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北京民間開始出現(xiàn)獅子舞。清末民初,北京地區(qū)的獅子會異彩紛呈,其尚武精神備受推崇。時人《舞獅歌》云:“錦鼓銅鑼齊天起,搖旗吶喊舞獅子,猛獅不在山澤間,虛有其形在都市,大頭白面行為首,滑稽突梯丑無比,獅騰赳赳將欲噬,獅伏洋洋如有恃……借問舞獅何所慶,敢謂升平從此始?!?/p>
白紙坊太獅的起源與流變
據(jù)白紙坊太獅藝人劉德海(1927年出生)介紹,獅子舞是由明代燕王朱棣從安徽蕪湖帶到封地南京,其后又帶到北京,因此民間又有“皇會隨龍進京”的說法。
北京地區(qū)的獅子舞分為“太獅”和“少獅”兩種,兩人共舞的大獅子為“太獅”,單人扮演的小獅子為“少獅”。北京傳統(tǒng)的“太獅”,身長頭重,翻鼻孔,窩窩眼,頭上裝有紫銅鈴鐺,表演時響聲可傳出二里之遙。
白紙坊太獅起源于乾隆五年(1740年),歷經(jīng)百年傳承后,在同治九年(1870年)得名為“廣安門里白紙坊永壽長春太獅圣會”,“永壽長春”中的“永”指“永安橋”,“壽”指“圣壽寺”,“長春”指“長春寺”,之所以如此命名,與舞獅技藝的傳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白紙坊太獅原型取自寺廟門前的石獅子,皮是用黃、藍小帆布縫制成的斗篷,身長一丈三尺左右,身子與頭相互連接,演員將腳露在外面,一老者持拂塵逗引獅子戲耍,較為常見的表演動作為“撇頭”“套頭”“獅擺頭”“一豁步”“要叉”“單螺絲”“拜步亮相”“踢胸亮爪”“跨步連環(huán)”“跪腿相”“爬相”等?!皟疵蛣傆隆⑿紊窦?zhèn)?,粗獷與細膩相結(jié)合”是白紙坊太獅的顯著技藝特點,流傳甚廣的民間傳說《黃毛獅子藍毛犼》生動描繪了白紙坊太獅表演時一黃一藍兩只太獅的“渣”“臥”“旋”“撲”等動作,展現(xiàn)了鮮明的表演風格。
20世紀30年代中后期,由于國內(nèi)形勢的動蕩,白紙坊太獅也停止了活動,一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白紙坊太獅才重新煥發(fā)了生機與活力,陸續(xù)參加全國第二屆工人運動會開幕式表演、北京市“龍?zhí)侗被〞筚悺⑹讓脟H民間藝術節(jié)、第一屆舞獅錦標賽等,在全國乃至世界范圍內(nèi)引發(fā)了較大的關注與討論。2008年,白紙坊太獅因其高超的表演技藝與悠久的發(fā)展歷史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擴展項目目錄。
“技為本,藝為魂,以技達藝”
“白紙坊,兩頭翹,獅子挎鼓蓮花落”。白紙坊太獅的表演整體呈現(xiàn)出剛勁有力、灑脫奔放的藝術特征。傳統(tǒng)表演中憑借藝人對動作的熟悉和互相配合的默契,依循獅身銅鈴的響聲完成表演。表演時要依次做出“三扎兒,六臥,八個穿心”?!叭鷥骸敝浮袄镌鷥骸薄巴庠鷥骸薄八︻^扎兒”三種“滾相”;“六臥”指“搖頭臥”“甩頭臥”“懶臥”“磨盤臥”等六種“臥相”;“八個穿心”指在表演中按八卦方位行進穿插。具體到每套動作,都有相應的要領,如第一套為“頭路朝香三叩首,爐前獻藝龍杯立,黃獅藍犼轅門守”,其中的“朝香”是指太獅在參加行香走會時到廟里朝拜燒香。第二套為“二路套頭三合步,搭腳轉(zhuǎn)向首尾連,對頭獻計歸原位”。此套動作為兩人抱頭,首尾相連,一步都不能出錯。此外還有第三套中的“岔頭”和第四套中的“八卦步”。舉手投足間,需將特殊規(guī)則爛熟于心,行進中不可有一絲疏漏。20世紀50年代之后,為了適應舞臺演出,白紙坊太獅在形制、配樂、套路等方面都進行了一定的革新。
在太獅形制上,白紙坊太獅不僅縮短了獅身,使其更適宜于表演,還增加了黑獅,這種顏色的太獅相較于藍色和黃色,在舞臺燈光下更為耀眼,動作感染力更強。這種顏色的更替實際上是20世紀50年代末,白紙坊太獅在赴人民大會堂演出時發(fā)現(xiàn)原本的太獅脫毛嚴重,無奈之下在劇裝社買回黑毛救場。由于極佳的演出效果,這一改變被一直保留下來,時至今日,黑獅已經(jīng)成為白紙坊太獅的特殊“標識”。白紙坊太獅真正做到了“獅、樂、球”的有機統(tǒng)一,強勁的打擊樂并非僅是單一的烘托和鋪墊作用,還有規(guī)范舞獅動作的重要意義。如黑獅在方桌上的“探球”動作,以小鑼兩聲伴奏,彰顯黑獅兇猛之中的俏皮性格;當黑獅幾次想要下探叼球未得而發(fā)怒性起時,伴奏音樂逐漸激烈,節(jié)奏轉(zhuǎn)快,烘托展現(xiàn)黑獅急怒交加的情緒,通過伴奏音樂的轉(zhuǎn)變細膩刻畫黑獅不同時刻的心理狀態(tài)。其中引獅繡球是整場表演的高潮部分,這一橋段凸顯了黑獅與繡球之間的互動關系,在“引獅人”的逗引動作中形成表演的“呼吸”,在節(jié)奏、情節(jié)和動靜態(tài)交替狀態(tài)中形成“引獅人”與黑獅之間的矛盾沖突。圍繞“奪”與“戲”形成了“逗”“引”等表演內(nèi)容,如“群獅撲球”“單獅戲球”“雙獅奪球”及“回頭望月”中的“叨球”等。在程式套路上,表演增強了觀賞性與戲劇性,使動作與動作的組合做到張弛有度,能夠適應不同觀眾的欣賞需求。如出場時的“拜步亮相”,中場的“奪球”“跑圓場”均表現(xiàn)得快、緊、急,這種快節(jié)奏的表演與“怕相”“美相”“懶臥”等表現(xiàn)得慢、穩(wěn)、緩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在動作的交替中,充分展現(xiàn)了白紙坊太獅的藝術魅力。
白紙坊太獅表演講究形神兼?zhèn)洌⒅乇憩F(xiàn)獅的細膩神態(tài)變化,將有形形貌和無形心理進行有機融合,遵循“技為本,藝為魂,以技達藝”。在形的方面并非是對獅子的簡單模仿,而是意在研究動物的自然生理,以達到“自然而化、人獅合一”的美學境界。表演注重對神、意、態(tài)的多維把握,動作程式中運用了大量“擬人化”的呈現(xiàn)方式,將人的喜怒哀樂融入表演,極大地調(diào)動了現(xiàn)場觀眾的情緒與想象力,帶給觀眾情感上的共鳴。
傳承發(fā)展
傳承人楊敬偉曾感嘆自己幼年時期即癡迷舞獅藝術:“只要有獅子練,我就去,看他們練的時候,我這心里邊就癢癢,我就是又喜歡又害怕,那些叔叔下來一看,我又來了,他把(獅子)頭摘下來往(我)腦袋上一扣,咣當一抖摟,給我嚇哭了,又給我哄了半天,讓我去摸摸它,摸摸毛,慢慢一點點感受。”這種對于太獅藝術出自本心的喜愛與敬畏恰恰是現(xiàn)在的學習者所缺乏的。為了推動白紙坊太獅的健康、有序發(fā)展,我們需要進一步明確其與區(qū)域文化建設之間的密切關系,通過舉辦非遺文化節(jié)及其他民俗活動,擴大其影響,在民間組織和政府部門的合力下,多方面保障白紙坊太獅傳承工作的順利開展。此外,還可以進一步開發(fā)與白紙坊太獅有關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如太獅玩偶、立繪、擺件等,使其成為地方文旅產(chǎn)業(yè)的標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