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獸醫(yī)包治“兒”?。涸倨椒惨彩窍蘖堪?/h1>
2024-01-16 09:02:49夏榕
知音·上半月 2024年1期
夏榕
龍宣慶創(chuàng)業(yè)失敗，內(nèi)耗了半年，終于在母親的勸說下回了老家。治愈他精神內(nèi)耗，助力他二次創(chuàng)業(yè)的，居然是從小令他蒙羞的獸醫(yī)父親。
童年羞恥：你爹是掏牛屁股的
氣味是承載記憶的時光機，一瞬間能帶你回到過去?？蛇@對龍宣慶而言，是一場災難。
因為，他的童年里，都是揮之不去的牛糞味。這牛糞味兒，都源自他那個愛“掏牛屁股”的獸醫(yī)父親龍殿俊。
龍宣慶出生在黑龍江省巴彥縣龍廟鎮(zhèn)。龍廟鎮(zhèn)很窮，居民以種地和養(yǎng)殖為生。小鎮(zhèn)上有十幾家獸藥店，但是能出診的獸醫(yī)極少，龍殿俊是其中之一。
養(yǎng)殖戶把牛牽到院子，龍殿俊會趕著牛繞著小院走幾步，或者捧著牛鼻子看是否流鼻水，再或者撐開牛眼看看是否發(fā)干發(fā)紅……院子里牛來牛往，哞哞聲此起彼伏，牛糞落滿地，每次小龍在外面玩?；貋?，院子里都沒法落腳。這都不算什么，最令他羞恥的是，父親愛掏牛屁股，又臟又有味兒。
有一天，一群孩子跑到院子門口看龍殿俊給牛治病。龍殿俊擼起袖子，露出胳膊，將胳膊伸進牛屁股里，掏出一團牛糞，孩子們一陣驚呼，又哄笑道：“小龍爸愛掏牛屁股！”從那之后，屯里的孩子一看到小龍就起哄：“咦，一股牛糞味兒?！?/p>
大家都不跟小龍玩兒，小龍也就不出門了，成天躲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
2002年，小龍上了小學，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掏糞龍”。這天放學了，幾個同學圍著他喊他“掏糞龍”，笑得嘴皮子都兜不住牙花子。小龍回家后給父親打電話。電話響了老久，對面才接起來，不慌不忙地說：“你不理他們就好，爸擱這兒忙呢，掛了哈。”電話那頭，牛犢哞哞叫，好像也在笑話他。幾次求助無果后，小龍死心了。
小學二年級時的一個周末，小龍獨自在家玩。他太無聊了，就把塑料袋拿在手上，還點了火。熔化的塑料滴到手背上，他疼得吱哇亂叫。他將手浸入涼水里，沒想到，燒傷處潰爛，露出骨頭來……
臨近黃昏，父母還沒回家。他忍著痛找可以包扎傷口的物件，卻一無所獲。不想，他翻出了一摞皺皺巴巴的毛票，散發(fā)著難聞的牛糞味兒。
晚上8點多，龍殿俊回來了。小龍委屈地看著他，臉上掛著淚珠。龍殿俊放下包就去喂豬喂兔子。小龍記得父親說過，這豬和小兔子可以賣錢。小龍拿起那摞毛票朝火坑里一扔，恨恨地說：“讓你們天天只想著掙錢！”
母親回家發(fā)現(xiàn)被燒掉的錢，一邊叨叨一邊舉手要打他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血肉模糊。
這次受傷，并沒有改變小龍的處境，父母還是早出晚歸，忙著掙錢。關鍵是，家里還是窮得叮當響。理發(fā)要錢，小龍的頭都是姥爺剪的鍋蓋頭。過冬沒衣服，他穿的是表姐不要的舊花棉襖。2007年暑假，父母依然見不到人影。這天，小龍氣得把門拴上了：“出去掙錢吧，都別回了?！?/p>
晚上，龍殿俊夫婦先后到家，喊小龍開門，小龍裝作沒聽見。兩人在門口叫了好半天，小龍才去開門，一副大仇得報的嘚瑟樣。龍殿俊一進屋就揍了小龍。要不是看到電視里離家出走的孩子被人拐賣了，小龍恨不得當晚就離家出走去流浪呢。
不過，他的愿望很快就實現(xiàn)了。2008年，小龍被母親送到市里一所寄宿制中學念初中，學校周末才放假。小龍借口說交通不方便，連周末都不回家。
開家長會，小龍暗暗盤算著，這次父母肯定會帶著好吃的來學?？此？勺笈斡遗?，只盼來了母親。不用問，在獸醫(yī)父親的心里，有牛有羊有豬崽兒，大概就是沒有兒子。
小龍像是跟父親賭氣，在學校渾渾噩噩。上了高中后，學習不好的小龍更加自閉，像個透明人。難得回一趟家，跟父親無話可說，跟母親是懶得說。
2014年，小龍沒考好，龍殿俊夫婦在哈爾濱給他找了所大學。去了哈爾濱，小龍徹底不回家了。
大二時，小龍靠錄播打游戲視頻月入過萬。他嘚瑟地給家里打電話：“爸媽，你們來哈爾濱玩吧?！毙↓埲ソ尤藭r，只看到了老母親。母親說：“你爸走不開?！毙↓堅谛睦镟止荆喝?zhèn)的牛都需要他！
父子之間越來越沉默，偶爾打個電話，除了“吃飽穿暖注意安全”，就再也沒有別的話。這電話，還是小龍主動打的。
2019年，小龍畢業(yè)后在哈爾濱一家新媒體公司上班，業(yè)績突出。不過，他打算辭職創(chuàng)業(yè)。
龍殿俊問他：“你有那能力（創(chuàng)業(yè)）嗎？你還是先打工，總結夠了經(jīng)驗，再去創(chuàng)業(yè)?！毙↓堈f：“我打過工了，就這么點事兒，能整明白?？蓲赍X的機會也就這一兩年，錯過了我會后悔的?！饼埖羁≌f：“那你就干?！?/p>
Loser回鄉(xiāng)：父親竟是個民間高手
小龍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賺了不少錢。后來，小程序成為風口，小龍做了一款引流小程序，又大賺了一筆?？珊芸?，他遭到了惡性競爭和惡意攻擊。小龍也是個硬茬，花錢做防御硬剛，賺的錢全燒光了，又欠了一筆貸款。
不得已，小龍給父親打電話說了自己的情況。這些年，龍殿俊攢錢買了輛二手面包車，將出診的范圍擴大到了其他村鎮(zhèn)，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地攢了50萬。他二話沒說，將錢全部打給了小龍。
2022年12月，小龍的公司還是關門了。龍殿俊夫婦開著面包車連夜趕來哈爾濱，將他公司的桌子椅子都打包了，一件件往車上搬。
東西都裝上車了，還是龍殿俊開了口：“過去這三年，大環(huán)境不好。那筆錢本來也是給你存的，沒了就沒了……路還長著呢……”
小龍瞅了父親一眼，剛想張嘴說些什么，凌晨2點的寒氣就直往他眼睛和鼻子里鉆，害得他眼睛鼻子酸酸的?！白吡?，明早五點半還要出診?！饼埖羁⊥{駛室走，小龍沒挽留。
辦公室清空了，小龍也被打回了原形。打工是不可能的，再創(chuàng)業(yè)？小龍搖頭。他窩在出租房里瘋狂打游戲，還老輸。朝北的房間，大冬天的，老見不著太陽。母親幾次打來電話，他一張嘴就是活著沒意思之類的話。
沒幾天，母親敲開了他的門，勸他回老家。小龍答應了。可頭天晚上剛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他又不干了：“回去干啥？啥啥沒有?！?/p>
“跟你爸下屯，下屯看新鮮去，現(xiàn)在屯里養(yǎng)老多牛了。”小龍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老獸醫(yī)讓她轉達給自己聽的，想讓自己跟著他學獸醫(yī)?！霸郯轴t(yī)牛有啥好看的，埋汰死了。”“那你就回家吃草莓嘛，家里草莓長好了，老好吃了。”
小龍跟著母親回到了屯里。推開家門，熟悉的牛糞味兒直沖鼻子，家里，又沒看到那個老獸醫(yī)的影子。小時候一回家，家里空蕩蕩的那種無助和孤獨感又涌上了心頭。“回來了？”小龍聽到父親的聲音，“嗯”了一聲，拿著東西進了自己的房間。
當天晚上，小龍的心像東北鄉(xiāng)下漆黑的夜，難熬。他睡不著。大概凌晨4點，他聽到動靜，是父親起來了。得知父親要下屯醫(yī)牛，小龍說要跟著去看熱鬧，一屁股坐到了副駕駛上。
車窗外的黑一點點變得稀薄時，路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村民們沖著他們打招呼，龍殿俊也沖車窗外點頭微笑。小龍有些詫異。
到了一戶農(nóng)家，小龍跟著父親下了車，村頭的人們一下涌了過來，好奇地看著小龍，又笑瞇瞇地問龍殿?。骸褒埆F醫(yī)，這是你家小龍？都這么大了?！毙↓埡脤擂?，都被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那天早上，每到一戶人家，主人們都要打量小龍一番，再圍著他嘮嗑：“你爸是個神醫(yī)。我們就靠小牛犢掙錢了，牛病了，或是沒懷孕，咱這一年就白干了。還好有你爸?！?/p>
小龍笑著點頭，看看在牛棚里擼起袖子給牛插胃管的父親，他一下想起小時候被屯里的小朋友喊“掏糞龍”的日子。老獸醫(yī)，什么時候變神醫(yī)了？
龍殿俊看完病，主人家說：“龍神醫(yī)，這錢，年底給，成嗎？”龍殿俊大手一揮：“沒事，后面有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毙↓埶麄兩狭塑?，主人家又追了出來，將一塑料袋青菜塞進了車窗：“地里剛摘的，新鮮，帶回去吃?！?/p>
小龍有些看不明白：“看病，接生，做手術，不是看一次結一次錢？”說到養(yǎng)殖戶和牛，龍殿俊的話多了起來：“鄉(xiāng)親們得等到年底把牛犢賣了，才有錢給藥錢和手術錢。”
“這些年，年輕人都上城里了，村里的養(yǎng)殖戶大多數(shù)是留守老人，養(yǎng)頭牛也不容易，不能因為他們沒錢，給我打電話，我就不去吧。”
小龍記起來，有一年，他難得主動跟父親打一次電話，那次他特別積極，讓父親來哈爾濱當寵物醫(yī)生，掙錢老多了，還不用到處跑，被一口拒絕。小龍跟著跑了一上午，又聽了這一番話，多少有些明白老獸醫(yī)的心思了。
這天下午，一個養(yǎng)殖戶讓龍殿俊給牛做人工授精。龍殿俊用手一摸：“你這還打欄（人工授精）呢，都懷了7個月了?！别B(yǎng)殖戶一臉蒙：“得虧請了龍神醫(yī)，這要是強行再配一次種，母牛豈不是一尸兩命？感謝感謝！”
小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用手一摸，就能知道這些？”養(yǎng)殖戶和周圍的鄰居馬上跟他嘮起來：“你爸有兩手絕活，測孕和扎針，你不知道？甭管多大歲數(shù)的牛，只要懷上崽，他伸手經(jīng)直腸一摸就知道懷沒懷，懷了多久?！边@話說得一旁的龍殿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著，小龍又跟著龍殿俊去另一家給牛扎針。給牛醫(yī)病，最難的是扎針。牛皮毛厚實，容易扎偏。扎偏了，牛受刺激，會發(fā)狂，很危險。給牛扎針，養(yǎng)殖戶通常會叫人來薅牛頭摁牛腿，做好保護措施。
龍殿俊一下車，養(yǎng)殖戶就說：“我提前跟鄰居說好了，我這就去叫人?！饼埖羁≌f：“不用整那個?！闭f話間，手起針落，“啪”一聲，液就輸上了。小龍以為自己看錯了。
“掏牛屁股”的父親，原來是個民間高手。
攜手起飛，父與子的金牌搭檔
有一天，龍殿俊給牛打針，隨手將玻璃瓶摔在地上，小龍眉頭一皺：“爸，別亂扔，小心扎腳?！薄霸?，一會兒笨雞過來就吃沒了。”“啥？雞還吃玻璃碴子？”小龍覺得不可思議?！斑@玩意兒和小石子兒一樣，能給雞助消化?！毙↓堄X得很新奇。
自媒體人的血脈被激活了。小龍想，獸醫(yī)老父親的生活智慧和神奇技能，如果做成系列視頻，沒準能爆。
回家后，小龍跟龍殿俊說了這個想法。“你能動起來就是好事?！饼埖羁∨浜闲↓埮牧硕我曨l。小龍剪輯后發(fā)到了快手上。不過，反響平平。
雖然沒流量，可小龍發(fā)現(xiàn)了父親賬號里有幾百條視頻。他翻了翻這些視頻，全是出診日常，沒有解說，沒有文案。
龍殿俊說：“那是給養(yǎng)殖戶看的，興許牲口突然得了病，他們能學著應急。”小龍記起來，早在2017年，父親難得主動給他打個電話，請教他怎么弄短視頻，卻被正忙著打游戲的他一句話搪塞了過去。
回家這幾天，所見所聞，令小龍羞愧。他決定用自己的鏡頭把父親的日常記錄下來，方便更多有需要的養(yǎng)殖戶學一些應對牲口突然疾病的技能。
借鑒之前創(chuàng)業(yè)的經(jīng)驗和電影剪輯技巧，小龍拍的短視頻很快就爆了。
一則“老牛難產(chǎn)，十多個人扯犢子”的視頻收獲40萬點贊。視頻里，龍獸醫(yī)把手伸進牛屁股里查詢原因后，說要再等等。兩個小時后，龍獸醫(yī)用繩子套住小牛犢的腦袋和蹄子，讓十來個村民按照他的口令一起拉繩子。一陣兵荒馬亂，牛犢順利出生，網(wǎng)友也跟著長舒一口氣。
有一天，龍獸醫(yī)要給牛洗胃，小龍跟著拍視頻。只見龍獸醫(yī)給牛連灌三桶水，用管子把牛胃里的玉米糠吸出來。他反復操作了四五次，熬了一整晚。
小龍陪在龍殿俊身邊熬完通宵后，就回車上打盹了。迷迷糊糊中，他們的車又到了另外一個養(yǎng)殖戶家。老太太一臉愁容，叨叨道：“龍獸醫(yī)，你這來得太晚了，耽誤我家牛……”龍殿俊一臉歉意，一邊賠笑，一邊戴上手套給牛做檢查。
小龍清醒了，氣不過：“您知不知道我爸都干了一晚上了。這也就是我爸，要我，加500加1000我也不干?！薄澳强刹唬銈儾粧赍X嗎？”老太太還沒消氣兒?！皰赍X，咋不讓你兒子干呢？”小龍沒好氣地懟回去。老太太沒說話，趕緊轉身走了。
這一趟，龍殿俊只收了100元，而市場行情是200元。小龍不服，龍殿俊解釋說：“咱來晚了，確實耽誤了人家的牛，就收個油費吧?！毙↓埧粗荒樉胍獾母赣H，噎住了。
龍獸醫(yī)的視頻火了，他更忙了。更遠的養(yǎng)殖戶都來找他，他不得不每天凌晨4點就起床。最遠的一趟，他跑了200公里，給35家養(yǎng)殖戶出診。
龍殿俊鼓勵小龍繼續(xù)拍視頻：“短視頻這行挺好的。”小龍精神抖擻，游戲不打了。
龍殿俊出名了，業(yè)務范圍拓寬后，收入也增長了。小龍忙著陪父親出診，拍視頻，剪視頻，都沒工夫頹廢了。見兒子不再家里蹲了，母親心情可好了，連帶著龍殿俊都沒再被叨叨了。
龍獸醫(yī)的視頻出圈后，全國各地網(wǎng)友紛紛給他打電話，為自家的牛養(yǎng)豬求藥方。龍獸醫(yī)知道，獸藥行業(yè)又有人以次充好甚至售賣假藥，他和兒子商量開直播，給養(yǎng)牛戶做科普，也推薦些實用的技巧。
作為巴彥縣第一個網(wǎng)紅，縣里找龍殿俊推介當?shù)剞r(nóng)產(chǎn)品。龍殿俊對做網(wǎng)紅不感興趣，他更在意給牛醫(yī)病。有村民擔心，龍獸醫(yī)名聲在外了，會不會漲價。龍獸醫(yī)拽著牛頭，笑著說：“漲啥價呀，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毙↓堄苗R頭記下了這令他驕傲的一幕。
父子倆每天默契地一起出診，嘮嗑嘮一路。龍殿俊干活時，小龍拍視頻。龍殿俊沖兒子的鏡頭嘿嘿一笑：“老有意思了，干活更帶勁了。”
2023年9月，龍獸醫(yī)火上了央視。后來，鳳凰網(wǎng)來跟拍紀錄片，最后導演提議，拍一集他們一家三口圍坐包餃子的鏡頭。一家人都搖頭拒絕：“過去這么多年，這個場景在我家就沒出現(xiàn)過?！?/p>
小龍一陣酸楚。記得他上高中的一個春節(jié)，母親費勁巴拉整了一桌菜，一家三口還沒開吃呢，父親接了一個農(nóng)戶的緊急求救電話，丟下碗筷就跑了，回來的時候，春晚都快結束了。那晚，小龍第一次看到母親哭鬧：“天天撈不著人，過年還不消停，這日子啥時是個頭呀?！?/p>
2023年10月，龍殿俊作為優(yōu)秀三農(nóng)代表前往天津參加表彰大會。小龍?zhí)嫠帐靶欣畈虐l(fā)現(xiàn)，他居然沒有一件能出門的衣裳。小龍想起父親給他的50萬，那是這么多年父親早出晚歸、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家底，就因為自己要創(chuàng)業(yè)，全沒了。
買衣服是來不及了，小龍將自己的衣服拿出來給父親穿。龍殿俊穿上小龍的衣褲，站到鏡子前晃悠了一圈，樂呵呵地沖小龍說：“嘿，老合身呢。”
短短幾個月，人生猶如過山車。小龍的精神內(nèi)耗，被樸實的父親治愈了，他也開始反思從前的人生。
有一天，他和父親嘮嗑：“流量就是一陣風，潮涌潮退，不好說?！饼埖羁⌒χf：“怕啥，實在不行，你跟我干獸醫(yī)唄，有門手藝咋樣都成。”
11月的東北，下過幾輪雪。這天，小龍拿著手機拍視頻，凍得慌，干脆不拍了。龍殿俊讓小龍給他雙手倒消毒水，消毒水瞬間一潑成霜。
小龍看到，父親不自主地齜了齜牙，轉身就去給牛做手術了。小龍望著他專注的身影，又默默掏出了手機……
編輯/張亞萍
2552812880@qq.com
猜你喜歡
El regreso del dragón今日中國·西班牙文版(2024年2期)2024-03-19 07:03:21 旗開得勝！5畝養(yǎng)出過萬斤金剛蝦，蝦中60元抓蝦！養(yǎng)殖戶：有信心養(yǎng)當代水產(chǎn)(2022年7期)2022-09-20 06:21:42 我是獸醫(yī)志愿者瘋狂英語·新讀寫(2021年7期)2021-10-13 06:35:52 牛年開盤魚價創(chuàng)新高，養(yǎng)殖戶如何避免“有魚價沒魚賣”的尷尬?當代水產(chǎn)(2021年4期)2021-07-20 08:10:38 供應趨緊，養(yǎng)殖戶提價意向明顯豬業(yè)科學(2021年3期)2021-05-21 02:05:38 平凡人物·平凡故事：年底了，養(yǎng)殖戶喜迎豐收當代水產(chǎn)(2021年1期)2021-03-19 05:17:02 小小小小龍意林(兒童繪本)(2020年1期)2020-02-14 05:35:24 獸醫(yī)改行搞發(fā)明動漫星空(興趣百科)(2019年4期)2019-04-09 12:18:42 獸醫(yī)小溪流(畫刊)(2018年7期)2018-11-28 02:35:54 劉小龍中國篆刻(2016年5期)2016-09-26 07:40:04
夏榕
龍宣慶創(chuàng)業(yè)失敗，內(nèi)耗了半年，終于在母親的勸說下回了老家。治愈他精神內(nèi)耗，助力他二次創(chuàng)業(yè)的，居然是從小令他蒙羞的獸醫(yī)父親。
童年羞恥：你爹是掏牛屁股的
氣味是承載記憶的時光機，一瞬間能帶你回到過去?？蛇@對龍宣慶而言，是一場災難。
因為，他的童年里，都是揮之不去的牛糞味。這牛糞味兒，都源自他那個愛“掏牛屁股”的獸醫(yī)父親龍殿俊。
龍宣慶出生在黑龍江省巴彥縣龍廟鎮(zhèn)。龍廟鎮(zhèn)很窮，居民以種地和養(yǎng)殖為生。小鎮(zhèn)上有十幾家獸藥店，但是能出診的獸醫(yī)極少，龍殿俊是其中之一。
養(yǎng)殖戶把牛牽到院子，龍殿俊會趕著牛繞著小院走幾步，或者捧著牛鼻子看是否流鼻水，再或者撐開牛眼看看是否發(fā)干發(fā)紅……院子里牛來牛往，哞哞聲此起彼伏，牛糞落滿地，每次小龍在外面玩?；貋?，院子里都沒法落腳。這都不算什么，最令他羞恥的是，父親愛掏牛屁股，又臟又有味兒。
有一天，一群孩子跑到院子門口看龍殿俊給牛治病。龍殿俊擼起袖子，露出胳膊，將胳膊伸進牛屁股里，掏出一團牛糞，孩子們一陣驚呼，又哄笑道：“小龍爸愛掏牛屁股！”從那之后，屯里的孩子一看到小龍就起哄：“咦，一股牛糞味兒?！?/p>
大家都不跟小龍玩兒，小龍也就不出門了，成天躲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
2002年，小龍上了小學，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掏糞龍”。這天放學了，幾個同學圍著他喊他“掏糞龍”，笑得嘴皮子都兜不住牙花子。小龍回家后給父親打電話。電話響了老久，對面才接起來，不慌不忙地說：“你不理他們就好，爸擱這兒忙呢，掛了哈。”電話那頭，牛犢哞哞叫，好像也在笑話他。幾次求助無果后，小龍死心了。
小學二年級時的一個周末，小龍獨自在家玩。他太無聊了，就把塑料袋拿在手上，還點了火。熔化的塑料滴到手背上，他疼得吱哇亂叫。他將手浸入涼水里，沒想到，燒傷處潰爛，露出骨頭來……
臨近黃昏，父母還沒回家。他忍著痛找可以包扎傷口的物件，卻一無所獲。不想，他翻出了一摞皺皺巴巴的毛票，散發(fā)著難聞的牛糞味兒。
晚上8點多，龍殿俊回來了。小龍委屈地看著他，臉上掛著淚珠。龍殿俊放下包就去喂豬喂兔子。小龍記得父親說過，這豬和小兔子可以賣錢。小龍拿起那摞毛票朝火坑里一扔，恨恨地說：“讓你們天天只想著掙錢！”
母親回家發(fā)現(xiàn)被燒掉的錢，一邊叨叨一邊舉手要打他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血肉模糊。
這次受傷，并沒有改變小龍的處境，父母還是早出晚歸，忙著掙錢。關鍵是，家里還是窮得叮當響。理發(fā)要錢，小龍的頭都是姥爺剪的鍋蓋頭。過冬沒衣服，他穿的是表姐不要的舊花棉襖。2007年暑假，父母依然見不到人影。這天，小龍氣得把門拴上了：“出去掙錢吧，都別回了?！?/p>
晚上，龍殿俊夫婦先后到家，喊小龍開門，小龍裝作沒聽見。兩人在門口叫了好半天，小龍才去開門，一副大仇得報的嘚瑟樣。龍殿俊一進屋就揍了小龍。要不是看到電視里離家出走的孩子被人拐賣了，小龍恨不得當晚就離家出走去流浪呢。
不過，他的愿望很快就實現(xiàn)了。2008年，小龍被母親送到市里一所寄宿制中學念初中，學校周末才放假。小龍借口說交通不方便，連周末都不回家。
開家長會，小龍暗暗盤算著，這次父母肯定會帶著好吃的來學?？此？勺笈斡遗?，只盼來了母親。不用問，在獸醫(yī)父親的心里，有牛有羊有豬崽兒，大概就是沒有兒子。
小龍像是跟父親賭氣，在學校渾渾噩噩。上了高中后，學習不好的小龍更加自閉，像個透明人。難得回一趟家，跟父親無話可說，跟母親是懶得說。
2014年，小龍沒考好，龍殿俊夫婦在哈爾濱給他找了所大學。去了哈爾濱，小龍徹底不回家了。
大二時，小龍靠錄播打游戲視頻月入過萬。他嘚瑟地給家里打電話：“爸媽，你們來哈爾濱玩吧?！毙↓埲ソ尤藭r，只看到了老母親。母親說：“你爸走不開?！毙↓堅谛睦镟止荆喝?zhèn)的牛都需要他！
父子之間越來越沉默，偶爾打個電話，除了“吃飽穿暖注意安全”，就再也沒有別的話。這電話，還是小龍主動打的。
2019年，小龍畢業(yè)后在哈爾濱一家新媒體公司上班，業(yè)績突出。不過，他打算辭職創(chuàng)業(yè)。
龍殿俊問他：“你有那能力（創(chuàng)業(yè)）嗎？你還是先打工，總結夠了經(jīng)驗，再去創(chuàng)業(yè)?！毙↓堈f：“我打過工了，就這么點事兒，能整明白?？蓲赍X的機會也就這一兩年，錯過了我會后悔的?！饼埖羁≌f：“那你就干?！?/p>
Loser回鄉(xiāng)：父親竟是個民間高手
小龍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賺了不少錢。后來，小程序成為風口，小龍做了一款引流小程序，又大賺了一筆?？珊芸?，他遭到了惡性競爭和惡意攻擊。小龍也是個硬茬，花錢做防御硬剛，賺的錢全燒光了，又欠了一筆貸款。
不得已，小龍給父親打電話說了自己的情況。這些年，龍殿俊攢錢買了輛二手面包車，將出診的范圍擴大到了其他村鎮(zhèn)，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地攢了50萬。他二話沒說，將錢全部打給了小龍。
2022年12月，小龍的公司還是關門了。龍殿俊夫婦開著面包車連夜趕來哈爾濱，將他公司的桌子椅子都打包了，一件件往車上搬。
東西都裝上車了，還是龍殿俊開了口：“過去這三年，大環(huán)境不好。那筆錢本來也是給你存的，沒了就沒了……路還長著呢……”
小龍瞅了父親一眼，剛想張嘴說些什么，凌晨2點的寒氣就直往他眼睛和鼻子里鉆，害得他眼睛鼻子酸酸的?！白吡?，明早五點半還要出診?！饼埖羁⊥{駛室走，小龍沒挽留。
辦公室清空了，小龍也被打回了原形。打工是不可能的，再創(chuàng)業(yè)？小龍搖頭。他窩在出租房里瘋狂打游戲，還老輸。朝北的房間，大冬天的，老見不著太陽。母親幾次打來電話，他一張嘴就是活著沒意思之類的話。
沒幾天，母親敲開了他的門，勸他回老家。小龍答應了。可頭天晚上剛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他又不干了：“回去干啥？啥啥沒有?！?/p>
“跟你爸下屯，下屯看新鮮去，現(xiàn)在屯里養(yǎng)老多牛了。”小龍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老獸醫(yī)讓她轉達給自己聽的，想讓自己跟著他學獸醫(yī)?！霸郯轴t(yī)牛有啥好看的，埋汰死了。”“那你就回家吃草莓嘛，家里草莓長好了，老好吃了。”
小龍跟著母親回到了屯里。推開家門，熟悉的牛糞味兒直沖鼻子，家里，又沒看到那個老獸醫(yī)的影子。小時候一回家，家里空蕩蕩的那種無助和孤獨感又涌上了心頭。“回來了？”小龍聽到父親的聲音，“嗯”了一聲，拿著東西進了自己的房間。
當天晚上，小龍的心像東北鄉(xiāng)下漆黑的夜，難熬。他睡不著。大概凌晨4點，他聽到動靜，是父親起來了。得知父親要下屯醫(yī)牛，小龍說要跟著去看熱鬧，一屁股坐到了副駕駛上。
車窗外的黑一點點變得稀薄時，路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村民們沖著他們打招呼，龍殿俊也沖車窗外點頭微笑。小龍有些詫異。
到了一戶農(nóng)家，小龍跟著父親下了車，村頭的人們一下涌了過來，好奇地看著小龍，又笑瞇瞇地問龍殿?。骸褒埆F醫(yī)，這是你家小龍？都這么大了?！毙↓埡脤擂?，都被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那天早上，每到一戶人家，主人們都要打量小龍一番，再圍著他嘮嗑：“你爸是個神醫(yī)。我們就靠小牛犢掙錢了，牛病了，或是沒懷孕，咱這一年就白干了。還好有你爸?！?/p>
小龍笑著點頭，看看在牛棚里擼起袖子給牛插胃管的父親，他一下想起小時候被屯里的小朋友喊“掏糞龍”的日子。老獸醫(yī)，什么時候變神醫(yī)了？
龍殿俊看完病，主人家說：“龍神醫(yī)，這錢，年底給，成嗎？”龍殿俊大手一揮：“沒事，后面有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毙↓埶麄兩狭塑?，主人家又追了出來，將一塑料袋青菜塞進了車窗：“地里剛摘的，新鮮，帶回去吃?！?/p>
小龍有些看不明白：“看病，接生，做手術，不是看一次結一次錢？”說到養(yǎng)殖戶和牛，龍殿俊的話多了起來：“鄉(xiāng)親們得等到年底把牛犢賣了，才有錢給藥錢和手術錢。”
“這些年，年輕人都上城里了，村里的養(yǎng)殖戶大多數(shù)是留守老人，養(yǎng)頭牛也不容易，不能因為他們沒錢，給我打電話，我就不去吧。”
小龍記起來，有一年，他難得主動跟父親打一次電話，那次他特別積極，讓父親來哈爾濱當寵物醫(yī)生，掙錢老多了，還不用到處跑，被一口拒絕。小龍跟著跑了一上午，又聽了這一番話，多少有些明白老獸醫(yī)的心思了。
這天下午，一個養(yǎng)殖戶讓龍殿俊給牛做人工授精。龍殿俊用手一摸：“你這還打欄（人工授精）呢，都懷了7個月了?！别B(yǎng)殖戶一臉蒙：“得虧請了龍神醫(yī)，這要是強行再配一次種，母牛豈不是一尸兩命？感謝感謝！”
小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用手一摸，就能知道這些？”養(yǎng)殖戶和周圍的鄰居馬上跟他嘮起來：“你爸有兩手絕活，測孕和扎針，你不知道？甭管多大歲數(shù)的牛，只要懷上崽，他伸手經(jīng)直腸一摸就知道懷沒懷，懷了多久?！边@話說得一旁的龍殿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著，小龍又跟著龍殿俊去另一家給牛扎針。給牛醫(yī)病，最難的是扎針。牛皮毛厚實，容易扎偏。扎偏了，牛受刺激，會發(fā)狂，很危險。給牛扎針，養(yǎng)殖戶通常會叫人來薅牛頭摁牛腿，做好保護措施。
龍殿俊一下車，養(yǎng)殖戶就說：“我提前跟鄰居說好了，我這就去叫人?！饼埖羁≌f：“不用整那個?！闭f話間，手起針落，“啪”一聲，液就輸上了。小龍以為自己看錯了。
“掏牛屁股”的父親，原來是個民間高手。
攜手起飛，父與子的金牌搭檔
有一天，龍殿俊給牛打針，隨手將玻璃瓶摔在地上，小龍眉頭一皺：“爸，別亂扔，小心扎腳?！薄霸?，一會兒笨雞過來就吃沒了。”“啥？雞還吃玻璃碴子？”小龍覺得不可思議?！斑@玩意兒和小石子兒一樣，能給雞助消化?！毙↓堄X得很新奇。
自媒體人的血脈被激活了。小龍想，獸醫(yī)老父親的生活智慧和神奇技能，如果做成系列視頻，沒準能爆。
回家后，小龍跟龍殿俊說了這個想法。“你能動起來就是好事?！饼埖羁∨浜闲↓埮牧硕我曨l。小龍剪輯后發(fā)到了快手上。不過，反響平平。
雖然沒流量，可小龍發(fā)現(xiàn)了父親賬號里有幾百條視頻。他翻了翻這些視頻，全是出診日常，沒有解說，沒有文案。
龍殿俊說：“那是給養(yǎng)殖戶看的，興許牲口突然得了病，他們能學著應急。”小龍記起來，早在2017年，父親難得主動給他打個電話，請教他怎么弄短視頻，卻被正忙著打游戲的他一句話搪塞了過去。
回家這幾天，所見所聞，令小龍羞愧。他決定用自己的鏡頭把父親的日常記錄下來，方便更多有需要的養(yǎng)殖戶學一些應對牲口突然疾病的技能。
借鑒之前創(chuàng)業(yè)的經(jīng)驗和電影剪輯技巧，小龍拍的短視頻很快就爆了。
一則“老牛難產(chǎn)，十多個人扯犢子”的視頻收獲40萬點贊。視頻里，龍獸醫(yī)把手伸進牛屁股里查詢原因后，說要再等等。兩個小時后，龍獸醫(yī)用繩子套住小牛犢的腦袋和蹄子，讓十來個村民按照他的口令一起拉繩子。一陣兵荒馬亂，牛犢順利出生，網(wǎng)友也跟著長舒一口氣。
有一天，龍獸醫(yī)要給牛洗胃，小龍跟著拍視頻。只見龍獸醫(yī)給牛連灌三桶水，用管子把牛胃里的玉米糠吸出來。他反復操作了四五次，熬了一整晚。
小龍陪在龍殿俊身邊熬完通宵后，就回車上打盹了。迷迷糊糊中，他們的車又到了另外一個養(yǎng)殖戶家。老太太一臉愁容，叨叨道：“龍獸醫(yī)，你這來得太晚了，耽誤我家牛……”龍殿俊一臉歉意，一邊賠笑，一邊戴上手套給牛做檢查。
小龍清醒了，氣不過：“您知不知道我爸都干了一晚上了。這也就是我爸，要我，加500加1000我也不干?！薄澳强刹唬銈儾粧赍X嗎？”老太太還沒消氣兒?！皰赍X，咋不讓你兒子干呢？”小龍沒好氣地懟回去。老太太沒說話，趕緊轉身走了。
這一趟，龍殿俊只收了100元，而市場行情是200元。小龍不服，龍殿俊解釋說：“咱來晚了，確實耽誤了人家的牛，就收個油費吧?！毙↓埧粗荒樉胍獾母赣H，噎住了。
龍獸醫(yī)的視頻火了，他更忙了。更遠的養(yǎng)殖戶都來找他，他不得不每天凌晨4點就起床。最遠的一趟，他跑了200公里，給35家養(yǎng)殖戶出診。
龍殿俊鼓勵小龍繼續(xù)拍視頻：“短視頻這行挺好的。”小龍精神抖擻，游戲不打了。
龍殿俊出名了，業(yè)務范圍拓寬后，收入也增長了。小龍忙著陪父親出診，拍視頻，剪視頻，都沒工夫頹廢了。見兒子不再家里蹲了，母親心情可好了，連帶著龍殿俊都沒再被叨叨了。
龍獸醫(yī)的視頻出圈后，全國各地網(wǎng)友紛紛給他打電話，為自家的牛養(yǎng)豬求藥方。龍獸醫(yī)知道，獸藥行業(yè)又有人以次充好甚至售賣假藥，他和兒子商量開直播，給養(yǎng)牛戶做科普，也推薦些實用的技巧。
作為巴彥縣第一個網(wǎng)紅，縣里找龍殿俊推介當?shù)剞r(nóng)產(chǎn)品。龍殿俊對做網(wǎng)紅不感興趣，他更在意給牛醫(yī)病。有村民擔心，龍獸醫(yī)名聲在外了，會不會漲價。龍獸醫(yī)拽著牛頭，笑著說：“漲啥價呀，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毙↓堄苗R頭記下了這令他驕傲的一幕。
父子倆每天默契地一起出診，嘮嗑嘮一路。龍殿俊干活時，小龍拍視頻。龍殿俊沖兒子的鏡頭嘿嘿一笑：“老有意思了，干活更帶勁了。”
2023年9月，龍獸醫(yī)火上了央視。后來，鳳凰網(wǎng)來跟拍紀錄片，最后導演提議，拍一集他們一家三口圍坐包餃子的鏡頭。一家人都搖頭拒絕：“過去這么多年，這個場景在我家就沒出現(xiàn)過?！?/p>
小龍一陣酸楚。記得他上高中的一個春節(jié)，母親費勁巴拉整了一桌菜，一家三口還沒開吃呢，父親接了一個農(nóng)戶的緊急求救電話，丟下碗筷就跑了，回來的時候，春晚都快結束了。那晚，小龍第一次看到母親哭鬧：“天天撈不著人，過年還不消停，這日子啥時是個頭呀?！?/p>
2023年10月，龍殿俊作為優(yōu)秀三農(nóng)代表前往天津參加表彰大會。小龍?zhí)嫠帐靶欣畈虐l(fā)現(xiàn)，他居然沒有一件能出門的衣裳。小龍想起父親給他的50萬，那是這么多年父親早出晚歸、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家底，就因為自己要創(chuàng)業(yè)，全沒了。
買衣服是來不及了，小龍將自己的衣服拿出來給父親穿。龍殿俊穿上小龍的衣褲，站到鏡子前晃悠了一圈，樂呵呵地沖小龍說：“嘿，老合身呢。”
短短幾個月，人生猶如過山車。小龍的精神內(nèi)耗，被樸實的父親治愈了，他也開始反思從前的人生。
有一天，他和父親嘮嗑：“流量就是一陣風，潮涌潮退，不好說?！饼埖羁⌒χf：“怕啥，實在不行，你跟我干獸醫(yī)唄，有門手藝咋樣都成。”
11月的東北，下過幾輪雪。這天，小龍拿著手機拍視頻，凍得慌，干脆不拍了。龍殿俊讓小龍給他雙手倒消毒水，消毒水瞬間一潑成霜。
小龍看到，父親不自主地齜了齜牙，轉身就去給牛做手術了。小龍望著他專注的身影，又默默掏出了手機……
編輯/張亞萍
2552812880@qq.com
猜你喜歡
今日中國·西班牙文版(2024年2期)2024-03-19 07:03:21
當代水產(chǎn)(2022年7期)2022-09-20 06:21:42
瘋狂英語·新讀寫(2021年7期)2021-10-13 06:35:52
當代水產(chǎn)(2021年4期)2021-07-20 08:10:38
豬業(yè)科學(2021年3期)2021-05-21 02:05:38
當代水產(chǎn)(2021年1期)2021-03-19 05:17:02
意林(兒童繪本)(2020年1期)2020-02-14 05:35:24
動漫星空(興趣百科)(2019年4期)2019-04-09 12:18:42
小溪流(畫刊)(2018年7期)2018-11-28 02:35:54
中國篆刻(2016年5期)2016-09-26 07:4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