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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課:吹拂或照耀(八首)

      2024-10-08 00:00:00周西西
      江南詩 2024年5期

      空 茫

      天空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落日把光傳給燈。

      走在凌亂的海風(fēng)里,身上慢慢溢出鹽的氣息。

      大海正在承受更多的重量:春天

      與暮色。

      亂石如廢墟,如遺址。看那幾只鷗,蘸著風(fēng)

      磨亮翅膀——

      一道道近乎隱形的閃電,掙脫了花朵、鳴叫和夜幕,

      消失在飛行的途中。

      自省書

      和莫游去木陀寺采茶,吃齋飯,

      聽經(jīng)。

      下山后,撞進(jìn)葳蕤而具體的春天。

      夜半醒來,

      突然想起那些菩薩:一堆堆泥站在那里,

      各自沉默,各自表情。

      想必此刻他們不睡。

      他們站在那里,想必不僅僅是要讓我們這些肉胎

      感激和羞愧。

      風(fēng)有時帶來遠(yuǎn)方的消息

      風(fēng)來,

      草木先知,草木不知。

      一片草原走動,

      羊群走動,

      一棵樹在木陀村站穩(wěn)了腳跟。

      我走到自己身前,

      獻(xiàn)上光和遙望,獻(xiàn)上露水。

      落日欲言又止,月亮星辰如大小藥丸,

      ——那是遠(yuǎn)在天邊的事。

      回家的人拖著長長的被風(fēng)吹亂的影子,

      每一片落葉都有掙扎過的痕跡。

      雨 夜

      臺風(fēng)即將登陸,雨已經(jīng)下了一整天。

      雨扛著黑夜走進(jìn)濕淋淋的生活。

      一個人分身成很多個,在馬路、床榻、辦公室和過去

      各自聽到雨敲打著雨。

      雨敲打著他們。

      雨點亮雨,發(fā)光的身子會有瞬間的死亡。

      雨聲多么寂靜,

      像一本默劇。隔著一場夢,有人低語:

      不可在搖晃的夜里打撈黎明,

      不可用星星填補(bǔ)遺忘。

      鏡 湖

      從山上往下看,

      鏡湖形似圓鏡,水波不興,

      映照著藍(lán)、秋天和外地方言的回聲。

      夕陽落在湖里,無非是以新?lián)Q舊,

      不計盈虧。把月亮

      推上山頂?shù)哪切┤耍直辉鹿鈳翁帲?/p>

      湖在山里,山在湖中,白云和時間

      仿佛停止了走動。

      聾啞一樣,盲一樣——空心的,錐心的寂靜。

      虛構(gòu)一群白鷺,炊煙飄過山梁,

      山風(fēng)像個無所事事的二流子,出了東家

      去西家。

      木陀山觀瀑

      在那里。

      一條直立的河流,有寬闊的聲音

      和隨時赴死的心。

      天空局部傾瀉,

      白云入世。

      木陀山緊緊握住的一把刀,閃著漫長的光;

      水在水里,現(xiàn)了原形。

      觀瀑,須在低處,

      在大寂靜里。

      歟 城

      深夜,雨漸止。小鎮(zhèn)靜下來,

      傾聽鹽嘉塘流水閃爍。

      毛邊月亮若隱若現(xiàn),抵得上一顆安眠藥。

      鎮(zhèn)志里,歟城大橋失去光的照耀,

      陷入不安的沉睡。

      那一頁的文字,大多在練習(xí)成為1133年的石頭。

      我們享有這夜色,而候鳥像鑰匙。

      一條咸魚

      一條咸魚瞪著空空的眼眶,

      鹽溢出。它凝視水,

      以及水里的天空。

      咸魚不知道自己是咸魚,弓身

      保持起跳的姿勢。

      半開半合的嘴里,含著大海的咸澀和風(fēng)暴。如果

      打開它的身體,我們看到泥沙和星群,

      血液里閃電像鰻魚一樣游動,

      大船沿著它的腹壁做環(huán)球航行。

      一條咸魚必定有洶涌的來處,醞釀過

      無限可能與未來。

      在遙遠(yuǎn)的魚鰭狀的海岸線,飄散著祖國的氣息。

      咸魚界的法則規(guī)定,一條關(guān)閉了喉嚨

      成功躺平的咸魚才是真正的咸魚,

      它守口如瓶,已經(jīng)不能孕育月亮和潮汐。

      作者簡介:周西西,生于上世紀(jì)70年代,浙江海鹽人。詩作散見各報刊及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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