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及天性的吉光片羽

閱讀黃子安的小說處女作《虎隱》，很自然想起了卡爾維諾的《恐龍》。如同恐龍的幸存者混跡于人群，認清人類思維模式，完成使命后離去，化為人形的神獸金冷炎從哥哥生命尊嚴的捍衛(wèi)與自身遭遇里認清了人性與現(xiàn)實。即便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面前，她毅然選擇棄絕而去。即便這份愛情源于神性的亙古轉化，它依舊是欲望的長久淤積與使命擔負的背叛。在人類的獸化與神性的散落中，金冷炎選擇了放養(yǎng)神性天性的山林，即便兇險如影隨形?！痘㈦[》充盈著新生代的鮮性氣質：混搭，嵌套，異形，對白，甚至舞臺效果的整合與淬煉，可謂神性及天性的吉光片羽。

小說文本以武俠、異形及幻化隱喻了天性、神性在人間被壓制、被圍剿的慘烈圖景，在這個意義上，神獸金冷炎是理想精神態(tài)的凝結。她不再是一只老虎，而是某一特定時刻上我們的精神時態(tài)。文本繼而敘事基調再次陡轉，進入古典愛情模式。經過萬千次時空轉化及神性退化的季林霜，救助了受傷的以少女身形出現(xiàn)的金冷炎。他為不期而遇的情感悸動展開了悲戚動人的序曲，更有《神獸傳》中《圣金虎記》里命運不確定的預設，這些引發(fā)了金冷炎的感嘆與循環(huán)的噩夢，夢中她是至暗中光明的主導。不同質地與情態(tài)模式的混搭，動靜驟轉，文本在幽暗明滅中走向了神秘之境。

隨后小說進入書中故事《輝誕生記》的嵌套性敘事中，如略薩《酒吧長談》轉入另一關聯(lián)性時空，開啟對男主人公季林霜淵源的補敘，以浩瀚宇宙斗轉星移的大動，遞進層深了神獸金冷炎對神獸及人類的切膚認定。億萬斯年日與月顛覆洪荒的遭遇，日臨終之舉如同金余光對神性、天性的捍衛(wèi)，后繼者輝在幽界等待日月復活，如同金發(fā)少女行走在至暗中。輝與幽王的對話，無異于《哈姆雷特》關于生命存在終極意義的思辨。幽王以死亡標識生命存在，輝以保持記憶復活神性生命。輝以傳承日月記憶為使命，傳遞到了季林霜的敘寫里。但他不再是輝的持守與等待，反而將未完成的故事拋之腦后，轉變?yōu)槿赵掠痴障碌拿つ俊＜玖炙?，更是某種人類精神符號的載體。對于神獸金冷炎而言，億萬斯年所累積的觸目驚心的血淋淋攫取與吞噬，練就了她洞穿一切虛偽的心靈感知。于是棄絕愛情，化回原形，縱躍山林，無疑是遵從天性的選擇。這，不僅是退守，更是一種生命神性與天性的綻放盛放。

《虎隱》篇幅雖短，卻完成了自成秩序的陳列與呈現(xiàn)，去盡壁壘與阻隔，多姿而富于時空延伸感。站在文本之外俯瞰小說整體，多幅動靜變換的圖景，合力共進，自洽為一種類比性寓言，文本言外之意則悄然上岸。

責編：林楓煬

作者簡介

阿探，原名徐寶寧，陜西文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作品》特約評論家。100余篇文學評論見于《文藝報》《文學報》《長篇小說選刊》等多種報刊，曾獲《作品》2021年度“十佳評刊員”金獎，陜西文學研究所2023年度優(yōu)秀研究員等榮譽。現(xiàn)任職于西北大學現(xiàn)代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