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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紅薯稀飯

      2024-08-11 00:00:00劉秋柏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4年7期

      故事發(fā)生在1961 年,那時(shí),人人勒緊褲帶,我時(shí)常夜半三更餓醒。

      那一夜,我正在夢(mèng)中爬樹,摘著澀而微甜的油柞樹籽,吃得津津有味。突然,父親搖醒了我。哦!原來是父親在生產(chǎn)隊(duì)開夜工換回一碗紅薯稀飯,他舍不得吃,而擔(dān)心我們饑餓。

      父親讓我們一字兒排坐在床沿兒上,只見他光著上身,直面我們坐定。他端著那碗紅薯稀飯,用慈母般的音調(diào)說:“我滿崽餓嗒,都來呷幾口。”一邊說,一邊用瓷湯匙喂我們,恰似燕子哺雛??!

      我接過第一口,雖是快要爛的紅薯,但是蠻有味道。接過第二口是稀飯,一到嘴里就下了肚。微光中的父親,額上的三條皺紋猶如刀刻一般,臉龐顴骨高高的,肚子癟癟的,儼然木瓢。四十多歲宛若一個(gè)老頭兒。我再也不肯接第三口了,說:“飽了,爹爹呷(方言,吃的意思)?!彼么蓽椎氖钟悬c(diǎn)兒微微抖動(dòng),嘆口氣說:“好崽,再接一口,讓你娘在陰間那邊好放下心?!蔽冶亲硬唤凰?,淚落如雨,堅(jiān)決不肯接第三口了,弟妹也看我的樣。父親這才咕嚕咕嚕地咽下剩余的那點(diǎn)兒紅薯稀飯。然后哄弟妹躺下,蓋好了被子。又過來?yè)е艺f:“好崽,莫哭,困覺(衡陽(yáng)方言,睡之意)?!蔽冶愫芸爝M(jìn)入了夢(mèng)鄉(xiāng)。夢(mèng)中,我隱隱約約地聽到娘在問我:“滿崽,還餓不?”我答道:“娘,剛才爹爹還在喂我們紅薯稀飯呢。”

      我娘死得很早,丟下我們姊妹六個(gè)。臨終前淚囑我爹,要把她的崽女拉扯大。爹噙著淚水,粗糙的手緊捏我娘的手答應(yīng)了下來。父親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一手撐起這個(gè)家,沒有辜負(fù)我的媽。

      那一碗看似普通的紅薯稀飯,實(shí)際是一座父愛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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