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金彥
門前石階上,兩個老人在下棋。風(fēng)吹動,斑駁的發(fā)在風(fēng)中飛。楚河與漢界,一面是歷史,一面是現(xiàn)實。
游客進進出出。
從一個故事的封面進去,從一個故事的封底出來。兩個老人是故事的一部分,誰是作者無所謂。楚河的浪花落在棋子之上,馬的蹄印敲打漢界的界碑。
棋起棋落,他們專注與寧靜,仿佛世界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也與世界無關(guān)。即便輝煌的建筑,文化悠久的房子,對于他們,只是一座房子。
只是家。
只是溫暖,只是回憶。
與堂相比,我是一個空瓶子,怎么涂抹,也沒有堂的滄桑。如果不能裝滿西塘的水聲回去,西塘之行沒有意義,生命也沒有意義。
房檐上,一只鳥兒與我商量。
誰先離去。
瓦片寂寞。
透過瓦片,能夠看清歷史的脈絡(luò),生命的脈絡(luò)。雨透明,一滴滴雨,踩在瓦上的聲音,是樸素與善良的靈魂從世界上走過的聲音,從西塘走過的聲音。
雨很輕,聲音很輕。
歲月斑駁,誰的心能像瓦片一樣,素面朝天,素面朝地,不被世俗生活打上欲望的補丁。
瓦片從不談生。
廊棚也不論死。
生與死,對于瓦片,只是換了一個睡眠的姿勢。生與死,對于人,只是換了一個睡眠的方式。每天晚上,我們都練習(xí)死去一次,就是為了死亡真正敲門時,平靜面對。
雨不敲生死之門。
雨只敲廊棚。
從雨滴聲里伸出一雙手,把我們的靈魂提著走了。頃刻之間,我們成為枯萎的杜鵑花瓣,成為空空的殼子,風(fēng)一吹,就輕飄而起。
化蝶而去。
誰使用明朝戶口,誰是清朝戶籍。
不用風(fēng)去打聽。
相同的木料與相同的磚石,明朝用月光做剪刀,清朝用陽光做剪刀,兩個朝代使用完全不同的剪裁方式,做文化的外衣。在西塘,我們一眼就能從二十五萬平方米的斑駁中,把明朝的灰找出來,把清朝的藍找出來。
一只小小的螞蟻,穿著月光在明朝與清朝建筑的影子下行走著。
我也是。
坐在石皮弄,我把六十八米的巷拎起來,用二百一十六塊石板的笛孔,為西塘二十五萬平方米明清古建筑吹一曲天上人間。
此曲只應(yīng)西塘有。
云是一個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