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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的聲音與色彩

      2024-05-17 00:00:00曹世欽
      中學(xué)生閱讀·初中·讀寫 2024年1期
      關(guān)鍵詞:潮聲散文美的

      自然界是一個(gè)龐大的舞臺。不同聲音的協(xié)奏——巨響的,細(xì)微的,粗獷的,纖弱的,日日夜夜都在這舞臺上演奏。散文中所選取的聲音,用語言表達(dá)出來便是藝術(shù)的再現(xiàn),既然是藝術(shù)的再現(xiàn),就要以藝術(shù)的心靈去選擇和運(yùn)用。聲音是“俯拾”皆是的,卻不是“俯拾”皆可用的,用得是地方,用得巧妙,才能產(chǎn)生語言聲音美的效果。

      魯彥在《聽潮的故事》中,是這樣向讀者傳達(dá)潮聲的:

      “海受了創(chuàng)傷,憤怒了……聲音越來越大了。戰(zhàn)鼓聲,金鑼聲,槍炮聲,吶喊聲,叫號聲,哭泣聲,馬蹄聲,車輪聲,飛機(jī)的機(jī)翼聲,火車的汽笛聲,都摻雜在一起,千軍萬馬混戰(zhàn)了起來?!?/p>

      作者寫的是自己當(dāng)時(shí)聽潮的體會,在潮聲充耳時(shí)作了這許多想象。這些想象都寫的是“聲”,作者以自己的體會引導(dǎo)讀者從“聲”中去體會潮聲是一種什么聲音,并沒直接寫戰(zhàn)鼓“咚咚”,金鑼“嘡嘡”,車輪“隆隆”等各有其特性的聲音,讀者讀起來卻如聽到了這些不同的聲音一樣。潮聲是用比喻傳達(dá)出來的,如戰(zhàn)鼓聲,金鑼聲,槍炮聲……這樣就賦予了潮聲以形象的特征。

      陸蠡在《溪》中,對自然界的聲音是這樣描寫的:

      “一片聲音引住了我,我仰頭觀看,??!沿溪的一帶巖崗,拍岸的‘黃梅水’漲平了。延伸到水里的石級,上上下下都是搗衣的婦女。陽光底下白的衣被和白的水融成一片。(有)韻律的砧聲在近山回響著?!?/p>

      這一段寫的是聲音,也是沒有直接寫是一種什么聲音。作者把水拍岸的、搗衣的聲音藏起來了,用“拍”和“漲”渲染了水聲,用“搗”表現(xiàn)了近山回響的砧聲。這可以叫作沒有直接描寫聲音的寫法,這便是語言美的所在。

      可是,作者接著又寫出這樣幾句:

      “‘咚!’一只不可見的手撥動了我的一根心弦,于是我愛上這湯湯的小溪,‘洋洋乎志在流水’了。”

      這又是語言美的體現(xiàn),在“無聲”的描寫之后,突然寫出“咚”的一聲,這是搗衣敲砧的聲音,然而作者寫的是“撥動了我的一根心弦”。這在散文寫作藝術(shù)手法上叫作先抑后揚(yáng),先藏后露。抑與揚(yáng)要有限度,藏與露也要有限度,在散文中處理得妥當(dāng),便是藝術(shù)中的巧妙構(gòu)思。抑的聲音和揚(yáng)的聲音、藏的境界與露的境界對照寫來,相映如畫。這就不只是語言的美,散文在行文中也有了波瀾。

      語言的色彩也是來自大自然之中的,這指對客觀世界的描寫。正如對聲音的描寫一樣,凡是散文涉及的領(lǐng)域,是離不開色彩的。散文中的色彩描寫,差別大的較易,差別小的較難,同一種色彩用表現(xiàn)手法區(qū)分就更難。語言的任務(wù),就在于把差別大的或小的,甚至把同一種色彩的不同點(diǎn)有層次地表現(xiàn)出來,創(chuàng)造出意境美,這樣當(dāng)然也就達(dá)到了語言美。

      朱自清在《春》中寫了幾種接近的色彩:

      “桃樹、杏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開滿了花趕趟兒。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p>

      從形象上看,火與霞有接近的色彩,而霞與雪就差別大;從色彩上看,粉與白是接近的。作者描寫時(shí)處理得比較好:先濃后淡,紅、粉、白,火、霞、雪。語句在色彩描寫上盡管有接近之處,但給讀者的印象還是有層次的,有差別的。

      另一處描寫仍然是接近的色彩:

      “樹葉子卻綠得發(fā)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

      綠與青差別不大,但是作者在描寫時(shí)用一個(gè)“亮”字,拉開了二者色彩的差別,“青得逼你的眼”就更顯示了語言美。

      冰心在《寄小讀者》中,用差別明顯的色彩組成了一幅生動的畫面:

      “每日黃昏的游泛,舟輕如羽,水柔如不勝槳。岸上四圍的樹葉,綠的,紅的,黃的,白的,一叢一叢的倒影到水中來,覆蓋了半湖秋水。夕陽下極其艷冶,極其柔媚。將落的金光,到了樹梢,散在湖面?!?/p>

      樹葉的綠、紅、黃、白,與夕陽的金光,這五種色彩雖然有的有接近之處,但總的看差別大,像用五種色彩描繪出夕陽秋水圖,語言有淡雅、秀麗的色彩美。

      李廣田在《到橘子林去》中有這樣一段描寫:

      “石頭道上的水洼子被陽光照著,像一面面的鏡子;女人頭上的金屬飾物隨著她們的腳步一明一滅;挑煤炭的出了滿頭大汗,脫了帽子,就冒出一大片蒸氣.而汗水被陽光照得一閃一閃的?!?/p>

      所描寫的三種色彩都是被陽光照著的,都是閃亮的,水洼子像鏡子,金屬飾物一明一滅,汗水一閃一閃,看上去似乎色彩單調(diào),其實(shí)給人的感覺并不單調(diào),因?yàn)檫@是借助于比喻、細(xì)節(jié)描寫的,想象豐富,語匯豐富,感情豐富。作者沒有直接描繪色彩,讀者卻感到有對色彩的描寫,從語言中看到了色彩的變化。

      從以上舉例可以看到,無論是對聲音的描寫,還是對色彩的描寫,都沒有離開比喻,都要借助一種形象比喻來表現(xiàn)要描寫的對象。這應(yīng)該是表現(xiàn)語言美的一種藝術(shù)手段。

      (選自《談散文寫作》,北京日報(bào)出版社1987年版,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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