高了實現(xiàn)型幸福感和適應性情緒調節(jié)策略的使用, 這種效果在練習結束1個月延后測中保持不變。

正念訓練也能夠提高患有身體癥狀臨床群體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例如Yüksel等人(2021)將腰間盤突出癥狀(Lumbar disk herniation, LDH)患者分為對照組和正念基礎的干預(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s, MBI)組, MBI組接受每周兩次, 每次75分鐘到90分鐘, 共4周的正念練習。結果發(fā)現(xiàn)與對照組相比, MBI組患者在訓練后實現(xiàn)型幸福感顯著提高。Maddock等人(2019)發(fā)現(xiàn)8周MBCT練習與常規(guī)治療相比, 顯著降低了銀屑病患者的銀屑病癥狀、焦慮及抑郁水平, 并且提高了患者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然而, 在3個月延后測中, 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沒有得到保持, 只有降低患者抑郁水平的效果保持不變。研究者認為這可能是由于MBCT最初是針對緩解抑郁癥狀開發(fā)的練習。為了延長正念訓練效果, 需要針對低實現(xiàn)型幸福感等問題, 設計出更有針對性的練習方案。

3.2 正念訓練提高非臨床群體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

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訓練能夠提高非臨床群體中學生、職工和運動員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 并且這種效果可以得到長期保持。例如Long等人(2021)發(fā)現(xiàn)6周正念基礎應對能力提升訓練(mindfulness- based promotive coping program), 顯著提高了美國大學生群體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中與他人的積極關系, 并且這種效果在3個月延后測中依然保持不變。Bostock等人(2019)將公司員工分為對照組和正念練習組, 其中正念練習組接受連續(xù)45天每天10分鐘到20分鐘的正念手機應用程序錄音練習。結果發(fā)現(xiàn)與對照組相比, 正念練習組在訓練結束后包括實現(xiàn)型幸福感和享樂型幸福感在內的整體幸福感顯著提高, 并且這種效果在16周延后測中依然保持不變。Jones等人(2020)發(fā)現(xiàn)與單獨進行專業(yè)運動訓練相比, 將8周MBSR與專業(yè)運動訓練相結合, 顯著提高了女子賽艇運動員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主觀及客觀睡眠質量、應對能力以及賽艇成績, 并且這種效果與正念水平的提高顯著相關。正念訓練也能夠有效改善個體在疫情期間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并且緩解疫情使人產(chǎn)生的心理負擔(Terzio?lu, et al., 2022), 例如意大利女性在COVID-19居家隔離期間自我接納與生命目的感顯著降低, 然而在此期間進行正念練習的女性實現(xiàn)型幸福感顯著提高(Accoto et al., 2021; Matiz et al., 2020)。

3.3 正念訓練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局限性

雖然正念訓練能夠有效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 但由于實現(xiàn)型幸福感相對穩(wěn)定, 需要較長正念訓練時間才能夠達到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Weiss et al., 2016)。享樂型幸福感(hedonic well-being)認為幸福是個體的快樂體驗和對生活的積極認知評價, 包括情緒幸福感和認知幸福感(Diener et al., 2003)。Kosugi等人(2021)分析了MBCT對社區(qū)低生活滿意度居民享樂型幸福感及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影響。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 8周正念練習階段顯著提高了個體的正念水平和認知幸福感。認知幸福感即生活滿意度, 是個體對生活質量的整體認知評價(Diener et al., 2003)。正念訓練結束后2個月追蹤階段顯著提高了個體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和情緒幸福感。情緒幸福感是個體對生活品質的主觀體驗, 包括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Diener et al., 2003)。MBCT對個體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效果的順序依次是認知、情緒和實現(xiàn)型幸福感。短期且小劑量的正念訓練可能不會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例如Flett等人(2018)要求大學生連續(xù)10天每天10分鐘跟隨正念冥想手機應用程序練習, 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兩種正念冥想手機應用程序練習, 均未能對大學生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顯著影響。研究者認為這可能是由于每天10分鐘低強度的正念練習, 不足以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改變。

綜上所述, 正念訓練不僅能夠提高患有心理癥狀和患有身體癥狀臨床群體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正念訓練也能夠提高非臨床群體中學生、職工和運動員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并且在多數(shù)群體中, 這種效果在訓練結束后能夠得到保持; 然而, 值得注意的是足夠長時間的正念訓練, 才能產(chǎn)生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 時間較短且小劑量的正念訓練可能不會產(chǎn)生這種效果。此外, 在患有身體癥狀的臨床群體中, 正念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沒有得到長期保持, 可能是由于MBCT對于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缺少針對性引起的。

4 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心理機制：基于不同的理論視角

已有研究初步證實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顯著正相關, 并且正念訓練能夠有效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那么, 正念是通過何種途徑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的？下面本文將主要依據(jù)S-ART模型、正念的意義建構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 分別從認知調節(jié)、情緒調節(jié)和行為調節(jié)三個方面就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心理機制進行探討。

4.1 正念通過認知調節(jié)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Vago和Silbersweig (2012)提出正念自我加工框架S-ART模型(self-awareness, self-regulation, and self-transcendence model)即自我覺知、自我調節(jié)和自我超越模型, 用以闡述正念降低痛苦并產(chǎn)生持續(xù)性健康心態(tài)的機制。S-ART模型的假設是人們構建自己日常生活中內外部經(jīng)驗的認知存在不同程度歪曲和偏差, 正念練習會使個體自我覺知、自我調節(jié)和自我超越, 從而了解到引起認知偏差的原因并消除偏差。已有研究證實了這一觀點, 例如有研究依據(jù)S-ART模型發(fā)現(xiàn), 正念中的自我覺知通過自我調節(jié)影響自我超越, 從而積極預測實現(xiàn)型幸福感(Verhaeghen, 2019, 2021)。

與S-ART模型認為正念練習消除個體認知偏差從而產(chǎn)生持久健康心態(tài)相一致, Dahl等人(2015)也認為冥想通過改變不同的認知過程影響幸福感。冥想(Meditation)是一系列強調訓練注意和覺知的自我調節(jié)方法, 通過增強對心理過程的控制, 達到提高幸福、清明和專注等特定能力的目的(Cahn & Polich, 2006)。研究者按照冥想過程中最主要的認知機制將冥想分成注意類冥想(Attentional family)、建構類冥想(Constructive family)和解構類冥想(Deconstructive family) (Dahl et al., 2015)。正念冥想是一組以正念技術為核心的冥想練習方法(Ivanovski & Malhi, 2007), 包括三種冥想類別中的元素。例如, MBSR、DBT中的正念部分和MBCT中的正念部分等屬于注意類冥想; 第二代正念干預(Second-generation mindfulness- based interventions, SG-MBIs)中納入的四無量心冥想和認知基礎的慈心訓練等屬于建構類冥想; MBCT中的認知部分等屬于解構類冥想(Dahl et al., 2015; Zheng et al., 2022)。值得注意的是, 在實際正念訓練方案中可能同時包括三類冥想元素, 并通過相應認知機制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首先, 注意類冥想通過增強個體對自己意識過程的覺知能力即元覺知(meta-awareness), 來降低個體沉浸于意識內容中, 導致不能監(jiān)測和調節(jié)心理活動的自動化過程即經(jīng)驗融合(experiential fusion), 對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Dahl et al., 2015)。已有實證研究證實正念訓練會增強個體對感知過程(Tang et al., 2019)和認知過程(Chu & Mak, 2020)的元覺知, 從而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例如Tang等人(2019)提出身心整合訓練(integrative body-mind training, IBMT)通過與心智覺知有關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central nervous system, CNS)和與身體覺知有關的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autonomic nervous system, ANS)交互增強自我控制能力從而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Chu和Mak (2020)進行的元分析發(fā)現(xiàn)MBI通過增強由元覺知、不認同于內部經(jīng)驗和降低對思維內容反應三個交互元認知過程組成的去中心化, 以及自我覺知積極影響生命意義感。

其次, 建構類冥想通過提高認知重評和觀點采擇來改變個體不適應性認知內容, 尤其是改變個體關于自我不適應性潛在信念和概念即改變自我圖式(self-schema), 來對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Dahl et al., 2015)。心智游移(mind wandering, MW)是一種常見意識體驗, 這種狀態(tài)的特點是個體的注意從處理目標導向的外部環(huán)境刺激, 轉移到內部自我產(chǎn)生, 與刺激無關, 與任務無關的想法上(Brandmeyer & Delorme, 2021; Seli et al., 2018)。Jazaieri等人(2016)在9周慈心禪練習過程中運用經(jīng)驗取樣法發(fā)現(xiàn), 更高慈心禪練習頻率通過降低個體不愉快心智游移內容的同時增加愉快心智游移內容, 從而預測個體對自己及他人更頻繁的關心行為。此外, 自憫(self-compassion)是個體面對失敗、不足或遭遇苦難時, 自己對自己表達憐憫或同情的能力(Neff, 2003)。近年來多項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訓練通過增強自憫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Bailey et al., 2018; Yela et al., 2020; Zheng et al., 2022)。

最后, 解構類冥想通過提高個體研究意識經(jīng)驗本質及動態(tài)性過程即自我探索(self-inquiry)來對自己、他人和世界的內在規(guī)律產(chǎn)生頓悟, 從而降低認知物化來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認知物化(cognitive reification)即個體認為自己的認知、情緒和感知是對現(xiàn)實準確描述的觀點, 尤其是個體認為自我和意識客體獨立于周圍的條件和環(huán)境, 本質上是永恒且實體化的內隱信念(Dahl et al., 2015)。已有實證研究證實將自我視為與更廣闊的社會、自然和宇宙相互聯(lián)系且相互依存的個體, 即無我(selfless)水平更高的個體有更強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Fishbein et al., 2022; Hanley et al., 2017; Kang, 2019; Lewis et al., 2022)。正念訓練能夠顯著的提高無我水平(Hanley et al., 2020)。并且, 正念冥想者與非冥想者相比, 有顯著更高的主客體間相統(tǒng)一, 自我與世界間邊界消融, 卻保留了意識上極樂的意識狀態(tài)即無二覺知(nondual awareness, NDA), 正念冥想者的正念練習頻率與無二覺知特質顯著正相關(Hanley et al., 2018)。

4.2 正念通過情緒調節(jié)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Garland等人(2015)提出的正念的意義建構理論(mindfulness-to-meaning theory, MMT)提供了一個時間動態(tài)性因果關系模型, 闡述當個體面對逆境時, 如何通過正念影響情緒調節(jié)過程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具體而言, MMT認為當個體評估處理壓力事件所需的認知資源超過自己所擁有的資源時就會產(chǎn)生壓力感知, 壓力感知會縮小注意范圍對負性事件產(chǎn)生注意偏向, 從而形成對自己和對世界的消極語義敘述模式。正念冥想要求個體帶有不判斷且不反應的態(tài)度, 注意覺知當下發(fā)生的內部意識內容和外部事件。進入正念狀態(tài)的個體從壓力評估中去中心化, 進入意識的元覺知狀態(tài), 擴大注意范圍獲取之前忽略的背景信息。當個體重新回到日常生活中時, 雖然會不可避免地重新回到語義敘述模式, 但會根據(jù)新獲得的更全面的信息將對壓力源的消極評估轉變?yōu)榉e極評估。在承認壓力事件即時性負面影響的同時, 也認為壓力事件會帶來成長性和意義性。隨著新出現(xiàn)的積極語義敘述框架, 個體會調節(jié)注意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更多與之相應的積極刺激, 提高品味(Savoring)即個體發(fā)現(xiàn)、增強和延長積極體驗的能力, 以及以這種能力為基礎的加工過程(Bryant & Veroff, 2007)。從而啟動價值觀導向的行為, 最終產(chǎn)生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有實證研究驗證了MMT的觀點, 例如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冥想會提高情緒調節(jié)能力(陳語等, 2011)。有縱向研究顯示, 高正念特質的個體對生命事件均有更高的積極重評, 積極重評進一步預測了更強品味和肯定生命事件的能力, 以及更高的生命意義感(Cheung & Lau, 2021; Hanley et al., 2021)。然而, 與MMT認為品味是正念特質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間的中介機制不同, Kiken等人(2017)發(fā)現(xiàn)基線時期的正念特質和品味當下時刻, 交互預測日常積極情緒水平, 從而影響后期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變化。只有正念特質高的個體品味當下時刻, 會通過積極情緒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而正念特質低的個體沒有這種影響。此外, 研究者也發(fā)現(xiàn)當考慮到共存的消極情緒時, 研究結果并沒有發(fā)生變化, 說明積極情緒獨立于消極情緒, 隨著時間的發(fā)展產(chǎn)生廣泛心理健康益處。這一結果與MMT認為正念通過認知重評壓力事件緩解消極情緒, 再通過品味產(chǎn)生積極情緒的假設不一致, 而與拓展建構理論相一致。拓展建構理論(broaden-and-build theory)認為積極情緒獨立于消極情緒, 會拓展個體瞬時認知和行為范圍, 從而為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中的個人成長建構長期個人資源, 包括身體、智力資源、社會和心理資源(Fredrickson, 2001)。

4.3 正念通過行為調節(jié)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自我決定理論(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SDT)試圖指明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途徑, 認為行為調節(jié)的目標和過程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Deci & Ryan, 2000; Schultz & Ryan, 2015)。SDT闡述了行為調節(jié)的方法(How), 也就是正念通過提高基本心理需要驅動的內部行為目標和自主行為調節(jié)過程增強實現(xiàn)型幸福感(Schultz & Ryan, 2015)。具體而言, SDT認為人是積極的有機體, 本質上具有自我實現(xiàn)的傾向性。但是這種傾向不會自然而然發(fā)生, 而是需要外部環(huán)境提供支持滿足個體的基本心理需要?；拘睦硇枰ㄗ灾餍枰?the need for autonomy)、能力需要(the need for competence)和關系需要(the need for relatedness)。滿足基本心理需要就會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 反之阻礙心理需要就會產(chǎn)生心理問題。需要是個體不平衡且匱乏的狀態(tài), 這個狀態(tài)為行為提供動力即動機(Ryan et al., 2008)。

SDT闡述了行為調節(jié)的目標(What), 也就是個體所追求的目標內容及其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關系。內部目標(如個人成長、關系和社區(qū)貢獻等)與滿足基本心理需要密切相關, 會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外部目標(如財富、名譽和形象等)與獲得可見價值或外部認可密切相關, 更少滿足基本心理需要, 可能會引起心理問題(Deci & Ryan, 2000)。正念會通過提高個體關注內部目標增強實現(xiàn)型幸福感。具體而言, 處于正念狀態(tài)中的個體會注意覺知當下內外部經(jīng)驗, 能夠更清楚地了知來自基本心理需要的信息, 從而有意識調節(jié)行為以滿足基本心理需要(Ryan et al., 2021; Schultz & Ryan, 2015; 又見?zcan & Sünbül, 2020; Tang et al., 2019); 也會使個體更清晰地了知外部環(huán)境信息, 并且了解到物質價值不同于基本心理需要, 從而調節(jié)行為降低追求外部目標及外部獎賞(Ryan et al., 2021; Schultz & Ryan, 2015)。

SDT也闡述了行為調節(jié)的原因(Why), 也就是根據(jù)目標調節(jié)行為的過程。自主性動機是個體出于自己的意愿和自由選擇而進行行為的動機。受控性動機是個體出于內部或外部壓力而進行行為的動機。研究者認為自主性程度相對高的動機是更有效的行為調節(jié)方式, 并且預測更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自主性動機的核心是個體能夠反思性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與自己的價值觀和需要相一致(Deci & Ryan, 2000)。正念會提高自主性動機增強實現(xiàn)型幸福感。具體而言, 首先, 依據(jù)強化學習(reinforcement learning)觀點獲得獎賞或逃避獎賞的行為都會被強化, 個體為了便于提取, 長時記憶中會格式化存儲相關線索及獎賞信息。在未來情境中一旦出現(xiàn)類似線索, 個體會自動化做出習慣性反應(Ludwig et al., 2020)。正念使個體意識狀態(tài)更加清晰, 降低與自己價值觀相違背的無意識自動化行為(Ryan et al., 2021; Schultz & Ryan, 2015; 又見 Fuochi & Voci, 2020; Shankland et al., 2021); 其次, 強迫性努力自我管理可能能夠打破自動化行為, 但是高級認知功能和低級自動化反應之間的沖突會使個體出現(xiàn)認知損耗和負性情緒(Ludwig et al., 2020)。覺知也使個體清楚了解即時性行為結果及行為過程中的主觀體驗, 更新獎賞性信息, 將強迫性自我管理行為轉變?yōu)樽灾餍袨?Ludwig et al., 2020)。最后, 正念使個體了解到想法和情緒是頭腦中短暫的客觀事件, 而不是真實自我的一部分即去中心化, 從而降低錯誤認知和負性情緒驅動的沖動行為, 增加真實覺知驅動的意志性行為(Ryan et al., 2021; Schultz & Ryan, 2015; 又見Klein & Robinson, 2019; Tatar et al., 2021)。

4.4 小結

自我調節(jié)(self-regulation)是指個體監(jiān)測并調節(jié)認知、情緒和行為, 從而達到個人目標并適應特定情境中社會認知和社會需要的能力(Berger et al., 2007; Schuman-Olivier et al., 2020; Inzlicht, et al., 2021)。S-ART模型、正念的意義建構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分別從自我調節(jié)認知、情緒和行為的角度, 闡述了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機制。有研究者指出想要說明正念作用機制需要同時說明正念核心結構和基本元素的作用(Shapiro et al., 2006)。以上三個理論均強調了正念核心結構即去中心化的重要作用, 未能闡明正念基本元素注意覺知和接納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差異性影響。依據(jù)相關實證研究和MAT理論發(fā)現(xiàn), 注意覺知通過無我和克制優(yōu)勢等積極品質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接納通過緩解壓力事件引起的消極情緒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注意覺知與接納協(xié)同促進個體從壓力事件中構建意義并獲得積極成長。

5 未來研究方向與展望

通過梳理和總結上述理論及實證研究, 得出正念?自我調節(jié)?實現(xiàn)型幸福感模型(詳見圖1)。正念中的注意覺知和接納協(xié)同通過提高認知調節(jié)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認知調節(jié)過程包括：元覺知降低經(jīng)驗融合, 認知重評和觀點采擇改變不適應性自我圖式, 自我探索降低認知物化; 提高情緒調節(jié)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情緒調節(jié)過程包括：認知重評改變壓力下的消極語義敘述模式及消極情緒, 品味提高積極情緒; 提高行為調節(jié)水平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行為調節(jié)過程包括：提高內部行為目標、降低外部行為目標, 通過降低錯誤認知及負性情緒驅動的行為、降低自動化行為和轉變強迫性努力行為, 從而提高自主行為。此外, 正念也通過促進認知調節(jié)改善情緒調節(jié)從而提高行為調節(jié), 最終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雖然目前關于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研究取得了一定進展, 但仍然存在一些尚未解決的問題。未來研究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重點拓展。

5.1 進一步分析正念不同元素在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中的差異性作用

首先, 正念單維度觀點認為注意覺知是正念產(chǎn)生所有效果的唯一機制(Brown & Ryan, 2003)。有實證研究支持正念單維度觀點發(fā)現(xiàn)注意覺知單獨通過預測無我和克制優(yōu)勢等積極品質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 接納沒有產(chǎn)生作用(Duan & Ho, 2018; Hanley et al., 2017); MAT為正念二維度觀點認為注意覺知單獨增強監(jiān)測經(jīng)驗的強度, 但既會增強積極經(jīng)驗也會惡化消極癥狀, 而接納調節(jié)對情緒經(jīng)驗的反應(Lindsay & Creswell, 2017)。例如有研究發(fā)現(xiàn)接納緩解壓力事件引起的消極情緒從而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Ford et al., 2018)。未來應在控制個體是否經(jīng)歷了壓力事件以及這些事件是否引起了負性情緒的情況下, 同時對比分析兩種元素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預測作用來解決爭議。

其次, 目前已有實證研究主要分析正念特質中兩種基本元素與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關系, 缺少研究分析在正念訓練中注意覺知訓練和接納訓練的不同作用。拆分訓練范式是對比注意覺知加接納訓練、單獨注意覺知訓練和對照組, 在訓練前后認知、情緒和行為方面的變化差異, 來說明不同訓練元素的作用(Lindsay & Creswell, 2017)。已有研究驗證了這種方法具有較好效果, 例如Rahl等人(2017)采用拆分訓練發(fā)現(xiàn)與其他組相比, 注意覺知加接納訓練組有更低的心智游移, 說明正念練習可能通過訓練接納的態(tài)度, 提高個體情緒調節(jié)能力, 從而降低由挫敗和無聊情緒引起的心智游移。同樣, Lindsay等人(2018)采用拆分訓練發(fā)現(xiàn)注意覺知加接納訓練提高積極情緒的效果好于其它組, 結果說明接納當下時刻經(jīng)驗是正念訓練提高日常積極情緒的重要機制。未來可以采取拆分訓練范式探討兩種訓練元素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及相關機制的差異性影響。

圖1 正念?自我調節(jié)?實現(xiàn)型幸福感模型

(資料來源：作者根據(jù)相關資料整理所得)

最后, 雖然正念單維度觀點和二維度觀點都承認注意覺知作為正念核心元素會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產(chǎn)生積極影響, 但是二者均未分開探討注意和覺知的不同作用。覺知(awareness)是意識背景, 監(jiān)測個體內外部發(fā)生的事件。注意(attention)為意識中專注于特定刺激的機制, 是將覺知集中于一個刺激、思想或行為上(Brown & Ryan, 2003)。在冥想練習中, 主要針對于培養(yǎng)注意和覺知的方法分別為注意聚焦冥想(Focused Attention, FA)和開放監(jiān)測冥想(Open Monitoring, OM) (Lutz et al., 2008)。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FA和OM效果不同, 例如FA提高個體執(zhí)行注意能力, 形成串行單通道信息加工方式; OM擴大個體注意范圍提高對感覺環(huán)境監(jiān)測敏感性, 形成了并行信息加工方式, 增強對思維和心理意象的監(jiān)測(Bilevicius et al., 2018; 賀淇, 王海英, 2020)。未來可以進一步探索注意和覺知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及認知調節(jié)的差異性影響。

5.2 深化探索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機制

首先, MMT的兩個假設存在爭議。有研究者不贊同MMT重評假設(Sgherza, et al., 2022), 例如：Lindsay和Creswell (2015)認為正念中覺知情緒, 但不判斷情緒也不對情緒作出反應, 本身就會改變情緒發(fā)展軌跡, 不需要進行認知重評。Chambers和Hassed (2015)同樣不贊同重評假設, 根據(jù)已有智慧傳統(tǒng)觀點, 研究者認為正念并非改變思維內容, 將問題評估轉變成積極評估創(chuàng)造出生命意義感。正念是通過轉變知覺視角使個體從一切概念性思維中去中心化, 從而與覺知相聯(lián)結, 重新熟悉意識中本自具足的生命意義感。正念為認知重評和品味提供了可能性, 它們都是正念的應用效果, 而非正念過程的一部分。Bryant和Smith (2015)不贊同MMT品味假設, 認為正念的作用是使個體覺知到積極經(jīng)驗與消極經(jīng)驗相互獨立、不會相互抵消, 即使在逆境中也能優(yōu)先品味因為壓力變得更明顯的積極經(jīng)驗, 這一過程獨立于認知重評消極經(jīng)驗。并且, 正念是不判斷性地覺知一切經(jīng)驗, 而品味是調節(jié)和延長這些經(jīng)驗的積極部分。因此, 正念不會提高品味積極經(jīng)驗的能力。未來研究可以采用更多種研究方法驗證這些爭議。生態(tài)瞬時評估(ecological momentary assessment, EMA)是隨著時間發(fā)展在真實世界中對個體當前行為、體驗和背景進行實時重復取樣(Enkema et al., 2020)。EMA能夠實時監(jiān)測正念訓練課程中動態(tài)而相互作用的過程(鄒穎敏等, 2021), 以及正念特質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徐慰等, 2018)。例如Shoham等人(2017)的研究采用EMA發(fā)現(xiàn)隨著正念課程發(fā)展, 個體無論在冥想背景下還是日常生活中都表現(xiàn)出更高的正念和去中心化水平。研究結果說明與MMT認為只有處于正念狀態(tài)才會產(chǎn)生去中心化的觀點不同, 正念訓練提高去中心化的效果可以遷移到日常生活背景下。

其次, 除SDT主要關注的內部行為目標和自主行為外, 相關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提高行為能力可能也是正念積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行為調節(jié)機制。例如問題解決思維是人們用來分析和處理問題的思維框架, Arslan和Asici (2022)發(fā)現(xiàn)正念通過增強焦點解決思維, 提高大學生實現(xiàn)型幸福感水平。焦點解決思維(solution-focused thinking)與關注于問題原因的焦點問題思維(problem-focused thinking)相反, 是一種以不探究問題原因、注重未來導向和強調自身資源為特征的問題解決思維模式。焦點解決思維可以提高個體應對變化的能力和自信心。Akin和Akin (2015)發(fā)現(xiàn)高正念特質個體有更強的應對能力從而也有更高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應對能力(coping competence)是個體有效應對消極生活事件和失敗的能力, 表現(xiàn)為無助反應降低和能夠從任何無助癥狀中迅速恢復。未來應進一步構建正念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理論模型。

5.3 開發(fā)針對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正念訓練方案

首先, 目前缺少針對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正念訓練方案。以正念為基礎的訓練方法一般是針對消除臨床群體心理癥狀而開發(fā)的, 例如針對緩解壓力和慢性疼痛的MBSR, 防止抑郁癥復發(fā)的MBCT, 針對邊緣型人格障礙的DBT等(Keng et al., 2011)。雖然近期研究顯示這些訓練方法也可以用于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 但可能存在需要較長訓練時間(Kosugi et al., 2021; Flett et al., 2018)和在患有身體癥狀臨床群體中缺少持續(xù)性等問題(Maddock et al., 2019)。近期有研究者將正念訓練與積極心理干預相結合開發(fā)出針對提高一般群體整體幸福感(享樂型幸福感和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項目, 例如積極正念項目(Positive Mindfulness Program, PMP) (Ivtzan et al., 2016)和正念基礎的積極心理(mindfulness-based positive psychology, MBPP) (Zheng et al., 2022)等。其中, Zheng等人(2022)發(fā)現(xiàn)MBPP提高了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中的環(huán)境掌控, 但沒有顯著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其他維度, 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MBPP針對訓練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內容缺少深入討論和練習。目前, 相對于較多研究關注如何通過心理訓練提高享樂型幸福感, 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方面的研究還較少(Allen et al., 2021; van Agteren et al., 2021), 未來應設計出針對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正念訓練方法。

其次, 未來應進一步分析正念訓練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邊界條件。除上文提到時間短且劑量小的正念訓練可能不會產(chǎn)生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效果, 以及FA和OM可能存在效果差異等訓練有關因素外。有研究者發(fā)現(xiàn)世界觀、練習動機、疾病史和宗教信仰等練習者相關因素, 受訓背景和勝任力等指導者相關因素, 以及指導者與練習者間的關系均會影響冥想是否會產(chǎn)生不良反應(Baer et al., 2019; 孫莎莎, 李小兵, 2022)。未來可以從以上三方面驗證加速或延緩正念訓練提高實現(xiàn)型幸福感效果的影響因素。此外, 目前對實現(xiàn)型幸福感的定義和測量主要基于西方哲學體系, 而中國文化背景下的個體對自我實現(xiàn)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正念源于東方佛教背景, 可能與中國文化價值觀下的實現(xiàn)型幸福感更為契合。未來可以進一步探討文化背景因素在正念訓練影響實現(xiàn)型幸福感中的作用(徐慰, 劉興華, 2013; 傅緒榮等, 2019)。

陳國典, 楊通平. (2020). 正念對親密關系的影響.(9), 1551?1563.

陳語, 趙鑫, 黃俊紅, 陳思佚, 周仁來. (2011). 正念冥想對情緒的調節(jié)作用: 理論與神經(jīng)機制.,(10), 1502?1510.

傅緒榮, 魏新東, 王予靈, 汪鳳炎. (2019). 智慧與幸福感的關系: 基于多元幸福取向的視角.(3), 544?556.

賀淇, 王海英. (2020). 冥想對注意能力的影響.(2), 284?293.

孫莎莎, 李小兵. (2022). 冥想的安全性.,(11), 2570?2585.

汪芬, 黃宇霞. (2011). 正念的心理和腦機制.(11), 1635?1644.

徐慰, 劉興華. (2013). 正念訓練提升幸福感的研究綜述.(3), 197?202.

徐慰, 王玉正, 符仲芳. (2018). 特質正念與控制點調節(jié)日常生活中知覺壓力對消極情緒的影響.,(3), 749?754.

鄒穎敏, 張楠, 王楠, 王婷潔, 劉興華. (2021). 正念干預起效機制的系統(tǒng)綜述：基于多時間點測量的證據(jù).,(3), 653?655+613.

Accoto, A., Chiarella, S. G., Raffone, A., Montano, A., de Marco, A., Mainiero, F., ... Conversi, D. (2021). Beneficial effects of 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training on the well-being of a female sample during the first total lockdown due to COVID-19 pandemic in Italy., Article 5512. https://doi.org/10.3390/ijerph18115512

Akin, A., & Akin, U. (2015). Mediating role of coping competence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indfulness and flourishing.(1), 37?43.

Allen, J. G., Romate, J., & Rajkumar, E. (2021). Mindfulness- based positive psychology interventions: A systematic review.(1), 116. https://doi.org/10.1186/ s40359-021-00618-2

Arslan, ü., & As?c?, E. (2022). The mediating role of solution focused thinking in relation between mindfulness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in university students.(11), 8052-8061.

Baer, R., Crane, C., Miller, E., & Kuyken, W. (2019). Doing no harm in mindfulness-based programs: Conceptual issues and empirical findings., 101?114.

Baer, R. A., Smith, G. T., Jaclyn, H., Jennifer, K., & Leslie, T. (2006). Using self-report assessment methods to explore facets of mindfulness.(1), 27?45.

Bailey, N. W., Nguyen, J., Bialylew, E., Corin, S. E., Gilbertson, T., Chambers, R., & Fitzgerald, P. B. (2018). Effect on well-being from an online mindfulness intervention: "Mindful in May".(5), 1637?1647.

Bartels, A. L., Peterson, S. J., & Reina, C. S. (2019). Understanding well-being at work: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the eudaimonic workplace well-being scale.,(4), e0215957.

Berger, A., Kofman, O., Livneh, U., & Henik, A. (2007). Multidisciplinary perspectives on atten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elf-regulation.(5), 256?286.

Bernstein, A., Hadash, Y., Lichtash, Y., Tanay, G., Shepherd, K., & Fresco, D. M. (2015). Decentering and related constructs: A critical review and metacognitive processes model.(5), 599?617.

Bilevicius, E., Smith, S. D., & Kornelsen, J. (2018). Resting- state network functional connectivity patterns associated with the mindful attention awareness scale.(1), 40?48.

Bishop, S. R., Lau, M., Shapiro, S., Carlson, L., Anderson, N. D., Carmody, J., ... Devins, G. (2004). Mindfulness: A proposed operational definition.(3), 230?241.

Bostock, S., Crosswell, A. D., Prather, A. A., & Steptoe, A. (2019). Mindfulness on-the-go: Effects of a mindfulness meditation app on work stress and well-being.(1), 127?138.

Brandmeyer, T., & Delorme, A. (2021). Meditation and the wandering mind: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underlying neurocognitive mechanisms.(1), 39?66.

Brown, K. W., & Ryan, R. M. (2003). The benefits of being present: Mindfulness and its role in psychological well-being.(4), 822?848.

Bryant, F. B., & Smith, J. L. (2015). Appreciating life in the midst of adversity: Savoring in relation to mindfulness, reappraisal, and meaning.(4), 315?321.

Bryant, F. B., & Veroff, J. (2007).. Mahwah, NJ, US: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Cahn, B., & Polich, J. (2006). Meditation states and traits: EEG, ERP, and Neuroimaging studies.(2), 180?211.

Chambers, R., & Hassed, C. (2015). Commentary on "Mindfulness broadens awareness and builds eudaimonic meaning: A process model of mindful positive emotion regulation".(4), 326?335.

Cheung, R. Y. M., & Lau, E. N. S. (2021). Is mindfulness linked to life satisfaction? Testing savoring positive experiences and gratitude as mediators.Article 591103. https://doi.org/10.3389/ fpsyg.2021.591103

Chu, S. T.-W., & Mak, W. W. S. (2020). How mindfulness enhances meaning in life: A meta-analysis of correlational studies and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1), 177?193.

Dahl, C. J., Lutz, A., & Davidson, R. J. (2015). Reconstructing and deconstructing the self: Cognitive mechanisms in meditation practice.(9), 515?523.

Davidson, R. J., & Kaszniak, A. W. (2015). 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 in research on mindfulness and meditation.(7), 581?592.

Deci, E. L., & Ryan, R. M. (2000). The "what" and "why" of goal pursuits: Human needs and the self-determination of behavior.(4), 227?268.

Diener, E., Scollon, C. N., & Lucas, R. E. (2003). The evolving concept of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 multifaceted nature of happiness.(4), 187?219.

Donald, J. N., Bradshaw, E. L., Ryan, R. M., Basarkod, G., Ciarrochi, J., Duineveld, J. J., ... Sahdra, B. K. (2020). Mindfulness and its association with varied types of motivation: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using self-determination theory.(7), 1121?1138.

Duan, W., & Ho, S. M. Y. (2018). Does being mindful of your character strengths enhance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 longitudinal mediation analysis.(4), 1045?1066.

Eisenlohr-Moul, T. A., Walsh, E. C., Charnigo, R. J., Lynam, D. R., & Baer, R. A. (2012). The “what” and the “how” of dispositional mindfulness: Using interactions among subscales of the five-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 to understand its relation to substance use.(3), 276?286.

Enkema, M. C., McClain, L., Bird, E. R., Halvorson, M. A., & Larimer, M. E. (2020). Associations between mindfulness and mental health outcome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ecological momentary assessment research.(11), 2455?2469.

Fava, G. A., & Guidi, J. (2020). The pursuit of euthymia.(1), 40?50.

Fishbein, J. N., Baer, R. A., Correll, J., & Arch, J. J. (2022). The questionnaire on self-transcendence (QUEST): A measure of trait self-transcendence informed by contextual 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ies.(3), 508? 526.

Flett, J. A. M., Hayne, H., Riordan, B. C., Thompson, L. M., & Conner, T. S. (2018). Mobile mindfulness meditation: A randomised controlled trial of the effect of two popular apps on mental health.(5), 863?876.

Ford, B. Q., Lam, P., John, O. P., & Mauss, I. B. (2018). The psychological health benefits of accepting negative emotions and thoughts: Laboratory, diary, and longitudinal evidence.(6), 1075?1092.

Fredrickson, B. L. (2001). The role of positive emotions in positive psychology: The broaden-and-build theory of positive emotions.(3), 218?226.

Fuochi, G., & Voci, A. (2020). The de-automatizing function of mindfulness facets: An empirical test.(4), 940?952.

Garland, E. L., Farb, N. A., Goldin, P. R., & Fredrickson, B. L. (2015). Mindfulness broadens awareness and builds eudaimonic meaning: A process model of mindful positive emotion regulation.(4), 293?314.

Goldberg, S. B., Riordan, K. M., Sun, S., & Davidson, R. J. (2022). The empirical status of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44 meta-analyses of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1), 108?130.

Hanley, A., Warner, A., & Garland, E. L. (2015). Associations between mindfulness,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 with respect to contemplative practice.(6), 1423?1436.

Hanley, A. W., Baker, A. K., & Garland, E. L. (2017). Self-interest may not be entirely in the interest of the self: Association between selflessness, dispositional mindfulness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15), 166?171.

Hanley, A. W., Bernstein, A., Nakamura, Y., Hadash, Y., Rojas, J., Tennant, K. E., ... Garland, E. L. (2020). The metacognitive processes of decentering scale: Development and initial validation of trait and state versions.(10), 956?971.

Hanley, A. W., de Vibe, M., Solhaug, I., Farb, N., Goldin, P. R., Gross, J. J., & Garland, E. L. (2021). Modeling the mindfulness-to-meaning theory's mindful reappraisal hypothesis: Replication with longitudinal data from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study.(4), 778?789.

Hanley, A. W., Nakamura, Y., & Garland, E. L. (2018). The nondual awareness dimensional assessment (NADA): New tools to assess nondual traits and states of consciousness occurring within and beyond the context of meditation.(12), 1625?1639.

Huta, V., & Ryan, R. M. (2010). Pursuing pleasure or virtue: The differential and overlapping well-being benefits of hedonic and eudaimonic motives.(6), 735?762.

Iani, L., Lauriola, M., & Cafaro, V. (2020). The assessment of mindfulness skills: The "what" and the "how".(2), 144?151.

Iani, L., Lauriola, M., Cafaro, V., & Didonna, F. (2017). Dimensions of mindfulness and their relations with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nd neuroticism.(3), 664?676.

Inzlicht, M., Werner, K. M., Briskin, J. L., & Roberts, B. W. (2021). Integrating models of self-regulation., 319?345.

Ivanovski, B., & Malhi, G. S. (2007). The psychological and neurophysiological concomitants of mindfulness forms of meditation.(2), 76?91.

Ivtzan, I., Young, T., Martman, J., Jeffrey, A., Lomas, T., Hart, R., & Eiroa-Orosa, F. J. (2016). Integrating mindfulness into positive psychology: A randomised controlled trial of an online positive mindfulness program.(6), 1396?1407.

Jazaieri, H., Lee, I. A., McGonigal, K., Jinpa, T., Doty, J. R., Gross, J. J., & Goldin, P. R. (2016). A wandering mind is a less caring mind: Daily experience sampling during compassion meditation training.(1), 37?50.

Jones, B. J., Kaur, S., Miller, M., & Spencer, R. M. C. (2020). 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benefits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sleep quality, and athletic performance in female collegiate rowers., Article 572980. https://doi.org/10.3389/fpsyg.2020.572980

Josefsson, T., Larsman, P., Broberg, A. G., & Lundh, L. G. (2011). Self-reported mindfulness mediates the relation between meditation experience and psychological well- being.(1), 49?58.

Kabat-Zinn, J. (1982). An outpatient program in behavioral medicine for chronic pain patients based on the practice of mindfulness meditation: theoretical considerations and preliminary results.(1), 33?47.

Kabat-Zinn, M., & Kabat-Zinn, J. (1997).. New York: Hyperion.

Kang, Y. (2019). Examining interpersonal self-transcendence as a potential mechanism linking meditation and social outcomes., 115?119.

Keng, S. L., Smoski, M. J., & Robins, C. J. (2011). Effects of mindfulness on psychological health: A review of empirical studies.(6), 1041?1056.

Kiken, L. G., Lundberg, K. B., & Fredrickson, B. L. (2017). Being present and enjoying it: Dispositional mindfulness and savoring the moment are distinct, interactive predictors of positive emotions and psychological health.(5), 1280?1290.

Kim, E., Krageloh, C. U., Medvedev, O. N., Duncan, L. G., & Singh, N. N. (2019). Interpersonal mindfulness in parenting scale: Testing the psychometric properties of a korean version.(3), 516?528.

Klein, R. J., & Robinson, M. D. (2019). Mindfulness, nonattachment, and the feeling-action relationship.(10), 2121?2132.

Kosugi, T., Ninomiya, A., Nagaoka, M., Hashimoto, Z., Sawada, K., Park, S., ... Sado, M. (2021). Effectiveness of 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for improving subjective and eudaimonic well-being in healthy individuals: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Article 700916. https://doi.org/10.3389/fpsyg.2021.700916

Lewis, K. J., Walton, C. C., Slemp, G. R., & Osborne, M. S. (2022). Mindfulness and nonattachment-to-self in athletes: Can letting go build well-being and self-actualization?(11), 2738?2750.

Li, X., Mu, W. L., Wang, Y., Xie, P., Zhang, Y. W., & Liu, T. (2022). Different roles of rumination and mindfulness among cyber-ostracized adolescents' psychological well-being.(3), Article 1222. https://doi.org/10.3390/ ijerph19031222

Lindsay, E. K., Chin, B., Greco, C. M., Young, S., Brown, K. W., Wright, A. G. C., ... Creswell, J. D. (2018). How mindfulness training promotes positive emotions: Dismantling acceptance skills training in two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6), 944?973.

Lindsay, E. K., & Creswell, J. D. (2015). Back to the basics: How attention monitoring and acceptance stimulate positive growth.(4), 343?348.

Lindsay, E. K., & Creswell, J. D. (2017). Mechanisms of mindfulness training: Monitor and Acceptance Theory (MAT)., 48?59.

Long, R., Halvorson, M., & Lengua, L. J. (2021). A mindfulness-based promotive coping program improves well-being in college undergraduates.(6), 690?703.

Ludwig, V. U., Brown, K. W., & Brewer, J. A. (2020). Self-regulation without force: Can awareness leverage reward to drive behavior change?(6), 1382?1399.

Lutz, A., Slagter, H. A., Dunne, J. D., & Davidson, R. J. (2008). Attention regulation and monitoring in meditation.(4), 163?169.

Maddock, A., Hevey, D., D’Alton, P., & Kirby, B. (2019). A randomized trial of 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with psoriasis patients.(12), 2606?2619.

Matiz, A., Fabbro, F., Paschetto, A., Cantone, D., Paolone, A. R., & Crescentini, C. (2020). Positive impact of mindfulness meditation on mental health of female teachers during the COVID-19 outbreak in Italy.(18), Article 6450. https://doi.org/ 10.3390/ijerph17186450

McKay, T., & Walker, B. R. (2021). Mindfulness, self-compassion and wellbeing., Article 10412. https://doi.org/ 10.1016/ j.paid.2020.110412

Neff, K. D. (2003). The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a scale to measure self-compassion.(3), 223?250.

Nourafkan, N. J., Tanova, C., & Gokmenoglu, K. K. (2022). Can mindfulness improve organizational citizenship and innovative behaviors through its impact on well-being among academics?. Advance online publication. https://doi.org/10.1177/00332941211069517

?zcan, N. A., & Sünbül, Z. A. (2020). Psychometric properties of a Turkish version of the body connection scale and exploring the mediating role of body connection in interpersonal emotion regulation, mindfulness and flourishing.(6), 2040?2051.

Pots, W. T. M., Meulenbeek, P. A. M., Veehof, M. M., Klungers, J., & Bohlmeijer, E. T. (2014). The efficacy of 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as a public mental health intervention for adults with mild to moderate depressive symptomatology: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10), Article e109789. https://doi.org/10.1371/ journal.pone.0109789

Rahl, H. A., Lindsay, E. K., Pacilio, L. E., Brown, K. W., & Creswell, J. D. (2017). Brief mindfulness meditation training reduces mind wandering: The critical role of acceptance.(2), 224?230.

Richter, N., & Hunecke, M. (2021). The mindful hedonist? Relationships between well-being orientations, mindfulness and well-being experiences., 3111?3135.

Ryan, R. M., & Deci, E. L. (2001). On happiness and human potentials: A review of research on hedonic and eudaimonic well-being., 141?166.

Ryan, R. M., Donald, J. N., & Bradshaw, E. L. (2021). Mindfulness and motivation: A process view using self- determination theory.(4), 300?306.

Ryan, R. M., Huta, V., & Deci, E. L. (2008). Living well: A 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perspective on eudaimonia.(1), 139?170.

Ryff, C. D. (1989). Happiness is everything, or is it? Explorations on the meaning of psychological well-being.(6), 1069?1081.

Ryff, C. D. (2014).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revisited: Advances in the science and practice of eudaimonia.(1), 10?28.

Schultz, P. P., & Ryan, R. M. (2015). The “why,” “what,” and “how” of healthy self-regulation: Mindfulness and well-being from a 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perspective. In B. D. Ostafin, M.D. Robinson, & B. P. Meier (Eds.),(pp. 81?94). Berlin, Germany: Springer-Verlag.

Schuman-Olivier, Z., Trombka, M., Lovas, D. A., Brewer, J. A., Vago, D. R., Gawande, R., ... Fulwiler, C. (2020). Mindfulness and behavior change.(6), 371?394.

Segall, S. Z. (2021). Mindfulness in and out of the context of western Buddhist modernism.(1), 40?55.

Seli, P., Kane, M. J., Smallwood, J., Schacter, D. L., Maillet, D., Schooler, J. W., & Smilek, D. (2018). Mind-wandering as a natural kind: A family-resemblances view.(6), 479?490.

Sgherza, T. R., DeMarree, K. G., & Naragon-Gainey, K. (2022). Testing the mindfulness-to-meaning theory in daily life.(9), 2324?2336.

Shankland, R., Tessier, D., Gauchet, A., Baeyens, C., & Strub, L. (2021). Improving mental health and well-being through informal mindfulness practices: An intervention study.(1), 63?83.

Shapiro, S. L., Carlson, L. E., Astin, J. A., & Freedman, B. (2006). Mechanisms of mindfulness.(3), 373?386.

Shoham, A., Goldstein, P., Oren, R., Spivak, D., & Bernstein, A. (2017). Decentering in the process of cultivating mindfulness: An experience-sampling study in time and context.(2), 123?134.

Sugiura, Y., & Sugiura, T. (2018). Mindfulness as a moderator in the relation between income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Article1477. https://doi.org/ 10.3389/fpsyg.2018.01477

Sugiura, Y., & Sugiura, T. (2020). Relation between daydreaming and well-being: Moderating effects of otaku contents and mindfulness.(4), 1199?1223.

Tang, Y. Y., H?lzel, B. K., & Posner, M. I. (2015). The neuroscience of mindfulness meditation.(4), 213?225.

Tang, Y. Y., Tang, R., & Gross, J. J. (2019). Promoting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through an evidence-based mindfulness training program.Article 237. https://doi.org/10.3389/ fnhum.2019.00237

Tatar, B., Pázmányová, R., & Papies, E. K. (2021). "The thought is gonna come and the thought is gonna go": A qualitative study on how non-meditators learn and apply brief mindfulness-based instructions for food cravings., Article 105482. https://doi.org/10.1016/ j.appet.2021.105482

Terzio?lu, Z. A., ?ak?r-?elebi, S. G., & Y?ld?z, M. (2022). Effect of online mindfulness-based physical exercise program on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nd life satisfaction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dvance online publication. https://doi.org/10.1007/ s12144-022-04205-5

Tomlinson, E. R., Yousaf, O., Vitters?, A. D., & Jones, L. (2018). Dispositional mindfulness and psychological health: A systematic review.(1), 23?43.

Vago, D. R., & Silbersweig, D. A. (2012). Self-awareness, self-regulation, and self-transcendence (S-ART): A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the neurobiological mechanisms of mindfulness., Article 296. https://doi.org/10.3389/fnhum.2012.00296

van Agteren, J., Iasiello, M., Lo, L., Bartholomaeus, J., Kopsaftis, Z., Carey, M., & Kyrios, M. (2021).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psychological interventions to improve mental wellbeing.(5), 631?652.

van Dam, N. T., van Vugt, M. K., Vago, D. R., Schmalzl, L., Saron, C. D., Olendzki, A., ... Meyer, D. E. (2018). Mind the hype: A critical evaluation and prescriptive agenda for research on mindfulness and meditation.(1), 36?61.

Verhaeghen, P. (2019). The mindfulness manifold: Exploring how self-preoccupation, self-compassion, and self- transcendence translate mindfulness into positive psychological outcomes.(1), 131?145.

Verhaeghen, P. (2021). There is virtue in mindfulnes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indfulness manifold, virtues, and eudemonic wellbeing.Article 110767. https://doi.org/10.1016/ j.paid.2021.110767

Voci, A., Veneziani, C. A., & Fuochi, G. (2019). Relating mindfulness, heartfulness,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The role of self-compassion and gratitude.(2), 339?351.

Wang, Y., Liao, L., Lin, X., Sun, Y., Wang, N., Wang, J., & Luo, F. (2021). A bibliometric and visualization analysis of mindfulness and meditation research from 1900 to 2021.(24), Article 13150. https://doi.org/ 10.3390/ijerph182413150

Waterman, A. S. (1993). Two conceptions of happiness: Contrasts of personal expressiveness (eudaimonia) and hedonic enjoyment.(4), 678?691.

Weiss, L. A., Westerhof, G. J., & Bohlmeijer, E. T. (2016). Can we increase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The effects of interventions on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 meta- analysis of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6), Article e0158092.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one. 0158092

Yela, J. R., Gómez-martínez, M. á., Crego, A., & Jiménez, L. (2020). Effects of the mindful self-compassion programme on clinical and health psychology trainees' well-being: A pilot study.(1), 41?54.

Yüksel, A., ?etinkaya, F., & Karakoyun, A. (2021). The effect of mindfulness-based therapy on psychiatric symptoms,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nd pain beliefs in patients with lumbar disk herniation.(1), 335?342.

Zemestani, M., & Fazeli Nikoo, Z. (2019). Effectiveness of 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for comorbid depression and anxiety in pregnancy: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2), 207? 214.

Zheng, Y., Zhou, J., Zeng, X., Jiang, M., & Oei, T. P. S. (2022). A new second-generation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 focusing on well-being: A randomized control trial of mindfulness-based positive psychology.(6), 2703?2724.

The effects of mindfulness on eudaimonic well-being and its theoretical explanation

HE Qi, LIU Xiaoming

(School of Psychology,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Eudaimonic well-being occurs when people’s life activities align with deeply held values, and they positively engage in activities to realize their potential. Eudaimonic well-being is characterized by a sense of purpose and meaning. Mindfulness is possibly the most centrally discussed intrapersonal factor influencing the pathway to enhance eudaimonic well-being. Recent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mindfulness traits were particularly strong in relation to eudaimonic well-being. Attention awareness and acceptance can influence eudaimonic well-being by promoting positive qualities and experiencing fewer negative emotions in response to stress. Mindfulness-based training has been shown to improve eudaimonic well-being in clinical groups and non-clinical groups. S-ART model, 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and mindfulness-to- meaning theory have provided a theoretical basis to explain the mechanisms underlying the effect of mindfulness on eudaimonic well-being from aspects of self-regulation of cognition, emotion, and behavior. Future research should focus on analyzing different effects of the basic components of mindfulness, exploring the mechanisms of mindfulness’s effects on eudaimonic well-being, and developing targeted mindfulness-based training programs to improve eudaimonic well-being.

mindfulness, eudaimonic well-being, decentering, autonomy, self-regulation

2022-11-22

劉曉明, E-mail: liuxm@nenu.edu.cn

R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