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安信
中國山水畫,素有“南北宗”之說。南畫松秀,北畫雄健,此乃南北山川有異、個性相殊、文化不同所致。然自古即有畫家打破此種地域界限,努力熔鑄南北,營造以雄健為骨,松秀為韻,生動與渾重融合的境界。畫史上凡能成就大家者,概莫能外。著名山水畫家陳乃建先生是一位能以我意運我法,以氣韻求其畫,度物象而取其真,認知有著穿透力、筆墨有著鐫刻力的優(yōu)秀畫家。
中國山水畫,素有“南北宗”之說。南畫松秀,北畫雄健,此乃南北山川有異、個性相殊、文化不同所致。然自古即有畫家打破此種地域界限,努力熔鑄南北,營造以雄健為骨,松秀為韻,生動與渾重融合的境界。畫史上凡能成就大家者,概莫能外。著名山水畫家陳乃建先生是一位能以我意運我法,以氣韻求其畫,度物象而取其真,認知有著穿透力、筆墨有著鐫刻力的優(yōu)秀畫家。重讀其近期山水藝術(shù)之創(chuàng)作,我再一次有了深深的感悟……
東晉顧愷之提出“以形寫神”,認為畫面物象要表現(xiàn)出客觀對象的神韻。南齊謝赫提出“六法”,視“氣韻生動”為最重要的法則。張彥遠則在其《論畫六法》中對謝赫“六法”進行了較為細致的研讀,他提出了“以氣韻求其畫”的重要論點,為兼顧形似與氣韻說定出繪畫準則。在張彥遠的認知里,重視物象形貌會導(dǎo)致忽視物象氣韻與精神的現(xiàn)象:“夫畫物特忌形貌采章歷歷具足,甚謹甚細,而外露巧密。”氣韻是繪畫藝術(shù)更為緊迫的問題,作畫追求物象的氣韻,自然就得到了物象的形似,“以氣韻求其畫,則形似在其間矣”。他還進一步指出:“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此非不了也。若不識其了,是真不了也。”這里的“了”是巧密完備的“形貌采章”。形似不是形貌的“歷歷具足”,不是畫面物象的精巧細密,而是形神相融的一種境界。
畫家陳乃建先生是一位“刻求畫內(nèi)功,亦求畫外功;形神兩相重,手法能出新”的優(yōu)秀畫家,更是一位“物我兩忘”“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優(yōu)秀藝術(shù)家。他的認知里,中國山水畫是中國哲學(xué)的立物,是中國哲學(xué)派生出的心靈的藝術(shù)。造化重要,是“心畫”之源,但它不是真畫,要“心放于造化爐錘者”才能成為真畫,要以絕俗的審美心態(tài)去創(chuàng)作才能“絕俗故遠,天游故靜”“心淡若無,凝神靜氣”。我們讀畫家由筆墨運用而成的“心象”,與由自然到二維平面的“形象”有著本質(zhì)的差異,它是與自然高度和諧的入骨體驗,是先生“真畫者”之藝術(shù)精神的體現(xiàn)。要真正了解這一點,我們必須深入細致地去品味陳乃建先生之山水畫作品。
《梵音》與《云是鶴家鄉(xiāng)》是畫家陳乃建近期創(chuàng)作的兩幅古意山水畫,前者蒼山巍巍,云松橫斜,瀑流直下,遠天空曠,飛鷹掠空,危巖嶙峋處智者放眼望去,似在感悟,又似在放歌;似在懷古,又似在暢想……后者以寫意的筆觸,令讀者讀出遠山一黛,云纏霧罩,山巒一隅有詩人彈琴吟唱,那身后聳立的勁松屹立不動,一間茅舍似在見證著滄桑歲月……畫家之作品,筆意、墨氣也罷,境界、格調(diào)也罷,皆來自“心象”,鼓蕩著生命物象形神兼?zhèn)涞臍忭?,它無疑是一位“真畫家”心跡的剖白,情感的流露,生命的呈現(xiàn)。我們說,張彥遠提出“以氣韻求其畫”,就是要求畫家在其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達到傳神即可,不用過分在意形貌,譬如張僧繇的用筆疏簡,“筆才一二,象已應(yīng)焉”,只要傳神到位,精煉的幾筆便可畫出形神俱全之象,可謂“筆不周而意周”。許是畫家陳乃建先生深諳張彥遠“以氣韻求其畫”之藝術(shù)主張,注意到“六法”之間的聯(lián)系,沒有孤立對待,依然把“氣韻”置于首位,他在創(chuàng)作中對塑造畫面形象、表現(xiàn)骨氣神氣、經(jīng)營畫面位置等,均從“象物”“用筆”上予以落實,特別是以墨的豐富變化來表現(xiàn)物象的神韻,讓畫面富有自然天趣。其近期重新創(chuàng)作的《陽春》《幽夏》《金秋》《銀冬》四幅畫,就達到了思與神的合一,天機迥高、氣韻生動之境。這些畫的成功,不只于形似和色彩,更在于表現(xiàn)出了氣韻。畫家是將“象物”落實于“用筆”上,亦涉及“隨類賦彩”,這是令人贊嘆和深思的。
以上簡短地論述了陳乃建先生“以氣韻求其畫”的藝術(shù)特色,下面再次扼要地探求其“度物象而取其真”的藝術(shù)踐行。我們說,謝赫在《古畫錄》中就曾使用過“真”之概念,荊浩《筆記法》又從“真”的角度,為水墨的存在尋找理由,提出“度物象而取其真”的觀點,即畫家要通過物象表象入手,進行深刻的刻畫,獲得物象的本質(zhì)。畫家在其創(chuàng)作中,要“物之華,取其華”,注重表象的描繪,這是繪畫得以成立的必要條件,荊浩并沒有否定其重要性。此外還需“物之實,取其實”,不可“執(zhí)華為實”,將兩者混淆。“實”即物象內(nèi)在之本質(zhì)特征或生趣精神,也就是物之本真。荊浩還進一步指出,“子既好寫云林山水,須明物象之原”,可視作對“實”的進一步詮釋?!拔锵笾敝副拘耘c生命源頭,“即物所得以生之性,性即是神,即是氣韻”。同樣,在畫家陳乃建先生的藝術(shù)求索里,也有著一脈相承的認知。他寫松,但寫高昂氣勢、凌云之姿,求君子德風,而不枝葉狂生;他寫柏,但求繁而不華,經(jīng)理成章,而不如蛇如索;他寫山水物象,每每從物象深處思考其本性與特性,從把握山水物象的本性里畫出其獨有的形象,做到畫面物象與“物象之原”緊密結(jié)合,達到形與神的統(tǒng)一。
是的,中國山水畫藝術(shù)創(chuàng)作由極端忠實表達對象到追求神似,由“圖真”到表現(xiàn)世界“無真氣象”,這是一種從“形象的真實”上升為“生命的真實”的過程?!肚Х遄仙程祀H》這幅長5.2米、寬1.6米的山水鴻篇巨創(chuàng),是畫家陳乃建新近創(chuàng)作的精品力作。群山蜿蜒不絕,如浪洶涌,平湖撲出山巒,曲折流入大江,危巖崢嶸,勁松挺拔,樓群聳立,盛世新農(nóng)村的風貌盡收眼底。畫面特別凸顯近景“峻嶺嵯峨,群山堆翠,大橋橫跨,江濤怒號,瀑布流瀉,古樹搖曳,山花燦爛……”畫家“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既栩栩如生地真實記錄了一個時代的真實風貌,又為自己的心靈留下生命的真實。這生命的真實,正是畫家所追尋的人之生命存在的價值與意義。這幅作品可以如是評說:它呈現(xiàn)“真”,既是畫家獨特的藝術(shù)觀察生命的感覺,又是畫家人生價值的呈現(xiàn),是“別無歸處是吾歸”的智慧。
在當今畫壇有這樣一種說法:“說一幅畫,其實畫家畫它并不表達什么,但評論家常常會說它象征什么,隱喻什么,這都是瞎說,他們所知道的還不如一個孩子,編造出三歲孩子的欣賞力超過大名鼎鼎的評論家的故事,是一些人的拿手好戲……你又不是畫家本人,你怎么知道它有這樣的含義!”作為一個藝術(shù)評論工作者,我不愿犯這種“過度闡釋”的錯誤。許是我與畫家陳乃建先生交往甚密,認知較深,曾與其反復(fù)論道,故對其人其畫說三道四,從“以氣韻求其畫”“度物象而取真”方面談出了自己的認知,懇望諸位方家指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