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一次害怕獲獎,是在高二下那年。
起因是“獅子頭”事件。我的“蘑菇頭”因為睡前忘記將頭發(fā)吹干成了“獅子頭”,而起晚的我來不及照鏡子便直接沖進了教室,成了全班的笑料。更不幸的是,那時老師正在宣布我英語競賽拿了第一。
獲獎的事情并沒有給我?guī)砜鞓罚炊屛沂植蛔栽?。我害怕別人說:瞧,就是那個“獅子頭”拿獎了。我開始不愿老師叫我回答問題,不敢和同學一起聊八卦,甚至面對別人隨口一句關于頭發(fā)的閑聊,我都會不知所措,好像我在青春的路上,做錯了什么事。
回到家,我告訴我媽,我必須要和陪伴我十五年的“蘑菇頭”說再見了。我在網(wǎng)上搜集了很多讓頭發(fā)快速長長的偏方。我喝過馬鈴薯水,用蘋果醋按摩過頭皮,每晚睡前堅持梳頭一百下……可是,“蘑菇頭”偏偏與我作對,它牢牢地粘在我腦袋上,不肯長長。
我懊惱地使勁扯著頭發(fā),琛坐到了我旁邊。我羨慕地看著她搭在肩頭的兩只粗粗的麻花辮,一眼又一眼。
琛壓低聲音問我:“你是不是總記著那天頭發(fā)亂飛的事兒?”
我癟癟嘴,微微點了點頭。
琛伸手摸了摸我的蘑菇頭:“多可愛啊,別折騰它了。那件事過去了,不會有人記得。”
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才不信呢!
“既然你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你,我就帶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嘲笑你?!辫『臀掖蛸€:“晚自習后咱們?nèi)バiT口的榕樹下,問十個路過的咱們班同學,看到底有沒有人記得?!闭f完,琛干脆利落地回了座位。
我被她的謎之操作驚呆了,卻還是跟著她來到了榕樹下。琛囑咐我什么也不要說,只是站在一邊看著。迎面有同學走來,這令我覺得恐懼,正準備扭頭就走,琛卻已經(jīng)開口:“敏!前幾天你看見一個‘獅子頭’了嗎?就跟她長得差不多,你見過嗎?”我渾身僵硬地等待著答案,借著昏黃的路燈,我看見敏迷茫地搖了搖頭。
我疑惑地望向琛,她沖我得意地挑了挑眉。問了十個同學,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琛拉著我走出校門:“沒有人記得你出的丑,別再用你自己的猜測來折磨自己了?!笨粗逯樥J真地教育我的模樣,我“撲哧”笑出了聲,眼中帶著淚花。
我抬起頭,看見了滿天星光。我們手拉著手,大聲唱起了譚詠麟的《朋友》:“遙遙晚空,點點星光,息息相關,你我哪怕荊棘鋪滿路……”
原來沒有人記得我出過的丑,這使我充滿信心!我找回了原來的自己,又重新和同學們開心地迎著朝陽,擁抱月亮。
后來的我,當然也鬧出過笑話。跑步測試的時候鞋子莫名飛掉,自習課的時候聽歌不小心哼唱出聲……但在羞澀過后,我便一笑置之。有什么可怕的呢?又沒人會記得。
直到很久之后,我偶然間碰到敏。敏問我是不是和琛還有聯(lián)系,我驕傲地說:“當然!”敏笑著說:“是啊,琛是個值得交的朋友。榕樹下那天,她其實提前來找過我。當然,不只我,她找了很多同學,就是想讓你知道,大家其實并不在意那件事……”
我的眼睛濡濕了。
那首《朋友》再次在耳邊響起。即使眼前的路不好走,但再遠星光也會陪伴。
何其有幸,滿天星光一直在。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