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川, 本名王開金,四川三臺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星星》等文學期刊和多種詩歌選本,著有詩集多部,曾獲過四川文學獎等獎項。
秋涼之后,被炙烤多日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梳理一些事情,猛記起“涪江若只如初見”最美涪江游記征文,于是想去看看涪江。涪江在三臺境內(nèi)蜿蜒百余公里,像一根正值壯年的青藤,結著永明、蘆溪、劉營、靈興、潼川、爭勝、新德、北頃等一大串瓜,每一個瓜,都有不同色彩的瓤、香和甜,看什么呢?
不知咋的,我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去看一種草:傳說中的不死草。這是涪江沖積土壤造化出的獨特植物,以前看過多次,但細想起來卻有些模糊,仿佛它不愿意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之中,或者我的記憶配不上它的仙名。
不死草又叫麥冬,是中國第一部藥物學著作《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記載的上品藥物?!逗?nèi)十洲記·祖洲》:祖洲,在東海,上有不死之草,草形如菰,苗長三四尺。人已死三日者,以草覆之,皆當時活也……秦始皇時,大苑中多枉死者,有鳥銜此草以覆人面,於是起活。始皇遣使者以問北郭鬼谷先生,云:“此祖洲不死草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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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縣城出發(fā),途經(jīng)靈興、劉營、蘆溪,沿途偶爾可見秋風安撫下變得沉靜的麥冬。而一到永明鎮(zhèn),就全是麥冬的天下了。
觀鹿山,是永明鎮(zhèn)的最高峰,海拔643米?!斗捷泟儆[》載,觀鹿山,古有仙人騎鹿于此而得名。其山高數(shù)十丈,方廣十余里。站在觀鹿山眺望,山丘渾圓如閃亮的串珠,河床遷迥如千古的詠唱,兩岸平整的土地如上天鋪下的神毯,為麥冬搭建了一方屬于自己的舞臺。雖是秋季,大片大片的麥冬仍像翡翠一樣活著,把生機勃然的綠源源不斷地搬進我的內(nèi)心,仿佛要把我關于枯黃和凋蔽的記憶徹底抹去,進而深耕我的靈魂,在一種緩慢藥力的引領下進入我的基因。
古時麥冬多為野生。《圖經(jīng)本草》所記:生幽谷、川谷及堤坂肥土久廢處,葉青似莎草、長及尺余,四季不凋,根黃白色。有須根作連球形似壙麥顆,故名“麥門冬”。四月開淡紅花如紅蓼,實碧而圓如球。
如今的麥冬已從幽谷川谷及堤坂肥土久廢處大大方方地走進了阡陌縱橫、平整寬闊的良田沃土,這得感謝涪江長年累月、堅持不懈地沖積和雕琢。在永明鎮(zhèn)一片麥冬地里穿行,一想到“不死草”這個名字,我就覺得仙氣飄飄,身輕如燕,仿佛自己在飛。而依舊青綠的麥冬匍匐于地,用正在生長的根須抓緊沙粒,它們不因我的到來減少對營養(yǎng)的渴求。雖然沒有看到麥冬開花的樣子,但我可以冥想,一片片淡紅、淡紫、潔白的麥冬花在涪江的濤聲中上下翻飛,與兩岸青山的心跳互動,與正在枯萎的蘆葦叢飛出的水鳥的翅膀互動,與我的莽撞、忐忑和莫名喜悅互動,我的身體仿佛長出了麥冬的葉片,綻開了麥冬的花朵。此刻,我就是一株麥冬,在秋風中做夢,夢見自己長出了紡錘狀的小塊根,并且還在不停地膨脹……
麥冬不光是一種植物,更是一種上品中藥。《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載:“主心腹結氣,傷中傷飽,胃絡脈絕,羸瘦短氣”;《名醫(yī)別錄》曰:麥冬“微寒,無毒。主治身重目黃,心下支滿,虛勞、客熱,口干、燥渴,止嘔吐,愈痿強陰,益精,消谷調(diào)中,保神,定肺氣,安五臟,令人肥健,美顏色……”;《本草綱目》謂:“服之令人頭不白,補髓,通腎氣,定喘促,令人肌體滑澤……”清代趙瑾叔《麥冬門》詩曰:
天冬更有麥冬靈,追仗安神嗽自寧。
投藥須教心悉去,食魚偏忌鯽多腥。
除煩力可清心氣,止渴功能入肺經(jīng)。
正苦炎蒸降盛暑,秋風何幸到園亭。
既然是藥,就有自己的價值和市場,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視它為珍寶。相傳唐時梓州(今三臺縣)藥市十分興盛,舉國各地商賈都到梓州藥市采購,梓州出麥冬便天下皆知,麥冬自然成為了三臺涪江段人們安身立命、發(fā)家致富的“搖錢草”。
永明鎮(zhèn)原名南明鎮(zhèn),為四川省古涪城縣四鎮(zhèn)之一,明朝為高德鄉(xiāng),清初屬參水鄉(xiāng)轄地。距三臺縣城49公里,距綿陽市中心21公里。素有三臺“糧倉”“油罐”美稱,是涪江東岸沖積平壩第一鎮(zhèn)。涪江穿鎮(zhèn)而過,像一把巨型梳子,把這里梳得平平整整、井井有條?;轁裳摺⒂篮脱呷鐑筛懿迦敫⒔?,自流灌溉為麥冬生產(chǎn)插上翅膀。
走在永明的街上,“麥冬”肯定是出現(xiàn)得最多的兩個字。“專業(yè)合作社”“股份公司”“加工廠”的前面大多加有“麥冬”兩個字。是麥冬,讓永明跨入三臺經(jīng)濟發(fā)展最前方陣;是麥冬,讓老百姓衣袋鼓鼓,臉上寫滿自信;是麥冬,讓涪江在此盤桓,共同奏響鄉(xiāng)村振興的最強音。
在永明,不管是鎮(zhèn)上還是鄉(xiāng)村,樓房、別墅林立,水泥道路筆直,小車來來往往,都像是一支支蘸滿春風的筆,在麥冬鋪就的巨幅宣紙上濃墨重彩地書寫新的日子、新的生活、新的夢境。
在一塊麥冬地里,我偶遇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姐(可能比我還小)正在掰苞谷,臉色黝黑掛滿汗水,但眼睛閃亮目光如針,對于我略顯唐突的提問她有些遲疑,不過很快她就用微笑消除了我的窘迫:“一畝麥冬一般就收入一、兩萬元,如果行情好,再套種一點苞谷、蔬菜,收入二三萬元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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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明鎮(zhèn)一路向東南,麥冬地一塊連著一塊,仿佛正在為這方水土縫制過冬的衣服。隨便找一處地埂站立,青綠的麥冬就會簇擁過來,一點也不怯生,它們見慣了太多的人和事。而涪江就在近旁緩慢地流淌著,之所以緩慢,是因為這些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壤土和沙質壤土是它們沖積而成,它們有些戀戀不舍;之所以緩慢,是想讓麥冬吮吸到足夠的水分,健康快樂地成長,畢竟這也是它們的孩子;之所以緩慢,是想記住這里的山山水水,足夠在以后的歲月里慢慢回味……而在花園(現(xiàn)并入蘆溪鎮(zhèn)),值得涪江回味的有太多太多關于麥冬的事。
花園,是三國時期古涪城縣舊址。南朝梁武陵王天正二年(502年)設始平縣,北周時改始平縣為涪城縣,元朝至元二十年(1283年)撤涪城縣并入郪縣。
花園,因駐地花園河而得名。相傳此地為劉備奪取益州、駐扎涪城時建的后花園,因花園中有一溪流穿過而得名花園河。
不管這些傳說是否真實,但花園的確以“涪江流域沖積平壩區(qū),87%的村屬壩區(qū)”的地勢條件讓人矚目?;▓@和永明一樣,也是涪江雕琢的一件藝術品,而麥冬就是這件藝術品上的核心圖案?!度_縣志》記載:“清嘉慶十九年(1814年),已在圓河(今花圓鄉(xiāng))白衣淹(今光明鄉(xiāng))廣為種植?!?/p>
在花園,我有幸拜會了三臺縣涪城麥冬產(chǎn)業(yè)協(xié)會黨支部書記王體才。他曾是花園鎮(zhèn)人民政府副鎮(zhèn)長,麥冬陪伴了他大半生,他的大半生也融入了麥冬。
王體才中等身材,有著一張四四方方的臉,顯得敦厚、樸實,與麥冬品性相仿。說起麥冬,就像說自己,可謂如數(shù)家珍。
涪城麥冬有千余年的種植經(jīng)歷。近百年來,經(jīng)歷了兩個時代、三個歷史性階段:民國歷時40年,列強入侵,戰(zhàn)火紛紛,土匪橫行,民不聊生,麥冬種植面積銳減;解放以后,國家實行計劃經(jīng)濟,麥冬生產(chǎn)受到抑制,直到1962年國家開始扶持麥冬生產(chǎn),并制定了相應的獎勵政策,麥冬生產(chǎn)得到恢復性發(fā)展;改革開放以后,特別是1986年四川省經(jīng)貿(mào)委把三臺縣列為麥冬生產(chǎn)大縣,把花園鎮(zhèn)列為麥冬生產(chǎn)基地,麥冬生產(chǎn)迎來又一個春天。
王體才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道出了麥冬生產(chǎn)的艱難和辛酸。
他的堂高祖父王汝林,家住花園鎮(zhèn)營城村八社,為落第秀才,有地三五畝,家境小安,以種植麥冬為業(yè),兼做麥冬小販為生。常年自家能收獲麥冬10來擔(折合1000斤左右),集中兜售麥冬10余擔。他家麥冬色白、飽滿、粒大、均勻、無雜質,引得江浙商賈竟相搶購。
民國34年(1945年),卻不見一個江浙商賈入川收購麥冬,沿市兜售麥冬換米下鍋的藥農(nóng)哭喪的面孔,激起了王汝林的惻隱之心。他毅然決定,要為窮人擔風險,闖市場。他聯(lián)合了幾個種植大戶和兜售集中商,傾其所有,將兜售麥冬按上年價格收購起來,集中干燥、加工,解決了部分窮苦藥農(nóng)的燃眉之急。然后雇傭腳力20余個,帶著鹽漬胡豆(一種干糧),徒步重慶,船赴上海。
在黎明前的上海灘,他舉目無親。他靈機一動,帶著兩個同伴,走進黃浦江碼頭一家大茶園,意外發(fā)現(xiàn)這家茶園正經(jīng)營麥冬茶。他尋覓了一個面容慈祥的長者,對面坐下,隨手端起長者的麥冬茶一飲而盡。長者詫異,看他們是外鄉(xiāng)農(nóng)村人的打扮,問:“你們是外地人?”
他答道:“我們是四川人,來這里做點小生意,初來乍到,人地生疏,不懂地規(guī)禮數(shù),多有得罪?!?/p>
長者看他倒也實誠,便問:“你知道這是什么茶?”
他答道:“不就是麥冬茶嗎?”長者見他確實是外地人,不知上海行情,提高嗓門說:“你只知道麥冬茶!你知道它多少錢一碗?一個大洋??!”
王汝林見長者痛心疾首的樣子,連說:“對不起,我賠你麥冬茶,我陪你麥冬茶!”
揭開碗蓋一看,原來茶碗內(nèi)僅有一粒半大不小的陳年麥冬。他靈機一動,高聲叫道:“老板,給這位前輩重新?lián)Q上一碗今年新產(chǎn)的麥冬茶。”
老板一聽,以為有人故意找茬,急忙來到座前,低聲說道:“先生,對不起,當今兵荒馬亂,全上海也找不到今年的新麥冬,就連去年的陳貨都快沒了。”
王汝林一聽,心中有譜了,連忙說:“老板別急,恕我初來乍到,不知市情,既然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我馬上叫同伴取麥冬來?!?/p>
麥冬取來,老板一看果然是潔白、飽滿、撲鼻香的新鮮上品麥冬。長者亦感驚訝,原來那長者也是麥冬商賈。之后三人入內(nèi)堂議事,在老板和上海商賈的幫助下,聯(lián)絡了上海、江浙各路商賈,重返四川麥冬市場,解決了藥農(nóng)的后顧之憂,讓世人贊不絕口。
王體才輕呷了一口麥冬茶,從他的神情中,我看到了一種難受,也看到了一種毅力、一種堅守。擔任了三臺縣涪城麥冬產(chǎn)業(yè)協(xié)會黨支部書記之后,他牽頭引進重慶市藥物種植研究所、成都中醫(yī)藥大學對麥冬進行專題研究,和基層農(nóng)技推廣工作人員一道,攻克了阻礙麥冬生產(chǎn)發(fā)展的技術瓶頸問題。他還不辭辛勞,三上北京、十到成都申請了“涪城麥冬證明商標”。大批新品種、新技術的推廣應用大幅度提高了麥冬單位面積的產(chǎn)量和品質,麥冬種植經(jīng)濟效益倍增,麥冬種植規(guī)模迅速擴大。
目前的涪江流域三臺段內(nèi),種植面積超過5萬畝,涉及13個鄉(xiāng)鎮(zhèn),近三年年均產(chǎn)量達1.2萬噸,占全國麥冬總產(chǎn)量的70%以上,出口量占全國出口總量的80%。
3
走進四川代代為本農(nóng)業(yè)科技有限公司,麥冬的香味撲鼻,仿佛想鉆進五臟六腑。董事長陳崗福還是一如繼往的熱情,開著一臉麥冬花。
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發(fā)生后,這位土生土長的花園人毅然放棄打拼了11 年的建筑行業(yè),回到家鄉(xiāng)三臺,以道地藥材麥冬為產(chǎn)業(yè),決心開辟一條致富之路。
信心滿滿的他流轉土地兩百多畝,種植麥冬,組建了三臺縣永明鎮(zhèn)本源麥冬種植專業(yè)合作社,因為連續(xù)兩年都處于虧損狀態(tài),合伙人先后選擇撤資,但是他憑借涪江水澆鑄的執(zhí)著和責任,抵押了房產(chǎn),耗盡積蓄,一直堅持與麥冬為友。
2010 年,四川代代為本農(nóng)業(yè)科技有限公司應運而生,運用“公司+基地+專合社+農(nóng)戶”運營模式、“七統(tǒng)一分”管理模式,流轉土地上萬畝,帶動當?shù)剞r(nóng)戶增收致富。2017 年,他成功將之前丟棄的麥冬須根納入深加工范疇,并于 2019年以麥冬須根為特色生產(chǎn)原料,推出第一款飲料——脈冬旺,創(chuàng)造了短短三個月銷售額高達五千萬的奇跡。公司乘勢而起,陸續(xù)生產(chǎn)了麥冬高端飲片、麥冬食品、麥冬日化產(chǎn)品三大衍生產(chǎn)品系列,獲得市場和行業(yè)的一致好評。
徜徉在代代為本的展覽室里,那一張張圖片似乎有些陳舊、泛黃,但它記錄下的那些人和事清晰如昨。涪城麥冬也正是把這些人和事轉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因而成長得更加茁壯。正是這些麥冬人一代一代接續(xù)努力,把足印和心血鏤刻在了每一粒麥冬之上,麥冬,這傳說中的不死草,才這么頑強地守護著這方山水,守護著這方百姓,人與自然如此和諧地相遇于涪江岸邊,生命得以恣意綻放。
涪江在花園迂回,我在一塊塊麥冬地里轉悠。在麥冬規(guī)范化種植示范園里,一叢叢麥冬收斂著野性,按照《麥冬規(guī)范化綠色化生產(chǎn)技術體系》的提醒和叮囑,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如同一群群聽話、守紀、上進的學生。但我還是抑制不住地想起一件往事:
2019年,一篇題為《為遮掩農(nóng)藥亂用,四川三臺縣給中藥麥冬噴墨汁加多效唑》的新聞引起軒然大波。這給正在打造麥冬大健康產(chǎn)業(yè)園的麥冬人當頭一棒。
從市、縣到鄉(xiāng)村,從專業(yè)合作社到農(nóng)戶,馬上緊急行動,仿佛在進行一場提質增效的“大決戰(zhàn)”。作為一種植物生長調(diào)節(jié)劑,多效唑是會增加麥冬的產(chǎn)量,但它的“低毒”又的確影響作為中藥的麥冬的品質。
少數(shù)群眾的不解、疑惑甚至抵觸是強烈的,這緣自他們對麥冬利益的追求。但為了麥冬更好地發(fā)展,涪江兩岸的老百姓還是選擇了禁用(少用)。我想,這都源于對麥冬的熱愛和敬重。
在一叢因我的到來異常熱情的麥冬面前,我坐了下來。秋日的土地有些微涼,這是沉思過后的涼,也是一種冷靜。每一塊土地都會孕育適合自己的東西,甚至沙漠、鹽堿地、荒灘也有自己的創(chuàng)新能力,只要我們熱愛,不愁沒有奇跡。而每一種植物都有自己的特性,要在大千世界站穩(wěn)腳跟,認清自己、保持自己、純潔自己,亦是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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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寶頂一路奔來,涪江把火溪河、通口河、平通河、芙蓉溪、安昌河收入囊中,心胸和格局一下子大了很多。
涪江兩岸的麥冬人的心胸和格局也大了很多。麥冬作為著名的道地藥材,還有著巨大的保健功能和生態(tài)價值?!短绞セ莘健分胁粌H記載了大量麥冬相關經(jīng)方,還有“茯苓粥方”“人參粥方”等食療方。麥冬作為食材在廣東地區(qū)使用尤為普遍,如“花旗參石斛麥冬湯”“海底椰麥冬燉瘦肉”等獨具特色的靚湯。在三臺縣,人們除將麥冬用于日常煲湯、煮粥外,還開發(fā)出了“浪牌”麥冬酒,廣受好評。
近年來,三臺麥冬人志堅行苦,組織專家團隊對麥冬食品新原料的特征、食用歷史、生產(chǎn)工藝、質量標準、主要成分及含量、使用范圍、使用量、推薦攝入量、適宜人群、衛(wèi)生學、毒理學等方面開展研究和評價工作,三臺麥冬綜合利用又啟新程。
2024年8月12日,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國家市場監(jiān)督管理總局聯(lián)合發(fā)布《公告》:將麥冬納入按照傳統(tǒng)既是食品又是中藥材的物質目錄,實現(xiàn)藥食同源,從此麥冬進入了人們的餐桌。
當陳崗福董事長再一次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時,我還是像最初聽見時一樣激動。作為一名科技工作者,對麥冬我還算熟悉,但并不真正了解。所以當他把一小袋麥冬贈與我時,我的內(nèi)心涌起了一種歉意和羞愧。
走出代代為本公司,天色尚亮,秋天的味道裹心而來。細辨,全是麥冬的味道。
從蘆花大橋經(jīng)過的時候,我停下車,又一次注視滾滾東去的涪江。它依舊緩慢地流淌著,把兩岸山丘、田疇、樹草、巖石的影子收納,把永明的觀鹿山、蘆溪的蓮花臺、花園的魁星樓、老馬的張飛廟、靈興的靈峰寺的影子收納,把天空鳥和云朵的影子收納,把我的影子收納,它要制作一本影集,贈予遠方的大海。
順著涪江奔涌的方向,我看見了不遠處的三臺縣城。這座始源于西漢郪縣、隋唐為梓州、宋元為潼川府、明為潼川州、清置三臺縣的城市,曾經(jīng)比肩成都,素有“川北重鎮(zhèn)、劍南名都”的美譽。我想涪江經(jīng)過的時候,定會興致勃勃地和凱江相約而行,看一看唐時的梓州藥市,相信那些擔著麥冬的藥農(nóng)和商賈,一定會向它致敬!它也會在杜甫“無數(shù)涪江筏,鳴橈總發(fā)時”的詩句中,出三臺,入嘉陵,匯長江,最終入東海。相信東海上一定有一株不死草在等著它,相信有不死草傍身,它將永世不滅!
回家經(jīng)過小區(qū),綠化帶里的麥冬投我以熱辣的眼光。不管是銀邊麥冬、金邊闊葉麥冬、黑麥冬,還是普通的川麥冬,它們都恪守“常綠、耐陰、耐寒、耐旱、抗病蟲害”的品質,保持低調(diào)和謙遜,默默地用綠撫慰著一顆顆遠行或者歸來的疲憊之心。
當天晚上,一株株麥冬如燈影搖曳,輾轉反側之時,作《涪城麥冬賦》留存:
西蜀古城,花園名鎮(zhèn)。涪江逶迤平原出,天水潤澤沃野生。古時劉備屯兵,張飛老(扛)馬,三國烽煙滾滾。今日鄉(xiāng)村振興,富民強鎮(zhèn),藍圖遠大宏偉。道地川麥冬,五百載歷史。始于野馴,興于廣植,盛于精制,明入本草藥典,譽滿春暖杏林。葉葳蕤,若蘭若蕙,青綠勃然,凝春色而不張揚;花細微,或白或紫,清淡素雅,篤平實而不自卑;根塊一線串珠,以紡錘之形聚天地精華,顆粒肥大柔韌,以博大胸襟納人間浩氣。退肺中隱伏之火,生肺中不足之氣,止煩燥陰得其養(yǎng),補虛勞熱不能侵。若工之于茶飲,則大益于身心。朝品晨曦亮,夜飲晚月明,抗癌除疴,益膚美顏,堪比長白山參。若得東坡早識,定成長安新寵,與荔枝義結金蘭,祛江山之痼疾,還天下之太平。故曰:涪城麥冬千金寶,本草遺株萬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