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心明
1970年生于浙江。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書法研究會副主席,西湖畫會藝術總監(jiān),寒之友社藝術總監(jiān)。
“世界”是時間和空間所能指示的最大概念,據(jù)說要三千個大千才能組成。世界那么大,反正是我所不能確指而夢見的那種大?!笆澜纭蓖瑫r又是每個人的內心,以及由內心而起的各種想象。
我有著怎樣的一個世界呢?我常常為之自省。倏忽人間五十三,要在古代,早已到白發(fā)蒼顏的年紀了。
而現(xiàn)如今自己尚能以筆墨手段茍存于世,心向高遠,作自我觀。憶往昔,我自十歲起涉足書畫,以學技藝為目的。初習唐楷《九成官》,覆紙描摹,以求形似。
畫學《芥子園畫譜》,山水、人物、花鳥都臨。當然還有各式連環(huán)畫,尤以王叔暉的《西廂記》臨摹最多。
誦《千家詩》,讀《古文觀止》,無非是一知半解,淺嘗輒止,囫圇吞棗而已。還有刻印,工具書是《常用字字帖》四本,入手即創(chuàng)作,什么“聞雞起舞”“書山有路勤為徑”一類的勵志詞。時間和精力以及興趣愛好盡付于此“非正道”,其后果只能是正道的學習一塌糊涂,全班近乎倒數(shù)。我在所謂的“從藝”小路上踽踽獨行,小學到初中的幾年時間里,幾乎畫遍了從家到學校數(shù)里山路上的各式樹木——樟樹、棟樹、烏桕樹、苦櫧樹、皂角樹……當然,山坡上最多的還是棗樹,曲里拐彎的枝丫,方折剛勁,在寒冷的冬天暮色里與我相守。這是我打發(fā)小時候漫長時光的獨特方法,似乎也是我全部的、狹隘的世界。盡管世界上有道路萬千條,但每個人卻只能走一條極其狹窄的小路,或許,那條路上的風景是我們內心無窮的淵藪,不知心里的世界是否也在大千的世界里?為此常自戚戚焉。
我們每個人的成長歷程只能是世界上一個個細微的特例,沒有可能重復的個體感知塑造出獨一無二的我們。當我回首往事,記憶起那些只有自己能辨別的音色聲味,似乎是穿越了一個深邃的隧道而來的被隔離了外界的單一體驗。那么,我所能觸碰到的世界有多大呢?無非是那一條蜿蜒的小溪,一池清涼的荷塘,一座蒼茫的小山,如此而已。
時間的茫然像一列飛馳的火車,不給你停歇的機會,不給你左右的遐思。我有時候也會陷入思考,思考時間的長短,思考時間在世界中的距離,但總是讓人覺得蜷縮在一個靜止的片段里,走不出來。從中學到大學,都是在單一的藝術思索過程中,從西方哲學到宋詞元曲,從浮世繪到信天游,從時間的緯度到空間的拓展,從天馬行空的游離到大江南北的穿越,上下求索,“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折騰青春的力量是試圖突破自我世界的愿望。然而,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是無從被突破的世界。
偶爾仰望星空,那點點閃爍的清冷光點是數(shù)百年前的信號,恍若隔世。我夢想遨游太宇,不想落入筆墨的窠臼,沉入深淵,隱入塵煙。
不可復制的過往成就現(xiàn)如今我筆下的字和畫,冥冥中似乎是時間給予的結果,也或許是空間賦予的能量。我的自由只在當前、眼前、心手之間,我把我的全部描述成一個似是而非的存在?;蛟S,我的世界只能如此,心念和身意共同構筑了一個如此的大千世界。
認識心明兄好多年,近些年似乎更懂得他的那份誠心了。無論是搞藝術還是做人做事,他的品性都可以從其藝術作品里讀出來。有一次,我問他:“為什么你能一出手就是你自己,變得像自家的那種氣質?!彼f:“其實很簡單,就是千錘百煉?!边@讓我想到了歷代畫家中的陳洪綬、弘仁、金農(nóng)、齊白石等畫家,一看就是自己。而心明的山水、花鳥、書法也同他們一樣,識別度很高,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兒。他講過:“山水畫就是意造自然,不能被自然景象所役,順應自然的合理性,卻又要合乎自我意識和自我審美。”的確,這也是每一位藝術家要面對的課題。
面對山水、花鳥、書法、篆刻、文字等多方面的創(chuàng)作,心明的做派多是守護。他喜歡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這一脈,以承傳為本,尋找自我。他不僅僅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有范,還喜于收藏字畫和古玩,也迷戀出版。其收藏多以明清以來,尤以民國的字畫為主。他不問名家大佬還是鄉(xiāng)野村夫,甚而藉藉無名者,有眼緣時,也樂意購置。在他如今的畫室里,常常能欣賞到我們不常見且不知名書畫家們的意外之品,讀來很是養(yǎng)眼養(yǎng)氣。這樣的玩味狀態(tài),心明是隨自我的心性在玩、在消遣,有一種古代文人的生活狀態(tài)。很多時候,他對時下許多熱鬧的展覽不是那么關心,顯得自我邊緣化。雖然杭州常常有許多名家大展,他卻像當年齊白石先生不去故宮看名畫的觀點一樣,有點保守主義,不太去關注什么經(jīng)典的東西,不太關注有名的東西,喜歡在自己的那份情趣和審美區(qū)間里去把控,保持著一點點純真調性,這也就是心明那份可貴的誠心,我是這么認為的。
——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