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筮法》尚中觀念探賾

孫 航,駱 煬

(曲阜師范大學(xué) 孔子文化研究院,山東 曲阜 273165)

尚中思想是《周易》哲學(xué)的根本,早在先秦時期就已成為思想界的通義,甚至可以追溯至史前時期[1]88-90[2][3]10。它之所以能夠在先秦時期得到廣泛的認同,并在后世傳承發(fā)展為中國哲學(xué)的重要內(nèi)容,關(guān)鍵不僅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判斷是非的尺度,而且在于它具有指導(dǎo)人生和社會實踐的實際價值。對此,學(xué)者有著清醒的認識,以為在不斷變化的時間和空間中,消極的中足以“無大過”,積極的中足以“有作為”[4]。具體到清華簡《筮法》而言,因其筮書性質(zhì)的限制,表達比較隱晦,并未引起重視,故相關(guān)討論明顯欠缺。盡管它屬于卜筮的技術(shù)性書籍,但是由之可觀“大道”,窺見中國類型文化的基本要義之一(根據(jù)龐樸先生的研究,“中國類型的文化”是一種“以陰陽五行為骨架、以中庸思想為內(nèi)容、以倫理道德為特色的文化”)[1]77。經(jīng)過對清華簡《筮法》內(nèi)容的深入剖析,可以發(fā)現(xiàn)它從數(shù)之中、卦之中、位之中和體之中四個方面反映了中國類型文化的尚中思想。

一、數(shù)之中

在清華簡《筮法》中,筮數(shù)共有六個,分別為虛數(shù)七、六和惡爻八、五、九、四。從數(shù)值大小的角度講,七為奇數(shù)五、七、九之中數(shù),六為偶數(shù)四、六、八之中數(shù),即七、六為筮數(shù)之中數(shù)。無論是從筮數(shù)出現(xiàn)概率的角度,還是從清華簡《筮法》中涉及卦、爻內(nèi)容之比例的角度,抑或是從“虛”和“惡爻”體用關(guān)系的角度講,七、六不僅是筮數(shù)之中,而且是清華簡《筮法》理論體系的基本盤。

按照《系辭》“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的說法,在《周易》理論體系中,五、六被視為天地之中數(shù),具有與眾不同的數(shù)理特征。第一,五、六分別為天數(shù)、地數(shù)之中,為天地之中數(shù),兩者之和為十一。其中,一、三、五、七、九為天數(shù),而以五為中;二、四、六、八、十為地數(shù),而以六為中。第二,二、三、四、七、八、九,各自相乘,所得積數(shù)末位數(shù)字都發(fā)生變化,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七七四十九、八八六十四、九九八十一,而五、六兩數(shù)自乘,末位數(shù)字則保持不變,五五二十五、六六三十六,所以五、六為天地之中數(shù)。第三,五、六兩數(shù),居乎中而能御乎外,所以不變。又不變而能應(yīng)萬變,所以居中。第四,五五二十五、六六三十六,和為六十一。以六乘六十一,為三百六十六,恰是一年三百六十六日之?dāng)?shù),合于天地自然之?dāng)?shù)[5]。據(jù)此,楊效雷和張金平先生認為,這正是淳化石橋陶罐刻十一個數(shù)字卦的緣由,反映了“尚中”的思想[6][3]205-208。可見,數(shù)之中的觀念不僅有其古老的來源,而且存在明確的數(shù)理基礎(chǔ)。

在清華簡《筮法》中,七、六為筮數(shù)之中;在《周易》中,七、八為筮數(shù)之中,而五、六為天數(shù)和地數(shù)之中。兩者的理論體系及其中數(shù)雖然存在差異,但是從數(shù)的角度體現(xiàn)尚中的思想,則是彼此共通的要義。

二、卦之中

《系辭》曰:“《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材之道也?！边@是將六爻一分為三,包括天、人、地三材。按照這種六爻三分的思維,中間兩爻即三爻和四爻為人位,可以稱之為“中爻”,是為“卦之中”。在清華簡《筮法》中,“同”與“不同”之所論,恰如易卦中的三材之人位,即“卦之中”。

第一,卦之中,需要以六爻卦的觀念為依托。清華簡《筮法》雖重在用四位分析法,體現(xiàn)四位八卦的觀念,但也反映了六爻卦的理念。從清華簡《別卦》來看,重卦與六爻卦的理念是存在的。將筮數(shù)七、六稱為“虛”,充分說明了筮數(shù)七、六的符號化意義。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清華簡《筮法》中已經(jīng)存在符號卦的理念,《別卦》、卦位圖、人身圖中的易卦就是最好的證明。從《死生》“六虛”“五虛同一虛”和《男女》“凡男,上去二,下去一,中男乃男,女乃女”看,確已有將六爻視為一個整體的觀念,說明在清華簡《筮法》中已經(jīng)存在類似于“卦有六位”的觀念[7][8]165-166,可能只是限于《筮法》理論體系的獨特性,未能得到明確的體現(xiàn)。

第二,卦之中的觀念,在清華簡《筮法》中有著較為具體的反映。第十七節(jié)《成》曰[9]103(下文凡引清華簡《筮法》釋文,皆本諸《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并采用寬式,靈活處理,恕不一一說明):

凡成,同,乃成。

不同,乃不成。

對這兩個筮例如何理解,學(xué)界存在不同的看法。約而言之,大體可以分為三類。一是中心四爻說。整理者是從爻之相同的視角進行解釋的,認為“同”是指第一例中心四爻皆為五,“不同”是指第二例中心四爻為七和六,筮數(shù)不同[9]103。季旭升先生從之[10]72。這是以四位卦的中心四爻為依據(jù),觀察筮數(shù)相同與否,判斷“成”和“不成”。子居先生肯定以中心四爻解釋的觀點,并略作發(fā)揮,認為中心四爻皆五是為了“凸顯中心四爻的重要性”,并不一定要求是特殊的筮數(shù)[11]27?？梢?這一說法特別注重中心四爻的價值。二是中四爻說。與中心四爻的意見不同,谷繼明先生根據(jù)第十二節(jié)《男女》“上去二,下去一”的辦法提出一種意見,認為“同”是指第一例右卦和左卦的中四爻都是“七五五六”,“不同”是指第二例右卦中四爻為“七六七六”,和左卦中四爻為“六七六七”不同[12]25-26。這是以初爻和上爻之外的“中四爻”來解釋“同”和“不同”,與中心四爻說視角不同。謝炳軍先生認為第一例右卦和左卦中四爻相同,意味著談判各方意見一致,而第二例中四爻不同,意味著講和失敗[13]54-55,也是這一思路。三是互體說。按照“上去二,下去一”的思路,郭和杰先生認為它們是“看互體卦象,兩邊卦象相同則為‘同’,完全相反則為‘不同’”[14]。與此相同,李宛庭先生在肯定中心四爻說的基礎(chǔ)上,將“上去二,下去一”應(yīng)用于《成》節(jié)筮例的解讀中,認為第一例左右兩卦分別“上去二,下去一”,皆為巽卦,代表可成;第二例為離卦和坎卦,兩者不同,代表不成[15]。

對于清華簡《筮法》,從卦例和筮辭一致性的角度看,以中心四爻解讀“同”和“不同”的說法是可取的。從《果》節(jié)所陳述的詮釋原則“如卦如爻,上下同狀,果”看,《成》節(jié)屬于“爻同”占法的范疇。以此觀之,中心四爻說也更為可取。這樣,它實際上是從“卦之中”的層面,體現(xiàn)了清華簡《筮法》理論體系尚中的思想。

三、位之中

位之中,是清華簡《筮法》尚中觀念的基本內(nèi)涵之一,有著較為具體的展現(xiàn)。

第一,位之中,需要以三位經(jīng)卦的理念為依托。在《周易》中,二爻為“柔中”,五爻為“剛中”,分居上下卦之中。既中且正,故多吉,是《周易》尚中思想的體現(xiàn)。關(guān)于這一點,歷來學(xué)者多有闡發(fā)?？追f達認為中爻居中無偏,故能“統(tǒng)攝一卦之義”,且一以貫之[16]。程頤則認為二、五之中,之所以“吉者獨多”,是因為“正未必中,中則無不正”。對于此義,錢大昕予以高度概括,說:“《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中’而已矣。”[17]有鑒于此,既可以將它視作“介于二者之間的中介”,也可以視作“超乎二者之外的中立”,還可以視作“駕乎二者之上的中正”?？傊?它是“給僵持的雙方帶來新的生機的中和力量”[1]89。按照清華簡《筮法》的說法,這就是四位卦的“位之中”。

第二,在清華簡《筮法》中,第十九節(jié)《志事、軍旅》涉及“位之中”,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尚中的觀念。其文曰:

凡筮志事,而見同次于四位之中,乃曰爭之,且相惡也。

如筮軍旅,乃曰不和,且不相用命。

對以上兩例如何理解,學(xué)界存在不同的意見。括而言之,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四位中爻說。整理者以為“四位”是指右上、右下、左上、左下四卦,懷疑“見同次于四位之中”是指四位卦之次爻彼此相同,如第一例次爻皆為陰爻,第二例次爻皆為陽爻[9]105。對此,賈連翔、王化平和谷繼明等先生皆持肯定的態(tài)度,并有程度不同的申述。賈連翔先生結(jié)合《成》節(jié)進行考察,懷疑這種詮釋方法是將四位卦的十二爻分為三組:右卦和左卦的三爻和四爻、二爻和五爻、初爻和上爻各為一組,即每組四個爻,筮數(shù)一致為“同”,不一致為“不同”[18]151[19]234。王化平先生認為它們是通過比較上下卦相同爻位的筮數(shù)或陰陽進行詮釋的,推測在理論上存在以右卦和左卦的初爻和上爻一致與否解卦的情況[8]180-182。這一認識,與賈連翔先生的看法有近似之處。谷繼明先生則以爻之“中”和“應(yīng)”解釋此節(jié)的核心概念“中”,認為它是指上下左右四卦各自之“中”。之所以“相惡”,是因為四位卦“中爻的性質(zhì)相同而不相應(yīng)”。不相應(yīng)為惡為不和,相應(yīng)則為愛為和[12]25。二是四位卦序說。郭和杰先生否定整理者以“同次”為“次爻相同”的說法,以“次”為“次序”,認為“同次于四位之中”是指“卦象在四位中依父母、少男少女、中男中女、長男長女的次序各就其位”,強調(diào)“同次”是指“艮兌居右下,震巽居左下”[14]。這一認識,或是基于子居先生的卦序特意安排說而形成的:在對《志事、軍旅》的解釋中,子居先生以為這兩個卦例震坎艮乾、巽離兌坤的卦序“是特意安排的”[11]27-28。

第三,從卦例與筮辭的對應(yīng)看,四位中爻說是較為符合實際情況的。第一例和第二例相比,或因其四位之中相同的緣故,除命辭不同,曰“凡筮志事”或“如筮軍旅”外,兩者共用“見同次于四位之中”的占辭,其中后者是承上省略;其斷辭雖然不同,但是意義是一致的:前一例謂“乃曰爭之,且相惡也”,后一例謂“乃曰不和,且不相用命”。如前所述,在《成》節(jié)中,“同”是指中心四爻皆“五”,“不同”是指中心四爻為“七”和“六”。這里說“見同次于四位之中”,是以四位之中的“爻”同與不同判斷吉兇,運用的同樣是“爻同”占法。據(jù)“同,乃成”之例,問“志事、軍旅”而“見同次于四位之中”,是應(yīng)當(dāng)“成”的,然而此處卻說“乃曰爭之,且相惡也”“乃曰不和,且不相用命”。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為事體不同,所尚不同的緣故。論“成”(講和)尚“同”,論“志事、軍旅”不尚“同”而尚“和”,“同”則為“爭”為“不和”。

總之,戰(zhàn)與成,皆就敵我雙方而言。戰(zhàn)尚爭,主要是敵我雙方綜合國力整體上的激烈較量,故曰“勝”,而以“內(nèi)勝外”“外勝內(nèi)”論其吉兇,注重分析八經(jīng)卦整體上的關(guān)系。成尚同,表現(xiàn)為雙方外交使節(jié)的互相博弈,故曰“同”,而以“同”“不同”論其吉兇,注重分析四位卦臨界四爻的關(guān)系?！吨臼?、軍旅》主要是就我方而言,著重指內(nèi)部的謀議。因此,四位卦的分析注重四位卦各卦中心一爻的關(guān)系。內(nèi)部崇尚上下應(yīng)和,故“凡筮志事,而見同次于四位之中”為“爭之,且相惡也”,“筮軍旅”而“見同次于四位之中”為“不和,且不相用命”。這里對四位中爻的重視,可以視為尚中觀念的反映。

四、體之中

體之中,同樣需要以六位卦的觀念為依托。在易卦中,和初爻、上爻相比,中四爻具有特殊地位[20]?！断缔o》說:“若夫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c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彼敿氄撌隽素澄弧⒇承院拓侈o之間的普遍聯(lián)系[21]47。據(jù)此,王弼提出“初上無位”的說法,曰:“初上者是事之終始,無陰陽定位也?！蓖醮接枰园l(fā)揮,說:“中四爻者,出乎地,盡乎人,而應(yīng)乎天,爻之成德備于此矣?！盵22]其言辭雖然不同,但表達的意思是一致的,都是以除初爻和上爻之外的二爻、三爻、四爻、五爻為“中爻”,強調(diào)中四爻在易卦中的重要性。后世所謂“互體”,正是就“中四爻”而言。仿照互體的思路,暫且將清華簡《筮法》“上去二,下去一”的方案稱為“體之中”。

第一,在清華簡《筮法》中,第十二節(jié)《男女》“上去二,下去一”的內(nèi)容,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了“體之中”的尚中觀念。其文曰:

凡男,上去二,下去一,中男乃男,女乃女。

從其內(nèi)容看,此節(jié)是“筮問生育男女”。整理者認為,這一卦例右側(cè)上卦去其自上二爻,下卦去其自下一爻,左側(cè)的卦同樣操作,結(jié)果其中間都是坎卦,代表男性,為得男之象[9]96。在此基礎(chǔ)上,賈連翔先生認為它類同于后世以互體解卦的方式[18]144[19]227。于此,劉大鈞先生講得更為明白,認為“上去二,下去一”是指“六畫卦除去上爻、五爻和初爻”,用的是“八卦互體之說”,“中男乃男,女乃女”是指“中間二、三、四爻互體所成之卦為陽卦則生男,為陰卦則生女”[23]。與之相類,谷繼明先生承認《男女》節(jié)的詮釋是取左右兩卦二至四爻,看其男女屬性予以判斷,認為它和互體的思維相通、目的相同[12]26。不同的是,謝炳軍先生否定自互體的視角進行解釋,認為它是用刪減四位卦之后的卦體性質(zhì)進行判斷[13]54。這一說法固然有其合理性,但忽視“上去二,下去一”與互體的一致性,拒絕自互體的視角進行考察,既不符合易學(xué)的傳統(tǒng),也無益于問題的解決。以上幾種解釋雖有不同,但皆是以“中”為方位名詞。與此不同,季旭升先生認為“中”可以有三種解釋:一是形容詞說,即“中男”為一個詞,是相對于長男、少男而言;二是名詞說,即“中”指“中間的爻”,“中男”包括長男、中男、少男;三是動詞說,即以“中”為“得”,“中男”為“得男卦”[10]54-55。從筮例看,這里明確說“上去二,下去一”,因此所謂“中”是方位名詞,指一卦六爻除去上面兩爻和下面一爻后余下的三爻在整個卦中的位置。

第二,在此處所舉成例之外,子居先生還予以推論,假設(shè)遇到“左右各得一男卦一女卦”的情況,認為“似是繼續(xù)執(zhí)行該步驟,即右卦居上,左卦居下,再次‘上去二,下去一’”,以剩下的一個卦象判斷男女[11]25。這固然是善意的周全,但《筮法》本身只是些經(jīng)典案例,恰恰是不周全的。按照此處“上去二,下去一”而觀其所余之爻組成之卦的性別判斷男女的方法,確如子居先生所見,會有三種情況出現(xiàn):一是所余之爻組成的卦,左右兩個皆為男卦;二是左右皆為女卦;三是一個男卦,一個女卦。依據(jù)“中男乃男,女乃女”的判斷方法,前兩種情況易知,第三種情況則不可知。這里只記前兩種情況,而不記第三種,大概是從肯定性經(jīng)驗的角度出發(fā),記其準(zhǔn)確率高且易于判斷的情況,而第三種情況因男女混雜,不易判斷,或者還沒有找到有效的判斷方法,故而未論。子居先生所說的方法,作為一種推測,不失為應(yīng)對第三種情況的一種可行性方案,但它未必是唯一的。對于左右各得一男卦一女卦的情況,按照此例可以重新筮卦,直到出現(xiàn)“中男乃男,女乃女”的卦象為止。除此之外,遇到雙生的情況如何判斷,同樣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由上可知,清華簡《筮法》將“上去二,下去一”這一方法應(yīng)用到具體的詮釋之中,體現(xiàn)了對卦體中間三爻的重視,蘊含有尚中的觀念。

結(jié) 語

總之,“中”是《周易》所透露出的最古老的哲學(xué)概念之一,經(jīng)孔子之手上升為哲學(xué)范疇,并逐漸形成了一套“中庸之道”的思想體系[21]50。就清華簡《筮法》而言,鑒于其理論體系的特殊性,雖然遠遠無法建構(gòu)“中庸之道”的思想體系,但是通過對其相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可以揭示出“中”的四個維度:數(shù)之中、卦之中、位之中、體之中。四者一體,共同展現(xiàn)了清華簡《筮法》尚中觀念的基本面貌。這種對“中”的重視,應(yīng)是先秦時期尚中思想在易學(xué)領(lǐng)域的應(yīng)用和體現(xiàn),與清華簡《保訓(xùn)》篇所闡釋的中道思想正相呼應(yīng)。這從一個側(cè)面說明了尚中思想在先秦時期流傳的廣度和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