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云
終于不再錯過的梵凈山
我去貴州已經(jīng)三次,分別去了凱里、貴陽、銅仁。或是追尋先烈的革命足跡,或是考察獨特的人文歷史,或是慰問來黔支教的朋友。遺憾的是,每次想去梵凈山看看,看看這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地方,不知何故,總是因為方方面面的原因與梵凈山擦身而過。
此次來梵凈山前,我已去過十幾個國家與地區(qū),橫跨歐亞大陸,遍布太平洋和印度洋。所到之處,無一例外,晴空萬里,白云朵朵,讓我飽覽名山大川。我經(jīng)常跟朋友吹牛:“我的名字里有云,老天見到我自然賞臉三分。”可是此次,我特意來梵凈山,老天便不給我面子。抵達佛光酒店時已是傍晚,只見頭頂烏云密布,把梵凈山裹得嚴嚴實實,好像仙女披上面紗,絕不隨意露出美麗的容顏。
天已立秋,梵凈山的雨滴依舊格外大,像冰雹一樣不時打到我的臉上,有些疼,有些冷。我祈禱上蒼開恩,希望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大清早計劃乘觀光車上山時,天空仍是灰濛濛的,沒有絲毫放晴的意愿。酒店門口聚集好些人,車牌顯示,有湖南的,有湖北的,有廣東的,有四川的,也有新疆和上海的……他們議論紛紛,遲疑要不要上山。我便跟大家說:“既來之,則安之。初衷不改,攀登梵凈山?!?/p>
觀光車載著我與其他游客在彎彎曲曲的林間小道行駛,耳邊不時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和此起彼伏的蟲鳴鳥叫聲。如果沒有發(fā)動機的轟鳴,我想這是大自然演奏的交響曲,抑揚頓挫,交相悅耳,定會讓人心曠神怡。
看著公路兩邊不時閃過的古樹,或高聳入云,或粗如水桶,在云貴高原這種氣候環(huán)境下,常年5℃~17℃,能長得如此高大粗壯,沒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時間是很難長成的。當車緩緩開到望佛亭,喇叭里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如果天氣好,站在此處,可以仰望梵凈山金頂,是視覺位置最佳的地方?!?/p>
聽到望佛亭三字,想起這些年我在國內(nèi)國外名山大川旅游,發(fā)現(xiàn)不同膚色的人似乎有一個共同的愛好,或燒香,或祈禱。甚至可以講,沒有名剎古寺的地方不會有名山大川;沒有名山大川的地方同樣不會有名剎古寺。感覺這是一個哲學領域的辯證問題,也許因為彼此需要,從而在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融為一體。而金頂與望佛亭巧妙組合,讓梵凈山多了更多神秘色彩。
車窗外下著雨,待車在緩慢爬行過程中,我特意查找梵凈山名字的由來。公開資料顯示,梵凈山載入史冊始于漢代,到明初,梵凈山已是名揚天下的佛教名山。因金頂孤峰突起,形如飯甑,故稱“飯甑山”;該山佛教興盛,寺剎林立,為梵天凈土,故名“梵凈山”。梵凈山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淵源,是西南一座具有2000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山。
從半山腰乘纜車上山比徒步快。畢竟人到中年,我的身體不再如年輕時可以經(jīng)得起折磨,沒有任何猶豫,買了往返纜車票,第一個鉆進纜車,伴隨纜繩拉動,在云山霧海中穿梭。隨著纜車越爬越高,纜車外的水珠也越積越多。腳下蒼翠的樹木似乎告訴我,梵凈山雖位于云貴高原,降雨量卻極其驚人。資料顯示,梵凈山年降雨量1100~2600毫米,與東莞年降雨量1400~2700毫米相差無幾。要知道,東莞離海邊僅30公里,梵凈山離海邊有963.6公里,32倍的差距,卻有極其近似的降雨量,能說不神奇嗎?
存在上億年的蘑菇石
還未來得及仔細思考梵凈山的氣候如何形成,纜車已經(jīng)到達山頂站。此處離蘑菇石約1000米,攀爬約30分鐘。此時,雨越下越大,縱使我穿著雨衣,單薄的襯衫也無法抵御山頂?shù)暮狻N覝y了一下溫度,不高不低,17℃。要知道,我從東莞來梵凈山,只準備了短袖襯衫和夏季長褲,此時溫度變得如此低,不是等于讓我穿夏裝過冬天嗎?雖然有些冷,可我沒有選擇,只能沿著棧道一級一級往上爬,希望用運動量來抵御山頂?shù)暮洹V皇菦]走幾步,就氣喘吁吁了。我揉了揉眼睛上的水珠,扶著木欄遙看山頂,才突然想起,梵凈山這里是高原。雖然沒有高原反應,也不容許快步攀爬。只能走一走,停一停,不時看看棧道兩邊的樹木與花草。
梵凈山有一點做得比其他景區(qū)好。為了讓游客深入了解梵凈山的動植物資源,將具有代表性的動植物一一展示出來。讓我知道,梵凈山有3000余種動物,如極危物種大鯢、瀕危物種林麝、易危物種白冠長尾雉和亞洲黑熊。老實說,我希望此次雨中攀登梵凈山可以偶遇黔金絲猴,或是碰上林麝,祈禱別遇到黑熊。否則,以我一人之力,真不敢單槍匹馬與黑熊搏斗?;蛟S因為下雨,這些珍稀野獸沒有出來散步觀光。但紅腹錦雞、領鵂鹠、赤腹鷹不時出現(xiàn),好像梵凈山的主人在招待我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時啾啾唱著歌,似乎告誡我,雖是大清早,別怕孤魂野鬼。有它們?yōu)槲易霭?,讓我感受別樣的梵凈山。
梵凈山的植物特別多,我能認識的只有苔蘚、龍頭竹、鳳仙花、鴿子花、山茅櫸、冷杉等。我對苔蘚觀察非常細致,主要是我看過中國科學院華南植物園出版的圖書,其中對苔蘚有詳細介紹,細讀才知道苔蘚是氣候好壞的晴雨表。像在海拔2400米的地方,如大西北,已經(jīng)變成茫茫沙漠,而此處可以看到長勢茂密的苔蘚,說明梵凈山的雨水足夠充沛,氣候非常濕潤,溫度特別適宜。否則,在這樣的高海拔,是長不出來苔蘚的。當然,因為有了足夠的雨水,孕育出茂密的苔蘚,誕生數(shù)不勝數(shù)的植物,伴生數(shù)不勝數(shù)的動物。我們常說“命運共同體”,這些動植物便是梵凈山的命運共同體,構成這個美麗星球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級一級的爬,一步一步的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到了梵凈山的標志景點蘑菇石面前。以前,只在電視、報紙、網(wǎng)絡上見過,我對其獨特的造型很驚訝。真正來到蘑菇石面前,面對由砂質板巖和石英砂巖組成的方形石柱,屹立在天地之間,經(jīng)歷億萬次的地殼運動,竟然沒有倒塌,不得不讓我感覺神奇。焉知,如果是青石、大理石構成,尚可理解。畢竟,其硬度與韌性可抵抗狂風暴雨的侵蝕。而蘑菇石由砂質板巖、石英砂巖組成,本身極其脆弱,用手指可以劃出印痕,用手掌可以劈斷石板。竟然在梵凈山的頂峰可以留存上億年,難道稱不上奇跡嗎?
“神仙應該不怕冷”
我到達蘑菇石之后,好些大學生也跟著攀登上來了。他們掩飾不住對蘑菇石的喜愛,縱使狂風呼嘯,縱使大雨淋漓,縱使云霧繚繞,依舊站在蘑菇石前合影。我隨身攜帶了專業(yè)相機,感覺拍不出想要的效果,便嚴嚴實實裹在雨衣中,沒有拿出來,生怕被淋濕了。
我穿的衣服太少,不時打著寒顫。一位年約七旬的長者此時也上來了,笑著問我:“小伙子,你感覺這里像天宮不?”我說:“云霧繚繞,很像?!彼謫枺骸澳阌X得神仙怕冷不?”我用手擦去臉上的雨水,仔細看了看這位長者,笑著說:“神仙應該不怕冷吧?”長者說:“能登蘑菇石者皆神仙,你還冷嗎?”我頓了頓,突然發(fā)現(xiàn)全身暖暖的,在寒風呼嘯中不再感覺寒冷。
我計劃去老金頂看看,在歷史的長河中,釋迦牟尼為什么能跨越千重山、萬條河來到梵凈山,成為蕓蕓眾生的心靈寄托。只是雨越下越大,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也越來越滑,走了一小段,我還是返回了。我怕佛祖公務繁忙,忘了保佑,摔跤咋辦?后來想想,去承恩寺吧,那里供奉彌勒佛。我很喜歡有關彌勒佛的一副對聯(lián):“大肚能容,容天下可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蔽医?jīng)商其實也是修行,如果能修練到如此高度,在商海中摸爬滾打,面對無窮無盡的煩惱,還會稱得上煩惱嗎?
順著青灰色的石板臺階,深一腳,淺一腳,來到承恩寺。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吧嗒吧嗒打到我的臉上,好像告訴我,人間非凈土,何苦惹塵埃。步入承恩寺,我褪去雨衣,跪在彌勒佛前,雙手合十,與其默默訴說人世間的煩惱與憂傷。
在寺廟,我從不求財,只求平安?;蛟S因為下雨,或許來得太早,承恩寺內(nèi)沒人燒香。我怕佛祖孤單,買來香和酥油燈,逐一點燃,插在香爐中,擺在佛祖前。此時,我看了看,發(fā)現(xiàn)我是當天第一個給彌勒佛敬香、點燈的人。有人悄悄問我:“為什么不求大富大貴、家財萬貫?”我說:“財富乃身外之物,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不強求?!?/p>
從承恩寺出來,我便趕赴高鐵站,回湖南老家陪父親吃晚餐。父親八十有三,對我們子女來說,呵護我們成長,庇護我們長大,難道不是我們心中的佛嗎?縱使雨越下越大,縱使金頂還未爬上去,為了不讓父親久等,仍是匆匆下山,趕去火車站。途經(jīng)觀音洞時,我默默許諾,一定抽空再來梵凈山,一定要爬金頂,還要拍梵凈山美不勝收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