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北坡,大雪紛飛,一支疲憊不堪的軍隊在荒野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目的地進發(fā)。就在大家即將絕望的時候,領隊大將范羌終于透過漫天飛雪,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疏勒城。當范羌看到疏勒城城樓上飄揚的大漢軍旗時,熱淚奪眶而出。
范羌這次帶兵出征,目的是解救一支駐守在疏勒城的漢軍,這支隊伍已經(jīng)被敵人圍困將近九個月了,卻在一個人的帶領下,依舊在不屈地奮戰(zhàn)……
東漢永平十八年(75年)三月,匈奴單于派左鹿蠡(lí)王率領兩萬騎兵直撲車師國,分別攻打車師國的柳中城和金蒲城。時任東漢戊己校尉的耿恭領命出擊,但因寡不敵眾,只好退守金蒲城。
匈奴大軍立即對金蒲城展開圍攻。匈奴單于手下兵多將廣,一共兩萬余人,而耿恭麾下卻只有寥寥數(shù)千人。匈奴單于認為,金蒲城必定唾手可得。但是,他卻大大低估了大漢軍人的意志。
作為主帥的耿恭親自登上城樓,和兵卒一起浴血奮戰(zhàn)。面對匈奴排山倒海的攻勢,耿恭面不改色,鎮(zhèn)定自若??匆娭鲙泭^勇向前,漢軍士氣大振,竟然擋住了匈奴人的連番進攻。
經(jīng)過多次交鋒之后,匈奴單于發(fā)現(xiàn),金蒲城雖然易攻,但大漢軍人的意志和士氣卻堅固難摧。
這時,匈奴的一個謀士向單于建議:“只要將金蒲城團團圍困,時間一長,金蒲城必然糧草匱乏,到時城里的人一定會自動投降!”
匈奴單于聞言大悅,立即采納了這個建議,命令士兵停止攻擊,開始圍城。金蒲城糧草嚴重短缺,又無險可守,長此以往,軍隊必然無以為繼。面對匈奴人的連番進攻,耿恭一邊派人到京城求援,一邊思考退敵之策。
這一日,耿恭在城樓上與敵人作戰(zhàn)的時候,突然心生一計。他命令士兵將毒藥涂在箭上,然后向匈奴人高聲喊話:“這是漢朝的神箭,中箭之人必生怪病!”
話音未落,耿恭寶劍一揮,“漢家神箭”鋪天蓋地地射向匈奴士兵。
匈奴士兵不以為然,繼續(xù)攻城,結果不少人被“漢家神箭”射中。沒多久,中箭的匈奴士兵傷口開始潰爛化膿,流血不止,他們疼得哇哇直叫。聽到這種駭人的叫喊聲,其余沒中箭的匈奴士兵也大驚失色,紛紛畏懼起來,不敢再向前一步,軍隊頓時亂作一團。
就在匈奴士兵軍心大亂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耿恭心想,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他連忙率領大軍出城,冒著風雨向匈奴軍出擊。匈奴軍一觸即潰,死傷無數(shù),漢軍獲得了一次大捷。
雖然漢軍打了一場大勝仗,但匈奴軍依然陰魂不散。耿恭在堅守金蒲城兩個月之后,終于彈盡糧絕,于是決定率軍突圍。耿恭發(fā)現(xiàn),附近的一座城市——疏勒城城墻堅固,四周又有溪流作為屏障,是易守難攻之地,便決定率大軍往疏勒城進發(fā)。
就在耿恭到達疏勒城不久,匈奴的大軍也尾隨而至。匈奴單于再次包圍城池,希望能夠在疏勒城將漢軍一舉殲滅。
這一夜,耿恭招募了近千名敢死隊員,由他親自率領,趁著夜色沖擊匈奴大軍。耿恭騎著戰(zhàn)馬,手握寶劍,帶領敢死隊吶喊著沖入匈奴軍中。匈奴士兵此時正在休息,對耿恭的突然襲擊毫無防備,被殺得丟盔棄甲,死傷無數(shù)。不過,匈奴大軍雖然受到重創(chuàng),但元氣未傷,很快就重新組織好人馬與耿恭對抗。耿恭只好撤回城中,繼續(xù)堅守。
匈奴單于發(fā)現(xiàn)強攻疏勒城徒勞無功,便決定切斷疏勒城的水源,令漢軍無水可喝。因此,耿恭馬上派人在城中掘井取水,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漢軍將士掘地數(shù)丈深,仍然沒見到一滴水。
剛開始的那兩天,漢軍將士們還能以馬糞汁解渴——由于戰(zhàn)馬吃的是青草,所以糞便當中含有大量的水分,所謂的馬糞汁,就是馬糞當中的汁水。可到了后來,因為馬也吃不到多少草,馬糞里也擠不出汁水了。漢軍將士們口舌龜裂,焦渴難耐,軍心逐漸動搖。
就在將士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耿恭站了出來。他忍著口渴,挺起寶劍,用最后的一絲力氣振奮精神,對將士們說道:“當年貳師將軍拔刀刺山,飛泉涌出。如今漢室恩德神圣,哪里會這么容易就被擊敗呢?”
說完這些話后,耿恭整頓衣冠,祈禱跪拜,然后以劍刺地。也許是機緣巧合,又或許是耿恭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原本干涸的枯井里突然清泉涌出,汩汩冒出的泉水清澈甘美,在場的將士們激動得山呼萬歲。
就在將士們想要痛飲解渴的時候,耿恭卻說:“且慢!”他命令將士們打水,然后登上城樓,將水從城樓上一盆盆地往下潑。圍困在疏勒城外的匈奴士兵天天盼著城中的漢軍將士們因無水而投降,如今一看這景象,大為震驚,以為漢軍有天相助,匈奴的軍心更亂了。
這時,耿恭遇上了另一個大困難,那就是糧草問題。
自從耿恭率軍到達疏勒城之后,便得到了來自車師國王后的幫助。王后的祖先本是漢人,她自愿資助漢軍糧草輜(zī)重,同時將匈奴的情報暗中報告給主帥耿恭。可是,匈奴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并將王后運送糧草的道路給截斷了。
疏勒城的糧草吃完了,漢軍將士們便開始殺馬充饑。很快,戰(zhàn)馬也被吃完了,耿恭就帶著將士們煮鎧甲弓弩,吃上面的牛筋和皮革來果腹。戰(zhàn)士們一個個都餓得面黃肌瘦,卻依然斗志高昂。耿恭與將士們同生共死,以誠相待,令將士們感動不已。即便是在這么艱苦卓絕的環(huán)境下,他們依然奮勇殺敵,不言放棄。
當時,距離被圍已經(jīng)過去五個多月了。耿恭帶領著漢軍將士們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與敵人展開殊死斗爭。不少將士馬革裹尸,將熱血灑在了這片西域的土地上。到后來,原本的數(shù)千名將士,只剩下幾十個人了。
匈奴單于深知耿恭已經(jīng)彈盡糧絕,但他對耿恭的氣節(jié)十分敬佩,于是派出使者招降耿恭。
匈奴負責招降的使者進了疏勒城,對耿恭說:“你如果投降,單于就封你為白屋王,并許配女子給你為妻!”
誰知使者話音剛落,耿恭手起刀落,立即斬殺了這名使者。耿恭對大漢的一片忠心是匈奴賄賂不了的。耿恭命令將士們將匈奴使者的尸體抬上城樓,然后放火焚燒,以表明自己的氣節(jié)。
匈奴單于見狀勃然大怒,立即調(diào)來大軍攻打城池。耿恭與僅存的幾十名漢軍站在城樓之上,與匈奴士兵白刃相接,激烈交鋒。一場大戰(zhàn)足足打了一整天,漢家兒郎以血肉之軀擋住了匈奴鐵騎,挫敗了匈奴士兵的銳氣,保住了疏勒城。
這時,漢朝皇帝漢章帝已經(jīng)派遣大將從酒泉、張掖、敦煌三郡調(diào)兵,救援車師。建初元年(76年)正月,援軍終于到達天山南坡的柳中城。當時在柳中城鎮(zhèn)守的大將關寵已經(jīng)陣亡。漢朝的大軍收復了此地之后,便認為耿恭所在的疏勒城必然已經(jīng)像柳中城一樣,被匈奴攻破了,于是援軍將領們便商量著回朝復命。
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耿恭的好友范羌站了出來。他力排眾議,對援軍的其他將領說道:“我了解耿恭將軍,我相信他如今肯定仍在疏勒城堅守!”
不過其他將領并不接受范羌的意見,認為沒人能在匈奴大軍的包圍下堅持這么長時間,于是范羌只好親自帶著一支兩千多人的偏師,獨自前往疏勒城。
柳中城與疏勒城之間的道路崎嶇難行,中途又遇上了大風雪,但這些都沒有阻礙范羌救援疏勒城的決心。終于在一個連天飛雪的夜晚,范羌的隊伍到達了疏勒城。
當耿恭與范羌相見之時,這對摯友緊緊相擁,喜極而泣。在兩軍會合之后,便開始從疏勒城突圍。匈奴發(fā)現(xiàn)后,立即派兵追趕。漢軍且戰(zhàn)且走,終于在三個月之后踏上了故土,回到了玉門關。
從耿恭部在金蒲城被圍到返回玉門關,這支數(shù)千人的軍隊只剩下13人,這13位勇士的英雄事跡被載入了史冊,史稱“十三將士歸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