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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向陽

      2024-10-14 00:00:00曹琳
      中國鐵路文藝 2024年10期

      “你曉不曉得現(xiàn)在幾點了?。 笔捜翮行鈵赖靥稍诖采先嘀^發(fā)。

      “肉團,你要睡覺了嗎?還不到十一點……”徐百靈聲如其名,清脆的女高音從手機聽筒里傳來。

      “我不是要睡覺了,我是已經(jīng)睡覺了!您這退休生活不需要考慮早起,可我明天要參加宣講會呢,還有,母親大人,我已經(jīng)28歲了,麻煩您不要再叫我肉團了……”躺在宿舍床上的蕭若琰實在不想睜開眼,她已經(jīng)為單位黨委組織的“勇當(dāng)火車頭,先行做貢獻”宣講活動熬了幾個大夜,困得不行。

      “好好好,團子,我就說一件事,用不到一分鐘!”

      蕭若琰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嗯”了一聲,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回復(fù)。

      “提醒你這個周末家庭聚會,記得回來吃飯,不得缺席!”母親的聲音有些興奮,“你舅舅一家也來,卜凡也要來……”

      蕭若琰一個頭有兩個大:“不是跟您說了嗎,這周我要備考的?!?/p>

      “備考好啊,讓卜凡陪你練練手,人家卜凡今年研究生畢業(yè)了,可……”

      “喂……啊喂?……什么破信號?媽,工區(qū)信號不好,不說了啊!”蕭若琰匆忙掛斷電話,心道這借口扯得真爛,但自己又有什么辦法?母親大人根本沒打算放過自己,扯著舅舅家的宋卜凡就是一頓“強操作”,從年頭到現(xiàn)在,“聚”了五六七八回了。主要是宋卜凡這家伙……也太熟了,從小在一個大院兒里長大,還小自己兩歲,青梅竹馬是不假,問題是穿開襠褲搶棒棒糖搶游戲機、游戲打輸了哭鼻子告舅媽的場景還在腦海里存著呢!再說了,人家手里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同宿舍的李倩曾問蕭若琰:“舅舅家的小宋,那不就是表弟嗎,這是湊什么熱鬧?”

      母親大人湊的這個“熱鬧”,蕭若琰心知肚明。徐宋兩家是世交,一直當(dāng)親戚走動,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這么“定向”相親,是必須確保自己嫁給宋卜凡。母親大人前兩年是一門心思想著讓自己調(diào)動工作,這兩年自從外公去世之后,當(dāng)紅娘的熱情是日漸高漲,逮著機會就把自己跟宋卜凡湊一塊,逮不著機會也要創(chuàng)造機會湊一塊。集團公司招聘考試第二輪面試馬上開始了,自己還要備考,哪里有時間再跟她“周旋”。

      暮夏的深夜,習(xí)習(xí)涼風(fēng)混合著青草的氣息吹進宿舍三樓這間小小的房間。月光清朗,將窗外環(huán)繞著工區(qū)連綿起伏的大山的輪廓,勾勒得更加深邃。不遠(yuǎn)處鐵路高架橋上不斷有列車呼嘯而過,樓下草叢里的蛐蛐不服輸?shù)亟兄?/p>

      想到集團公司的招聘考試,蕭若琰覺得有些煩悶,心里像被一只手拿著榔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思緒循著蟲鳴聲飄起來,忽遠(yuǎn)忽近。

      “咚咚”“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蕭若琰在蟲鳴聲里的思緒。

      “誰??!”

      “若琰,是我!”

      “程陽!”腦中閃過的兩個字讓蕭若琰的心漏跳了兩拍,小榔頭落了空。

      綿延的漢陵山脈連著富庶的川江平原,滾滾川江從漢陵山脈深處流出,沿著川江平原一路向東。西川市區(qū)背靠十萬大山,坐守富庶的平原,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赤崗埡是一個地名。漢陵山在這里落筆收峰,留出一個方圓數(shù)里的埡口,它在地圖上離西川市的直線距離不到50公里,但山路難行,開車行駛至少要三個小時。

      20世紀(jì)70年代柳川鐵路建設(shè)時期,赤崗埡是鐵道兵們向大山深處挺進的物資補給地,鐵路車、機、工、電、輛各系統(tǒng)在這里都有建制。高鐵時代,它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歷史條件成為西川鐵路集團公司西川至柳城高鐵線路上的樞紐,西川綜合維修段就設(shè)在這里。

      蕭若琰是西川綜合維修段電務(wù)工區(qū)的一名助理工程師,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女助理工程師。

      蕭若琰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長得普通,學(xué)習(xí)成績中等,一路平凡成長。唯有一股不服輸?shù)钠磩艃?,像極了早早去世的父親。

      五年前,蕭若琰大學(xué)畢業(yè),投遞了十幾份簡歷應(yīng)聘。作為西川鐵路的子弟,她卻不想回鐵路就業(yè)。她跟母親徐百靈說是想打破“代際固化”不想“重蹈”父輩們的職業(yè)“覆轍”,但她自己也不確定,是什么讓自己對從小生長于斯的鐵路心生怯意。

      然而,在母親的執(zhí)意要求下,蕭若琰還是向西川鐵路集團公司招聘郵箱投遞了簡歷。

      時逢西川至柳城高鐵線路建設(shè),學(xué)信息技術(shù)的蕭若琰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西川綜合維修段,一頭扎進了赤崗埡,成為一名電子信號工。

      當(dāng)蕭若琰拖著行李,住進了由小學(xué)教室改建成的宿舍時,突然對命運這個東西有點兒信了。

      十多年前,蕭若琰隨母親的工作調(diào)動從赤崗埡搬到省城,那是多么讓人羨慕的事啊。兒時一起坐在這間教室里的小伙伴兒們早已各奔東西,“眼鏡”進了華為,“小新”去了律所,連“胖兜兜”都開了直播間,只有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這里。

      也許人生中越是想拼命逃離的東西,越是如影隨形。

      剛?cè)肼毜臅r候,蕭若琰時常苦惱、時常愁悶,或許是為了自己夭折的鋼琴家夢想。雖然電子信號工被譽為電務(wù)系統(tǒng)“技術(shù)尖兵”,是針對鐵路指揮行車系統(tǒng)運行的“中樞”——信號集中監(jiān)測、CTC/TDCS等各類高精尖電子設(shè)備進行作業(yè),但在這大山深處天天和數(shù)據(jù)打交道,實在枯燥乏味。

      她想過離開、想過跳槽、想大山外面的世界。然而,在一天又一天的工作中,在一個又一個高鐵新站開通中,在高鐵線不斷延伸的建設(shè)中,她還是留在了這里。

      蕭若琰進了鐵路,最開心的是徐百靈。

      徐百靈早年喪偶,獨自拉扯著女兒長大,她一貫開明,給足蕭若琰成長的空間,蕭若琰也養(yǎng)成了獨立的性格。原本默契的母女,卻在蕭若琰就業(yè)這個問題上鬧得很不愉快。蕭若琰不想進鐵路,可徐百靈覺得子承父業(yè)理所當(dāng)然,再說鐵路系統(tǒng)工作穩(wěn)定,是“鐵飯碗”,對于女孩子來說非?!坝押谩?。

      “鐵路這兩年是那么好進的嗎?要學(xué)歷要專業(yè)要綜合素質(zhì),那么多大學(xué)畢業(yè)生擠破頭還進不來。肉團,要珍惜崗位呀,咱可不能眼高手低!”

      “按照中長期路網(wǎng)規(guī)劃鐵路發(fā)展前景非常好,不比別的行業(yè)差。全省‘七縱六橫’高速鐵路網(wǎng)、川江中游三省經(jīng)濟帶鐵路網(wǎng)、西川都市圈城際鐵路網(wǎng)、西川12個方向的超米字型大樞紐……都在建設(shè)當(dāng)中,你是學(xué)信號的,西川至柳城的高鐵線路就需要你們這樣的大學(xué)生?!?/p>

      …………

      徐百靈一刻也未放棄向女兒游說。不過這些話蕭若琰心里早就明白,她只是表面上沒反應(yīng)而已。

      深夜的敲門聲格外響亮,蕭若琰打開門,看著門外的程陽,心里沉悶的小榔頭變成了有些驚慌的小兔子。

      “若琰!”

      程陽的嗓音很有磁性,在青年志愿者路外安全宣傳活動第一次遇到程陽時,蕭若琰就被他吸引住了。此時,她盯著那道扣子,思緒倒回從前。

      蕭若琰和程陽相識于“西川鐵路”微信公眾號的一篇推文《在打磨鋼軌中磨煉自己——打破外國專家焊補技術(shù)壟斷的西川工務(wù)段打磨專家》蕭若琰對這個年紀(jì)輕輕就掌握了合金鋼道岔焊補技術(shù),打破了外國專家技術(shù)壟斷,突破了心軌深25毫米、寬40毫米重傷級別焊補作業(yè)極限的專家欽佩不已。

      “沒準(zhǔn)兒你能見到真人呢!”看著反復(fù)翻看程陽報道的若琰,李倩促狹道,“集團公司技能競賽的賽場上,你倆肯定能遇見,一解你相思之苦!”

      蕭若琰笑著追打李倩:“都不認(rèn)識,哪里來的相思!哪里來的相思!”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瘋鬧半天后倒在寢室的床上,仍止不住笑。

      結(jié)果自然是沒有遇到。蕭若琰是電子信號工的選手,程陽是鋼軌打磨工的裁判,兩個人并沒有交集。但蕭若琰在這次重量級的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成為電務(wù)系統(tǒng)殺出的一匹黑馬。

      在隨后工、電、供系統(tǒng)聯(lián)合組織的路外安全宣傳活動中,蕭若琰和程陽被分到一組,負(fù)責(zé)給沿線學(xué)校的同學(xué)們發(fā)放宣傳手冊。程陽主動跟她打招呼。

      “嗨,你好,我叫程陽?!?/p>

      蕭若琰第一次聽程陽說話,心底的弦便隨著他充滿磁性的聲音輕顫著共鳴。

      西川站志愿服務(wù)活動、赤崗埡青年聯(lián)誼活動、集團公司青年技術(shù)能手交流……蕭若琰和程陽,巧不巧總能遇上。共同的愛好、相同的價值觀、彼此欣賞的個性,讓兩個人的心越貼越近。

      去年西川線西武段通車的時候正逢“七夕”,在施工現(xiàn)場的程陽給蕭若琰發(fā)去了兩個人都很喜歡的一位鐵路詩人的詩。

      夜幕下,我們在高鐵線上“繡花”

      火一樣的花兒綻放在夜色中

      畫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

      如同燃放的禮花絢麗燦爛

      光彩奪目處,我們勞作的身姿

      一如頭朝大地、背對星空的農(nóng)夫

      心心念念地,與高鐵共話桑麻

      說不完的悄悄話

      只有遠(yuǎn)去的火車能夠聽懂

      只有與鋼軌心脈相通的人才能破譯

      程陽對蕭若琰說:“我們都有與鋼軌相通的心脈,所以才會穿越人海相遇;我們都有與高鐵線路相連的夢想,所以會在赤崗埡相見。西川線是你銀色的鋼琴弦,是我畫布的經(jīng)緯線,愿‘樂章’與‘繪畫’,都是日后的悄悄話。”

      蕭若琰聽著程陽這么煽情的話,雙頰發(fā)燙。她確實沒有想到程陽能有如此詩意的表白,但她也知道了程陽看到了一些旁人看不見的真正的蕭若琰。

      兩個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大山深處的時光變得格外美好。

      然而,好事多易生變故。

      自今年集團公司機關(guān)組織招聘,蕭若琰就報名參加了電務(wù)部助理工程師的崗位競聘,筆試以滿分完勝。原本程陽替她高興,兩人還趁休假去西川小小慶祝了一下。可最近這段時間,蕭若琰感覺程陽好像總是心不在焉,很忙似的,電話也不打了,微信也開始“輪回”了,連喊他一起參加青年志愿者的活動也推脫了。她問他怎么了,他卻說沒什么。

      程陽的突然回避讓蕭若琰感覺很受傷,她有些委屈,也開始冷落程陽,可程陽今晚這個時候來找她,讓她著實有些吃驚。

      “咳咳……”蕭若琰清了清有點緊的嗓子,拉著臉說問,“有事嗎?”

      “若琰,這是你的吧!”程陽手里拿著一件潮濕的藍色鐵路制服。

      “哦,你怎么知道……”蕭若琰想起了自己忘在洗衣間共享洗衣機里的制服。

      “領(lǐng)口的扣子,我認(rèn)出來了?!背剃栒f。

      蕭若琰盯著襯衫不說話,兩人站在門口陷入沉默。

      制服領(lǐng)口的扣子用紅色的線縫補過,相比其他用白線釘?shù)目圩?,顯得獨樹一幟。

      “紅線還是我借給你的,你還記得嗎?”

      蕭若琰心中有氣,自然沒有好言語,答道:“嗯,主題黨日活動去紅安的時候?!?/p>

      “那個時候大家都沒帶針線,就我包里有卷紅色的線,大家還笑我是不是隨時準(zhǔn)備著當(dāng)月老……”

      蕭若琰打斷了他:“程陽,你想說啥?”

      “若琰,我……”程陽看著蕭若琰鎖緊的眉心,一時有點語塞。

      “謝謝你,很晚了,你走吧!”蕭若琰一把拽過制服,轉(zhuǎn)身“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她沒有看到程陽插在褲兜的手攥著一張正準(zhǔn)備掏出來的紙,也沒有看到他的臉上瞬間黯然的表情。

      今年的秋季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八月底便下了幾場帶著秋意的冷雨,氣溫也隨之下降。夜幕低垂,眼前的這場雨已經(jīng)下了兩天,雨勢未收反而愈演愈烈。

      蕭若琰感覺到一絲涼意,起身關(guān)了臥室的窗戶,轉(zhuǎn)過身來,對坐在床頭吃薯片的女孩吐槽:“我跟你講,他最近就是怪極了,冷冷淡淡也就算了,昨晚又莫名其妙找來,然后莫名其妙欲言又止,我就莫名其妙心頭火起。有什么您倒是直說啊!簡直了,這人!”

      床頭坐著的女孩是李倩。這兩個年歲相當(dāng)?shù)呐⒆?,雖然不在一個部門,但是單位組織的各項活動,她們都是一同參加,休班的時候也會一起逛街、吃飯,可以說是無話不說。剛才兩人在工區(qū)食堂碰到了程陽,李倩知道兩人最近鬧別扭了,正要拉著若琰跟他打招呼,程陽居然視若無人般走了。

      看蕭若琰如此苦惱,李倩也絞盡腦汁地幫著分析?!坝辛硕??”李倩猜測道。

      “那不至于,他不是這種人?!笔捜翮f。

      “家里催婚?”

      “那不該趁熱打鐵嗎,這忽冷忽熱的,就不怕涼涼了?再說,誰跟他結(jié)婚?我才不稀罕?!比翮诶钯簧磉叄瑥乃稚献н^薯片袋子,抓出一片,狠狠地咬著。

      “你不稀罕?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不過也是,這也不合邏輯。”李倩被若琰逗樂了,“要催婚也是你媽催你和宋卜凡。”

      “宋卜凡?”蕭若琰瞪大了眼睛,呦,自己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李倩見狀大吃一驚道:“太后指婚這事兒,你沒跟他說?。 笔捜翮柭柤?,一臉苦笑。

      知母莫若女。徐百靈非要點這鴛鴦譜,其中原因,蕭若琰怎能不知。

      往事還得從四十年前說起。

      宋卜凡的爺爺宋德年是個孤兒,當(dāng)年正趕上柳川鐵路建設(shè)如火如荼,十幾歲由孤兒院推薦進了赤崗埡附近的鐵路工地。夯路基、扛枕木、搬鋼軌……宋德年干起活來像打仗,不要命一般往前沖,很快成為班組的骨干,被評為“新長征突擊手”。雖然工作成績突出,但在那個糧食緊缺的年代,還是“半大小子”的宋德年的糧票只夠吃半個月,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饑腸轆轆讓他蹲在枕木上掉眼淚。蕭若琰的外公徐建設(shè)是團委書記,看見了便去詢問,知道情況后便每月把自己的糧票分給他一部分,還把老家?guī)淼拿酌婢o他一些,這才算讓他吃上了飽飯。

      徐建設(shè)對宋德年說:“干活一把好手,文化課也不能落下,鐵路建設(shè)更需要有知識有技術(shù)的人?!本瓦@樣,小學(xué)沒畢業(yè)的宋德年由徐建設(shè)推薦參加了單位組織的文化補習(xí)班,補齊了中學(xué)文化課程,后來,又到黨校上學(xué),一步一步走上了管理崗位,娶妻生子。

      宋德年對年長幾歲的徐建設(shè)又感激又佩服,認(rèn)他做了大哥。兩家人生活在同一個家屬區(qū),相互關(guān)照親如一家。直到柳川鐵路電氣化改造,在一次汛期施工中遇到了山體滑坡,宋德年為了救徐建設(shè)被壓在碎石下,令人痛惜的是,他再也沒有醒來。

      悲痛之后,徐建設(shè)便把宋德年的一雙兒女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生活上補貼,學(xué)習(xí)上支持。徐百靈有的,宋家兩個孩子一定有;徐百靈沒有的,宋家兩個孩子若需要那也必須得有,他就這樣一路撫養(yǎng)著宋家兄妹考上了大學(xué),成家立業(yè)。

      徐建設(shè)彌留之際,還把宋卜凡當(dāng)成宋德年緊抓著不肯放手,費力地翕動嘴唇,似乎想說:“兄弟,哥哥欠你一條命!”最后還是哭成淚人兒的徐百靈一根一根掰開了徐建設(shè)的手指,蕭若琰似乎從程陽嗚咽的哭聲中,依稀聽出了“爸爸,您放心”幾個字。

      從此,徐百靈對蕭若琰和宋卜凡的拉郎配就開始了,并且用“百折不回”的堅持告訴了兩人什么叫作“反對無效”。

      “我還沒來得及……”

      一道閃電劃過窗邊,劈向不遠(yuǎn)的大山,隨之而來的震耳欲聾的雷聲掩蓋了蕭若琰的說話聲,就在樓頂炸響,整個宿舍都有些微微顫動。

      “請全體不當(dāng)班的黨員,速到辦公樓前集合!請全體不當(dāng)班的黨員,速到辦公樓前集合!”廣播里傳來急促的聲音,響徹整個段區(qū)。

      蕭若琰和李倩感覺事態(tài)嚴(yán)峻,匆匆換好了工作服,打開房門剛要出去,一個濕漉漉的人就跌了進來。蕭若琰定睛一看,是安全指揮中心的調(diào)度孫牧。

      孫牧剛站穩(wěn),腳下便聚了一攤水。他抹抹臉,喘著氣說:“蕭工,雨衣不夠,王書記說先發(fā)給女同志?!?/p>

      蕭若琰麻利地穿著雨衣,問道:“孫調(diào),出什么事了?”

      “武家營段發(fā)生汛情,一列旅客列車被困在小花嶺了?!?/p>

      “緊靠落水河的那個小貨運站?”

      “是。接局調(diào)命令要求沿線各單位迅速配合轉(zhuǎn)移旅客,全力確保旅客生命安全?!?/p>

      “快走!”蕭若琰拉過李倩沖進大雨之中。

      穿行在漢陵山脈與川漢平原的川柳鐵路是西川鐵路集團公司管內(nèi)的一條山區(qū)鐵路,沿途要經(jīng)過許多湖泊、險灘、溶洞和特殊的地質(zhì)區(qū)域,隧道、橋梁占整條線路的70%以上,建成通車以來一直是防汛防洪的重點。

      為這個夏季收尾的臺風(fēng)“歐拉”在東海海域轉(zhuǎn)了個彎,一路向西挺進內(nèi)陸。受臺風(fēng)影響,川江平原將持續(xù)大暴雨天氣。西川鐵路集團公司發(fā)布了降雨Ⅰ級預(yù)警,迅速啟動了極端天氣應(yīng)急預(yù)案,要求管內(nèi)各單位成立抗洪防汛黨員突擊隊,全力迎戰(zhàn)雨情汛情。

      雨依然在下,仿佛天河斷道直瀉人間。而川柳線,也斷了道。

      蕭若琰等人趕到辦公樓前,小廣場上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四周照明燈全開,黨委書記王國華、段長何廣平帶領(lǐng)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也在隊列中。

      在隨后王書記的情況介紹和行動動員的講話中,蕭若琰得知就在1小時前,川柳線武家營至五橋店間K1344+860處發(fā)生山體滑坡,中斷正線行車,工務(wù)部門已經(jīng)組織開展搶修,Z252次旅客列車被緊急扣停在落水河站。落水河是一條峽谷河流,受降雨影響很大,目前水位已經(jīng)超過警戒線,按照雨情預(yù)報分析,河水可能漫過站臺對股道列車造成巨大威脅,必須對列車上所有乘客及站區(qū)工作人員進行緊急撤離。按照集團公司和西川市人民政府的統(tǒng)一部署,西川綜合維修段要與市消防總隊的200名隊員一起,完成Z252次列車900余名旅客的撤離任務(wù)。這樣的緊急搶險任務(wù),別說蕭若琰,就是干了二三十年的老鐵路,也是第一次遇到。

      “同志們,我們是鐵路人,鐵路的宗旨就是‘人民鐵路為人民’。我們是黨員,關(guān)鍵時刻我們得挺在前、沖在前、擔(dān)當(dāng)在前……”王書記的聲音在大雨中有些模糊,但蕭若琰一字一句聽得真切。

      王書記說,現(xiàn)在我們是離900多名旅客最近的人,我們有責(zé)任有義務(wù)幫助他們,確保他們的安全??紤]到極端天氣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黨員突擊隊員優(yōu)先選擇40歲以下、熟悉線路情況、體能好的同志。由各分管領(lǐng)導(dǎo)帶隊,沿鐵路線分成三組向落水河徒步行進。女同志由楊主席帶隊,留在段部做好旅客安置接待的準(zhǔn)備工作。

      “同志們,這次救援面臨的風(fēng)險較大,大家自愿報名,參加突擊隊的同志們,到左邊列隊?!?/p>

      “王書記,工務(wù)打磨班組黨員突擊隊,請求出戰(zhàn),請指示!”有人在雨聲里大喊。是程陽,蕭若琰聽出來了。只見程陽帶著班組的同志,每個人掛著頭燈,裝備齊全。難怪他剛才那么匆忙。蕭若琰想到這里,心中像被閃電照得雪亮。

      “王書記,讓我去吧,我年紀(jì)大點兒,可我水性好,我年年參加橫渡川江?!?/p>

      “還有我,我在退伍前參加了多次搶險,我有經(jīng)驗!”

      “我年輕、體能好,可以幫助旅客抱小孩背老人!”

      “我是車間的健康管理員,我懂急救……”

      …………

      操場上的人幾乎都涌向王書記的左邊列隊。

      大雨下,整個氣氛顯得凝重而肅穆。傾盆大雨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威力,同時也為即將要參與的非常任務(wù)而點燃熱血。

      蕭若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奔騰、升溫,涌上臉頰、雙耳,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王書記,讓我去!”李倩喊道,“一路上要過三座橋梁、兩個涵洞,特別是384號涵洞,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們班組負(fù)責(zé)施工整修,我熟!”

      蕭若琰知道,李倩并沒有夸大,身為橋隧工,她是赤崗埡各工區(qū)有名的“活字典”。這條線上每一座橋有多長、每一個隧道有多深,哪里的橋欄有些松動,涵洞的步道哪里有坑洼,她都清楚。在多少個夜晚,蕭若琰曾看到李倩對每一次的維修任務(wù)處理情況做詳細(xì)記錄,并認(rèn)真在筆記本上畫下橋梁涵隧的路線圖。

      蕭若琰曾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愛不愛一個人全都體現(xiàn)在細(xì)節(jié)里”,如果工作是一個人,那李倩怕是愛到骨頭里了吧?

      王書記猶豫著說:“小李,天氣惡劣,太危險?!?/p>

      “王書記,我緊跟分管領(lǐng)導(dǎo)還有消防同志們,您放心吧!”李倩說。

      “王書記,我也去。我自學(xué)了心理學(xué),能安撫旅客情緒,和李倩也有照應(yīng),您就答應(yīng)我吧?!笔捜翮f。

      “這可不是開玩笑,天氣預(yù)報雨勢還可能增大,山洪、泥石流隨時有可能發(fā)生,你們兩個丫頭的體力能行嗎?”王書記說。

      “我們能行,讓我們?nèi)グ桑 笔捜翮辜钡卣f。

      “王書記,我看著她倆,保證給您安全帶回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兩人身邊。

      蕭若琰定睛一看,是程陽。大雨沖刷著他的臉,一雙漆黑的劍眉,指向堅毅的額角,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跳躍著一團火焰。

      最終,兩人加入隊伍,跟著徐副段長帶領(lǐng)的突擊隊出發(fā)了。

      Z252次列車受困旅客被安全轉(zhuǎn)移到赤崗埡,除部分旅客有輕微擦傷或體力透支,其余無一人傷亡。鐵路黨員突擊隊員們亦平安歸來,只有蕭若琰在返回時不慎被倒下的樹木斷枝刺傷了小腿,被送往醫(yī)院住院治療。綜合維修段受到了國鐵集團、集團公司、西川市人民政府的嘉獎。

      蕭若琰右腿纏著繃帶,躺在病床上看書,筆記本、資料、記號筆攤了半張床。徐百靈一邊連珠炮似的數(shù)落著:“那么危險的事兒,就往里沖?受了傷也不打個電話說一聲,要不是李倩給我說你打算瞞到什么時候?這么大人了還不會照顧,以后嫁人了怎么辦……”一邊手腳麻利地把若琰的物品規(guī)整好。

      程陽推開病房房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六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

      “阿姨您好!我叫程陽,在西川工務(wù)段工作?!背剃柤泵ψ詧蠹议T。

      “哦,我知道你,程陽,咱們局集團公司那個年輕的打磨專家?!毙彀凫`說,“你算是小有名人了,來看若琰……你們是?”

      “我同事。”

      “男朋友?!?/p>

      兩人異口不同聲的回答讓徐百靈大吃一驚。

      只聽蕭若琰“哎喲”一聲,趕緊用書本擋住了徐百靈用目光投擲過來的利箭。

      “你,跟我來?!毙彀凫`對程陽說。蕭若琰給程陽遞了個“自求多?!钡难凵?。程陽倒是顯得很鎮(zhèn)定,坦然地跟著徐百靈走了出去。

      蕭若琰的心臟怦怦跳得厲害。人算不如天算,她并沒有準(zhǔn)備好把自己和程陽的事情告訴徐百靈,怕她一時不愿接受,現(xiàn)在看來不用糾結(jié)了,擇日不如撞日。想到即將到來的徐氏風(fēng)暴,蕭若琰直發(fā)愁,手里的備考資料也看不進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陽推門進來了。

      “我媽呢?”蕭若琰問。

      “阿姨去給你買吃的了?!背剃柣卮?。

      若琰上下打量著程陽,問:“你沒事兒吧!”

      程陽笑了起來,說:“暴風(fēng)驟雨,不過還好,我意志堅強!后來阿姨也就暴雨轉(zhuǎn)多云了。”

      “你怎么跟我媽說的?”蕭若琰深知徐百靈豈是那么好說話的。

      “我跟阿姨說我追求你,說我肯定能給你幸福。我們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標(biāo),鐵路的蓬勃發(fā)展就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是我們感情堅實的土壤?!背剃栒f。

      “你給她做思想工作?”蕭若琰吃驚地張大了嘴,“她沒給你做思想工作?”她想到母親對“拉郎配”的執(zhí)著。

      “我知道,阿姨想撮合你和宋卜凡。徐宋兩家的事情我知道,當(dāng)年的搶險我?guī)煾敢苍冢辉缇透艺f了。阿姨的想法我能理解,可宋卜凡有女朋友了,也不能硬來吧!”

      蕭若琰說:“這你也知道?你去做私家偵探了?”

      “啊——”程陽點頭,又突然猛烈搖頭。“我可不是想偵探你,我就是想跟他認(rèn)識一下,順便告訴他我是你男朋友。”

      “順便?”蕭若琰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向程陽,“從赤崗埡到西川大學(xué),還真挺順便哈!”

      程陽撓撓頭,承認(rèn)自己是專程去找宋卜凡的,但他可不想告訴蕭若琰,自己是想對這個西川大學(xué)材料科學(xué)與工程學(xué)院的高材生“知己知彼”。

      “那他怎么跟你說的?”

      “他跟我說他有女朋友了,感情很好,兩個人一起做研究。我問他這事兒你和徐阿姨知道嗎,他不肯回答,說保密。”程陽說,“我聽了挺納悶的,不過這事兒我剛才沒跟徐阿姨說,我看他挺陽光的一小伙兒,不像是腳踩兩只船的人?!?/p>

      蕭若琰撲哧一聲笑了。

      “擔(dān)心他追我,你孤身battle情敵?”

      程陽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早知道了?”

      “為什么不知道?這是我弟弟,幾年來,送弟妹的情人節(jié)禮物都是我?guī)退舻??!?/p>

      這下輪到程陽吃驚了。

      “我媽對我和卜凡寄予厚望,她要是知道了不得跑去打聽人家女孩啊,卜凡怕人家誤會,也怕我媽一時轉(zhuǎn)不過彎兒,作為姐姐,我不得配合配合?對付母親大人,哪能硬碰硬?”若琰看出了程陽的疑惑,促狹一笑,“我媽可不是那么容易改主意的人,你打算怎么辦?”

      “巧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改主意的人!”程陽說。

      “不是那么容易改主意?那是誰猶猶豫豫、欲言又止、奇奇怪怪,還不從實招來?”若琰癟起嘴瞧著程陽。

      程陽似乎料到若琰有此一問,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遞給她。

      這是一份局集團公司的關(guān)于抽調(diào)人員支援沙漠鐵路和若線人員的調(diào)研報告,西川工務(wù)段要在新疆設(shè)置一個常駐車間,綜合維修段等相關(guān)單位也將派人進駐。

      “我想跟你說,可那時……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背剃柨雌饋碛行╈?/p>

      “你要去和若鐵路?”蕭若琰問。

      “領(lǐng)導(dǎo)征求我的意見,但我想……聽聽你的建議。幾次想說,可是你通過了招聘筆試,那么開心,我不知道怎么開口。面試關(guān)一過,你,你就能去省城西川了,去局集團公司了?!背剃栒f。

      “那我的建議重要嗎?”她說。

      “重要?!?/p>

      “如果我不希望你去,你就不去?”

      “你不會的。”

      蕭若琰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你這么篤定,還問我干嗎?”

      “我們是一樣的人,若琰!我們有共同的理想,我們希望鐵路建設(shè)和發(fā)展越來越好,我們都想為它做點兒什么。我知道你想去局集團公司接觸更立體更全面的平臺,在通信技術(shù)上有更多的突破,我知道你的堅持,你也知道我的追求。和若鐵路‘沙海千里一根軌’,環(huán)境對鋼軌的影響更大,鋼軌焊接和打磨的要求更高,這是個挑戰(zhàn),我想應(yīng)戰(zhàn)?!背剃栆豢跉庹f出了自己的心聲。

      程陽很少一次說這么多話,蕭若琰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原本想請你跟我一起去,但現(xiàn)在……我想,想請你等我!”

      “你這,算是求婚?”蕭若琰覺得腦子有點抽。

      程陽望著蕭若琰點點頭,笑了。

      兩周后,招聘考試的面試在局集團公司的大會議室里進行,這次招聘數(shù)十個崗位的前三名齊聚一堂。整個面試的過程像極了若琰大學(xué)畢業(yè)答辯的時候,知道肯定會過,卻不知道到底會給多少分。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仍然拄著拐杖的蕭若琰松了口氣。這些天來,她盡了最大的努力,無論結(jié)果如何,自己未曾辜負(fù),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尾 聲

      面試結(jié)果公示后的第三天是個周六,程陽邀請蕭若琰去爬工區(qū)后面的凈山。當(dāng)兩人爬上凈山山頂時,已近正午時分,山間霧氣散盡,陽光灑滿山谷。從山頂俯瞰,整個赤崗埡盡收眼底,川柳線在大山間穿行,落水河沿著山腳的峽谷蜿蜒,川江平原遠(yuǎn)遠(yuǎn)地在地平線上露出一角。陣陣山風(fēng)吹過,兩個人有說不出的暢快。

      “會不會覺得可惜?”程陽問。

      “有一點!不過技不如人略遜一籌。我接受,下次再來。”蕭若琰笑著說。

      “我喜歡你這樣沒心沒肺的……拿得起放得下!”程陽也笑了?!案兄x老天爺,這是要安排你跟我在一起。走吧,跟我去新疆,我們?nèi)ブг腿翳F路!”

      “二次求婚——這么潦草?”若琰調(diào)侃道。

      “那不能夠,得有儀式感啊,等在戈壁的落日下,大漠的孤煙中……”

      “看不出來,程老師還精通詩詞?”

      “哈哈,那不得跟若琰老師學(xué)習(xí)嘛,心懷詩和遠(yuǎn)方……”

      “我才不跟你去呢!”蕭若琰說。

      看著程陽滿臉不解,她揚著眉毛笑了起來?!拔医涣藞蟾?,王書記昨天已經(jīng)找我談話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一梯隊的技術(shù)人選啦!”蕭若琰說,“程老師,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走?”

      “你……”程陽在微微震驚過后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兩個人四目相望,相視而笑。

      山腰處傳來汽笛聲,白色長練飛馳,呼嘯著融進大山的胸膛。風(fēng)兒蕭蕭,沿著銀色路網(wǎng),從大山,到大漠。

      作者簡介:曹琳,中國鐵路文聯(lián)作家分會會員。供職于武漢局集團公司。作品散見于《工人日報》《人民鐵道》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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