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國平
我聽見一滴雨在天井里降落
仿佛光線被放慢的腳步,一個叩門者
被簡約成詭譎的生存黑影
他的手指是一滴墨水。在春天
我聽見了時間開花的禱詞而我一無所知
仿佛往事已制作好圣靈來救贖自己
一種含混的表達:曖昧和眩暈
(一只燈蛾在窗外窺探的全部
其實是我的修辭在生于安樂中的囈語)
有如被擦亮的銅器:燭光的舊傷
無限度延長的生活凝結(jié)成
一條虛構(gòu)的疤痕。我聽見門在兀自敲打
夢在扶搖直上,仿佛揭開黑夜的鑰匙
一只虛構(gòu)的手指發(fā)出聒噪
仿佛鳥群棲落的盛景過河入林
仿佛夢的廣場上正豎起雨的雕塑
我聽見一千張舊紙幣從去年向我飛來
它們收買了今年我最初的沉默
我不知道這過去的每一天,曾為自己許下
一些怎樣熾熱的允諾,在時光的柴米油鹽中
我們一直在退卻,把相互的傷害嵌入
物質(zhì)的羅盤。而激蕩人心的愛情從來都是
賭局,生活有許多準(zhǔn)則,在徹悟之前
宿命總是用它的慣性來戲謔我們。我們堅守
而后我們離開。留下時鐘蒼白的表盤作為
奠基。我們在子夜聽見的哭泣和呼喊
其實是在窗簾背后對陽光最薄涼的驚懼
石頭最終還原為地火。我們的生命之燭在涼風(fēng)中
倒臥。向上仰望。目光穿過無邊的黯然
成為塵世的燈塔……最終被水泥和鋼筋消磨
最終被黃金和市聲消磨,這窒息著夢想的庸常
森林深處的篝火,霜跡之上的人跡
最終成為淚水塞進婚姻的錢包。聽呵
鮮花的允諾蘸滿梅雨的氣息,為愛傷感
在被我們叫著生活的流水賬上
多少偶然落下的花瓣最終變成悲傷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