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會遇見新朋友這件事是無法預知的,往往都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貝齊和我是幼兒園的朋友,有一次庫舍爾小姐調整座位,結果我們倆就坐在了一起。
小舅舅亞當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闖入了我的生活,但他似乎理解我對于我們家前廊的感受,也理解我的“外星人”感覺,而且還信任地向我吐露了他的秘密。
然而,莉拉是我最沒有想到的朋友,她不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既沒有和我一起上幼兒園,也不是我的一個未知的親戚,她是一個到各地巡游的嘉年華女孩,只不過碰巧來到了我們鎮(zhèn)上罷了。
爸爸媽媽和我從弗雷德·卡梅爾嘉年華的開幕之夜回到了家。那個晚上,我筋疲力盡卻又無法入睡。我躺在床上,想著“豬女士”、約翰-簡,還有那個柔術女郎。除此之外,我發(fā)現(xiàn)我還一直記著那個深褐色眼睛的女孩,她收了我們的門票,祝我們玩得開心,還說讓我們再次光臨。
第二天早上,我到鎮(zhèn)上去散步,心里還在想著那個嘉年華女孩。走到電影院門前,當我看到了第一張弗雷德·卡梅爾的海報時,我立刻轉身,朝嘉年華所在的米勒頓鎮(zhèn)另一頭走去。
白天的嘉年華當然有很多樂趣,但卻不像夜晚那么充滿魔力。夜晚的嘉年華燈火輝煌,魅力無窮。我走過那些游藝項目,來到了美食攤位,手在口袋里撥弄著我的零錢,那些硬幣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太陽火辣辣地照在我的肩頭。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五分鐘后,我又來到了雜耍表演的入口處。我站在那里,讀了一遍所有的海報,盯著約翰-簡和“豬女士”的臉看了一會兒。
我聽見旁邊有個女人說:“我們進去看怪人表演吧!”她抓起旁邊一個男人的手就去排隊買票。我朝售票窗口瞥了一眼,里面正是那個女孩,她正忙著給他們找零錢。我的口袋里有足夠的錢去買一張票,但我還是決定不買。我記得,那天我?guī)е┧澋膩啴敾丶遥舷=兴按蠊治铩睍r他臉上的表情。所以,我只買了一個熱狗就回家了。
可到了第二天,我散步的時候徑直朝弗雷德·卡梅爾嘉年華的方向走去。這一次,我特意避開了雜耍表演的場地。我的口袋里有一美元,也許今天可以再贏個獎品回家。當時,我正在緊張地玩套圈游戲,一美元已經花了八十美分,那個女孩來了。她蹲在柜臺后面,跟那個拿走了我所有錢的男人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后他遞給了她一把十美分硬幣,她說了聲“謝謝”。當她正要離開時,她突然看見我在套圈,就羞澀地朝我揮揮手,我也向她揮了揮手,接著她就跑開了。
星期四,我做完了家務活兒后就直奔嘉年華而去,像蜜蜂去采蜜一樣,路線準確無誤。我路過外公外婆家的時候,心里想要不要進去帶亞當一起去嘉年華,可我從來沒有單獨照看過亞當,不知道我能不能勝任。另外,要是外婆說不行,然后亞當鬧起來怎么辦?我決定還是等以后再說。
這一次,我到了弗雷德·卡梅爾嘉年華后,直接跑去找那個女孩。我看見她正坐在摩天輪的售票亭里。她看見我以后對我笑了一下,然后大聲說:“等我一下,好嗎?”
“好?!蔽乙渤暗溃腋杏X我的心跳在加速。
有六個人在排隊。女zXXp3vn/pKQ8TKLGTFdH4lXD03iCkHWVNZZ+uWy2MlI=孩賣給他們票后,又跟管理摩天輪的那個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后她脫下圍裙,往售票亭子里一扔,就朝我跑來。
“嗨!”她說。
“你好!”我回答。
她朝摩天輪的方向點了點頭,說:“你想坐嗎?”
我搖搖頭:“我沒多少錢了。”
“我看你每天都來。”
“這是米勒頓鎮(zhèn)第一次有嘉年華?!蔽艺f,“我的意思是,自從我記事以來?!?/p>
我們就這樣站在那里說話。我們倆都穿著短褲、短袖和涼鞋。天氣特別炎熱,我能感覺到汗珠從我的太陽穴冒了出來,順著辮子旁邊的臉頰流下。那個女孩一頭濃密的黑發(fā)直到腰際,她一直用一張弗雷德·卡梅爾嘉年華的海報在給自己扇風。
“你在這兒工作嗎?”我問。
“我全家都在這兒工作。”她把頭扭過去朝摩天輪方向示意,“我爸爸管理摩天輪,我媽媽在雜耍那里表演。”
“真的嗎?”我問,腦子里卻在想:她是管理人,還是里面的演員?我不知道是該好奇還是該吃驚。其實,我不想知道答案,萬一她媽媽就是約翰-簡呢?可另一方面,如果她媽媽真的是半男半女約翰-簡,那我就能破解那個半邊長發(fā)、半邊衣服下隱藏的秘密了。
“是啊,”女孩說,“她是柔術女郎?!彼瓷先ヒ稽c也沒有尷尬的神色。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說:“我叫海蒂,你呢?”說完,我覺得很難為情,感覺這就像一個會說話的洋娃娃才會說的話。
可那個女孩只是笑著說:“我叫莉拉·卡恩?!蔽蚁?,要是自己的媽媽是柔術女郎的話,那就不會對別人過于苛責了。那一瞬間,我倒希望南希的媽媽是個身體會打結的柔術女郎。
“那……那你……”我感覺自己害羞得都不會說話了,就像每次在班里發(fā)言,或者面對一屋子外公外婆的朋友,又或是每次去“當代俱樂部”參加聚會或舞會的時候,我都會這樣結結巴巴。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的詞匯都到哪里去了:“那你,嗯……”
莉拉又對我笑了笑?!拔抑肋@很奇怪?!彼f。
“什么?”
“當一個嘉年華小孩?!?/p>
“這有什么奇怪的?”對一個嘉年華小孩的事我一無所知。
“好吧,我是說,我的媽媽是個身體會打結的女人。”
我看著莉拉,我們一起大笑了起來。
“我猜你就住在附近?!崩蚶f。
“是的?!蔽一卮稹N覀冸m然站在一棵大樹的樹蔭下,可還是熱得直冒汗,莉拉一直在扇風。
“等一下,”莉拉說,“待在這里別動?!闭f完她就跑開了。幾分鐘后,她拿著兩大杯冰檸檬水回來了,然后遞給我一杯。
“謝謝!”我說,“多少錢?”我不太確定我的口袋里還剩多少零錢。
“免費的,”莉拉回答,“我從我舅舅弗雷德那里拿的?!?/p>
“你舅舅是弗雷德?弗雷德·卡梅爾?”我問。莉拉點點頭。“你舅舅是弗雷德·卡梅爾?”莉拉又點點頭?!巴叟?!這可真不錯?!边@時,我的語言功能又回來了,“那么,做個嘉年華小孩是什么樣的感受呢?”
莉拉告訴了我一些非常有趣的事。她家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到各地巡游。夏天,嘉年華在北部的各個市鎮(zhèn)來回巡演;到了冬天,嘉年華就在南部和西部各個市鎮(zhèn)巡演,因為那里更暖和;到了最冷的時候,他們一般會在佛羅里達州過上幾個月。莉拉十二歲,她還有個九歲的弟弟,叫拉馬爾。莉拉和拉馬爾上的都是函授學校,關于這個,莉拉給我解釋了一下。
“我們通過郵件上課,完成作業(yè)需要一些父母的幫助,要把作業(yè)郵寄過去。我們想什么時候上課都可以,如果愿意的話,即使在暑假也可以學習。所以,我現(xiàn)在已經開始做八年級的作業(yè)了,拉馬爾也開始學五年級的課程了?!?/p>
“你也在這里工作嗎?在嘉年華工作?”我再次問道。
“雖然我們不必工作,可我們喜歡在這里做一些事情。我想,拉馬爾今天就在打氣球的攤位給杰奎姑姑幫忙呢?!?/p>
“杰奎是你舅舅弗雷德的妻子嗎?”
“不是,弗雷德舅舅是我媽媽的兄弟,杰奎姑姑是我爸爸的姐妹?!崩蚶nD了一下,接著說,“我們這是家族生意?!?/p>
我喝完了檸檬水,然后晃晃剩下的那些碎冰塊。“你們在米勒頓要待多久?”我問。
莉拉聳聳肩?!拔乙膊淮_定,我猜也許會待到 7 月中旬吧,也可能再晚一點。”
我有些失望。我多希望莉拉說她會在這里待上好幾個月,不過,我知道那樣不可能。我看看手表,說:“哦,我該走了,我要回去吃午飯了?!?/p>
莉拉的臉沉了下來?!霸趺戳??”我問?!皼]什么……好吧,就是……你還會再來嗎?”
“今天不了,可我明天還會來?!?/p>
“太好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莉拉。一個嘉年華的小孩,上的是函授學校,而且似乎不介意我害羞的性格。不過,我突然意識到,莉拉可能沒有很多機會交朋友?;蛟S她也同樣驚訝:我想跟她說話,她也想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