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予
饑腸轆轆時吃面,高興時悲傷時吃面,接待客人祝愿“常來常往”時吃面,逢年過節(jié)也吃面……
清晨暖陽,水上茶樓,悠哉的老蘇州人將喝茶、吃面、聽評彈作為一天的開始,一年又一年,周而復(fù)始。茶有碧螺春,唱有蘇州評彈,面就不得不說一說平凡又不平凡的蘇式湯面了。
饑腸轆轆時吃面,高興時悲傷時吃面,接待客人祝愿“常來常往”時吃面,逢年過節(jié)也吃面……在小時候的記憶里,好像生活和面就是這樣分不開。據(jù)說,還有正月十七吃面條的傳統(tǒng)習(xí)俗,為的是保自己一年平平安安。
老湯,醇厚更似濃情
小時就聽家里老人說“吃面要吃湯,聽?wèi)蛞犌弧?,湯是吃蘇面的重頭戲。蘇式湯面講究湯清而不油,一碗蘇式湯面要色澤猶如琥珀般透亮,講究的是味鮮美而口不干。
一鍋湯的好壞,關(guān)鍵在于一個“吊”字。要“吊”一鍋好湯,不僅要用土雞、大骨、蹄髈加以做爆蟮余下的蟮骨,還要加入各家的秘制調(diào)料,以文火慢熬將近一天的時光。
白湯面一清見底,紅湯面也并不是在白湯基礎(chǔ)上加入普通醬油,而是五花肉經(jīng)過數(shù)小時的燒制燜熬出來的醬汁——絕對的精華,純天然的食材使得面湯吃后不上火不口干。
吊得好的原湯如同鹵菜店的老鹵一般,是萬萬不可全部用完的,因為用剩下的湯再吊新湯,才能將這鍋湯越吊越美味。如此這樣,便成了老湯,越是年代久遠(yuǎn),湯味越是濃醇,這也是老字號面館的秘密武器之一。
小時候,新年前最愛做的事,就是幫母親去面館買面。進入面館,撲鼻而來的香味,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湊到取面窗口,看著師傅將一大勺吊好的原湯撈到碗里,滿是歡喜。
值得一提的是,蘇州每家面館的口味都有各自的特色,大小面店都將湯料的配方視作傳家之寶,秘不外傳。除了面湯,一碗蘇式面還少不了鹵汁??梢哉f,一碗面的味道,基本是由鹵來決定的;有的店會加入爆魚汁,有的店則會放一些秘制的蔥油,而各家配比又各不相同。
好面,在等待中升華
如果說蘇式面的湯是一碗面的靈魂,那么面就是其中割舍不掉的鄉(xiāng)愁。蘇式湯面取自機器制面,都是直徑1.5毫米左右的細(xì)面,這樣的面條有面香,不會因為太粗或太韌掩蓋面湯和澆頭的口感。
蘇州面館,一定要等顧客買了票之后才能把面下到鍋里,稱為人等面——只可人等面,不可面等人。等面的過程,其實也是期待的過程。對于下鍋煮面,也是很有講究的。鍋里的水不僅要多,而且得燒沸,細(xì)面下鍋滾沸幾下出鍋。過程看似簡單,但時間的把握卻極難,時間多了則面爛,時間短了則面硬。裝面的碗必須要燙,面夾在筷子上,往小爪籬中一頓,抖兩抖,翻兩下,卷緊,像觀音頭,入碗中要呈鯽魚背。
澆頭,一碗面的期待
蘇式面的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澆頭。澆頭的風(fēng)味決定了面的風(fēng)格,若將不同的澆頭相搭配組合則又會產(chǎn)生不同的效果。單在王稼句先生所撰的《姑蘇食話》中列出的澆頭,就有數(shù)十種之多。
蘇州人講究“不時不食”,會根據(jù)時令來調(diào)整澆頭,比如入夏要吃黃魚面、入秋要吃鱸魚面、春天要吃鮮筍面、夏秋蝦鱔肥美時吃蝦鱔面、冬天吃蹄髈面等等。
燜肉應(yīng)該是最傳統(tǒng)的澆頭了,是每家面館必備的。做燜肉,需要挑選一塊上好新鮮的五花肉,帶皮帶骨。然后每一面都抹上鹽,用石板壓實,腌制五六個小時,這樣處理后的五花肉肉質(zhì)才會更緊實。壓實后的肉再洗凈焯水,配上蔥、姜和各類香料進行燜煮。燜煮時,鍋內(nèi)的水量以剛好蓋住肉為最佳,這樣的肉感吃起來不會感覺干澀或者松散。燜肉煮熟冷卻后,就可以切片了。每片肉的大小需要控制在一兩二左右,每片厚度和寬度也需要保持一致。老蘇州人這樣評價一塊極品燜肉:肉質(zhì)爛而不散,肥而不膩,浸入面湯后,凝脂消融,入口即化,滿口鮮汁,食之難忘。
“三蝦”則是時令性極強的一個澆頭。所謂“三蝦”,即是蝦身上的三寶:蝦子、蝦腦、蝦仁。三蝦的原料并不稀奇,但是如果你親眼見過他們剔蝦子、剝蝦仁和出蝦腦所費的細(xì)功,就知道這東西有多值錢了。蝦仁肥美,嫩;蝦子飽滿,鮮;一粒粒形似紅米的蝦腦硬實,香。蝦仁軟嫩,彈性十足。面條上裹滿了蝦籽和蝦腦。一口下去,仿佛整個季節(jié)的美味都在這碗面里了。所謂的一期一會,大抵就是如此吧?
奧灶面是蘇式面的另一塊金字招牌,以紅油爆魚面和白湯鹵鴨面最為著名。紅油爆魚面,面條細(xì)白,湯色醬紅;白湯鹵鴨面,白面白湯,原色原味。“奧灶”諧音“懊糟”,昆山音,意為“骯臟”。因為最初經(jīng)營奧灶面的老太太,看起來蓬頭垢面,店面也狹小簡陋,極不起眼,但是她制作的面卻深受食客追捧,被戲稱為“懊糟面”。奧灶面現(xiàn)在的解讀是“奧妙在灶頭”,即奧妙的灶頭煮出風(fēng)味奇特的面。
按照蘇州人的傳統(tǒng),吃面一定要早上去。最講究的人,要吃頭湯面,就是早上第一道湯的面。一碗熱氣騰騰的頭湯面,是老蘇州人深埋于血液里的悸動。
猶記得小時候的一個新年,天剛蒙蒙亮,我就趕緊從被窩里爬起來,洗漱完畢,跟著父親迫不及待地出門去排隊吃頭湯面。到了面館后,邊搓著小手排著隊,邊聞著面香,內(nèi)心滿是期待。多年后,回想起這一幕,依然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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