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盤發(fā)現(xiàn)于莊白一號窖藏,共出土青銅器一百零三件,文字最多者即此盤。器主“墻”為史官,或以此得名“史墻盤”,墻盤問世之后,其年代學者多有考證。唐蘭、李學勤、于省吾等考為恭王時物,徐中舒、李仲操認為穆王之器,晁福林證為夷王之彝。從“重寧”等語詞,以及四次稱頌時王等來看,大多數(shù)學者以恭王為是。李學勤據(jù)器形、文字等判斷此器為恭王時最有代表性的標準器。銘文多用四言,文辭押韻。上篇頌文、武、成、康、昭、穆、恭七王勛績,器主墻為殷遺民之后,出于微子。其下篇追述微氏先祖先父五代榮光及史墻自贊求福之辭。銘文稱文王“盩和于政”,受“上帝降懿德”,與周邊諸國和平共處,且逐漸形成政治同盟,以致“匍有上下,?受萬邦”?!斑y征四方,達殷?民”,“達”當讀“撻”,可與《書·顧命》“用克達殷,集大命”互證?!斑_殷”又見逨盤,道明武王克商而有天下。又云昭王“廣能楚荊,唯奐南行”,言昭王懲伐楚荊,兩次親征楚國,以保障獲取長江中下游青銅礦產的南方道路通達。正與曾伯簠“金道錫行”相合。也為尊者諱,不言“沒于水中而崩”(《史記·周本紀》正義)。以“憲圣”稱頌成王,言其“肇徹周邦”,征伐東夷而將擴展周疆至于東海之濱。贊康王以“淵哲”,能“ 礪尹億疆” , 維持廣大疆域?!?懿德大甹”,文武之道,成康之治,史家之筆。尤其是贊頌恭王,言“綰命、厚福、豐年”,方蠻“ ”。裘錫圭、曹錦炎皆釋“ ”為“踝”,“ ”為“視”,一幅方蠻畏懼而接踵來朝的鼎盛局面。皇皇墻盤,實為一西周詩篇或史篇。
周人崇尚“禮樂文化”,即強烈務實精神和秩序感。這一特點使得西周書法藝術逐步脫離商人遺范,有了新的發(fā)展。西周早期,周人繼承了商代金文中實用典雅的書寫風格,并逐步建立起與自身文化品格息息相通的“篆引”秩序。中期穆王、恭王時期,強調規(guī)范性和秩序性的“篆引”已經基本成熟,線條均勻如一,成為此時的書寫風尚。墻盤就是此期的典范,也是“篆引”典范成熟的標志。從此,大篆沿著“篆引”的典范規(guī)則繼續(xù)發(fā)展并成熟,形成王化之風。
《墻盤》是遵循“篆引”秩序的典型作品,但它并不是程式化和繩趨尺步的,而是在規(guī)范中表現(xiàn)靈動。大篆作為一種正在演進的書體,有其規(guī)則但并非刻板束縛,而是給予書者一定的自由度。就字形結構而言,墻盤銘文還未達到成熟大篆整齊劃一的狀態(tài)。比如“南”“寶”字形并不刻意追求對稱均衡,而“四”“隹”兩字也未謀求并列線條的均勻平行。如此,才是初見其規(guī)矩,但又絕非板滯。就其筆意而言,平淡而細膩,柔和而剛勁?!秹ΡP》書法介于古今之間,既展現(xiàn)了自然生動之美,又具有質樸華美之感。其筆勢流暢自然,妙處不僅僅體現(xiàn)在字形,而且融入了筆力之中。此銘筆感寫意,極少修飾,既有修飾,也可于其掩翳中尋得寫意。誠如叢文俊先生所言“修飾越少,寫意越多”。(尚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