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歷五月,火星位于中天。七月黃昏,火星由中天逐漸西降。暑氣退去,天氣轉(zhuǎn)涼。
一
本報訊 近日,京杭大運河?xùn)|岸發(fā)生了一起溺水事故。兩人相約去河邊游泳,不慎發(fā)生意外,有1人經(jīng)搶救已無生命體征。
死者柳某,男,20歲,無業(yè)。馮某,男,20歲,桃花島公園保安,系柳某朋友。警方表示,此次溺水事件存在疑點,不排除他殺可能性,具體情況還在調(diào)查中。
同時,警方呼吁廣大市民朋友、學(xué)生和兒童,夏季炎熱,水域危險,請勿私自下水游泳嬉戲。
二
本報訊 2020年3月,云南省象群共計16頭從西雙版納州進入普洱市,并一直北上。12月,象群在普洱生下一頭象寶寶,數(shù)量變成17頭。有專家稱,此次大象遷徙的目的地并不確定,或許會穿過大半個中國。
柳夢梅是柳宗元的后代,他家譜的封面就畫著老祖柳宗元拿了根木桿在捉捕一條蛇。馮夢龍說,蛇是最記仇的動物,說不定這幾千年一直伺機報復(fù)你們家族。柳夢梅并沒有把馮夢龍的話聽進心里,祖先和蛇現(xiàn)在都不重要,網(wǎng)貸還欠的兩萬塊錢才是重中之重,這關(guān)系到未來用征信貸款買房子,雖然他自己看不到房子,也看不到未來。
柳夢梅常常認為,自己考不上大學(xué)的主要原因是祖上把文運用光了,到他這兒沒有留下半點文脈,只留下他們的美名,所以祖先也是自私的。
他高中畢業(yè)后在家躺了兩年,有時在床上,有時在麥地里。在床上躺著,在地里看飛機,就是不愿意去工作,躺到父母要與他斷絕關(guān)系。老柳說,你才是爹,我要給你磕頭。柳夢梅沒有反應(yīng),任老柳在地上打滾,那刻,他覺得老柳是瘋子,他卻是冷血的蛇。
當老柳第三次向他磕頭的時候,柳夢梅說,從明天起,我就去縣城找工作,事不過三,你也算是幫老祖把債償還了。老柳問,什么債?小柳說,等你見到老祖就知道了。
柳夢梅不知自己為什么如此討厭家庭,他甚至討厭來到這個世界。如果出生能被抉擇,在還是胚胎的狀態(tài),他會選擇死掉,可人類沒有選擇生與死的權(quán)利。馮夢龍認為,人所有的紛擾都源于沒錢,當人們有了錢,就不會考慮生與死的偽命題,而要考慮愛與被愛。
柳夢梅告別了父母,騎著一輛破舊的電瓶車駛向縣城。臨行前,柳母趁他不注意,在書包里塞了兩千塊錢和一張紙條,邊塞錢邊落淚,似乎兒子不是去找工作,而是遠赴刑場。老柳看了看刺眼的太陽說,別哭了,省點眼淚留著澆地吧,麥子都快旱死了。
電動車的座墊被曬得滾燙,人造皮革變得發(fā)軟。柳夢梅一屁股坐在上面,暖流沿著后部傳到神經(jīng)系統(tǒng),止住了剛想打下的一個噴嚏。他順著田地一直騎行,穿過平原進入城鄉(xiāng)接合部,再經(jīng)國道省道,轉(zhuǎn)到京杭運河大橋上,最后抵達蘇北的縣城。
柳夢梅準備前往縣城投奔好友丁圣潤和馮夢龍。高中的時候,他們?nèi)耸峭嗤瑢W(xué),逃課、賭博、打架,無惡不作,導(dǎo)致高考沒有一個人考上大學(xué),全都滯留于縣城?,F(xiàn)在,一個做了輔警,另一個當了保安,兩個人看似進入公安系統(tǒng),可離公安系統(tǒng)又那么遙遠。丁圣潤說過,我當輔警半年,沒碰過警車。柳夢梅說,輔警不算警察,查案都拿不出證件,沒人看得起。
丁圣潤打來電話說,你快點,我們在運河中學(xué)門口的奶茶店見面,馮夢龍也馬上翹班過來。
柳夢梅加快了車速,他的大腦也在加速,并且思考兩個問題:一是如何開口借錢還網(wǎng)貸,二是找什么樣的工作。他沒有想出答案,今年的夏天太過于炎熱了,以至于大腦開始癱瘓。
柳夢梅很想逃進一片陰影中,聽蟬鳴或是鳥叫,再喝上一大桶冰水,滋潤快要干涸的身體。他的血液被陽光灼燒到蒸發(fā),形成的紅色水蒸氣包裹住軀干,圍繞成一個不太圓的橢圓,仿佛子宮內(nèi)的胚胎。生與死的問題又再次出現(xiàn),他并沒有勇氣抉擇。
他看見身旁的水蒸氣不斷地凝聚,升到天空便幻化成一團巨大的火焰,搶奪潔白云朵的生存空間。
土地開始枯槁,遍布道道裂痕,焦躁與煩悶從縫隙里釋放,纏繞每個過往行人,不分年幼。一條蛇被曬到脫水,肚皮側(cè)翻過來,變成干癟的中藥材,任由汽車碾軋。
電動車的速度并沒有帶來微風(fēng),更多的是熱浪。柳夢梅擦著額頭的汗液,在一片火焰下行進。他突然想闖入大運河里,變成一滴液體,蒸發(fā)、上升、再降臨,最后落入人類不安的體內(nèi),用太陽光照和月亮色澤制作成藥品,修復(fù)許多顆破碎的心。
三
本報訊 2021年4月16日,原生活、棲息在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的17頭亞洲象,從普洱市墨江縣遷徙至玉溪市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縣。
丁圣潤渴望從輔警的崗位轉(zhuǎn)正,他想開警車,成為一名正式的警察。
從輔警崗轉(zhuǎn)成正式崗有兩種途徑,一是公務(wù)員考試,二是立功破格錄取。前者對于丁圣潤來說過于困難,高中學(xué)歷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這需要花費漫長的時間先參加成人自考。丁圣潤捧起書讀了沒幾天就決定放棄,知識根本不進腦袋,卻治愈了多年的失眠。
他最終把寶全押在了立功轉(zhuǎn)正上,一切的大小任務(wù)都認真對待,希望領(lǐng)導(dǎo)能看見他的努力和用心。
丁圣潤一周有四天時間是巡街任務(wù),單位沒有配發(fā)摩托車,只能步行,巡視的區(qū)域一般為人民廣場到桃花島公園那段。丁圣潤會在桃花島公園里停留很久,并不是巡視的時間太長,而是他在和馮夢龍喝酒,馮夢龍是公園的保安。
丁圣潤穿著長袖的警服,除去胸前“輔警”兩字和正式警察的“警察”有一字不同,其他并無區(qū)別,他有些失望,工作頓時沒了動力??赊D(zhuǎn)念一想,不能因為糾結(jié)細節(jié),從而陷入虛無。人世間有太多的一字之差,這是他向快手主播學(xué)到的人生哲理。
抓賭是所有警察最愿意出的任務(wù),一來沒有危險,二來也很威風(fēng)。丁圣潤會和同事破門而入,大聲嚇住賭鬼:“抱頭蹲下,錢全掏到桌上!”
他們會挨個屋子查找有沒有藏人,或是有沒有人破窗逃跑。賭鬼們都不敢抬頭看。
馮夢龍打電話來說,我晚會到,公園安排巡邏,一會兒翹班過去。丁圣潤說,我夜里還有任務(wù),不太想去執(zhí)行。馮夢龍說,好好賺錢吧,沒有錢,就買不起房子,買不起房子就結(jié)不成婚。
丁圣潤掛掉電話,朝著運河中學(xué)的門口走去。他望見遠處的天上有一團紅色的火焰,不停歇地燃燒啊燃燒,比太陽還要熾熱,再添上一把柴火,就可以把太陽曬化。
四
本報訊 5月29日,象群進入植被茂密的林區(qū),象群離昆明市晉寧區(qū)已不到50公里,離昆明城區(qū)僅約100公里。至5月29日晚,象群繼續(xù)北移已進入玉溪市紅塔區(qū)境內(nèi)。這17頭野象離昆明城區(qū)已不到100公里。
馮夢龍出生那天,他娘真就夢見一條黑龍進入了胸口。他娘認為,馮夢龍或許能成為偉大的人物,天降異夢,只能說明此子命運不凡,必成大器。
當馮夢龍沒有考上大學(xué)時,馮母的望子成龍之夢徹底破滅。她極力回憶十幾年前的夜晚,在記憶中搜尋那場“黑龍入夢”,反復(fù)確認闖入胸口的究竟是龍還是泥鰍。
猜測是泥鰍進入胸口,這是存在依據(jù)的。
馮夢龍個子矮小,臉上布著許多痘印,很均勻,能形成等差數(shù)列。他的皮膚暗黃,發(fā)黑,以至于顯得年齡偏大,如果戴上一頂安全帽,就可以充當四十歲的建筑工人。馮母說,你不好好賺錢,將來很難娶到老婆。你不想要兒子,我們還想抱孫子呢。
馮父馮母托了很多關(guān)系,又塞錢又送禮,最后把馮夢龍安排到桃花島公園當保安。馮夢龍覺得,當保安不需要如此復(fù)雜的關(guān)系和操作,一個月兩千塊錢的工資還不夠這些送禮的錢。馮母怒目而視,反駁說,你懂什么?熬一熬,就能從公園保安變成公園管理員。真想干一輩子保安?
馮夢龍還真想當一輩子保安,他沒有很大的志向,蜷縮在一小間房屋并沒有什么不好,難道云層中飛行的龍就不會疲憊嗎?
馮夢龍喜歡寫日記,寫關(guān)于暗戀的女孩,寫自己的幻想,寫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甚至記錄柳夢梅和丁圣潤的言行,你一言,他一言,我一言,兩語三言。馮夢龍把這本日記塞在保安室的床鋪底,放在床板的縫中,那里還有一沓人民幣,是他小半年的工資。他發(fā)現(xiàn)人們最喜歡把秘密隱藏在這里,就像小貓喜歡躲藏在紙箱。
保安的工作其實很輕松,每天只需要騎著電動車在公園到處逛逛,看看有沒有私自騎車進入園區(qū)的市民,或是管理路旁的交通,讓大家規(guī)范停車。其余的時間,只要不離開公園,都可以自行安排。
馮夢龍寧愿工作繁忙一些,過于清閑帶來的寂寞讓人無法適應(yīng),仿佛他躺在保安室的床鋪,身體被繩索捆綁囚禁,無數(shù)只蚊蟲爬上軀干,開始撕裂、叮咬、蜇刺。意識是存在的,肉體卻無法動彈,只能等待著死亡。時間和疼痛一點點消磨他的內(nèi)心,千瘡百孔是寂寞的集合。
馮夢龍打開保安室的電視機,那是臺充滿歷史氣味的機器,厚且重,有一個很大的后屁股,灰塵布滿它的身體。假設(shè)灰塵有生命,如蚊蟲一般在不斷地蠕動,這臺電視機會同馮夢龍一樣痛苦。
他吹了一口氣,用手把塵土撣干凈,應(yīng)是味道太過于刺鼻,咳嗽了幾聲,一邊打開電視機一邊擤著鼻涕。
電視機里的新聞?wù)f,云南有十幾頭野生象正在遷徙,一路北上,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專家指出,他也不知道十幾頭大象會去往何方,可能只在云南境內(nèi),也可能一路向北,或中途改變路程向東前行,到達沿海城市。大象也許想去看看大海嗎?這都是說不準的。最后,他希望政府能時刻監(jiān)測,做好保護,防止發(fā)生大象傷人事件。
大象或許很渴望進入城市,動物雖然不用買房子,但可以住進動物園,馮夢龍斷斷續(xù)續(xù)地想了一會兒,又聽了一會兒新聞,看見了柳夢梅給他發(fā)來的微信。柳夢梅說,我馬上到縣里,來接我。馮夢龍回,沒空,你先和丁圣潤碰面。我一會還需要值班。柳夢梅說,你快點,天太熱了。
馮夢龍已經(jīng)感受到這個夏天的熾熱,除去炎熱,還有比以往多了煩躁,一種無名的怒火燒來燒去,再喝下幾兩白酒,胃里就會被點燃,把五臟六腑燒成齏粉。保安室里安裝了空調(diào),可這狹小的屋內(nèi)仍有熱的詛咒,隨著空氣的流動,徘徊在馮夢龍的臉頰與頭部。
他打開房門,朝肺里吸了一口火焰,望見了云朵的墜落,一團紅色的火球遮擋住了太陽。他想,大象們會不會像夸父一樣,北上是為了追逐這團不是太陽的太陽。
五
本報訊 截至6月7日16時50分,象群持續(xù)在昆明市晉寧區(qū)夕陽鄉(xiāng)小范圍原地休息徘徊,暫停遷移。據(jù)地面追蹤監(jiān)測人員報告,發(fā)現(xiàn)離群的1頭公象,位于象群東偏北方向,直線距離約4公里,人象平安。
晚上七點十分的時候,隊長喊丁圣潤去宿舍換件衣服,改穿便服執(zhí)行任務(wù)。
派出所到宿舍要穿過兩條街,不算近的距離使得他有足夠的時間回想下午發(fā)生的事情,三個人見面的細節(jié)在腦袋中變得模糊,哪怕只是幾個小時前的場面。時間帶來的不光是身體的衰老,記憶也被掩蓋在大腦的另一面,等待未來的不斷翻閱,才能一點點想起。
丁圣潤的宿舍在三樓,這棟樓里沒裝電梯,只能爬樓梯上去。他閑空的時候會在樓梯間里抽煙,事實上丁圣潤不喜歡煙草的味道,他只是覺得內(nèi)心躁動,想手上和嘴里叼根東西。自從高中畢業(yè)后,他明顯感覺到虛空,沒有腳踏實地落在地上,他討厭這種虛假帶來的感受,像落入沒有磁場的介質(zhì)。
他不想被巨浪挾持,緊緊地抓住一株枯草,以抵擋虛無的沖擊。那棵草冒著煙霧,涌入他的身體,侵蝕心肝脾肺,卻給丁圣潤帶來片刻的鎮(zhèn)定。
他把一根根吸過的半截?zé)燁^丟在地上,聚集成堆,也無人打掃。暗黃發(fā)黑的液體沿著樓梯流到二樓,“啪嗒,啪嗒,啪嗒”,如同跳動的脈搏。丁圣潤踩過自己壘疊成的污濁山丘,越過漫長的沉悶河流,朝更高的樓上爬去。
高中語文老師曾經(jīng)講過一個故事,她說:“古希臘有個人叫西西弗斯,他惹怒了眾神,受到了懲罰,眾神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到山頂,而巨石由于太重,每當推到山頂便會滑下山去,西西弗斯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重復(fù)?!?/p>
丁圣潤在辦案過程中突然回憶起這個故事,他很想分享給別人聽,可能是柳夢梅,也可能是馮夢龍,但絕不會是辦案的同事和隊長。
六
本報訊 6月15日,云南北移亞洲象群安全防范工作省級指揮部通報稱,6月14日18時至15日18時,象群持續(xù)在玉溪市易門縣十街鄉(xiāng)活動,向西北方向迂回遷移9公里,移動直線距離1.3公里。離群的小公象已經(jīng)單獨生活了10天。位于象群東偏北方向,與象群直線距離19.1公里,從最新的視頻畫面中可以看到這只小公象邊走邊吃,體型已經(jīng)不小了,而且長得很壯實,每天它基本上是進入農(nóng)地覓食后隱蔽在林區(qū)休息。
馮夢龍讓柳夢梅暫住保安室,在柳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他決定每天回家睡覺。柳夢梅靜坐在床邊,也不講話,一直盯著電視看,這種陳舊的電視機只能播放部分頻道,多是鄉(xiāng)鎮(zhèn)臺,除去新聞節(jié)目就是宣傳賣藥。這樣的情狀,似乎使他倆集體步入了老年時代,享受生前最后的安詳時光。
馮夢龍的嘴巴有些干澀,想去切一塊中午剩下的西瓜,它被飯菜罩子蓋著,放在離門口不遠的桌上。幾只蒼蠅繞著飛來飛去,趁著馮夢龍翻開罩子的那一刻迅速搶掠幾口。它們體積很小,卻也似猛獸。
柳夢梅說,電視正在報道云南大象遷徙的事件,聽說了嗎?馮夢龍說,我知道這個消息,十七頭大象一直北上,很壯觀。專家還表示,有可能會經(jīng)過我們這兒。柳夢梅說,大象喜歡暖和的地方,來我們這兒不合理。馮夢龍又說,現(xiàn)在天上掛著一輪像太陽的火團,咱們這兒和熱帶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柳夢梅說,也對,我體內(nèi)的水分都被蒸發(fā)完了,吃塊西瓜補補吧。說罷,拿起一塊被蒼蠅們覬覦很久的西瓜。
馮夢龍要去巡視一圈公園,然后等到十點半準時將所有的燈關(guān)掉。他已經(jīng)開始做一些公園管理員的工作了,不出兩年,準保轉(zhuǎn)正。馮夢龍把這個消息在三個人見面的時候分享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丁圣潤的臉色稍微發(fā)白,只回了一個“哦”字。他想,大概是丁圣潤轉(zhuǎn)正之路遙遙無期,只好發(fā)出一聲無奈又妒忌的“哦”。
他和柳夢梅說,今晚回家住,讓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柳夢梅也只回了一個“哦”。他越來越覺得這兩個朋友不重視自己,甚至看不起自己。一個黑黝矮小的人總會受到歧視,反對種族歧視的同時也要反對身高和膚色歧視。
馮夢龍打算從保安室走到桃花島公園最高的閣樓,那里能看到整個城市的全景。他當然不是想看城市的樣子,只是不知道去往哪里,整個公園太過于熟悉,可熟悉就會帶來無趣。他不想無趣地行走,值班,下班回家,重復(fù)且重復(fù)。
馮夢龍穿著保安服慵懶地走著,夜晚就沒有白天那么炎熱,長袖也能勉強接受。他邊哼歌邊打開微信,點進一個名叫“全國保安互助群”的群聊,這里有全國各地各行各業(yè)的保安。
保安群里會分享每天發(fā)生的趣事和獵奇的事情,甚至有人偷拍照片在群里直播,這一切的行為大多是因為無聊。期待在日子中喪失生長,他們?nèi)且粋€人度過白天夜晚,然后開門關(guān)門、管理車輛、維護人流。
馮夢龍記得,群里曾經(jīng)有一個老哥在大學(xué)里當保安,老哥年齡不大,只有二十七八歲,于夜晚順著水管爬上女生宿舍五樓,拍了幾張照片發(fā)在群里后,就貼近陽臺緊緊地盯向宿舍里。按理說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老哥就一直望到天亮再爬下去,反復(fù)偷窺了半個多月。
女生宿舍傳聞鬧鬼,領(lǐng)導(dǎo)找到保安隊長調(diào)取監(jiān)控,才發(fā)現(xiàn)這位老哥的變態(tài)行為。最后,學(xué)校為了維護名譽,沒有讓警察立案調(diào)查,只能把他開除。老哥在全國保安圈都出了名,他覺得混不下去,就退群了。
馮夢龍理解老哥內(nèi)心的苦悶,可他不敢做出這樣的行為,沒日沒夜的虛無當然會催使自己制造刺激的事情,淪為變態(tài)或許比行尸走肉要好一些,即使這兩種人都是被生活不斷擠壓形成的怪物。
他把桃花島所有的燈都關(guān)閉,黑暗立即把光明掠奪,可夜空里還有一道紅光,顫顫巍巍地照亮公園的河流。幾只野鴨在戲水,追逐著河里晃動的紅色波浪。
七
本報訊 6月30日17時至7月1日17時,象群持續(xù)在峨山縣塔甸鎮(zhèn)附近迂回移動。獨象位于象群東北方向,距離象群53.6公里,仍然在紅塔區(qū)北城街道附近林地內(nèi)活動。17頭象均在監(jiān)測范圍內(nèi),人象平安。
柳夢梅在下午見到馮夢龍的時候,就想著如何開口借錢,渡過網(wǎng)貸的還款難關(guān)。催債平臺一天打來十幾通電話,實在讓他心中厭煩,干脆舍棄通訊設(shè)備,開啟了飛行模式。
柳夢梅了解馮夢龍的為人,義氣是有的,常常給朋友們幫忙,可一提錢,就像點不著的炮仗,啞火了。他在三人見面的時候也啞火了,沒提借錢這事,只講自己準備找份工作,可能先從送外賣做起,畢竟還有一輛電動車。
馮夢龍并沒有阻止柳夢梅騎電動車進入桃花島,這算是作為保安的權(quán)力。他讓柳夢梅騎著電動車載他繞公園一圈,速度很快。他們路過花草河流,轉(zhuǎn)瞬即逝帶來不同的感受。
柳夢梅說,今年夏天太炎熱了,迎面吹到的全是熱風(fēng),什么時候一起去游泳。馮夢龍說,根據(jù)《桃花島公園治安管理辦法》,私自騎車入園,罰款二十,騎車載人,又二十,咱們今天賺了四十呢。柳夢梅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們繞了一圈回到保安室。馮夢龍值夜班走后,柳夢梅躺在了床上。
電視機里還播報著云南象群的遷徙,它們捕食、飲水、睡覺、交配,甚至有一頭小象是在途中生下的。象群從西雙版納到達昆明,無視河流、稻田、村落,闖入城市。柳夢梅也想像象群一樣闖入城市,他沒有野生動物天生的野蠻,不會去破壞城市與文明,他只是想在城市里體面地活著,住在一間幾十平米的房子里,而不是保安室。柳夢梅這刻很孤獨,他渴望一個擁抱,哪怕是大象的擁抱也好。
空調(diào)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16度,卻仍有熱的余溫,他脫光衣服躺在床上,陌生的味道鉆進鼻孔,用嘴巴咀嚼,能嘗到人的空洞味道。
這床鋪得起伏,宛如山川溝壑,凹凸不平。他像側(cè)躺在星球上的悲壯巨人,似乎要站起來講演一出戲劇。床鋪的不平整讓人難以入眠,柳夢梅打算扯掉被褥再重新鋪上、撫平。這個場景,使他想到了《安徒生童話》里的“豌豆公主”。
柳夢梅很想知道床鋪下面隱藏的到底是不是豌豆。他將被子抱起,放在電視機的旁邊,卷起不怎么干凈的床單和褥子。他看見,在床板的縫隙間,有一個泛黃的日記本、一沓錢和幾個沒拆封的安全套。
電視機里的主持人說,今日象群突然對人類發(fā)起攻擊,已造成一人死亡,請大家做好防護,務(wù)必遠離象群。
柳夢梅拿起那本日記,閱讀著,他像一條蛇,吐著信子,盤曲著身體,在朋友前半生的秘密中棲息,也了解了馮夢龍的另一面。他讀到了自己的名字,是有關(guān)高中時期喜歡過同一女孩的事情,其中包含馮夢龍的無盡憎恨、埋怨與妒忌。他開始疑惑,一個人在另一個的心里究竟會是什么樣的存在?
保安室的遠處有野鴨在叫,柳夢梅聽到了一種悲傷,那聲啼叫從外部傳來,縈繞在他心房的附近,不斷地騷擾那顆本就不安的心。桃花島公園的燈一瞬之間全部滅掉,他通過保安室的窗戶,極力地分辨朝這而來的是黑暗還是痛苦。
柳夢梅把日記本放回床板,擺放到原來的位置,繼而鋪上褥子被單,再蓋上被子。他按滅燈,鉆了進去,即使床鋪仍不平整,硌在身下帶著疼痛。
他知道,那不只是一個日記本,而是一團腐爛掉了的情感形成的具象。
八
本報訊 7月7日,北移象群落單公象經(jīng)專家組評估和獸醫(yī)檢驗,體征正常,沒有任何外傷和傷口。放歸結(jié)束,亞洲象自然進入森林覓食和小河洗澡。
月亮被掩藏于云層,那紅色的火團欲要降落,如同依附在莖干的清晨露水,不經(jīng)意間就能流走。很多年之后,他還是十分懷念這一天。
這一天,隊長帶著大批警員去外地辦案,只留下丁圣潤在派出所值夜班。他先去了門外吸煙,街道入夜了,沒人行走,偶爾過去幾輛汽車,多是出租車和網(wǎng)約車。司機常會按幾聲喇叭,給夜晚制造一些噪音,不大不小的動靜告訴他,你并不是一個人單獨地活著。
丁圣潤走進派出所的大院,發(fā)現(xiàn)地上的坑坑洼洼——這是每天來所里辦事的市民踩踏導(dǎo)致的,讓他走起來極其難受,仿佛悵然若失地在月球表面漫步,只不過氧氣稀薄,大力呼氣就會窒息。
他產(chǎn)生了一種構(gòu)想,星球是有生命的,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的頻率就是呼吸??捎钪嬗植灰欢總€地方都有氧氣,它們又怎樣進行呼吸運動從而物質(zhì)交換呢?
他看見院子深處停放著一輛警車,這臺車的剎車功能出了些問題,閑置了兩個半月,一直沒送去維修。它的雙眼早已落滿灰塵,一開大燈,塵土飄蕩,在光影之中徘徊不前。細小的微粒剛好能被肉眼看見,閃爍,再閃爍,被人類吸到肺里,沉積成未來的疾病。
丁圣潤很想開著它去街道上轉(zhuǎn)一圈,僅僅只是開上一會兒,短暫地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再從人民公園駛向桃花島,駛過他每天巡邏的地方,即便今夜無人報警,不再去執(zhí)法辦案。
凌晨十二點半,離這輛車五十米遠的地方有鑰匙,走過去需要十九秒,他打了一個電話。
“馮夢龍,去叫醒柳夢梅,我開警車帶你們溜一圈?!?/p>
柳夢梅載著馮夢龍來到派出所,他倆直接把車橫停在進出的門口。
丁圣潤指了指院子里那輛車,示意他們坐進去,再關(guān)上車門,打火,啟動,游蕩于街頭巷尾。
他們在一個煩悶的夜晚,駕駛警車,共同遺忘著憂傷,也忘卻世俗的名字,漫無目的地前行,逃離縣城,前往公園、城市,或是云南,追逐那群北上遷徙的象群。那群大象肯定會對他們啼叫,而唯一的小象會比其它大象更具有好奇心,它能卷著鼻子噴水,灑滿三個人的全身,并向他們?nèi)鰦?,或許有人會獎勵給它一根香蕉。
丁圣潤開車的速度并不太快,緩緩地穿過每天都會行走的道路,可感受又與以往不同。他仿佛通過車窗看見了自己巡邏的場景,看到那一字之差且耀眼的警服,這場景如同鋼釘一點點地刺向心臟,再用刀具剜下幾塊肉。
車輛壓過路面,碾磨沙礫的聲音像一首古典樂,巴赫在宮廷用G弦演奏詠嘆調(diào)那般高貴,悠揚到馮夢龍和柳夢梅都已經(jīng)困倦,斜躺在后座睡去,一人一邊,像舒展開的兩片蝴蝶翅膀。
九
本報訊 8月7日,北移亞洲象群在玉溪市元江縣甘莊街道附近林地內(nèi)活動,17頭象均在監(jiān)測范圍內(nèi),總體情況平穩(wěn),平安,身體狀況良好。
柳夢梅在一個下午被馮夢龍喊到京杭大運河游泳,那天炎熱而漫長,衣服上的汗液剛被蒸發(fā),又有新的液體從汗腺里流出,所以衣物總是潮濕的。炎熱的潮濕感,仿佛置身于熱帶雨林,這更會給人帶來關(guān)于溫度的恐懼。
京杭大運河里??恐S多船舶,它們沒有被船老大派去運貨,在河的中央越聚越多,如同水面上的浮萍。船舶沒有遠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太熱,四十度的室外溫度傳到鐵皮建造的船舶上能變成五十多度,人會在船艙里坐立難安,如熱鍋上的螞蟻。
柳夢梅和馮夢龍走在甲板上,他們發(fā)現(xiàn)了幾塊泥濘變干的腳印,無人看守的船舶經(jīng)常被奇怪的人光顧。有些人來游泳,有些人來釣魚,還有些人來幽會。柳夢梅說,你看天上,有兩個太陽。馮夢龍說,那更像一團火球。柳夢梅說,太陽不就是火球嗎?
馮夢龍沒有理會,把衣服和褲子脫掉,站在甲板前端,本身就黑的皮膚發(fā)出油亮的光澤。柳夢梅朝船舶的最前頭走去,注視著河面,兩個太陽的倒影在蕩漾,漣漪一點點地在擴大,是水的年輪。他是識水性的,縱身一躍,跳入水中。
水花被濺起,打在馮夢龍的臉上。
柳夢梅在河里漂蕩,呼喊馮夢龍下來游一小段。馮夢龍沒有理會,仍在抬頭望著太陽,即使裸露著全身。
柳夢梅被河水包裹著,只剩頭部露出水面,他體內(nèi)的燥熱逐漸被清涼占據(jù),波浪涌來,竄進舒張的毛孔,酥麻感從腳踝傳到大腦,他只想繼續(xù)沉淪。
柳夢梅看了一眼馮夢龍,心里有些愧疚,那晚偷拿的錢早被他還了網(wǎng)貸,而在某一瞬間,馮夢龍日記里的文字侵蝕柳夢梅的良知,他又覺得偷竊是正確的,人永遠是復(fù)雜和矛盾的綜合體。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陸地上的事情并不能妨礙水中的他,柳夢梅想朝更深處游去。
一條小蛇從水草里逃出,往他這邊游來,柳夢梅怕蛇,可并不懼怕這條手指般粗細的小家伙,它甚至有一些可愛。那水蛇的尾巴彎曲、移動、推波、助瀾,慢慢地靠近。而柳夢梅準備用手捉住它,便更加用力地撲打著水面。
他突然覺得力氣被波紋榨干了,無法揮動手臂,頸部、下巴以及鼻孔一點點地下降到水中。身體被巨大的水草纏繞住,可并不想掙脫,無比的舒適承托著軀干,一種愉悅感外化到面部,柳夢梅落入了水的圈套。他認為,這是蛇的報復(fù)。
馮夢龍在甲板上目睹了一切,他并沒有立即跳下去營救,小小個子的他用手放在額頭前遮住兩個太陽的光照。他再用小小的五指捂住眼睛,為了抵擋日光的刺眼照耀,也為了不望向好友的沉溺。
馮夢龍在某一刻想下水營救,他有十足的把握游過這段水面,將柳夢梅從河里撈出。可太陽不允許他這么做,因為太刺眼了,馮夢龍為這場“謀殺”早已找好了合適的理由。
他看向太陽的時候,柳夢梅跳下河,濺起的水花打到臉上,他滿腦子只在想一件事情:“床鋪下的秘密已被窺探,錢被偷竊?!?/p>
馮夢龍不想救,特別不想救,在看見柳夢梅死亡時出現(xiàn)的笑容,他更不想救。他想飛到天上,成為那團流動的火焰,靜靜地注視著,不去干預(yù)。
他決定,要把此刻的感受寫進日記里。
十
本報訊 8月12日23時48分,象群進入墨江縣境內(nèi)。
隊長說,今天下午接到報警,派出所管轄的區(qū)域出現(xiàn)了一起溺水事件,死者年齡不大,叫柳夢梅,已經(jīng)通知了家屬。另一個警察說,報警的是他朋友馮夢龍,馮與柳相約去游泳。我們走訪調(diào)查,這兩人都會游泳,不可能輕易出事?。筷犻L說,俗話講,淹死的人都是會游泳的。
那個警察又說,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柳的手機開啟了飛行模式。難道就以“意外”結(jié)案嗎?隊長說,先別,這件事本來沒有什么疑點,只是意外事件,可我搜查到了馮夢龍的這個。
隊長把馮夢龍的日記本丟在桌子上說,讀讀吧,都讀讀吧。小丁,你也讀讀。我知道,你們是朋友。
丁圣潤看向那個破舊的本子,久久地愣住,意識已漸漸呆滯,不知道下一秒要做什么動作。他很自責(zé),當天下午,柳夢梅打來電話,叫他一起去游泳,丁圣潤以出任務(wù)的理由拒絕了。可他沒有任務(wù),他只是想趁別人午睡的時間,再次偷開一小會兒警車。
他承認自己是痛苦的,體內(nèi)的器官全部在腫脹,仿佛要炸裂。有一股氣體就困在胸前,不停被擠壓,上下移動,并且堵住血管。
痛苦癥狀并沒有持續(xù)很久,繼而是一種期待,一種對于馮夢龍真正犯罪的期待。找到馮夢龍犯罪的證據(jù),他就能立功轉(zhuǎn)正,這是一次機會。
馮夢龍答應(yīng)了丁圣潤的見面要求,不過,在見面之前,他要將柳夢梅的書包送給柳父柳母,那里有兩千塊錢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更像是柳母寫的,瘦弱、細長、雜亂,“錢是地里種出來的,省著點花”。
他把這句話讀了出來,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讀了出來。馮夢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幾滴淚水砸落在大腿內(nèi)側(cè),他開始后悔自己沒有救下柳夢梅。哪怕只因為這紙上的話,只憑借柳母對兒子的期待,他也應(yīng)該去救活瀕死的朋友。
馮夢龍騎著不屬于他的破舊電動車,駛向柳夢梅鄉(xiāng)下的家,不管多么炎熱,火焰是如何灼燒皮膚,他都要送到。
丁圣潤在出事的船上等馮夢龍回來,他站了一小會兒,雙腳被燙出了水泡。他走到甲板的中央,這里的光照最刺眼,只要睜大眼睛,光的刺痛會使人流出眼淚。他用手輕輕地護住眼睛,朝蕩漾的河水望去,在波瀾晃動最強烈之處,他堅信這是柳夢梅死亡的地方。
有許多條船舶從遠處駛來,它們組成了一個船隊,用繩索系在了一起,拉運煤炭、石灰等貨物,開往長江。丁圣潤想到了正在北上的象群,船舶如它們一般規(guī)整。
船隊的船頭發(fā)出一陣嗚咽的汽笛聲,像為柳夢梅送行的挽歌。馮夢龍指著浪花,說,他就是在那個位置死的。
丁圣潤說,柳夢梅到底怎么死的?馮夢龍說,淹死的。丁圣潤說,你殺的?馮夢龍說,不是。丁圣潤說,放屁!他會游泳。馮夢龍沉默,望著太陽,光照刺眼,可他的眼角沒有淚痕。丁圣潤又說,講實話,是不是你推他入河的?馮夢龍仍是不語,慢慢地緊閉雙眼。
馮夢龍沿著船舶的一側(cè),朝河邊走去,步伐輕盈,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丁圣潤望著馮夢龍,突然感到一陣燥熱,拿起衣服去擦拭脖子上沁出的汗水。他在某一瞬間似乎聽見了馮夢龍的腳步聲,這比水的動靜要大。丁圣潤用手在大腿上敲打著和馮夢龍前進節(jié)奏相同的拍子,他覺得,大象也在邁出相同的步伐。
馮夢龍走到甲板的盡頭,他站在昨日的位置,不再繼續(xù)前進。丁圣潤想著,如果馮夢龍再靠近河流,一定要叫住他。馮夢龍睜開眼睛,閉眼太久后,重新睜開,眼中世界會變成淡藍色。在同樣淡藍色的河水里,馮夢龍仿佛看見了柳夢梅在向他招手,柳的表情依舊很溫暖,如同一陣風(fēng)輕輕撫過。馮夢龍也想擁有那樣的感受,他伸手摸了摸兩個太陽,向淡藍色邁去。
“噗通”,一陣巨大的落水聲。馮夢龍投入水中,像一只飛鳥。丁圣潤急忙跑來,可他不會游泳,束手無策。兩個太陽在水面漂蕩,倒影斑駁,漣漪消退,浮萍又聚集。
水面在一瞬間的四散后又重歸平靜,平靜得像一個人的呼吸。他坐在岸邊,對著深處的水草發(fā)呆,一條小蛇游來游去。丁圣潤抬頭,望見天上的火焰朝西方移動,墜落在河岸與天空的漸進線,染紅了像象群一般的船隊。他突然感到了一陣冰涼。
“快要入秋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十一
本報訊 8月14日下午3時許,京杭大運河?xùn)|岸又發(fā)生了一起溺水事故。兩人相約去河邊談事,因產(chǎn)生爭執(zhí)導(dǎo)致1人墜河。
溺水者馮某,男,20歲,桃花島公園保安。丁某,男,20歲,運河派出所輔警,現(xiàn)已被停職調(diào)查,系馮某朋友。警方表示,此次溺水無人身亡。
馮某溺水后不久懸浮出水面,漂流至五公里遠處被岸邊的枯柳枝鉤住,最終在眾人的營救下成功脫險。
同時,警方再次呼吁廣大市民朋友、學(xué)生和兒童,夏季炎熱,水域危險,請勿私自下水游泳嬉戲。
【作者簡介】丁圣潤,生于1999年5月,江蘇徐州人。曾獲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第四十四屆香港青年文學(xué)獎。里程文學(xué)院、雨花寫作營學(xué)員。作品散見《四川文學(xué)》《雨花》《特區(qū)文學(xué)》《萌芽》「ONE·一個」等刊;現(xiàn)居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