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去死吧!女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聽我說。男人平心靜氣地說。
我不聽,我不聽!女人的大喊大叫,引來很多游園路人的目光。
你聽我說。男人不急不躁。
讓他去死吧!女人右臂大弧度地劃出了一個感嘆號。
你聽我說。男人重復(fù)著這句話。
你不要再煩我了!你告訴他,讓他去死吧!女人舉起的右臂還沒有落下來,身子晃悠了一下,就癱倒在地上。
你聽我說。男人很有耐心。
女人那邊沒有回音,除了靜謐還是靜謐。
男人慌了,大聲喊著女人的名字:紅葉!紅葉!
一位好心的大娘撿起手機(jī),對男人說:她暈倒了。
男人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黃河公園,公園門口值班的保安說:女人被120救護(hù)車?yán)吡恕?/p>
男人趕到醫(yī)院,女人剛剛醒過來。
看到男人,女人先是一驚,繼而指著男人說:你……你……
女人以為是自己的未婚男友,再仔細(xì)一瞅,才看清男人是男友的孿生弟弟,他左眉有一顆痣,也就是弟兄倆區(qū)別的標(biāo)識。女人的淚珠簌簌滾落下來,不知是對面前男人的感動,還是對未婚男友的憎恨。
你聽我……男人對女人說。
我不聽!你不要說!女人打斷男人的話,尖著嗓子嚷道。
男人遲疑了一下,不再言語,緩緩擦除女人眼角的淚水。
女人盯著天花板,心里的怒火一直在燃燒:八年哪,八年。大學(xué)四年,創(chuàng)業(yè)四年,自己與父母鬧掰,不離不棄地跟著他,公司剛有點起色,他就住進(jìn)了醫(yī)院。半年多的陪床,他就是塊生鐵,也被自己焐熱了啊,何況是活生生的肉體。他不留只言片語,沒有揮手道別,就像一個幽靈被風(fēng)裹著吹走了一般,無蹤無影地消失了。他曾經(jīng)對自己透露過,要去深山找一位醫(yī)術(shù)高超的道士,拯救他的病體。女人說可以陪著他一起前往。可他不辭而別,獨自賣掉了公司,一走就是半年,音信全無。女人舉目無親地在這個城市游蕩,生活的拮據(jù)倒沒有壓垮她,但精神的寂寥酷似猙獰的怪獸,一天天地折磨著她,她光澤的臉龐早已變得毫無生氣。女人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詛咒他:狼心狗肺的人,死去吧!女人恨透了那個他。
男人不敢再多說一句話,生怕再次引爆女人身上的“炸藥”。
男人遞給女人一個信封,憂傷地說:我哥留給你的。女人忽然冷靜下來,不再喊叫,伸手接過信封緩緩地打開,信箋里的一張銀行卡滑落地上,男人彎腰拾了起來。信箋上的文字是那么的熟悉:紅葉,謝謝你陪伴我這么多年。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請不要為我傷心,請不要為我落淚……變賣公司的60萬都在卡里……
佳山——,紅葉喊出他的名字,隨即昏了過去。男人急得大喊:醫(yī)生!醫(yī)生!
在醫(yī)生的搶救下,紅葉緩緩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男人陪著她去看佳山,男人點了點頭,扶起紅葉。
在佳山的墓前,紅葉沒有哭,只是一張一張地默默燒著紙錢,她的千言萬語,都隨著火熱的燒紙轉(zhuǎn)遞給了佳山。
男人紅著眼圈說:哥,我和紅葉看你來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照顧好紅葉的。
紅葉,我的弟弟佳水是一名有擔(dān)當(dāng)?shù)耐宋檐娙?,把你托付給他,是我最大的遺愿……墳頭的感應(yīng)聲控播放機(jī),在佳水說話聲音的震動下,自動播放起來。
紅葉,我的弟弟佳水是一名有擔(dān)當(dāng)?shù)耐宋檐娙耍涯阃懈督o他,是我最大的遺愿……
紅葉,我的弟弟佳水是一名有擔(dān)當(dāng)?shù)耐宋檐娙?,把你托付給他,是我最大的遺愿……
聽著熟悉聲音的循環(huán)播放,看著面前酷似佳山的他的孿生弟弟佳水,紅葉的淚水流成了一條河,佳水擦拭了,又涌了出來,佳水再次擦拭,再次涌了出來……四目相對,情愫滿懷,紅葉猶豫一下,撲進(jìn)了佳水的懷抱,放聲把半年多的委屈哭了出來,與聲控播放的佳山錄音一起縈繞在墓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