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我干了一場大活兒,搬家。我花了5天時間打包,一整天搬,再花5天收拾,11天下來,筋疲力盡,感慨萬千。
這當然不是我第1次搬家。結婚前,我5年搬了3次,這次即第3次。
從工作量來說,收拾、打包是前期最艱巨的任務。我搬家搬出心得,書絕對不能放在大號紙箱或編織袋中,因為,即便是專業(yè)的搬家工人,也沒法搬動一整箱、一整袋的書。
分工自然是必要的。我有一個得力的家政阿姨,也曾專門雇過幾個鐘點工協(xié)助我。我還用過一站式服務的搬家公司,但誰盯著搬,誰押車,誰看著卸貨,誰安排東西都放在哪里,事前不定好,事中一定慌亂,事后必有麻煩。
究竟我需要多大的家,我的家需要多少東西,我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有多少需要留在身邊,留在此刻?收納的同時,我不斷問自己,我放不下什么,我的家能放下什么?
舉個例子,我有許多沒拆過吊牌,或只穿過一兩次的衣服。它們大多是我一時沖動買下,沖動過后覺得并不適合,扔,舍不得,留,總想著說不定有一天就用上了呢?事實證明,從未。
與之相同的是,一架可以連接手機的鍵盤,我認為我會用,設想過在飛馳的列車上工作,我會連上它,奮筆疾書馬上要交的稿子。可事實上,出差時,如果準備充分,我會不慌不忙,打開行李箱,拿出電腦寫;實在著急,沒電腦,我會直接在手機上寫,比連上鍵盤更快些。
一支去年雙十一入手的自動燙睫毛的電夾子,因為沒掌握要領,我試過一次,沒操作成功,便扔在那兒。一只5年前添置的戶外燜燒杯,與手機鍵盤同命,因為過去5年野外生活為零,雖在我的腦海中,想象過無數(shù)次與它相關的場景,終究閑置。
以上是進宮就被打進冷宮的物品,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些生活中確實用得上,但備份太多,功能重合,款式相似,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
兩副象棋、三副圍棋、四張世界地圖、五張中國地圖、六個鼠標、九個保溫杯。我收拾它們時認真思考,棋要下多久才會損壞?世界格局最近會有大的變化嗎?一幅地圖不夠用嗎?
一些已經(jīng)過時的電器,升級版保持添加,淘汰版保持存在。于是,豆?jié){機倆,高壓鍋仨,熱水壺四;臺式電腦倆,iPad仨,筆記本電腦四;全家5年內的舊手機居然都在,一抽屜十幾個,與它們相關聯(lián)的數(shù)據(jù)線、適配器、插頭、插座,我收了滿滿一箱子??墒?,為什么要收拾?
收著、搬著、理著,我暗暗在心里為自己立了規(guī)矩:日后,帶回家的東西,缺一件才能補一件,扔一件才能添一件;除了錢、值錢的,所有備份只留一件;3年內沒動過、未來3年用不著的、不值得一輩子紀念的,都或丟、或賣、或送。
我在考量什么值得紀念,什么值得留下時,肉體在搬家,精神亦如是。
我給前同事發(fā)了一條消息,展示了我們曾共同擁有的一套工作服。在那家公司,我們都有特別不愉快的記憶,很長一段時間,我留著這套工作服,如勾踐在房間掛著苦膽,銘記傷痛,奮發(fā)圖強。
“你還留著!”前同事驚呼。
“今天搬家,扔了。”我說。
“往日恩怨,你終于放下了?”前同事笑話我。
“不,是我家放不下了?!蔽掖?。
世上無難事,只要舍得扔,每搬一次家,就更清楚地認識自己,將過往消化。
(從容摘自《北京青年報》)(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