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巖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時任第33集團軍179師師長的中共特別黨員何基灃率部駐扎鄂西宜昌遠安，抗擊當陽荊門一線的日軍。當時國共雖然宣稱合作抗日，但國民黨抓捕共產(chǎn)黨的“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事情卻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在何基灃的導演下，在遠安發(fā)生了一件當?shù)孛癖姺Q為狗咬狗的“奸黨案”，有力地打擊了國民黨的“反共”氣焰。

事情得從1941年的早春說起。

1941年2月的一天，國民政府宜昌專員兼保安司令吳良琛，親自率領一個團的軍隊，馬不停蹄地從宜昌趕往遠安。

這位火急火燎趕往遠安的專員，不是為了帶著隊伍來協(xié)助駐軍179師抗日，而是奉了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兼湖北省主席陳誠的命令，趕來鄂西遠安“剿共”，抓捕遠安的共產(chǎn)黨。抓捕的結(jié)果讓遠安上下瞠目結(jié)舌，轟動一時。

被抓的60多名“共產(chǎn)黨員”，竟然是國民政府遠安縣縣長肖液垓、建設科科長劉直誠、糧食科科長楊希振與副科長涂盈梅、縣黨部常委陳家錦、縣中學校長汪繼軒、縣參議員傅愛亭、號稱“遠北鎖鑰”的惡霸地主劉貴三等人，全是遠安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竟然是共產(chǎn)黨？在官府人員和當?shù)匕傩諅円苫蟛唤庥中覟臉返湹哪抗庀?，這60多個“共產(chǎn)黨”被五花大綁，由重兵解押到宜昌楊貴店（今秭歸縣茅坪鎮(zhèn)楊貴店村）專員公署看守所，不久又轉(zhuǎn)押恩施，到當時的省政府所在地接受審查。

這就是震驚湖北的“遠安奸黨案”。

其實，這整件事要從一個叫賀錫龍的人說起。

1938年，抗日戰(zhàn)爭正處于日軍的戰(zhàn)略進攻階段。日軍攻占國民政府首都南京之后，又迅速逼近武漢，想速戰(zhàn)速決，一舉吞并中國。這年的6月，國民政府軍委會制定了保衛(wèi)武漢的作戰(zhàn)計劃，也規(guī)定了戰(zhàn)略方針，利用地形和工事，逐次抵抗消耗日軍，以空間換時間，最后轉(zhuǎn)變敵攻我守的戰(zhàn)爭態(tài)勢。蔣介石自任總指揮，調(diào)集第五、第九戰(zhàn)區(qū)全部兵力和海空軍各一部，沿大別山、鄱陽湖和長江兩岸，組織防御，準備持久作戰(zhàn)。

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國共兩黨實現(xiàn)了第二次合作。為了適應抗戰(zhàn)形勢的需要，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下設政治部，由陳誠任部長，周恩來和第三黨的黃琪翔任副部長，并請郭沫若出任負責戰(zhàn)時宣傳工作的第三廳廳長。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政治部第三廳團結(jié)和組織了大批文化人，運用戲劇、歌詠等文藝形式，開展了轟轟烈烈的“保衛(wèi)大武漢”的宣傳活動。

在“保衛(wèi)大武漢”的抗日救亡宣傳高潮中，武漢一名叫賀錫龍的年輕人與其叔伯弟弟賀錫麟，在他父親任教的漢陽蒲潭小學（今武漢市蔡甸區(qū)），組織學生演出了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和話劇《最末一計》等宣傳抗戰(zhàn)的劇目，引起大量市民圍觀。

1938年10月，在武漢淪陷前夕，武漢大批市民外遷，投親靠友。賀錫龍帶著一家九人，也出了武漢，途經(jīng)沙市、宜昌，最后來到與遠安交界的?？档曜訄?，投奔姨父王尊九。為了生存，這位從大武漢來到老山區(qū)的青年知識分子，撿起了文人謀生的基本技能：當教師。

民國時的教育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山區(qū)也不再只有私塾，已經(jīng)有了公辦的學校，賀錫龍從1939年初開始，至1941年底，兩年多時間先后在遠安大郝家坪、茍家埡（今嫘祖鎮(zhèn)）、望家沖等幾所小學當教師。

這位從武漢來的文藝青年，受郭沫若的戰(zhàn)時宣傳工作第三廳的影響，到了偏僻的山區(qū)，也不忘記宣傳抗日救亡。

賀錫龍是一位很有活動能力的人，他不僅自編了歷史教材，以斯諾《西行漫記》為藍本，介紹了毛澤東、朱德和紅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等大家很少聽到的有關共產(chǎn)黨的活動及主張的內(nèi)容，還教群眾唱抗日救亡歌曲，領導學生辦墻報，上街刷標語，吸引了不少百姓觀看。更出彩的是，他動員同事和知識分子、文藝青年，組織了一個宜昌移動演出隊，經(jīng)常到各地演出演講，組織學生成立了一個“荊山孩子劇隊”，他全家都參加了這個劇隊的工作，或參與編劇，或上臺演出，或承擔劇務。這個從大武漢來的年輕人，能說會道，會寫會唱，尤其知道很多大家聞所未聞的新聞，一時被山區(qū)村民奉若神明，不少老學究、老私塾先生也拄著拐杖，捻著長長的白胡須登門來打聽時局，聆聽教益。

賀錫龍在遠安望家一帶出大名，還是由于他組建的那個“荊山孩子劇隊”。

1939年，賀錫龍在望家沖搭臺演出，“荊山孩子劇隊”正式亮相。這次演出與以往的街頭劇大有不同：有正規(guī)的戲臺，有寬闊的戲場，有系統(tǒng)的劇目，有數(shù)百人的觀眾。這個不同于遠安地方戲花鼓戲的現(xiàn)代戲演出，讓人耳目一新。演出的節(jié)目既有賀錫龍自編的話劇《新打城隍》《張家店》，還有他的三妹賀云霓編的兒童歌舞《狼外婆》《娃娃兵》《打鐵舞》《鐮刀舞》，可謂豐富多彩，讓久居深山的人們大開眼界。

演出結(jié)束后，賀錫龍寫了一篇題為《七·七抗戰(zhàn)兩周年在遠安望家沖》的通訊，刊登在《武漢日報》上，深山之地的小地方“望家沖”，破天荒頭一次出現(xiàn)在大省城的報紙上，比一場成功的演出還轟動，遠安縣的各級官員們見到望家沖有頭臉的人物，都不忘打聽這個“賀錫龍”是個什么人。

“荊山孩子劇隊”的演出成功和《武漢日報》的報道，讓賀錫龍打出了知名度，演出隊的活動范圍很快從望家地區(qū)擴展到茍家埡、荷花店、洋坪、徐家棚甚至遠安縣境外的?？档陥亨l(xiāng)一帶。

1940年底，賀錫龍的姨父王尊九因家有喜事，需要宴請賓客，遠安人俗稱過“四路”，賀錫龍認為這是“荊山孩子劇隊”宣傳的大好時機，于是帶領宣傳隊步行40多里，趕到?？档陥海搅说陥壕痛顟蚺_，當晚便進行演出。演出《放下你的鞭子》時，當劇情進行到姑娘無力賣唱，遭父鞭打，臺下的觀眾一片唏噓，婦女們感動得流下眼淚。突然，一位大爺幾步跨上臺，把數(shù)枚銅板送到扮演賣唱女子的演員手中。沒想到這一個憐憫的舉動，引起了連鎖反應，一時間，銅板、紙幣如雪花紛飛，紛紛拋向戲臺上，演出被迫中斷了好一會兒。

這個始料未及的場面讓賀錫龍又驚愕又感嘆，演出一結(jié)束，賀錫龍便上臺向觀眾鞠躬致謝，現(xiàn)場公布觀眾的義捐總額，宣布將此款代大家上交當局，作為買飛機大炮打日本人的捐資，臺下觀眾群情激動，演出大獲成功。賀錫龍也因此受到啟發(fā)，以演出活動開展群眾性的義捐，真正做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大家共赴國難。此后只要有機會，他就帶著宣傳隊去募捐演出，有財力的自然大力歡迎，沒有錢的觀眾捐一塊錢，表表心意也行，賀錫龍把捐贈一元錢叫“一元獻機運動”。

賀錫龍的“一元獻機運動”逐漸出名，也募集到了一大筆款項，作為買飛機打日軍之用，交給了國民黨遠安縣政府。

1941年冬，賀錫龍帶著他的“荊山孩子劇隊”，到國民縣政府所在地——洋坪蘆溪寺，舉行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演出，四個鄉(xiāng)的上千名觀眾冒著風雪前來觀看，從此賀錫龍的大名在遠安也家喻戶曉了。

槍打出頭鳥，這句話用在賀錫龍身上再合適不過。賀錫龍在望家沖一帶鬧得風生水起，搶了一些人的風頭，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和嫉恨。

望家沖位于遠安之北，與?？到唤?，當時的望家沖，由土豪惡霸劉貴三父子把持，他們不僅手中掌握著幾十條槍，還修了一座碉堡，上面架著機槍，是當?shù)氐耐粱实?、山大王。國民政府縣長程曉波也忌憚劉家三分，親自送了一塊“北門鎖鑰”的金字大匾，以示籠絡。這個劉貴三生著一副螃蟹殼臉，兩道掃帚眉，一對大鼓眼，滿臉橫肉，一臉兇相，讓人望而生畏。他常身穿皮袍，頭戴青貢緞西瓜皮棉帽，帶著幾個挎盒子炮的兵丁，出來看戲。有一次，“荊山孩子劇隊”演了一出叫《賣皮袍》的抗日小戲，而觀眾中，穿皮袍的只有他劉貴三，劉貴三認為這劇是在諷刺他，還派人去后臺興師問罪。

賀錫龍寫的《七·七抗戰(zhàn)兩周年在遠安望家沖》的通訊，發(fā)表在《武漢日報》后，劉貴三多次派人把賀錫龍弄到他的碉堡里，先是說好話，后是恫嚇，軟硬兼施要賀錫龍寫一篇通訊，為他歌功頌德，否則就派人挖掉他的眼睛。賀錫龍未加理睬。

當時賀錫龍的“一元獻機運動”聲勢浩大，也算是一個名人，劉貴三只是嚇唬嚇唬，也不敢真的動手。

劉貴三不敢動手，但有人早要動了。

賀錫龍的這些宣傳活動，分明都是共產(chǎn)黨的舉動。同時也有人舉報，賀錫龍積極與幫派“漢流”接觸，想弄到槍支彈藥，打算在日寇進犯遠安時，拉隊伍打游擊。這個事情已經(jīng)查實，賀錫龍經(jīng)由劉貴三的兒子、寧遠鄉(xiāng)自衛(wèi)隊隊長劉于青和望家沖小學校長李天成的引薦，參加了“漢流”，并被保舉為漢流“桓候三哥”。當時，有不少共產(chǎn)黨人以“漢流”幫派為掩護，進行反對內(nèi)戰(zhàn)的抗日活動。

1941年初，“皖南事變”爆發(fā)，國內(nèi)出現(xiàn)了第二次“反共”高潮，賀錫龍被國民政府列入“剿共”的名單中。

1941年秋天，望家沖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張專員”，據(jù)說來自重慶?！皬垖T”以養(yǎng)病為名，在劉貴三家住了好幾個月。這個“張專員”經(jīng)常到望家沖小學聽課，抽閱學生作文，在墻報下一站半天，望著填報上的文章，似在揣摩著什么?！皬垖T”幾次找賀錫龍談話，問他為什么不加入國民黨、三青團，還問他對抗戰(zhàn)前途與國共兩黨有什么看法。

賀錫龍察覺到這個所謂的“張專員”實際上是國民黨特務，他也聽說過特務們許多變相的什么“忠誠測驗”，賀錫龍在作了一番政治表白，聲明自己不是共產(chǎn)黨后，感到了一種即將到來的危險，便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1942年剛過完春節(jié)，賀錫龍向自己供職的望家沖小學遞交了一份辭呈，舉家遷居到當時屬于南漳、后來屬于保康的店子埡，離開了遠安。

到了店子埡，剛安下身，有一天，賀錫龍突然接到了一份來自遠安縣國民政府的來函，拆開一看，是國民政府遠安縣縣長肖液垓的親筆函，要他即日去遠安洋坪蘆溪寺縣政府一談。賀錫龍接到縣長親筆信，猜想可能與那個“張專員”懷疑他是共產(chǎn)黨有關。他天真地想，與其逃避，不如前往縣政府，當面向肖液垓澄清事實真相，便可一了百了。

主意一定，賀錫龍拿著肖液垓的來信，趕往洋坪蘆溪寺國民縣政府。他剛走到羅漢峪出口的徐家棚，便被第六戰(zhàn)區(qū)“黨政工作總隊”第四隊隊長、特務頭子余濤親手逮捕，當晚被轉(zhuǎn)到國民黨駐軍179師師部徐家棚胡家臺關押。進了監(jiān)獄他才知道，除了那個“張專員”，還有望家沖聯(lián)保主任、惡霸地主劉貴三，向遠安的國民黨特務頭子余濤舉報賀錫龍是中共黨員。

就在賀錫龍被抓后，在離望家沖不遠的遠安縣青豐鄉(xiāng)中心學校教書的青年教師劉寶豐，接到了在洋坪區(qū)當區(qū)長的二哥劉鎮(zhèn)初托人帶來的信，讓他速去洋坪，說有要事相商。劉寶豐接到當區(qū)長的哥哥的口信，當天就趕到了洋坪。兄弟倆一見面，當區(qū)長的二哥第一句話就說：“第六戰(zhàn)區(qū)長官布防奸防特黨政工作總隊中隊長余濤，說你有異黨嫌疑，叫你到他那里去交代問題?！?/p>

劉寶豐心想，自己只聽過一些賀錫龍的宣傳，并不是什么異黨，為讓哥哥放心，說他這就去見余濤，把事情說清楚。

劉寶豐自恃心中無事，坦然趕到防奸防特黨政工作總隊辦公地洋坪雙路楊家店祠堂。余濤一見到他，便說：“我同你二哥劉鎮(zhèn)初是朋友，所以沒有直接逮捕你，叫你來是希望你能如實地交代異黨在遠安的組織及活動情況，不然，你恐怕就要受皮肉之苦哦！”

劉寶豐回答說：“我只是一個小學教員，平時只在學校教書，不知道什么異黨，更不知道什么異黨組織活動情況?！?/p>

余濤見劉寶豐矢口否認，臉一沉，一揮手，讓人把他拘押起來。劉寶豐被關進祠堂的一間小屋子，他被推進去一看，發(fā)現(xiàn)被關的還有遠安附城鄉(xiāng)（今鳴鳳鎮(zhèn)）鄉(xiāng)長熊修民，一問，才知道最近兩天余濤把縣政府的大小官員和各鄉(xiāng)鄉(xiāng)長都捉來了，日夜嚴刑拷打，還使用了電刑逼供。一時遠安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小學教員劉寶豐和鄉(xiāng)長熊修民當然不知道，這是中共秘密黨員、國軍179師師長何基灃和賀錫龍聯(lián)合做下的一個局。

在關押期間，賀錫龍多次被刑訊逼供，強迫他承認自己是共產(chǎn)黨員，要他交代出遠安共產(chǎn)黨組織成員和名單。賀錫龍在武漢曾耳聞目睹過大革命失敗后蔣介石政府對共產(chǎn)黨人和知識分子的血腥屠殺，深知他們是“寧可錯殺三千，決不錯放一人”，恰逢又是“反共”高潮，既已被捕，遲早難免一死，不如干脆來個魚死網(wǎng)破，拉幾個國民黨分子和土豪惡霸墊背，于是順著審訊人員的主觀想象和提示，編造了一個所謂“中共南遠邊區(qū)特委”的假組織，把遠安縣官及土豪劣紳肖液垓等五六十人全攀扯了進去。

當然，國民黨特務開始也不相信縣長和幾個親自殺過共產(chǎn)黨的惡霸劉貴三、李吉庭等人是共產(chǎn)黨，讓他們最后堅信不疑的，還是何基灃做下的一個大手筆。

賀錫龍被當作“共產(chǎn)黨”，一抓進179師師部看押，何基灃就得知了消息，連日幾次的審訊情況，何基灃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何基灃對賀錫龍早有耳聞，只是沒有見面，現(xiàn)在見他面對刑訊逼供時，毫不畏懼，也暗自欣賞賀錫龍是一條漢子，何況還是一名積極抗日、充滿正義感又很有能力的熱血青年，有心要救他出獄，又不好出面干預，就想導演一場狗咬狗的鬧劇，保護遠安的共產(chǎn)黨組織。何基灃一面派人在審訊時引誘賀錫龍作假供，一面又以“蘆邁”之名著手編造了一份“中共南遠邊區(qū)特委”的名單，將一些國民黨的軍政要員和地方土豪劣紳開列其中，然后派人找到一個已判決處死的殺人犯，以向外帶一封密信為條件，答應協(xié)助其越獄出逃。那名殺人犯在越獄時，何基灃安排人將其擊斃，同時有意讓特務從死者身上搜出那封蘆邁的“密信”。

從越獄的殺人犯身上得到這份“中共南遠邊區(qū)特委”名單后，余濤欣喜若狂，如獲至寶，再次提審賀錫龍，聲明已掌握確鑿證據(jù)，讓賀錫龍?zhí)拱讖膶?。賀錫龍順勢又把之前招的假供重復了一遍。余濤兩下一比對，絕大部分名單都對得上，因此深信不疑。

余濤找到駐軍最高長官何基灃，請示如何處理。何基灃一看名單，說：“此事事關黨國存亡，一定要嚴懲不貸，速報長官司令部?！?/p>

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兼湖北省主席陳誠聞訊后十分震驚，下令宜昌專員兼保安司令吳良琛火速開赴遠安，重兵包圍遠安的惡霸地主劉貴三、李吉庭的隊伍，解除他們的全部武裝，以防“赤化”，同時按“共黨分子”名單，將國民黨遠安縣縣長肖液垓、各級鄉(xiāng)長、聯(lián)保主任等60余人抓捕歸案。

在這些“共黨分子”從179師師部看扣所被押送宜昌專署監(jiān)獄前夕，何基灃親自接見了賀錫龍，并設宴為他餞行。吃飯時，賀錫龍問：“為什么要逮捕我，非說我是共產(chǎn)黨？”

何基灃回答道：“是忠是奸，歷史自有公證?！?/p>

賀錫龍問了何基灃好幾個問題，何基灃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賀錫龍當然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共產(chǎn)黨。臨走時，何基灃對賀錫龍意味深長地說：“人各有志，望好自為之?！?/p>

這頓飯和這句話，是何基灃代表地下黨組織對賀錫龍的鼓勵和勉勵。

1942年秋，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部黨政工作總隊對關押在恩施的“遠安奸黨案”進行最后會審，被抓的“共黨分子”個個鳴冤叫屈，加之證據(jù)不足，無法定案，第六戰(zhàn)黨政工作總隊舉行“結(jié)案會”，宣布賀錫龍供出來的人都無罪釋放，要賀錫龍在會上講清楚為什么要作假口供。賀錫龍又宣傳了自己的抗日主張，痛罵了劉貴三、余濤等一幫惡霸和特務一番。結(jié)案會不久，其他的人被放回了遠安，賀錫龍則被第六戰(zhàn)區(qū)以“蓄意破壞地方黨政機構(gòu)、危害中華民國罪”判處死刑。

在處刑前夕，何基灃通過地下黨組織，得知賀錫龍有強大的家族背景，其叔父為賀有年，時任湖北省參議會秘書長，舅舅李四光是著名的地質(zhì)學家，還有其叔父賀有年的好友、陳誠的顧問施方白等等一干人，便請這些要人出面大力營救，賀錫龍由死刑改為無期徒刑，后被送到集中營“受訓”。

1944年底，賀錫龍被保釋放了出來。這個差點兒被以共產(chǎn)黨人的罪名判處死刑的人，直到1949年后，才在武漢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成了一名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

（責任編輯：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