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于隸屬于七三一部隊等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員,除了闡明以軍醫(yī)和技師為中心進行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相關的實態(tài)之外,土山秀夫還提出了與此相關的人員的類型化。這當然是非常重要的,但筆者認為僅憑這些并不能構成“車的兩個輪子”,不能只局限于對七三一部隊進行探討,應該把對象擴大到圍繞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的相關人員。基于此,對未進行充分研究的另一個重要視點,即對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直接抗爭的人、因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自殺或放棄醫(yī)學道路的人、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的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等分別具體進行研究,并提倡繼承土山的研究成果,將這些人加入相關人員的類型中。另外,通過探討當時日本醫(yī)學界將年輕的醫(yī)學者派遣到七三一部隊時期的風氣,考察對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直接抗爭的人以及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的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的意義。
關鍵詞:七三一部隊;1644部隊;1855部隊;土山秀夫;石井四郎;北野政次;橫山正松;福原武;川村麟也;澤田茂;秋元壽惠夫;千田英男;勝俁稔
中圖分類號:K3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24)05-0089-08
收稿日期:2024-08-04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伯力審判新發(fā)現錄音資料翻譯整理與利用研究》(20BZS071)
作者簡介:松野誠也,特聘教授,研究員,從事日本近代史研究。
譯者簡介:劉茹,副研究館員,從事侵華日軍細菌戰(zhàn)史研究。
經證實,七三一部隊在1940年至1942年的中國戰(zhàn)場上,與1644部隊聯(lián)合實施細菌攻擊。①這是在獲得各種實驗成果后進行的,所謂的各種實驗是指日軍為了準備與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而研發(fā)細菌武器的實驗,其中包括人體實驗。
眾所周知,在七三一部隊,除了軍醫(yī)軍官,京都帝國大學醫(yī)學部和東京帝國大學傳染病研究所等機構派遣的醫(yī)學技師在人體實驗和解剖等方面發(fā)揮了核心作用。已故病理學家土山秀夫從其中一位“A老師”那里聽到的故事如下所述。②
A老師應京都帝國大學的前輩的邀請,猶豫再三,最后到七三一部隊赴任。“國內的醫(yī)學部由于戰(zhàn)時體制的原因,預算和人員極度不足,難以完成滿意的研究?!绻M洲的研究所,有充足的預算,對于項目研究也能提供充足的資財。而且,根據本人的地位成為陸軍技師的話不服兵役也可以?!绻芴岢鲞@樣的條件,難怪眾多研究人員都為之動心了。以京都大學和東京大學畢業(yè)生為中心,從日本國內的醫(yī)學部和研究所抽調了多名研究人員,A老師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他赴任后不久了解到的卻是與普通研究所形象相差甚遠的七三一部隊的實際情況。在對我傾訴時,A老師并沒有說出太多的內容,只是說:‘對我來說,那里就像是極樂世界和地獄同時存在一樣’,我覺得這句話中包含著真實的感情?!畼O樂世界’可能意味著在當地的日常生活中能享受到國內無法相比的良好待遇,而‘地獄’則暗示著七三一部隊開發(fā)細菌武器以及與此相關的人體實驗的殘酷?!辈⑶?,“A老師性格上有懦弱的一面,不能忍受從事踐踏人權的實驗”,他偽裝成結核復發(fā),成功返回國內,但“按照軍醫(yī)中將石井四郎的命令,必須絕對保守七三一部隊的秘密,回到日本國內的A老師一直恐于憲兵的跟蹤,戰(zhàn)敗后美軍占領日本,A老師始終擔心GHQ(駐日盟軍總司令部)追究七三一部隊的罪行?!?/p>
在此基礎上,土山對七三一部隊所屬的研究人員(醫(yī)學者)進行了如下分類:
①“像A老師這樣,由于自己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當地進行殘酷的人體實驗,可以說是逃回日本國內的人”。
土山至少認識2名屬于這一類型的研究人員。
②“當初也許會畏縮,但不久就適應了這個環(huán)境,后來反而積極地從事實驗的人”。
土山認為,屬于這個群體的人占最大比例,并指出:“戰(zhàn)后他們也是盡力隱瞞過去錯誤的人”。
③“這是極個別的例子,因凍傷實驗死了很多人,但吉村壽人①卻主張自己所做的實驗在醫(yī)學上做出了巨大貢獻。晚年他甚至逼迫某醫(yī)學紀事雜志的編輯委員刊登反對世人指責他的文章,他是一個完全沒有罪惡意識的人?!?/p>
土山提出的這種類型化雖然很重要,但從更廣闊的視野重新把握時,還會發(fā)現更多方面的實際情況,這對于今天來說可以提供重要的視點。本文在延續(xù)土山觀點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將對象擴大到七三一部隊以外,并提出將以下人員作為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的相關人員添加到以下類型中:
④對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直接抗爭的人。
⑤因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自殺或放棄醫(yī)學道路的人。
⑥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的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
另外,正如土山所指出的,原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成員中,戰(zhàn)后“盡力隱瞞過去錯誤的人”占絕大多數,因此,吐露自己真心話的人少是本研究的制約因素之一。事先聲明,本文是基于目前筆者能夠掌握的事例進行探討。
以下,在引用句中,〔〕表示松野的注解,□表示辨認不清的文字。
一、對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直接抗爭的人
首先,關于抗拒人體實驗的人,根據末永惠子的研究,已經查明橫山正松的情況。②下面讓我們以此為基礎,對橫山進行考察。1939年3月生理學家橫山畢業(yè)于新■醫(yī)科大學,后任北京大學醫(yī)學院生理學教室助教(教授為福原武)。在橫山升任副教授后不久的1944年2月10日,因接到召集令而應召,作為軍醫(yī)被分配到“北支那防疫給水部”即甲第1855部隊。橫山回憶當時的情景稱,甲第1855部隊長西村英二命令他進行人體實驗。
1944年,我當上了副教授,不久接到召集令,加入了北京天壇的特種部隊。舉行入隊儀式時,部隊長命令我進行人體實驗。“把你在大學里學過的腹窗法(在動物腹部貼上纖維素膜,觀察小腸運動)運用到人體上。用步槍將腹部貫通,即使子彈穿透腸子也不漏出腸內的物質,使用什么藥物好呢,馬上試驗。野戰(zhàn)中被敵彈擊中腹部引起急性腹膜炎而死亡的士兵非常多,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fā)生?!?/p>
我立刻想起了川村先生的話,回答說:“我不會做傷人性命的實驗?!辈筷犻L憤怒地走出房間。當時上級的命令就是天皇的命令,絕對服從是軍隊的規(guī)矩。我原以為會被送上軍事法庭,但實際上沒多久我就被派到河南省和湖北省的最前線[1]。
川村先生是橫山在新■醫(yī)科大學時的老師——川村麟也教授。據說研究恙蟲病的川村曾對橫山說:“現在軍部要求進行特殊實驗,如果這樣做會得到講座研究費的十數倍,但我認為違反人道而拒絕。你們將來可能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別忘了我說的話。”[1]橫山想起這一點而拒絕人體實驗。
另外,橫山的情況可以認為是受到了另一位老師福原武的影響,福原的學生中山沃這樣寫道:
先生是一位高尚、坦率、真摯的人,被視為自由主義者。在北京時期,有人建議利用俘虜進行實驗,聽說被先生拒絕:“生理實驗只用動物就足夠了,沒必要用人”。與老師一同前往北京的橫山正松老師,后來在當地征召中作為軍醫(yī)入伍。有一天,上級軍醫(yī)大佐命令他“使用俘虜做實驗”,但他毅然拒絕了,我從橫山先生那里聽說“因此他被命令前往危險的最前線”,可以認為是福原先生的影響。在生理學家中,與在七三一部隊用俘虜進行實驗、回國后一直擔任大學教授的某教授相比,我深感這是天壤之別。老師經常談到這件事。③ 北京時期是福原任北京大學醫(yī)學院生理學教授的1938—1945年。據推測,勸他“在實驗中使用俘虜”的是1855部隊。在日軍中,拒絕部隊長的命令是“抗命”,在陸軍刑法中被定為重罪。盡管如此,橫山能夠鼓起勇氣拒絕接受人體實驗的命令,可以認為有可能是得到了川村和福原這兩位正派老師的影響,受到了“兩級教誨”。另外,與福原和橫山形成鮮明對比的生理學家“某教授”肯定就是吉村壽人吧。
接下來,研究抗拒細菌攻擊的人。與此相符的是擔任日軍第13軍司令官時的澤田茂中將。1942年4月18日,從進入日本近海的美軍航空母艦上起飛的B25轟炸機首次空襲日本本土。受到打擊的日軍從同年5月到9月實施浙贛作戰(zhàn),即進攻美軍轟炸機到達的浙江省的軍用機場,徹底摧毀后返回轉進、復歸原處,負責作戰(zhàn)的是澤田茂擔任軍司令官的第13軍。
參謀本部第1部第2課(作戰(zhàn)課)參謀井本熊男中佐的業(yè)務日志中顯示,5月27日參謀本部與石井四郎軍醫(yī)少將等人就細菌攻擊進行磋商,同月30日參謀本部第1部部長(作戰(zhàn)部長)田中新一傳達了參謀總長關于細菌攻擊的指示,實際上浙江省的細菌攻擊是在7月和8月進行的。①
澤田茂中將的業(yè)務日志中,對參謀本部第2課主導的細菌攻擊的反對記錄如下[2]。
○1942年6月16日的記錄
“按■(政信)中校的說法,大本營在該方向上考慮使用石井部隊,我反對。給日中關系會留下百年難愈的傷痕,且無益于大局,反倒給我方的防疫徒添麻煩,我方實施這樣麻煩的防疫手續(xù),犧牲山里和鄉(xiāng)下的百姓有何益處?”
這是澤田對參謀本部第2課作戰(zhàn)班長■政信就實施細菌攻擊進行聯(lián)絡的見解。這里引人注目的是,“日中關系會留下百年難愈的傷痕”,甚至認為實施細菌攻擊會在日本和中國之間留下“百年傷痕”而持反對意見,而“犧牲山里和鄉(xiāng)下的百姓有何益處”一語道破細菌攻擊的受害者是中國人民。
○1942年6月25日的記錄
“對于石井部隊的使用,即使總軍(中國派遣軍)提出反對意見,但大本營不接受,既然是‘大陸命’這樣的命令,那確實沒有辦法,但作戰(zhàn)還是要保密。為了抑制作戰(zhàn)課少壯派軍人的意見,參謀總長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在無奈之下,為了防止鼠疫爆發(fā)發(fā)出燒毀部分房屋的命令。”
在這里,作為上級司令部的中國派遣軍也對細菌攻擊提出反對意見,但遭到了大本營的拒絕。本來,參謀總長杉山元大將應該抑制并阻止計劃進行細菌攻擊的“作戰(zhàn)課的年輕人”,澤田茂批判他沒有做到這一點,這值得讀者關注。澤田指出,細菌攻擊的主導者是參謀本部第2課(課長:服部卓四郎中佐)的骨干幕僚們,之所以沒有撤回該命令,是參謀總長的監(jiān)督和指導有問題。另外,這里的“大陸命”(昭和天皇的最高統(tǒng)帥命令)可能是“大陸指”(參謀總長的指示)的誤寫。
○1942年7月11日的記錄
“石井少將為聯(lián)絡而來,聽其報告并不期待其效果。無效果且弊害多,難以理解為何強行實施本作戰(zhàn)。”堂堂的王者之戰(zhàn),采取這種手段令人費解。既然已接受命令,就必須實施。
仍就以下三點特別予以注意:1.絕對保密;2.□□的預防;3.面向機場攻擊?!?/p>
在這里,澤田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要強行進行沒有效果反而弊害頗多的細菌攻擊,“采取這種手段令人費解”這樣尖銳的批評引人注目。
另外,這是戰(zhàn)后的回憶,浙贛戰(zhàn)役期間,擔任13軍情報參謀的三品隆以原大佐作如下記述。三品是哈巴羅夫斯克軍事法庭的證人。
唯一遺憾的回憶是關于石井部隊的使用。在撤退作戰(zhàn)中,關東軍石井部隊在玉川〔玉山〕、衢州地區(qū)撒下細菌,想要獲得實驗性資料,即使不是以直接殺傷為目的,這樣的非人道行為也是不允許的?!仓新浴钞敃r,中央給予了怎樣的指導,另外,中國總軍與關東軍簽訂了怎樣的協(xié)定,這些都不得而知,作為一線部隊對于可否這樣做沒有裁量的余地。無論如何,高舉“擊英、美、□民”的旗幟,宣揚圣戰(zhàn)的目的和名義的中國派遣軍,將如此暴戾的、非人道的行為強加于中國社會,這與圣戰(zhàn)的本義背道而馳,是對“事變處理”最高命令的踐踏,實在令人遺憾。①
正如這些記述所示,浙贛戰(zhàn)役中的細菌攻擊,被判明是由參謀本部第2課(作戰(zhàn)課)的中堅幕僚主導而強行實施的戰(zhàn)爭犯罪,當時,并不是全體日軍都贊成細菌攻擊,有將官級的日本軍人一語道破中國人民犧牲的事實,甚至因考慮在日本和中國之間留下“百年難愈的傷痕”而正面反對。
以上這些人可以定位為進行直接、積極抵抗的人。
二、因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自殺或放棄醫(yī)學道路的人
首先,我們來看因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自殺的醫(yī)學者。日本在無條件投降書上簽字的第二天,1945年9月3日,東京帝國大學傳染病研究所的一位副教授在自己的研究室自殺了。這位副教授的朋友給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的一封信中寫道,這位副教授自殺是因為認識到對俘虜進行細菌實驗的罪責,與此有關的其他人還若無其事,希望調查一下。得知這一情況的新聞記者朝野富三經過縝密的調查,查明以下情況。
副教授是霍亂菌和傷寒菌的研究者,因是石井四郎的心腹部下增田知貞軍醫(yī)大佐的妹夫,在其擔任國立衛(wèi)生院副教授時期接受邀請,前往“華中防疫給水部”(榮第1644部隊),參與人體實驗。通過朝野的采訪,(1)從副教授的妹妹那里得到了證言稱:“我姐姐是這樣跟我說的,哥哥去南京一回來就說‘看到了可怕的東西’,好像變得神經衰弱了。那是在南京的部隊里,士兵用手槍逼著一個中國男人喝霍亂菌和鼠疫桿菌。中國人雙手合十,拼命求饒,士兵卻往他嘴里塞。因此,那個中國人瘋了”。②(2)從與副教授談話的東京帝國大學傳染病研究所的相關人員那里得到了把霍亂菌的培養(yǎng)液給1名俘虜喝后出現腹瀉的證言[3]。1944年4月或5月,在他擔任東京帝國大學傳染病研究所副教授時期發(fā)生了重大事件,朝野分析認為,這可能是在中國因人體實驗導致被檢查者死亡的事件[3]。這位副教授于1944年12月25日被任命為預備役海軍軍醫(yī)少尉,與陸軍斷絕了關系[3]。在副教授給妻子的遺書中寫道:“不要對愚昧懦弱的丈夫發(fā)火,我知道我的罪過,不要罵失敗的自己”[3]。朝野指出“吾罪”可能是指殺害了被檢查者,罪責與自殺有關聯(lián)的記載如下。
(副教授)1944年上半年左右進行了“最后也是最惡劣的人體實驗”并非虛話。與細菌戰(zhàn)部隊干部增田知貞見面,受增田的邀請到“榮1644部隊”出差。在那里協(xié)助進行了幾次人體實驗,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從那以后他斷絕了與陸軍的一切關系,拒絕了陸軍的要求,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出反抗。雖然軍隊施加了各種壓力,但對他來說,以上罪責無疑更加痛苦,這最終導致了自殺。③
其次,討論由于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放棄醫(yī)學道路的人。1944年5月到七三一部隊赴任,擔任第1部第10課長的秋元壽惠夫的回憶如下。
正如我已經再次重申的那樣,我時刻注意盡量不與其他研究室進行交涉,過著早上一上班就關在研究室里,下班時就一溜煙跑回宿舍的日子。我所在的科室里也是議論紛紛,但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態(tài)度。(中略)因此,我雖然是所謂“實驗研究”主犯的第一部的在編人員,但幸運的是自己的雙手沒有做過違背良心的事。話雖如此,在那一年三個月的時間里,在每月研究會的例會上,每當看到或聽到這樣或那樣的惡劣行徑時,我不得不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這種難受也說明在潛意識里我還認為這是一種犯罪[4]。
秋元雖然過著與人體實驗不直接相關的生活,但對于每月在研究會上被迫反復耳聞目睹“這樣或那樣的惡劣行徑”這件事,秋元充滿自責,他說:“我不得不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這種難受也說明在潛意識里我還認為這是一種犯罪”。七三一部隊反復進行可怕的人體實驗的報告會,聽了之后他戰(zhàn)栗不已。
關于悔改的想法,引用以下關于秋元的新聞報道,相應的部分記錄如下。
戰(zhàn)前,畢業(yè)于東大醫(yī)學部的秋元繼續(xù)在血清學教研室進行研究。1944年5月,因哈爾濱的陸軍特種部隊成立血清課,有人請我來,我以為這是一個醫(yī)學者聚集的研究所,就抱著只要能進行研究的輕松心態(tài)入伍了。作為陸軍臨時非正式職員,秋元先生在軍隊中的地位十分悲慘,把醫(yī)學作為戰(zhàn)爭的武器——幫助從事“骯臟的工作”,從那以后,秋元先生就一直苦不堪言。
戰(zhàn)敗后,破壞部隊的所有建筑物和宿舍,乘坐專列逃亡。全員身上都帶著氰化鉀,抱著一旦被捕就自殺的覺悟,在橫穿大陸的兩周時間里一直躺在列車上?!白约阂芽赐噶藨?zhàn)爭,卻默默地沒有反對。自己是‘賣身的人’,這種自責的想法至今仍持續(xù)著。所以戰(zhàn)后我沒有走向前臺,一直在幕后做支持工作”的想法也很深刻。
戰(zhàn)后秋元停止研究,一直致力于推進衛(wèi)生檢查技師制度確立等改善醫(yī)療的運動。這是因為秋元在研究室工作期間,一直對醫(yī)療檢查相關技術人員的身份制度沒有確立感到疑惑,因此特別關注和致力于推進檢查技師制度,現在還是臨床檢查技師培養(yǎng)學校的校長[4]。
秋元對自己在七三一部隊“沉默不反對”感到自責,戰(zhàn)后自己斷了作為醫(yī)學研究者的路。
在七三一部隊特設監(jiān)獄從事人體實驗的千田英男回憶如下。雖然篇幅較長,但由于文章能很好地反映出其心理狀況,因此引用。
(關于對被檢查者謊稱進行斑疹傷寒疫苗的人體實驗)明知他們沒有生路,卻不得不說違心的謊言,我對自己的謊言過于蒼白感到吃驚,覺得自己犯了無法挽回的罪,我和這些人之間無冤無仇。
在這樣反復接觸的過程中,自然會產生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隨著這種認識的加深,我對于被安排的工作感到痛苦和厭惡。盡管如此,我覺得不是霍亂和鼠疫等強烈的傳染病真是太好了。按規(guī)定完成接種的數日后,這次要向這些人體內注入真正的活菌了。大部分人有免疫力沒有發(fā)病,與此相對,沒有免疫力的人幾乎100%感染。很少有人死亡,這是萬幸。在不斷進行這樣操作之后,實驗工作進展順利,隨著次數的增加,得出的數據越來越精確。在這個實驗結束的時候,我假裝病倒了。
那是1942年春天的事,我從入營以來熟悉的東滿國境部隊調到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工作時,我的職務是作為教育部職員對分配給各支部的衛(wèi)生兵進行培訓。此任職結束后,我被借調到第一部吉村班。這些人主要負責與凍傷相關的研究,我去的時候正在進行熱射病的活體實驗。在此之前,我聽說這支部隊的主要任務是防疫給水,特別是濾水機的制造補給。對于初次接觸的部隊里隱藏的一面,我只有吃驚。實驗人員將全裸的人放入堅固的玻璃箱子中,從下面注入蒸汽,人為地制造出容易患熱射病的氣象條件,使其患病,并進行臨床和病理觀察以查明該病因。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實驗者全身潮紅,汗如雨下,無論被實驗者多么痛苦,都被捆住無法動彈。過了一會兒被實驗者停止出汗,他們痛苦地扭動著臉,拼命地扭動身體,因難以忍受而哀號、怒吼、叫罵和狂叫,那種可怕的垂死掙扎的樣子,至今仍縈繞在我的腦海里。我第一次見到這凄慘的景象實在不忍直視,只想盡快逃離,那坦然從事這種實驗的人到底是何等鐵石心腸的人呢?幸運的是,在活體實驗中,我作為沒有經驗的人只能旁觀,在這20天里連續(xù)進行實驗。這期間我吃不下飯,晚上躺在床上也會想起當天的事情而無法入睡。當我看到被實驗者的四肢變成標本密密麻麻地擺在研究室時,我覺得這里真是駭人聽聞。突然有人讓我去植村班幫忙,我松了口氣,這次的工作是瓦斯壞疽的臨床實驗,與吉村班相比稍微好一些。實驗方法是對活人注射細菌,觀察其腫脹成紫色并逐漸擴大的過程,如果不狠心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我因自己日益增加的罪惡感而郁郁寡歡,覺得失去了平日的快樂。雖說是命令,但本應救人性命的衛(wèi)生人員卻做出剝奪其生命的行為,以及其研究結果是為了挽救軍隊也就是士兵生命的理論,對此我難以完全信服。在完成該研究數據時,我又被分配到研究斑疹傷寒的有田班,開始進行疫苗效力試驗。①
就這樣,千田裝病臥床不起,在教育部長園田太郎軍醫(yī)大佐前來探望時,他“如實訴說了內心的苦衷”,結果回到教育部擔任庶務。在此基礎上,他還記述如下內容。
從那以后約40年,即使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那些該死的回憶也不會從我身上洗去,甚至到死也不會離開。雖說是服從上級的命令參加活體實驗,將同類的人作為豚鼠的替代品做實驗,沒看到陽光就死去的那些人的臉都烙在了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這道無法抹去的傷痕我至今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這一段話沒有解說的必要,但想指出以下幾點。筆者認為,殘酷的人體實驗有可能導致強烈的心理創(chuàng)傷,引發(fā)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并且,“這道無法抹去的傷痕我至今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們“沉默不語”的很大原因是戰(zhàn)后的形勢。因為美國對七三一部隊的戰(zhàn)爭犯罪予以免責處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未審理七三一部隊的戰(zhàn)爭犯罪,而且日本政府至今也沒有正式承認七三一部隊進行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的事實,在這種情況下,責任都推給了他們每個人。因此,可以推測有很多下級的原七三一部隊成員無法吐露心聲。
另外,由于千田是調到七三一部隊的,最初的職務是作為教育部職員負責培訓分配到各支部的衛(wèi)生兵,因此應該不是軍屬而是軍醫(yī),但該文附帶的自我介紹中有從事水產加工業(yè)的內容,由此可以認為,千田由于在七三一部隊的痛苦經歷,戰(zhàn)后放棄了醫(yī)學道路。
以上這些人是無法忍受良心的譴責,自主回避直接參與人體實驗,可以定位為逃跑的人吧。另外,據秋元說,技師吉田源二在精神上、心理上也陷入了困境。關于1944年5月到七三一部隊赴任時遇到的老朋友吉田,秋元回憶如下。
(前略)在哈爾濱的住處,眼前的吉田技師并不正視對方,總是低著眼睛看著對方,說話沒有勁頭聽不清楚,嘴邊還帶著笑容。
不難看出,與其說這是對對方的蔑視,還不如說是對自己的蔑視。曾經豪放的、開朗的、無憂無慮的笑,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這種神秘的笑。
此外,我注意到他的舉止也與從前大不相同。例如,他雙肩抱攏、身體前傾行走的背影,感覺與他身上穿的卡其色軍服不協(xié)調。此時的他和彼時的他在我眼前重合浮現,使我一時懷疑自己的眼睛:這就是源先生嗎?
后來,我經常與他交談,不久后了解到他在二木班的所作所為,這才把一切都解釋明白。這使我重新認識到,德國浪漫派作家喜愛的題材“把影子出賣給惡魔的男人”在現實中也存在,絕不是憑空想象的產物[4]。
但是,吉田的情況與秋元和千田的情況有決定性的不同。1947年12月,吉田以“舊陸軍”的頭銜,發(fā)表題為“關于森林蜱腦炎(一種新的滿洲地方病)”的論文。①該論文雖然沒有記載有關人體實驗的內容,卻是有關流行性出血熱的研究論文。因此,吉田與秋元和千田的情況不同,可以說他在戰(zhàn)后沒有與七三一部隊劃清界限。
三、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
關于這種類型,前面已闡述川村麟也對橫山正松的說辭,圍繞川村,除橫山以外還有其他事例。
川村的一位弟子回憶說,戰(zhàn)爭時期,“川村曾勸告我,可以應召作為軍醫(yī)進行研究,但不要加入石井部隊(哈爾濱的防疫給水部)”,我在1941年接受召集,作為軍醫(yī)來到中國東北研究流行性出血熱,“因為是病理出身,曾被推薦加入石井部隊,但聽從老師的建議而謝絕,1943年有幸回到日本國內部隊”[5]。在該事例中,雖然第二任部隊長北野政次致力于從事流行性出血熱的研究,但沒有去七三一部隊,這一點值得關注。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當時身為軍醫(yī)(軍人)被推薦去七三一部隊,對此謝絕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川村教育弟子不要去七三一部隊,他的弟子聽從老師的教導沒有選擇去七三一部隊。另外,作為七三一部隊的技師反復進行凍傷人體實驗的吉村壽人,回憶起到七三一部隊赴任前在京都帝國大學醫(yī)學部做助教期間,“突然命令我們成為軍屬,支援‘滿洲’陸軍的技術,讓我放棄一直以來熱衷的研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立即拒絕了,但老師正路倫之助教授說:‘從現在日本的形勢來看,你沒有拒絕的道理,不要局限于狹窄的生物物理化學領域,這是從更廣闊的視野來審視生理學的好機會,一定要去’,好像老師已經和軍隊約定好了似的”,“老師對我說:‘如果你不參軍,我就把你逐出師門’,我請求老師至少讓我總結一下自己至今為止做過的工作”,但他嚴厲地說“那種工作沒什么用,快走”[6]。如果吉村的這段回憶不是假的話,那么正路就是與川村完全相反的人物,弟子的命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老師和大學醫(yī)學部的方針,將弟子送入七三一部隊的教授的責任極其重大。
想要指出的是,不僅是川村這樣的醫(yī)學教授,厚生省的高級官僚中也有人反對進入七三一部隊。關于1942年擔任厚生省預防局長和第一任厚生技監(jiān)的勝俁稔,有以下的回憶。
戰(zhàn)爭日益激烈,在厚生省的醫(yī)生也相繼應召,或者說在懲罰應召時期,醫(yī)生不斷地減少。我中途被調到生活局,所以一直沒有召集我。后來海軍邀請我去海南島,或者望加錫研究所,最后還邀請我去哈爾濱的石井部隊,我與勝俁醫(yī)生商量,他勸我:“算了算了,別去那種地方”[7]。
勝俁醫(yī)生擔任厚生省醫(yī)學技術官員(具有醫(yī)師資格的官僚)之首,對醫(yī)學界的情況了如指掌,想必對七三一部隊的情況非常了解。從“別去那種地方”這一表述可以看出明顯的消極反應。勝俁采取不合作的立場,不讓部下到七三一部隊工作。
以上我們看到了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事例,那么,當時日本醫(yī)學界的風氣到底怎樣呢,最后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七三一部隊技師石光薰赴任前是東京帝國大學傳染病研究所的研究生,1938年3月10日就任陸軍技師,到關東軍防疫部上任。關于石光,醫(yī)學雜志《日本醫(yī)事新報》中有如下記載。
你這次被任命為陸軍技師,被授予高等官四等,到陸軍新建的研究機關上任,該研究機關是“滿蒙”北支的衛(wèi)生中樞機關,這是一次重要的榮升,我認為你完全能勝任。(中略)現在你因研究有功獲得了學位,這次的任命確實是人盡其才,你算是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工作崗位吧。你這八面玲瓏的性格,與那些侃侃而談、意氣風發(fā)的人也會相處融洽吧。①②
作為“滿蒙北支的衛(wèi)生中樞機關而建設的研究機關”指的是關東軍防疫部,“侃侃而談、意氣風發(fā)的人”是指石井四郎及部隊成員。稱贊石光到關東軍防疫部上任是“榮升”的報道刊登在醫(yī)學雜志上,醫(yī)學者和醫(yī)生們都看得到。刊登這樣的報道,應該可以認為當時日本醫(yī)學界有這種認識的人占大多數吧,如果不是這樣,這樣的報道就不會特意刊登在醫(yī)學雜志上。
那么,對石光來說真的是“人盡其才”“有了真正的工作崗位”嗎?秋元到七三一部隊上任后也見到了石光,他在書中寫道:“(和吉田技師一樣)雙肩抱攏、身體前傾的背影,現在仍無法忘記的一個人是,與北野政次部隊長是東大同期畢業(yè)生的石光薰技師。當時石光技師是總務部調查科長,兼任圖書室長,從這一職務上講,雖然石光技師對第七三一部隊所做的一切都一清二楚,但與那些所謂的‘實驗研究’本身并無直接關系,這一點與我的處境十分相似?!雹诟鶕镌倪@段回憶,可以窺見石光當時已了無生趣。
從上面可以看出,日本醫(yī)學界認為年輕的醫(yī)學者去關東軍防疫部是非常好的事,對將他們送入該部隊起到了鼓勵作用。日本醫(yī)學界之所以采取這種行動,是受到對石井等人的高度評價的影響。1940年3月13日發(fā)行的醫(yī)學雜志《醫(yī)事衛(wèi)生》中,特意在學會報告的論題列表中插入以下一句。
學會和軍醫(yī)學校
看到陸續(xù)發(fā)表的學會演講題目,陸軍軍醫(yī)學校的某教官說:“發(fā)表的都是細枝末節(jié)、不值一提的內容,如果發(fā)表本教室和石井部隊的成績,大家都會吃驚地撤回演講題目吧?!盵8]
當時的醫(yī)學雜志上記載了“石井部隊”的字樣,表明日本醫(yī)學界的人對此有常識性的了解。所謂“石井部隊的成績”無非是基于人體實驗的結果,如果聽到這方面的發(fā)表,大家都會大吃一驚,自然應該那樣吧。之所以這樣記載,無非是因為他們非常了解石井部隊的工作,并且對此給予高度評價。
這樣的報道出現在醫(yī)學雜志上的背景是,日本醫(yī)學界提出醫(yī)學者應該積極參與軍隊的科學動員的意愿。例如,1940年6月1日《日本醫(yī)事新報》的社論“對于軍隊的科學總動員,希望有醫(yī)學相關人員的參與和科學振興的國策”中,就對科學動員的對象只是工學和理學的研究者這一點表示不滿,并提出以下主張,這是象征性的表現。
……站在今后科學戰(zhàn)的廣闊立場上,并考慮科學新武器的運用,難道不應該首先考慮醫(yī)學相關人員的參與嗎?例如,前述之諾門罕戰(zhàn)役中3c1767a70c9cbe355bd0b6dbbdf7f6e2460e72bc0929abac0ed499b1bd2a0458,我皇軍大漲皇威,此乃拜石井部隊之所賜也,石井四郎博士所率領的衛(wèi)生部隊在給水方面奮發(fā)活躍,因此被授予獎狀,此亦非過譽也,如其供水器具亦可謂偉大的科學兵器之一。(中略)其他毒瓦斯及其防護救治方法等也是醫(yī)生的任務,而且列舉細菌戰(zhàn)等戰(zhàn)術的話有很多,當然,這些情況在軍部內部可能已經研究清楚了,在工學和理科系統(tǒng)的科學家總動員時,也讓優(yōu)秀的醫(yī)學家參與進來,這樣才算周到、完善[9]。
而且,醫(yī)學雜志更進一步,不再隱瞞石井等人進行細菌武器的研究、開發(fā)的事實。在1941年4月19日的《日本醫(yī)事新報》中,有一個題為“浪速學會雜記”的專欄,其中露骨地記載著“從微生物學會出發(fā)順道東上的途中能看到石井四郎博士公開的他們對鼠疫研究的影像,真是意外的收獲,博士始終如一的強硬態(tài)度至今仍令人欽佩。”[10]
石井所進行的“鼠疫研究”,不是為了拯救人的生命,而是要研發(fā)一種能大量殺人的細菌武器,而且是以反復進行人體實驗為基礎的。盡管知道這件事,但他還是認為看到石井的影像是意外的幸運,為此感到高興,并且對石井強行推進其發(fā)展表示欽佩,而后在醫(yī)學雜志上發(fā)表了高度評價的文章。
川村和勝俁沒有迎合日本醫(yī)學界的這種風氣,也沒有派弟子和部下投靠石井。也就是說,他們暗中進行了不合作形式的抵抗。
四、結語
以上,就像過去土山指出的那樣:①“像A老師這樣,由于自己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當地進行殘酷的人體實驗,可以說是逃回日本國內的人”。②“當初也許會畏縮,但不久就適應了這種環(huán)境,后來反而積極地從事實驗的人”。③“這是極個別的例子,因凍傷實驗死了很多人,但吉村壽人卻主張自己所做的實驗在醫(yī)學上做出了巨大貢獻”。從不僅限于七三一部隊的更廣泛的視野出發(fā),分別具體地研究。④對于人體實驗和細菌攻擊直接抗爭的人。⑤因精神和心理上的窘迫而自殺或放棄醫(yī)學道路的人。⑥不迎合日本醫(yī)學界的風氣、不配合細菌戰(zhàn)部隊的人。在土山研究的基礎上,圍繞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相關人員的類型化,為進一步研究此問題,在其中加入④—⑥已經沒有異議了吧。
在日本軍國主義泛濫、日本醫(yī)學界對石井贊譽有加的情況下,能夠存在上述獨具慧眼的人,對現代的我們來說他們的行為是難能可貴的。從整體上看,在日軍細菌戰(zhàn)部隊成員或與之相關的人員中,留存有手記和證言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雖然認為其中④—⑥那樣的事例很少見,但今后仍需要為進一步發(fā)掘這些事例而努力,在此過程中,希望根據需要設定新的類型或將類型細分化。在這個意義上,筆者認為本文僅是此問題研究的基礎性工作而已。
正如本文所明確的那樣,日本醫(yī)學界與石井處于親密關系,知道石井他們在做什么。在此基礎上,醫(yī)學界積極參加戰(zhàn)爭科學動員的具體實例是石井部隊。以這種認識為背景,醫(yī)學部的教授將年輕的醫(yī)學者送到關東軍防疫部,醫(yī)學界對此表示贊賞。將年輕有為的醫(yī)學者送到部隊,不僅有作為他們老師的大學教授,還有比他們年長的人組成的日本醫(yī)學界,這種結構不容忽視。而且,直到今天,誰也沒有被追究責任。
日軍如何研究、開發(fā)、使用細菌武器,其結果造成了怎樣的傷害,為什么要讓年輕的醫(yī)學者從事人體實驗,允許他們這樣做的條件和背景到底是什么,通過詳細闡明這些問題,為避免悲劇重演,這是生活在現代的我們的責任。在這個意義上,④—⑥事例的意義在于詳細地闡明他們有這種想法和付諸行動的背景和理由,從作為醫(yī)生、作為人的視角出發(fā),探討細菌戰(zhàn)部隊和日本醫(yī)學界的問題點,今后可以找到避免重蹈覆轍的立足點。這是極其重要的論點,本文在此結束,希望從這種觀點出發(fā)的研究今后能夠得到更廣泛的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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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浪速學會雜說[N].日本醫(yī)事新報,1941-04-19.
(責任編輯:田 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