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鑫

從二十歲和兩位世界著名指揮大師祖賓．梅塔、克里斯托弗艾森巴赫合作開始，到至今已與四十多個國內外著名交響樂團合作演出，到帶領自己的團隊發(fā)起音樂節(jié)項目，取得過傲人成績、敢為人先的萬捷旎從未囿于鋼琴世界黑白分明的規(guī)則，她循著與生俱來的本能與熱愛，在聚光燈下盡情舞動手指，也在琴凳之外繼續(xù)演奏樂譜的延長音。

2023年12月10日，?？谘菟囍行?，海南島國際音樂節(jié)開幕，萬捷旎成為了當晚演出的主角。照片中，她與國際頂級指揮大師、紐約愛樂樂團及香港管弦樂團音樂總監(jiān)梵志登先生攜手向觀眾致謝。這一晚萬捷旎的身份不止是演奏家。作為音樂節(jié)的發(fā)起人、藝術總監(jiān)，她從兩年半前就開始進行籌備工作：作為一個從前一直只在聚光燈亮起才會走上舞臺坐定的演奏者，這是這位出生于90年代的青年演奏家第一次走進幕后?！罢麄€音樂節(jié)，從前期策劃、藝術家和樂團的邀約，再到城市形象的包裝、平面設計、節(jié)目單，最后到落地執(zhí)行等方方面面，都是我親力親為的?！?/p>

無論對于古典音樂行業(yè)或是古典音樂演奏家來說，萬捷旎所做的嘗試都不是“常規(guī)操作”。作為迄今存在時間最長的行業(yè)之一，古典音樂界有著高度精細化的職業(yè)細分和完善的行業(yè)規(guī)則；而由于古典音樂對技藝、悟性近乎不近人情的要求，古典音樂演奏家大多如藝術家和匠人般專精于演奏，甚少身兼多重身份。在邀約、聯(lián)絡的過程中，萬捷旎收到不少朋友、合作伙伴、前輩感到意外的反饋。而籌備過程也不可謂不艱難：這個核心成員五人、整體大概三十人的團隊，從兩年半之前開始將項目一點點描摹成形?！耙魳饭?jié)的方案我提交過六七個版本，整個過程其實遇到了很多事情?！弊龅阶詈螅B安保合同都是她親自審核確定的。

從去年9月參與“原神交響音樂會”，到年底發(fā)起2023海南島國際音樂節(jié)，身處發(fā)展了數百年的古老藝術行業(yè)，這個臉上仍舊滿是膠原蛋白的女孩似乎對于覆滿青苔的“規(guī)則之書”以及身負的風險有著自己的見解：“我希望古典音樂可以有一種更新的表達方式，像原神交響音樂會，梅奔當時將近兩萬人的座位大概七秒鐘全部售罄了。我覺得好的音樂是會被大眾接納和喜歡的。哪怕是喜歡游戲的人到音樂會現場，也會知道原來每天玩的游戲的音樂是由這么龐大的一個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這也是一種交響音樂的傳播?！?/p>

“夢想肯定都有，但如果說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像是要成為誰那樣，包括我現在在做的事情，其實我完全沒有計劃過。”一歲的時候，父母送的一架鋼琴連接起了這個女孩與古典音樂，“我的大姨跟小姨都是鋼琴老師，我媽拉小提琴，所以古典音樂氛圍還挺濃的，基本上我們家里的孩子都會學鋼琴”。那時鋼琴只像是眾多玩具中的一個，偶爾被萬捷旎弄出一點聲音；而三歲開始學琴的經歷，也更多是一種興趣的試探與挖掘。童年在德國生活，這個孕育了巴赫、貝多芬、舒曼等古典音樂巨擘的國度，無處不在的古典音樂氣息像養(yǎng)分一般滋潤著萬捷旎。“小時候在德國，爸媽會帶我去參加一些面向小孩的業(yè)余比賽，沒有逼著我練，但是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績，他們就覺得可能比同齡人彈得好一點，可以往這方面培養(yǎng)，后來就去找了專業(yè)的老師上課?！?/p>

于是，古典音樂在萬捷旎的生活中成為了一種近乎本能的、和呼吸一樣自然的元素。從2011年到2020年的十年間，她考了德國慕尼黑音樂與戲劇大學音樂學士學位與音樂碩士學位、德國特羅辛根國立音樂學院演奏博士、美國耶魯大學音樂學院音樂藝術碩士學位四個學位，大家說她是“考證狂人”，她笑說自己其實更在意舞臺經驗，而在小小年紀獲得的學歷與經歷成為了她解鎖舞臺世界的通行證：至今，她已經和四十多個國內外著名交響樂團合作演出。

關于她的天賦與年少成名的故事總是會被媒體包裝成“神跡”供大眾膜拜，然而當閃耀著光暈的主人公最終出現在我們面前，會發(fā)現許多關于萬捷旎的故事都像是草地上被人們踏出的路，一步一個腳印。她說自己完全沒想過能在二十歲的年紀就和兩位世界著名指揮大師祖賓·梅塔、克里斯托弗·艾森巴赫合作，“我非常欣賞祖賓·梅塔，很小的時候就買他的唱片聽，后面會到網上聽他的各種交響樂演出”。曾經，十幾歲的萬捷旎還在德國慕尼黑音樂與戲劇大學就讀時，作為慕尼黑愛樂樂團指揮的祖賓·梅塔就經常在當地演出，每一次萬捷旎都會親臨現場?！坝幸淮危揖拖?，我要去后臺認識—下他，我當時也是臉皮蠻厚的。”一次突發(fā)奇想讓兩人相識：之后，在一位舞蹈家朋友的鼓勵之下，她決定毛遂自薦在祖賓·梅塔面前做一次試演（audition）?！八麑ξ业脑u價很高，當時說以后有機會看看，但也沒有說下一次演出我們就合作?！边@位被萬捷旎形容為“現在在世的最厲害的指揮”真的在不久之后就向她拋來了橄欖枝，一個幾乎不敢想的夢在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最終成真。

邊讀書邊演出的經歷加成在這個本就天賦異于常人的女孩子身上，萬捷旎眼中所看到的卻不止是自己，“很多非常優(yōu)秀的音樂家，他們沒有渠道．機會上臺表演，因為舞臺太少了，很多演奏家也不知道怎么樣去聯(lián)系經紀公司或者交響樂團來爭取一個表演的機會”。

這樣的眼界最終成為了萬捷旎想要做音樂節(jié)的其中一個初心。對這個熱愛古典音樂的女孩來說，做一位鋼琴演奏家從來不是夢想的全部：她舉辦了“琴鍵絲路一一‘中外作曲家筆下的中國’萬捷旎鋼琴獨奏音樂會”，傳播中國文化：將古典音樂與前沿科技結合，策劃“15°——萬捷旎的鋼琴與數字印象”；原神交響音樂會上，萬捷旎受邀作為嘉賓演奏家參與，這場經過了七天緊湊排練的演出，即使她只是個不同于傳統(tǒng)古典音樂會的“配角”，依然樂在其中……于古典音樂近乎本能的熱愛讓她將形式與榮譽更多地看作錦上添花，“不管是作為演奏者或者是音樂管理者，我覺得所有的事情都還是跟古典音樂相關，其實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從因為興趣按下琴鍵，到把黑白分明的規(guī)則熟稔于心，再到跳出非此即彼的二元鋼琴世界，萬捷旎循著本能走，“如果失敗的話？我覺得做就行了”。每一個當下就像那些樂譜中拍數、力度各不相同的音符，她不覺得有哪一個決定或者選擇具有決定性，也不認為哪個是無關緊要的。開始做音樂節(jié)之后，萬捷旎的想法有了小小的轉變：“我覺得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我并不一定要做彈得最好的人。我更多的是想把古典音樂傳播出去，讓更多人喜歡上古典音樂?！弊詈?，她說自己有一個終極的夢想：去環(huán)游世界，給世界各個地方的人們演奏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