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娜
有一個作者朋友問我,寫作最難的是什么?我有點兒驚訝。作為新媒體寫作者,她的寫作經(jīng)驗比我豐富,她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上稿過更多的大平臺。但她的困惑,我覺得是一種必然,也與行業(yè)有關(guān)。新媒體發(fā)展如火如荼,轉(zhuǎn)眼之間,好像大家都把自己的頭銜改成了作者或作家。
只是,寫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隨著新媒體的發(fā)展,會發(fā)現(xiàn)很多人的文字和主題,越來越像,趨于一致。文學貴在它的豐富性、獨特性,當許多文字趨于一致的時候,代表了一種重復、敷衍,也就意味著這種文字不再那么珍貴。
自2019年開始,公眾號的閱讀量嚴重下滑?!拔萋┢赀B夜雨”,市場沒有給大家走出迷茫的時間,短視頻傳播形式,又重重地讓公眾號跌了一跤。
這讓我想起了采訪過的作家—張悅?cè)焕蠋?。我問她,“別人都在各個平臺表達自己的寫作觀點、寫作狀態(tài),你怎么不趕緊加入?”
她回答:“我更愿意把時間投入到文字寫作中,我的任務就是寫小說,深刻地觸摸文字。不可否認,視頻或短文的傳達,也是文學創(chuàng)作很好的方式,但是我擅長的是寫小說,講一個好的故事,這需要時間的沉淀,需要我全心投入。雖然這個時代堅持寫小說,可能永無出頭之日,但我還是要去寫。寫作,是我的出口?!?/p>
好的內(nèi)容是立身之本,是我們與其他寫作者最根本的區(qū)別。因此,每個寫作者都要把更多的精力用來打磨內(nèi)容。
怎樣打磨內(nèi)容?這又是一個深奧的話題。
寫作者最難的,不是寫別人,其實是真誠地面對自己,寫自己。寫自己,意味著你要觀察自己,把自己拿在手里仔細地打磨、端詳,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陌生、新奇。在這個過程中,你仿佛脫離原來的身體,成為兩個人。一個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自己,一個是活躍在理想生活中的自己。寫作者最可貴的是記錄日常,把生活中最觸動你的那個部分、那個瞬間、那個細節(jié)寫下來。堅持一段時間,你就會看到自己與眾不同的表達方式。除此之外,還要大量閱讀,培養(yǎng)屬于你的閱讀節(jié)奏和語感。好的作品、差的作品,都很重要,都值得一讀。我認為,好作品和差作品是沒有絕對定義的,用個人的體驗定義一本書,這樣對寫作者是不公平的。畢竟,寫作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為寫作而困擾是寫作者最值得自豪的,反而那些對寫作特別有信心,每天能寫一萬多字,但寫得稀里糊涂的人,我認為才是最應該反思的。寫作,不是堆砌,而是我們逐漸看向內(nèi)心的過程。
讀老舍的作品,對其中的一個故事記憶深刻。梅蘭芳大師在介紹蓋叫天的作品時說,一個演員的表演技術(shù)是由少到多,又由多到少的過程。三十多年前,他看蓋老的戲,恰好是最多的時刻,現(xiàn)在再看,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這就是藝術(shù)修養(yǎng)的一個規(guī)律。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都要經(jīng)歷這樣一個階段—初學時,本領(lǐng)少,經(jīng)驗欠缺,因此要求自己要多去學習,多去見識,從少到多;到了中年,本事逐漸增多,反而要收斂、控制自己,由此從多到少。
有人也許會好奇,寫作者的天賦重要嗎?我也問過復旦大學比較文學專業(yè)的教授梁永安老師,寫作有天賦可言嗎?若有,天賦占了幾分?他坦言,自己教書三十年,認為寫作者是真正的藝術(shù)家。他們需要時間的積累,全身心地投入,他們的眼睛就像播放器,看向四周,到處都是可以用文字來記錄的對象。寫作中,“天賦”這兩個字幾乎決定了一切。勤奮的寫作者,“勤奮”這兩個字,也是天賦所賜。不熱愛,很難投入,很難坐在書桌前,也很難開始。
寫作沒有那么簡單,寫作向來困境重重。外在的浮華,內(nèi)在的慵懶,都會牽扯寫作者的狀態(tài)。我們不可避免地會走向偏路,偶爾會丟掉初心,或全然放棄。但我還是期待每個寫作者都能正視自我的需求,實現(xiàn)心中所愿。寫作,也是勇敢者直面內(nèi)心的一種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