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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學編》的內容及其學術史意義

      2024-01-19 06:09:02周宇昂
      地方文化研究 2023年4期
      關鍵詞:朱子理學儒學

      周宇昂

      (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安徽合肥,230039)

      安徽位于中國東南部,地處長江下游,居華東腹地,“中貫大江,北沿淮水”,①李應玨:《皖志便覽》卷1《安徽省序》,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安徽鏤云閣刊本,第21 頁。地理位置縱跨南北。因為受地理環(huán)境的限制,以及建省歷史較短等原因的影響,皖南、皖北與皖中之間的人文精神傳統(tǒng)都存在明顯的差異,安徽并沒有在省域內形成統(tǒng)一地域文化,所以要想準確地命名安徽古代學術文化,實非易事。改革開放以來,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得到極大改善,對精神層面的追求也不斷提高,安徽古代學術文化的命名及研究逐步為學界所關注。對此,蔣國保先生建議說:“不妨先用‘皖學’來表達整個安徽古代學術文化。所謂‘皖學’,是指創(chuàng)立于皖境和由皖籍學人創(chuàng)立的學術文化。”②蔣國保:《皖學亟待正名》,《安徽史學》1995年第1 期。其實,早在民國時期,梁啟超、金天翮等人在論及江淮地域文化時,便以“皖學”稱謂安徽一地的學術文化現象。③徐道彬:《“皖學”入蜀:“文翁化蜀”思想探微》,《地域文化研究》2022年第4 期。然而清末徐定文所撰《皖學編》,作為初步構建“皖學”概念體系的重要著述,其所言卻未得學界廣泛關注,也鮮有學者對這部具有重要影響的學術史著作進行系統(tǒng)研究。因此,本文擬從該書的編纂背景、內容編排、學術史意義等方面作出相關考察。

      一、《皖學編》的編纂背景

      安徽地處中國南北交通要地,縱跨淮河、長江兩大流域,歷史悠久,人文薈萃,儒學積淀深厚。春秋時期以孝著稱的閔子,兩漢時期化民成俗的廬江文翁、沛郡桓譚,魏晉時期教授江淮的處士杜夷,都是學術思想界的杰出人物。宋代,理學思潮興起,尤其是南宋后,伴隨文化重心南移的完成,皖南地區(qū)文化有了更大的進步,而安徽儒學文化重心也隨之由皖北、皖中向皖南遷移。此外,宋代還出現所謂“儒學地域化”現象,即一批批立志于重振儒家信仰、重建儒家知識體系的新儒家學者集聚于各個地域的不同書院中,潛心著述,授徒講學,由此形成了具有學術傳統(tǒng)、思想特色的地域學派,促進了地域文化的形成和發(fā)展。①朱漢民:《湘學的學術旨趣及近代轉型》,《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 期。其中,形成于皖南徽州地區(qū)的新安理學便是宋代儒學地域化的一大典型。建炎南渡之后,徽州地區(qū)一直處在南宋政府的有效統(tǒng)治下,教育狀況最好,②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合肥:黃山書社,2021年,第72 頁。而且由于徽州是朱熹的祖籍地,所以徽州的理學教育始終受到朱熹的特別關注。因朱熹采取面授講學、書信指導、召入門下等多種方式和途徑在徽州培養(yǎng)學術人才,③周曉光:《試論朱熹在徽州的理學教育活動及其影響》,《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04年第3 期。影響日深,故而徽州學者“莫不視朱子為歸墟”,④洪良品:《皖學編序》,《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64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845 頁。服膺程朱理學者甚眾,正如梁啟超所述:“有一朱子,而皖南承其風者數百年”。⑤梁啟超:《近代學風之地理的分布》,《飲冰室合集》文集第41 冊,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50 頁。明代休寧學人程瞳作《新安學系錄》,其序云:“孟子沒而圣人之學不傳,千有余歲。至我兩夫子始得之于遺經,倡以示人,辟異端之非,振俗學之陋,而孔孟之道復明。又四傳至我紫陽夫子,復溯其流,窮其源,折種群言,集厥大成,而周程之學益著。新安為程子之所以從出,朱子之闕里也。故邦之人于程子則私淑之,有得其傳者;于朱子則友之事之,上下議論,講劘問答,莫不充然各有得焉。”⑥程瞳:《新安學系錄序》,王國良,張健點校,合肥:黃山書社,2006年版,第1 頁。由此,明晰了新安理學的師承世系,確立了新安理學源于程朱理學嫡宗正傳的學術地位??梢哉f,正是因為有后輩學者的認同和接續(xù),新安理學才得以不斷彰揚,在儒學地域學派中走在前列。

      但區(qū)域化的弊端也體現在文化傳播的局限性中,特別是在明設南直隸統(tǒng)一管轄安徽郡縣,至清代設安徽省以后,安徽省將南北數個文化區(qū)在地理區(qū)域上勾連一體,⑦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第14 頁。由此安徽自然地理特點和歷史文化發(fā)展的內部差異也日漸展現在世人面前。在此基礎上,清代安徽學者逐步突破對具體郡縣的文化認同,將淮河、長江、皖南山區(qū)三個文化區(qū)⑧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第6 頁。內不同的儒學形態(tài)加以統(tǒng)合,梳理安徽區(qū)域文化史,希望建構新的“安徽文化”,而這也正是“皖學”概念生成的時代要求。至清末徐定文編撰《皖學編》,徐氏有意回避使用“徽”“淮”等指向性過于明確的稱呼,而“以為吾皖之學也,于是以皖學名其編”,⑨洪良品:《皖學編序》,第846 頁。在此名目之下,將皖省歷代儒學代表人物羅列薈萃,匯為一編??梢哉f,該書是清代設安徽省以來,皖地學者受到全國文化整理影響,積極努力建構“安徽文化”的賡續(xù)和集大成之作??傊殡S“安徽”地域的形成,皖地學者也經歷了由具體、個別的郡縣文化的認同,到皖人、安徽人整體文化認同的歷史過程。⑩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第20 頁。受其影響,徐定文對皖學的整理,是區(qū)域文化發(fā)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要求,亦是文化上升為精神力量的必備過程。

      再從徐定文個人的學思歷程看,徐定文(? —1898),字質夫,皖之石埭人。自幼“喜讀朱子所撰《宋名臣言行錄》”,有志于朱子之學,及長又受父命“讀明儒馮少墟先生所輯《關學編》,國初湯文正公、魏蓮陸先生所輯《洛學編》《北學編》”,故其學以程朱理學為根底。徐氏在《皖學編自序》中云:“嘗思各省先哲列傳、采輯多有專書,惟以未見我皖歷代名儒總匯一編為憾事?!溧l(xiāng)者,尤不可不薈萃成書以資觀感”,可見徐氏作《皖學編》時,存在表彰皖省歷代儒學人物的學術使命感,即以傳承得“圣學”正傳之皖學為己任,力倡安徽儒學。因此,徐定文仿三《編》之例成此書,以期探尋皖地儒學“下學上達之基端在”。?徐定文:《皖學編自序》,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64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847—848 頁。

      綜上所論,在由《關學編》諸書引領的撰述地域學術史、闡發(fā)儒家道統(tǒng)的學風影響之下,徐定文立足于皖地,作《皖學編》追溯皖學源流統(tǒng)系,以此彰顯皖地儒學道統(tǒng),推動該地域儒學的傳播。

      二、《皖學編》的內容編排

      基于上述的編纂背景,為實現在思想建構上的目的,《皖學編》在編纂體例和內容編排上,既繼承前人,又進行自我創(chuàng)新。概言之,展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編專為論學而作”①徐定文:《皖學編凡例》,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64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850 頁。

      早在明代中后期,注重梳理地域學術源流的理學史著作已經出現,其中以馮從吾的《關學編》最為典型。②王學斌:《清代北學譜系的建構與完善——以<北學編><續(xù)北學編>為中心的考察》,《史學月刊》2018年第1 期。該書以紀傳體形式,記述關中理學的師承淵源。尤值得關注的是,張舜典于《關學編后序》云:“不載獨行,不載文詞,不載氣節(jié),不載隱逸,而獨載理學諸先生,炳炳爾爾也”,③馮從吾:《關學編》(附續(xù)編),陳俊民,徐興海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62 頁。由此可知,該書專門敘錄理學家事跡,而不旁及他者。這種遴選人物的嚴格標準,為后世學者所采用。延及清初,活躍在全國各地的理學士人進行學術反思和學術總結,④史革新:《略論清初的學術史編寫》,《史學史研究》2003年第4 期。其中湯斌和魏一鰲奉師孫奇逢命分別輯撰的《洛學編》《北學編》也謹守此原則,“此編原為論學而作,非同史傳,故雖勛業(yè)烜著,節(jié)義凜然,不敢泛入。即編中諸儒,有功績繁重者,亦不能備載,以自有史傳可備采覽也”,⑤湯斌:《洛學編凡例》,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95 頁?!霸帉樗鸭韺W,而于節(jié)義、經濟,雖光昭史冊者,亦不輕入”,⑥魏一鰲:《北學編凡例》,戈濤輯,清同治刻本,第1 頁。僅收錄專一于儒學的人物,不雜以老莊、節(jié)義、經濟而顯名的學者。

      清末徐定文作《皖學編》,稱“是編爰仿關學、洛學、北學之例”,⑦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9 頁。因而效法三《編》,指出該書“專為論學而作,蓋謂學術明而事功、文章由此出。若徒有事功、文章而未講理學,不敢泛入”。⑧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0 頁。顯然,徐氏此《編》專為儒學人物立傳,尤以宋明理學家為主。同時,為謹守“專為論學而作”的原則,徐氏對采之于“正史,九通,并家藏各志乘及宋、元、明名儒學案等書”⑨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8 頁。的入《編》諸儒事實有所去取,稍加剪裁,增刪訂正,以昭示皖地儒學人物扶翼正學、昌明世教之功。大體而論,有以下三種情況:

      其一,“行誼先后異轍,且均無理學實跡,故不載入”。徐定文在《皖學編凡例》中述曰:“舊唐書儒學傳內尚有全椒邢文偉、和州高子貢。查邢文偉,史稱其減膳上書,高宗贊為直臣,后坐附和宗楚客貶死。高子貢率鄉(xiāng)兵拒徐敬業(yè),旋為東莞公融畫策起兵,謀泄坐死”,⑩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3—854 頁。查二人學行有虧,因而未敢泛入,即為明證。除此以外,徐氏亦對諸儒本傳的文辭進行部分調整,如桓譚“莽時為掌樂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后漢書》卷28《桓譚馮衍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955 頁。徐宣“為講學大夫,以《易》教授王莽”?《后漢書》卷44《鄧張徐張胡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500 頁。的行跡均不復存于書中。究其本質,皆是為全諸儒名節(jié),防止所錄人物行誼先后異轍。

      其二,“編中諸儒有勛績隆重、著作繁富者,亦不能備載,以自有史傳文集可供博考”。?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0 頁。此種情況在《皖學編》史料采錄中亦多有出現。筆者通過翻檢《皖學編》及其所引有關傳記資料,發(fā)現安徽歷代儒學人物中事跡未能備載的人,為數眾多。比如,東漢沛國相人桓譚(字君山)曾上疏陳述時政,稱“國之廢興,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這里,桓譚明確提出了為政之要當是任用賢能,并以春秋時楚莊王故事表明了自己希望朝廷爭取“政調于時”的態(tài)度。后因天下不時安定,復上疏陳“輕爵重賞,與士共之”①《后漢書》卷28《桓譚馮衍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957—960 頁。之法,然終未得到皇帝采納。又如南朝宋廬江學者何尚之(字彥德),為應對“民間頗盜鑄四銖錢,多翦鑿古錢以取銅”的問題,于元嘉二十四年與江夏王劉義恭商議說:“欲改錢制,不勞采鑄,其利自倍,實救弊之弘算,增貨之良術?!矂?chuàng)制改法,宜從民情,未有違眾矯物而可久也。且貨偏則民病,故先王立井田以一之,使富不淫侈,貧不過匱。雖茲法久廢,不可頓施,要宜而近,粗相放擬。若今制遂行,富人貲貨自倍,貧者彌增其困,懼非所以欲均之意?!羯昝髋f科,擒獲即報,畏法希賞,不日自定矣”。②《宋書》卷66《何尚之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735 頁。結果宋文帝亦采納其言,遂作推行。這種對諸儒相關節(jié)義、經濟之事有所去取的編排方式,也成為該書實現“專為論學而作”目的的主要途徑之一。

      其三,“諸儒本傳已詳,如尚有文集、語錄或奏議,可證生平學行者,亦附錄傳中”。③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1—852 頁。其中,文黨傳附“為石室祀孔子,以顏、曾以下高弟配享”,④何鵬霄:《文翁論》,趙所生,薛正興主編:《中國歷代書院志》,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656 頁。采自清代閬中廩生何鵬霄所作《文翁論》一文;褚少孫傳附“先生又續(xù)補司馬子長《史記》所闕《景帝紀》《武帝紀》《禮書》《樂書》《兵書》《漢興以來將相年表》《三王世家》《日者列傳》《龜策列傳》《傳靳列傳》共十篇。后人合司馬氏書為一編,而識別以褚先生云”,⑤徐定文:《皖學編》卷1《褚先生少孫》,第101—102 頁。所引乃是唐人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的觀點;桓譚傳附“太初歷法三卷、文集五卷”,⑥徐定文:《皖學編》卷1《桓君山先生譚》,第107 頁。分別摘自清代顧懷三所補《后漢書·藝文志》及《隋書·經籍志》;劉瓛傳附“所著《周易乾坤義》一卷,《周易系辭義疏》二卷,《四易四德例》一卷,《毛詩序義疏》一卷,《毛詩篇次義》一卷,《喪服經傳義疏》一卷”,⑦《隋書》卷32《經籍志》,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911—920 頁。補自《隋書·經籍志》。以上所舉,皆屬此類。徐定文通過廣泛征引他書所記,補輯諸儒成就,以寓表章之義。

      再就《皖學編》的內容編排看,卷首載列閔損、朱松、朱熹三人,其余人物按時代編次,起于漢代廬江文翁,止于清代石埭陳艾,共收錄漢至唐儒凡二十一人,宋儒三十二人,元儒八人,明儒四十九人,清儒四十八人。另有相關學者言行事跡,附于正傳之下。具體到每傳的內容安排,則大致為:先述學者事跡,再論其思想,最后載錄其著作。這種內容編排,不僅遵循時間順序,也使皖地儒學的源流統(tǒng)系得以明晰。

      (二)推尊閔損、朱松、朱熹為皖地儒學三巨子

      《皖學編》仿三書體例,于卷首載列閔損、朱松、朱熹三人,又于傳后載歷代重要贊詞、評論之語,其尊崇之意顯而易見。

      朱熹作為新安巨儒,“發(fā)圣人未發(fā)之精蘊,集諸儒未集之大成”,⑧徐定文:《皖學編》卷首下《先賢朱子》,第87 頁。于理學有大功矣。且“升附哲位,崇圣祠,非他儒所可比?!雹嵝於ㄎ模骸锻顚W編凡例》,第850—851 頁。因此,徐定文將朱熹列為卷首,以示尊崇。更為重要的是,徐氏治學“致力于行己踐履之間”,其思想旨趣以朱子理學為歸,“問其所宗,則朱子之學也”。其嘗言:“朱子皖人也。皖之人,其先乎朱子而學圣人之道者,至朱子匯其成。其后乎朱子而學圣人之道者,由朱子啟其鑰”,⑩洪良品:《皖學編序》,第845—846 頁。由此觀之,徐氏視朱子為皖地儒學之宗,將其載列卷首,其意明也。

      婺源朱氏“以儒名家”,?史向前:《為有源頭活水來——朱松道學思想及其對朱熹的影響》,《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6 期。朱熹的父親朱松亦是宋代名儒,他的學術思想對朱熹產生了直接而深遠的影響。朱松,字喬年,徽州婺源人,“因性卞急,以韋名其齋,又以為字”,?徐定文:《皖學編》卷首中《先儒朱韋齋先生》,第8 頁。自號韋齋,取古人佩韋戒急之義。①盧鐘鋒:《中國傳統(tǒng)學術史》,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43 頁。朱松最初以詩聞名,“其詩不事雕飾,天然秀發(fā),格力閑暇,超然有出塵之趣”,后“恐其去道愈遠,于是愈自克勵,痛刮浮華,以趨本實”,轉治二程伊洛之學,“誠以克己乃能復禮,孔、顏之真?zhèn)饕?。且親師取友,日誦《大學》《中庸》,以用力于致知誠意”。故徐定文認為,安徽省之有理學,自朱松始。就理學傳承方面而言,朱松努力構建以二程為核心的儒學道統(tǒng),并以傳承和接續(xù)伊洛之學為己任,故論者有云:“有太中而后有二程,有韋齋而后有朱子,道學之傳蓋有自也”,可見此論切實。正因如此,朱松的地位在后世日益顯耀,“元順帝至正二十二年謚獻靖,贈齊國公。明世宗嘉靖九年,從祀,崇圣祠,稱先儒朱氏”。徐定文亦贊曰:“不但啟朱子集諸儒大成之緒,而徽之理學風氣,亦先生開其先,厥功豈不偉哉。”②徐定文:《皖學編》卷首中《先儒朱韋齋先生》,第1—9 頁。可見《皖學編》將朱松載列卷首,一則明晰理學道統(tǒng)譜系,二則彰揚朱松傳道之功,其意可謂深矣。

      除此以外,徐定文還將孔門先賢閔損列于卷首,視作皖地一代儒宗。閔損,世稱閔子,字子騫,春秋時期青州宿(今宿州)人,“生性純孝,容貌端潔,表里洞然”,從學于孔子,受教甚深,因而“坦然樂道而忘勢利,終身不仕”,③徐定文:《皖學編》卷首上《先賢閔子》,第877—880 頁。后設教于江淮之間,其道德文章的遺風流韻至今猶在。可以說,閔子在皖地的講學承繼孔門之教,構建了早期“皖學”的儒學形態(tài)。④徐道彬:《“皖學”入蜀:“文翁化蜀”思想探微》,《地域文化研究》2022年第4 期。由此觀之,徐氏載列閔子于卷首,是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的。閔子既為孔門高第,那么推尊閔子便可以為皖學找到遠紹洙泗的依據,并以此證明皖學“得孔、顏之真?zhèn)鳌?,且閔子孝行遍及江淮,歷來為人傳頌?!锻顚W編》追憶其孝曰:“蓋閔子之孝,能致人所難致之孝,全人所難全之孝,其委折之苦衷,彌縫之隱志,實與舜化瞽底豫景況相同”。綜而論之,“若閔子者,真可謂百世之師矣”,⑤徐定文:《皖學編》卷首上《先賢閔子》,第890 頁。故載記卷首,特示尊崇。要言之,“皖有閔、朱兩夫子,闡發(fā)尼山奧旨,允為至圣功臣”,⑥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8 頁。而朱松又有傳道之功,因此《皖學編》將三人載列卷首,又于傳后載贊詞,摘錄評議,“正見心心相印,惟賢哲乃知賢哲,竊附按語,亦意在發(fā)明學術,非逞臆也”,⑦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2 頁。其表彰皖地儒學巨子之意不言自明。

      (三)注重地域,摒棄朱子、陽明之見,文士、經儒之別

      理學史上有程朱派與陸王派兩大理學派別之分,皖地學者自不例外。如前所述,宋代,理學思潮興起,尤其是南宋后,安徽儒學文化重心由皖北、皖中向皖南遷移,并且在徽州地區(qū)形成具有學術傳統(tǒng)、思想特色的地域學派——新安理學。不過,由于新安理學的“始祖”朱熹對徽州揮之不去的故鄉(xiāng)情結,使得徽州的理學教育始終受到他的特別關注。⑧周曉光:《試論朱熹在徽州的理學教育活動及其影響》,《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04年第3 期。因朱熹“日與諸生講學不休”,⑨《宋元學案》卷48《晦翁學案》,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504 頁。言傳身教,講授鄉(xiāng)里,培養(yǎng)新安弟子,故而徽州學者“咸執(zhí)贄朱門,聞風興起”,⑩王舟瑤:《臺學統(tǒng)序》,《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68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 頁。其影響所及,幾遍整個皖南地區(qū),形成了“郡人皆宗考亭,學者從之,一時稱盛”?章梫:《臺學統(tǒng)序》,《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68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7 頁。的局面;而陸學之影響不及于皖地。因此,宋代的“安徽”實為朱子學的天下。《皖學編》在述及宋代皖地理學家時,以朱熹門人及學術酬唱之友?周曉光:《南宋新安理學略論》,《徽學與明清史探微》,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31—32 頁。為主,是符合理學史的實際情況的。如吳柔勝、程洵、滕璘、祝穆、程永奇等,皆“從朱子游”,多為朱熹及門弟子,徐定文為其立傳,以明皖地理學的傳衍。另外,在屈指可數的北宋諸儒傳記中,徐氏廣泛征引他書,于非皖人中“選擇其明經講學者,采錄略備”,?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2 頁。如稱贊周敦頤、二程、張載等“力學好古,安貧守節(jié),言必忠信,動遵禮法”,為“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①徐定文:《皖學編》卷3《呂晦叔先生公著》,第159 頁??梢姡锻顚W編》之所以述及周、程諸子學行,是為溯皖地理學之源。

      自“朱子之學”風行東南,皖地理學家大多“以考亭為宗主”,研習和傳播朱熹學說,“流風所被,歷元及明,延綿不絕”。②王舟瑤:《臺學統(tǒng)序》,第3 頁。入元,為《皖學編》所立傳者,僅及胡一桂、陳櫟、倪士毅、鄭玉等十余人,然其學均以程朱為宗。明初,“洪永(按:洪武、永樂)表章宋哲,納天下士人于理,首尊朱子”,③孫奇逢:《理學宗傳敘》,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18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5 頁。朱學因朝廷的提倡而居于統(tǒng)治地位。其時,皖地諸儒也多為朱學傳人,《皖學編》大體反映了這一情況。如陶安,“為學以濂洛為法,考亭為宗,辟邪說、衛(wèi)正道為己責”。見人論及陸學,“必正色拒之”。④徐定文:《皖學編》卷6《陶主敬先生安》,第260 頁??芍瞻彩侵焓系闹覍嵭磐?。朱升,“少師事陳定宇櫟,剖擊問難,多所發(fā)明”,后聞“黃楚望澤講道溢浦,偕趙東山汸往學焉”。⑤徐定文:《皖學編》卷6《朱楓林先生升》,第262 頁。無疑,朱氏學術的基本傾向仍在朱子之學一途。趙汸,初“讀朱子四書多所疑難,乃盡取朱子書讀之”,后往從黃澤游,“獲聞吳文正公澄之學,乃筑東山精舍,讀書著述其中”。⑥《明史》卷282《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226 頁??梢?,其學術深得朱氏真?zhèn)?。至于汪克寬、范準、謝復、汪時中、汪循、吳宗周等,皆先后受學于朱門,《皖學編》均一一為之立傳,以明其授受源委。

      然而,“逮明正、嘉,服膺王學”,⑦王舟瑤:《臺學統(tǒng)序》,第3 頁。理學界為之一變。自明中葉以來,隨著王學的興起,其影響也波及皖地。在“郡人皆宗考亭”的情況下,出現了“間亦有治陽明學”⑧章梫:《臺學統(tǒng)序》,第7 頁。的王學傳人,不少皖地學者都走上了信奉和研習陸王心學的道路,從而一改宋、元、明初程朱理學一統(tǒng)皖地的局面。對于皖地理學發(fā)展中出現的這一新情況,《皖學編》通過專門為皖地的王學傳人立傳的形式積極予以回應。譬如戚賢“為姚江高第弟子,談學不離良知”,⑨徐定文:《皖學編》卷7《戚南玄先生賢》,第286 頁。太平人周怡“從學于王畿、鄒守益”,⑩《明史》卷209《周怡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529 頁。宣城沈寵受教于歐陽德、王畿、錢德洪諸公等。?徐定文:《皖學編》卷7《沈古林先生寵》,第308 頁。特別是嘉靖時人查鐸,“講王畿、錢德洪之學”,著有《闡道集》,主張“大旨守陽明良知之說”;?《明史》卷227《查鐸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965 頁。萬歷年間潘士藻,初“學于耿天臺定向”,之后“得友祝無功世祿時述所聞,隨方開釋,乃大悟”,著《闇然堂日錄類纂》《洗心齋讀易述》二書。其“為善須要直截發(fā)揮得出,從心中脫體做去”?徐定文:《皖學編》卷8《潘雪松先生士藻》,第343—344 頁。一語,深得王氏學說要旨。

      綜上所述,“安徽”理學,自宋迄明,確以程朱理學為重鎮(zhèn)。但自明中葉以后,情況有所變化,出現了王學傳人。從整體來看,徐定文在為皖學修史立傳時,更多的是“以朱子為宗,勉于格致誠正慎獨之要”,?洪良品:《皖學編序》,第846 頁。故是編之中“凡源本朱氏者,自詳錄無疑”。但是徐氏并不排斥陽明學,甚至積極吸收陽明學,“以化門戶之見”。不過較之朱子學而言,徐氏顯然對陸王學派學人的收錄標準更為嚴格,諸如在《皖學編凡例》中,徐氏有云:“陸王支派內有持躬篤實、立論精純、毫無疵議者,亦一律編列。若言務高遠、志尚空虛,便非圣門居敬存誠之旨,概弗敢錄?!?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1 頁??梢?,徐氏無論對朱子,還是陽明都持有敬意,試圖以“是編專為論學而作”的編撰態(tài)度,突破程朱陸王的學術界限,調和理學內部的門戶之見,避免因學派偏見所導致的學術弊端。

      至清世,“理學之言,竭而無余華”,①徐亮工編校:《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5 頁。理學家多守成而少創(chuàng)獲,實無可與宋明學者相比肩,正如錢穆所講:“清儒理學既無主峰可指,如明儒之有姚江;亦無大脈絡大條理可尋,如宋儒之有程、朱與朱、陸?!雹阱X穆:《清儒學案序目》,《錢賓四先生全集》第22 冊,臺北:聯經出版實業(yè)公司,1998年,第596 頁。轉引自陳祖武:《錢賓四先生與<清儒學案>》,《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 期。康、雍之間,征實之學振起,“及江、戴之學興于徽、歙”,③徐亮工編校:《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論》,第184 頁。皖地儒學學風為之一變,“言直核而溫藉,不便文士”。后戴震入京師,諸儒從之,致使“天下視文士漸輕”。④徐亮工編校:《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論》,第7 頁。與此同時,江淮間“別樹一幟者,曰桐城”。桐城文派“冀尸程朱為其后世”,承續(xù)朱子之學而興起,以“桐城義法”引領清代文壇,故其“尊宋學且好治文辭”。而“尊宋學則譏漢學為破碎,工文辭則不習經典”,與漢學專治經訓者不合。由是安徽學術內部出現了“二者交相非,而漢宋遂繇之分途,文士與經儒始交惡”⑤徐亮工編校:《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論》,第338 頁。的局面。但徐定文在編撰《皖學編》時卻認為,該書宗旨是將“我皖歷代名儒總匯一編”,⑥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8 頁。應以安徽地域為取舍標準,不應有文士、經儒之別。且“徽州一府經學輩出,舉世宗仰,真如泰山北斗矣。桐城方靈皋、劉海峰、姚姬傳三先生以文章鳴”,⑦劉體智:《異辭錄》卷1《皖省學問淵源》,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1 頁。二者皆為皖省學問淵源。由此可見,江、戴考據之學和桐城文派作為清代安徽學術的兩座高峰,只有同列一編,方可全面完整地展示安徽儒學風貌。因此,《皖學編》既收錄了江永、戴震、程瑤田、凌廷堪等皖派經儒,同時也收錄了方苞、姚鼐、劉大櫆、方東樹等江淮文士??偠灾?,徐定文這種以地域為據,超越門戶之見的編纂安排應為后世所援用。

      (四)以紹述宋明理學家為主,兼顧漢唐經師,實現“經道合一”

      從《皖學編》全書體例與內容可見,雖然宋明理學家占據多數,但亦兼顧漢唐經師的家法師承傳統(tǒng)。

      徐定文在《皖學編凡例》云:“經學為理學實際,不通經則理學何由明”,故是編如此編排,可謂主次分明,不廢漢唐諸儒之長。全書共收錄漢至唐儒二十一人,其中漢儒又以十三人居首。對此,徐氏解釋道:“漢儒通經,多由口授,最重家法師承”;東漢徐防亦有言曰:“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皆正以為非”。⑧《后漢書》卷44《鄧張徐張胡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501 頁?!肮适蔷幱跐h儒,特詳師弟授受,以證淵源有自”。⑨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1 頁。如施讎“為童子時,從碭邑田王孫受《易》,與東海孟喜、瑯琊梁丘賀并為門人”;⑩徐定文:《皖學編》卷1《施長卿先生讎》,第94 頁。高相治《易》學,“授子康及蘭陵毋將永”;?徐定文:《皖學編》卷1《高先生相》,第96 頁。薛廣德通魯《詩》,“嘗從東平王式學,以魯《詩》教授楚國,龔勝、龔舍師事焉”。?《漢書》卷71《薛廣德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3046 頁。

      在此,我們可以沛人蔡千秋為例,大致窺見漢儒授經家法師承的衍變:

      先生名千秋,字少君,沛人,善《榖梁春秋》。先是,瑕丘江公授《榖梁春秋》及《詩》于魯申公,吶于口。武帝時,與董仲舒議不合,適丞相公孫弘本為《公羊》學,比輯其議,卒用董生。上因尊《公羊》家,詔太子受《公羊春秋》。太子既通《公羊》,復私問《榖梁》而善之。其后浸微,唯魯榮廣、皓星公二人受焉。廣盡能傳其《詩》《春秋》,高才敏捷,與《公羊》大師眭孟等論,數困之,故好學者頗復受《榖梁》。先生及梁周慶、丁姓,皆從廣受。先生又事皓星公,為學最篤。宣帝即位,聞衛(wèi)太子好《榖梁》,以問丞相韋賢等,皆言榖梁子本魯學,公羊氏乃齊學也,宜興《榖梁》。時先生為郎,召見,與《公羊》家并說,上善《榖梁》說,擢先生為諫大夫給事中,后有過,左遷平陵令,復求能為《榖梁》者,莫及先生。上愍其學且絕,乃以為郎中戶將,選郎十人從受。汝南尹更始本事先生,能說矣,會先生病卒,征江公孫為博士。劉向以故諫大夫通達待詔,受《榖梁》,欲令助之。江博士復卒,乃征周慶、丁姓待詔保宮,使卒授十人。自元康中始講,至甘露元年,積十余歲,皆明習。乃召五經名儒蕭望之等大議殿中,平《公羊》《榖梁》同異,各以經處是非。議三十余事,望之等十一人以經誼對,多從《谷榖》。由是《榖梁》之學大盛。①徐定文:《皖學編》卷1《蔡少君先生千秋》,第97—98 頁。

      以此為據,清人視作“迨唐以后,或不采用一二焉,或批駁一二焉,無非兼及,鮮有專家”②柳興恩:《榖梁大義述敘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 冊,第23—25 頁。的西漢《榖梁》學的家法師授大致明矣。由于收錄漢儒人數眾多,不妨以表格形式展示《皖學編》所收入安徽兩漢時代學人:

      表1 《皖學編》所收入安徽兩漢學人表

      由上表可知,通過徐定文之梳理,兩漢時代皖地儒學流衍之情形甚是明晰,可謂有師承大脈可尋。以地理分布特征進行統(tǒng)計,漢代十三人(附十二人)中以淮河以北的沛國人為主。沛10 人,龍亢7 人,相2 人,铚1 人;另外九江2 人,汝南細陽2 人,廬江舒1 人。這顯示出漢代沛國地區(qū)皖籍儒家學者興起的地域性與承續(xù)性。至此,皖北地區(qū)仍占優(yōu)勢,但同時呈現沿淮河一線向南分布的新變化。并且漢代安徽儒學的發(fā)展與地緣家族的興起與壯大有直接關系,如沛郡龍亢桓氏家族,“世傳祖父業(yè)”,治歐陽《尚書》之學,一門學問,令人贊嘆,堪稱皖地儒學佳話。由此可知,漢儒治經的家族性特征是十分明顯的,正是因為這些家族重視教育、學術,①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第48—51 頁。世代教授子弟,才促成兩漢時代皖地儒學人物在淮河流域附近的群體性崛起。

      總之,此編排特色乃是徐定文“經道合一”思想在傳統(tǒng)學術史寫作中的具體體現。徐氏以紹述宋明理學家為主,兼論漢唐經師的思想建構,揭示出在皖學的演進脈絡之中,經學乃理學發(fā)展之先導,理學為經學推進之結果。簡言之,徐氏認為明理必須通經,在皖學史撰述中也肯定了理學對經學的依存關系,②盧鐘鋒:《論道咸以來的文化走向與傳統(tǒng)學術史的編修》,《中國史研究》1996年第3 期。以證理學之源流,明嬗變之軌跡。

      綜合觀之,從前面的內容編排中可以體現編者的意圖,有以下幾個方面:將遴選范圍鎖定在儒學史范疇內,減少政治立場、門戶之見等帶來的影響;尊閔子和朱熹父子同為皖學源祖,有平衡南北,彌合皖省內部分歧之意;模糊經生、文士,倡導漢宋合一等同樣是擱置爭議,求同存異,爭取團結的目的。編者所面對的形勢,是漢宋舊學走向沒落,而西學“標揭徽幟,號召朋徒,紛拏喧豗,以聾瞽學者,陷溺人心”③張紹價:《續(xù)學統(tǒng)序》,《儒藏》,“史部·儒林史傳類”,第26 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67 頁。的時代。由是而論,則《皖學編》編纂的目的實際正是對當時歷史現實及時代要求的呼應,即以文化拯救精神,在最大限度上消除皖省內各界原來因教育背景、文化程度、師承關系、所屬地不同而彼此攻訐人士之間的矛盾,重塑一個被最多數皖省人接受的共同精神家園,從而維護好本國本地區(qū)的文化獨立與自信,抵御西方的文化入侵。

      三、《皖學編》的學術史意義

      由以上的目標,再來看《皖學編》的實踐效果,這就是它的學術史意義。

      從學術史的角度看,《皖學編》作為第一部皖學史著作,所展現的價值與意義是非常突出的。本文擬從以下方面作一管窺。

      其一,初步構建“皖學”概念體系。清代安徽正式建省,“安徽”的被命名過程完成,④張岳林,楊洋:《安徽古代作家地理分布研究》,第17 頁。隨后開始的《大清一統(tǒng)志》的編纂則為其描繪了一個完整的現實版圖。《安徽統(tǒng)部》云:“安慶府為省會,京師南二千七百里,東西距七百三十五里,南北距六百六十六里。東至江蘇江寧府溧水縣界三百九十五里,西至湖北黃州府黃梅縣界三百四十里,南至江西九江府彭澤縣界一百七十里,北至江蘇徐州府睢寧縣界四百九十六里,東南至浙江杭州府昌化縣界五百十里,西南至江西九江府治四百十里,東北至江蘇江寧府江浦縣界五百二十里,西北至河南歸德府鹿邑縣治九百六十里?!雹菽抡冒ⅲ隋a恩等纂修:《大清一統(tǒng)志》卷108,四部叢刊續(xù)編,上海:上海書店,1984年,第1 頁。這是對“安徽”的整體描述和命名。在“本省疆界謹依大清一統(tǒng)志為據”的基礎上,徐定文“所采祗及于皖”,⑥李文敏:《皖學編序》,第844 頁。“專取本省古哲先儒,編輯小傳,不旁及他省”,成《皖學編》十六卷。是編之中,徐氏一方面以安徽省域作為收錄學者之標準,“其或祖籍流寓及宦游皖省者,概不牽引”,如漢汝南桓寬、宋婺州呂祖謙等人,“皆未妄錄”。⑦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0—853 頁。另一方面,突破對安徽地域具體郡縣的文化認同,如一改朱子“吾徽人也”之說,稱“朱子皖人也”。由此,徐氏打破地域、學派等門戶藩籬,視安徽歷代儒學發(fā)展史為一整體,將“我皖歷代名儒”加以匯編,初步建構了“皖學”概念體系,從而形成所謂的“吾皖之學”。正因如此,《皖學編》具有開啟皖學史書寫先河的重要意義,而徐氏的工作也重新建構、激發(fā)了本省人對新立之“安徽省”的文化認同,為“同鄉(xiāng)諸君子謬為許可”,得到安徽儒家學者的認同和支持。

      其二,抗懷先哲,啟迪學術后進。李文敏《皖學編序》云:“生今之世而慕古之人,觀乎古人則今人可知。居鄉(xiāng)之后進而慕鄉(xiāng)之前哲,觀乎前哲而后進可知。蓋以性之所近為心之所指,由今日之向往知將來之造詣也?!雹倮钗拿簦骸锻顚W編序》,第843 頁。李氏此論可?。⌒於ㄎ纳陂h、朱兩夫子之鄉(xiāng)且有志于此,“嘗思各省先哲列傳、采輯多有專書,惟以未見我皖歷代名儒總匯一編為憾事”,故編纂《皖學編》十六卷,全面而詳實地記述皖地先儒的言行思想。且徐氏認為,皖有閔、朱之學,為孔門正傳,“雖極之遐陬殊域之遠,莫不視朱子為歸墟”,②洪良品:《皖學編序》,第845 頁。何況是生其鄉(xiāng)者,“尤不可不薈萃成書,以資觀感”。因此,“凡遇鄉(xiāng)先輩論道講學,上能紹閔、朱正傳,下足為后學宗仰者,必手錄其全傳,而又博訪鄉(xiāng)評,究其源委”,意在褒揚皖地儒學,“利用其恭敬桑梓的心理,示之以鄉(xiāng)先輩之人格及其學藝”,③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北京:中華書局,2020年,第512 頁。啟迪學術后進,“不但師其徳范,可以自勵身心,且使生同地、居同里者,知典型之在望,亦可以感發(fā)而興起也”,④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8—849 頁。同時可以使后學者“各自按其籍貫,以尋其鄉(xiāng)先輩之遺風。其在文物郁郁之鄉(xiāng),則思如何而后可以無慚于先達,續(xù)其緒勿使墜也”。⑤梁啟超:《近代學風之地理的分布》,《飲冰室合集》文集第41 冊,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51 頁??梢哉f,徐定文所撰《皖學編》一書,是對清中期以前歷代安徽儒學代表人物的一次整理與總結。作為皖學史的開山之作,《皖學編》以“景仰前徽,非敢阿其所好”⑥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0 頁。的實事求是態(tài)度,“念先哲之云遙,溯遺風而宛在”,⑦徐定文:《皖學編自序》,第848 頁??箲严荣t,啟迪后進,“其直接影響于其鄉(xiāng)后輩者,間接影響于全國”,⑧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北京:中華書局,2020年,第512 頁。對安徽學術史乃至全國地域學術史都作出了無可替代的巨大貢獻。

      四、結語

      作為首部系統(tǒng)梳理皖學源流、建構學術譜系的學術史作品,《皖學編》之意義自不待言。當然開山之作向來多有思慮不周之處。比如在譜系建構上,徐定文收錄宋以前學者以漢儒為主,魏晉南北朝時期僅收錄唐固、杜夷、何尚之、劉瓛、劉琎、何佟之等六人,而唐代僅收錄李敬元、何蕃二人,缺乏對魏晉隋唐幾百年間皖學人物的具體考察;再如因參考資料所限,徐氏對不少人物學行的敘述不免粗疏,往往難以展現其全貌。最后尚有一點,《皖學編》雖彰顯皖地儒學人物事跡,為皖省學人立傳,但尚止至清朝陳艾,嘉慶以降的安徽學者并無記載。對此,徐定文有言:“人品身后始定,是編所錄,盡屬曩哲?,F在名賢,學業(yè)方興時進,未可限量,俟著述行世,另待補輯。”⑨徐定文:《皖學編凡例》,第854 頁。鑒于以上不足,本應有后學者續(xù)其編,進一步完善皖學譜系,然《皖學編》之下,或因時代學術變故,未曾出現此類接續(xù)之作,實為憾事。綜而觀之,經過徐定文所撰《皖學編》的建構,皖學源流統(tǒng)系大略明晰,基本成型,逐漸成為安徽學人較為認可的一條學術脈絡。也正是因為這條清晰可見的學術脈絡的存在,為后世安徽古代學術文化的研究提供了至關重要的學術資源。故抗懷先賢,徐氏于皖學的開山之功應為后學者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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