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的喬珍沒有想到,父母車禍去世后,第一個來家里接她的人是劉文星。
父母是深夜出的事,拖貨的三輪車和大車撞到了一起,肇事司機賠償了16萬元。在父母的葬禮后,這筆錢全部被住在同村的叔叔拿走了,連高中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都沒給她留下。叔叔說這錢要用來贍養(yǎng)爺爺奶奶。喬珍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她沒有反抗,因為心疼爺爺奶奶,害怕他們真的沒人照顧。
高二的喬珍就這樣輟學(xué)了,從學(xué)?;氐郊?,便看到劉文星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快點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深圳打工。”
這是她青梅竹馬一般的鄰居哥哥。5年前,劉文星初中畢業(yè)后就去了深圳,等到來年夏天再見時,劉文星胳膊上已經(jīng)左青龍右白虎,村里同齡的孩子都嚇得退避三舍,沒人再敢跟他搭腔。但劉文星卻偷偷把喬珍拉到一旁,拿出了給她帶回的禮物:一大盒德芙巧克力。那天,喬珍靦腆地收下了禮物,劉文星則悄悄告訴她:“別怕,我的文身是不想在外面被欺負(fù)!”喬珍聽完后咯咯直笑。
此后,大家傳聞?wù)f劉文星在外面混得好,都尊稱他一聲“星哥”,覺得他不好惹。
其實喬珍眼里的劉文星,不但會給她帶各式各樣的禮物,還總是“一本正經(jīng)”過問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喬珍說自己剛上高一,英語學(xué)得吃力。劉文星二話不說,送給了她一支精致的有道牌翻譯筆。這是喬珍做夢都想買的學(xué)習(xí)工具,但售價800多塊錢,她在家提都不敢提。喬珍不敢收如此貴重的禮物,劉文星卻大手一揮,瀟灑地說:“這些都只是小錢,深圳是個大城市,賺錢容易,你將來一定要考到深圳來,我罩著你?!?/p>
可如今,喬珍所有夢想都隨著父母的離世破滅了。卻沒想到,劉文星趕了回來。劉文星解釋說:“我聽我媽說了你家的事。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深圳!”
她一路上都在問劉文星在深圳的工作,但劉文星總是支支吾吾不直接回答。
當(dāng)喬珍滿懷憧憬來到劉文星工作的地方,這里竟是一個巨大的工地。大型樁機、挖機、渣土車讓整個工地塵土飛揚。原來,劉文星所謂的工作,就是在工地上軋鋼筋。在工地上混了5年,他從一名小工做到了鋼筋班組的組長。劉文星告訴喬珍:“你別看軋鋼筋這活粗,干一天能拿三百。你跟我干半天,攢點學(xué)費,剩下半天用來復(fù)習(xí),明年一定要去參加高考!聽到了嗎?”劉文星不容置疑地安排著,喬珍乖乖點了點頭。
當(dāng)天晚上,喬珍一夜無眠,輾轉(zhuǎn)反側(cè),她本以為劉文星在深圳小有成就,卻沒想到原來在工地上搬磚,她想起他送給她的禮物,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感動和心疼。
那天以后,喬珍就成了劉文星的工友,每天5點就被劉文星叫醒上工。在工地上,劉文星讓喬珍幫他抬鋼筋,然后放在機器上,將幾根鋼筋捆扎在一起。一根鋼筋上百斤,喬珍個子不到1.6米,沒一會兒就感到吃不消了。但劉文星手里的活卻一刻都沒停。
這樣的節(jié)奏,堅持了不到兩天,喬珍的皮膚就曬傷了,手掌上全是血泡。這天一早,喬珍實在干不動了,忍不住在劉文星面前哭喪著臉說想回家。劉文星一聽,臉色一沉,半晌才說了一句:“不準(zhǔn)!”
“為什么不準(zhǔn)?我就要回去,我寧愿回去種地!”喬珍也崩潰了,哭出聲來。
劉文星低吼道:“這里即便再辛苦,你也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也有希望考上大學(xué)。如果你一個女孩子待在村里,沒人給你撐腰,沒幾天就被那些游手好閑的男人惦記上了,以后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喬珍聽完心里一驚,劉文星說的沒錯,村里多少女孩子輟學(xué)后,沒多久就被家里給安排相親,然后草草嫁人。
她似乎一瞬間明白了劉文星的全部用心。她抹掉眼淚,戴上安全帽。她不但要自食其力,還要考上大學(xué),不辜負(fù)劉文星的期待。
就這樣,喬珍慢慢適應(yīng)了漫天塵土的工地。劉文星出于安全考慮,告訴工友喬珍是他媳婦,工友們因此對喬珍不敢半點輕佻。但實際上,劉文星雖和喬珍在一個工棚里生活,卻是兩個人一人睡一張床,中間掛個簾子。
正值酷暑,劉文星還用自己破舊的T恤挖了兩個洞,給喬珍做了一個防曬面罩,讓她白天上工也不會被曬黑。頂著這個怪異的自制頭罩,喬珍忍不住哈哈大笑。
每天下午,喬珍再累都會抓緊時間復(fù)習(xí)。劉文星無數(shù)次囑咐她,打工只是為了攢夠大學(xué)的學(xué)費,她本不屬于這里。
到了晚上,喬珍常常打瞌睡。劉文星一看便提溜著喬珍的馬尾辮,喬珍疼得嗷嗷叫。劉文星說,這叫“頭懸梁”,如果無效,就只能“錐刺股”了。喬珍又氣又好笑,捧起書趕緊學(xué)了起來。
有天深夜,喬珍大腦學(xué)興奮了,睡不著,劉文星就隔著簾子陪著喬珍暢想將來的大學(xué)生活:“現(xiàn)在你的日子只能算是艱難地生存,等將來你讀了大學(xué),那日子就叫生活呢!”喬珍也充滿信心:“等我以后讀了大學(xué)賺了大錢,我就把爺爺奶奶接到城里來,我還會每天都請你去吃麥當(dāng)勞、必勝客!”劉文星傻笑說:“傻丫頭,有錢人可不吃這玩意!到時候你估計就嫌我給你丟人啰。”喬珍噌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掀開簾子說:“不可能!你怎么不相信我!”劉文星也緊張地坐了起來,把簾子死勁拉了回去:“睡覺!別犯傻!”
其實,喬珍早就愛上了這個護他周全的星哥,她努力想靠近,但劉文星卻總是默默推開她。
喬珍在這塵土飛揚的工地里度過了最艱難的一年。她不但自學(xué)了高三的全部課程,還把所有高考真題反復(fù)做了無數(shù)遍。
第二年6月,劉文星目送喬珍走進了高考考場。
最終,17歲的喬珍如愿考上了廣東技術(shù)師范大學(xué),在廣州。
臨開學(xué)那天,劉文星將一張銀行卡塞到了喬珍手里:“窮家富路,女孩子在學(xué)校千萬別為了錢犯難?!眴陶溲蹨I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哭著一把環(huán)住劉文星:“你跟我一起去廣州好不好,去廣州找工作,我不想離開你?!?/p>
劉文星扒開了喬珍:“深圳也是大城市,等你畢業(yè),你來深圳找工作。這四年時間,我也必須混出樣來,才配得上我家的大學(xué)生!”
此時,淚水模糊了彼此的雙眼,但一切都不必再多言,即便誰也不知道未來在哪里,但兩人心里都有了目標(biāo),也裝著一份被一言一行具象化的情感。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