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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古井(外兩篇)

      2024-12-22 00:00:00林堅毅
      紅豆 2024年12期
      關鍵詞:木麻黃古井大王

      水是生命之源,人類自古擇水而居。在我的家鄉(xiāng)大王嶺,傍海有一口淡泉古井,源遠流長,哺育全村人。

      說起大王嶺,可是一個海邊古村,建于清朝順治年間,已有三百多年歷史。這個小漁村,村前就是大海,用村里人的話來說,睡覺翻身就跌落海。在這里,到處都是海腥味,海水是咸的,海風是咸的,空氣里的味道都是咸的。別的村人戲稱:大王嶺人的汗味都比別的人要咸上一些。但在這里,就在海邊,卻有一眼甘美的清泉,哺育著大王嶺村人。不清楚清泉源于何代何年,反正都比村里最老的老人老,村人就稱這眼清泉為古井。

      古井在大王嶺村東邊,地勢較高,在這里不僅可以清晰地觀海聽濤,還能聞到海的腥咸氣味。不知哪一輩村人,由井臺往南北兩邊各修一條斜坡引路,那是便于挑水人行走方便。從斜坡走上水井處是一處約三米見方的井臺,井臺的地面鋪著平整的天然石板,井口用火磚砌成,高出地面兩三塊磚,這種設計方便打水。井口也不寬,一跨之間。井口邊有兩個架子,中間是一個木軸,木軸纏繞著粗粗的井繩,打水時可將木桶固定在井繩末端的鐵環(huán)扣上,搖動木軸搖手把空桶放下去,等水桶吃滿水后,再一圈一圈搖動把柄將水桶拉上來。這個設置費事但省力,專門為體弱的老人挑水而建造。年輕人不屑于使用,他們用一根帶鉤的竹竿直接把桶放下去,三五秒鐘就打上一桶滿滿的泉水。不過現(xiàn)在水井已棄而不用,也沒有木軸了。當年這里是全村人活動最頻繁的地方,每天早晚人流不斷,挑著水桶往返于各家各戶,南北兩條小路上終日留下兩道水轍。這是我小時候最清晰的記憶。

      自有了大王嶺村,這口古井就由林、龍、鄭三姓人家護養(yǎng)使用,至今仍保存完好。古井泉眼噴涌,井水冬暖夏涼,冬天井口往外冒著熱氣,洗衣做飯暖融融;夏天井水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涼爽,喝上一口,清冽甘甜。古井水質純凈,是天然的飲用水。有人挑井水放進家中水缸,出門三個月后返家飲用,味道如常,口感如飴。

      大王嶺村沿海的海灘地為鹽堿地,很多地下水因海水淹浸和滲透,多為咸水和半咸水,不能澆灌莊稼,人畜更不能飲用。但距離海邊僅一百多米的古井,幾百年來矢志不渝地保持著一貫的純凈甜淡。咸澀和甘美像兩條平行線并存,它們近在咫尺又各不相干,達成和解,讓人費解。很多慕名而來的游客看到古井都嘖嘖驚嘆:在這偏僻荒涼的海邊,幾百年前是村子的先人被古井的甘泉吸引遷徙而來,還是先民們發(fā)現(xiàn)了古井甘泉而停止了漂泊的腳步?游客還有疑問:大海近在咫尺,古井是如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是滲入地下的雨水在地面淺表匯集形成了井泉?是沙土過濾了海水的鹽分?當海水沖擊它時,它是否想過與之“同流合污”?完全不同又涇渭分明的背后一定是經歷了什么,在幾十米、幾百米,甚至上千米的地表下面,黑暗之中的井泉在暗流涌動中受過無數次清理、中和與升華,它源源不斷往外冒的是理想、是信念、是抗爭。它始終保持甜淡甘美,心中一定有夢。

      古井旁邊還有一個水井園。水井園是一個大水塘,因為緊靠著古井,大家叫水井園。小時候的水井園大約有三畝地大小,村中婦女習慣到水井園洗衣服,小孩子常常隨同父母來玩水、摸塘魚。水井園里的水跟古井一樣,常年不竭,成了天然的蓄水塘,用來灌溉周圍一帶的農田。大家都說是古井的泉眼跟水井園相通了,不然沒有這樣豐沛的水。就這樣,一口井,一個園,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一清一濁,形成一道天然的風景線,惠澤一方百姓。

      中國有個古語特別能代表鄉(xiāng)愁——“背井離鄉(xiāng)”。詞語中用“井”來代替家,代表故鄉(xiāng),說明井是家鄉(xiāng)一個很重要的地方,是家的象征。不說古代,就是幾十年前,很多地方人們的飲用水主要靠井水。井是一個人心里深刻的記憶,是長在家鄉(xiāng)的根,是濃濃的鄉(xiāng)愁。我是背井離鄉(xiāng)的人,十五歲離開家鄉(xiāng)外出求學,參加工作后一直在外漂泊,直到退休后才有機會?;氐饺找够隊繅艨M的家鄉(xiāng)。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滿載我童年的回憶:家鄉(xiāng)的海灘還那么潔白嗎?鶯哥果是否已經成熟?古井的水是否一如當年那么清冽?……盡管離別家鄉(xiāng)歲月多,這種在異鄉(xiāng)體會不到的特殊情感讓我深深為之著迷,有機會就屢屢返鄉(xiāng),古井就成了我思鄉(xiāng)解渴之源。

      今年七月我又返鄉(xiāng)重游故地,走訪了古廟古港古井。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由于自來水的普及和便捷,古井廢棄不用,井水溢出地面,映照寂寥天空。水井園面積也已縮小到一畝地大小了,周圍的農田一改往日的蔥綠,很多做了他用。站在井臺上,手扶圍欄,陣陣海風之中,我仿佛又聽到了當年洗衣婦的笑聲,看到了孩子們在水井園摸魚的情景。多么熟悉的生活場景,仿佛它從未離我而去。

      古井不僅給人獨特的鄉(xiāng)愁感受,也承載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我們當然不想古井被自來水代替之后,后生一代就忘記了前輩的艱辛,忘記了幸福的來源。而這些源頭故事充滿神奇色彩又感人至深,影響著一代代大王嶺人。傳說,古代有個皇帝微服私訪,從南珠城白龍鎮(zhèn)一路來到大王嶺,一邊游覽湖光山色,一邊考察民情。這天,皇帝站在大王嶺附近的石子嶺上眺望,只見眼前海天一色,一片銀白色沙灘足足有六百畝?;实叟扇舜蚵牬颂幨呛畏綄毜兀瓉磉@是白龍大王嶺一帶,當地人稱珍珠灘?;实郾幻谰懊宰。瑧賾俨簧?,不知不覺一直欣賞到晌午,感覺口渴了,可是茫茫海灘哪有淡水喝?太監(jiān)陪同皇帝尋到石子嶺下大約百米處,發(fā)現(xiàn)草叢邊有一口井。太監(jiān)喜出望外,命人打來井水?;实埏嬘昧藥卓谇鍥龅木?,對這口井贊不絕口。解了渴的皇帝乘興出游到附近一公里的大王宮樹林里乘涼。而今大王宮還在,皇帝當年飲用的這口井也在,就是今天大王嶺村的古井。這個故事在大王嶺一帶廣為流傳,大家都說這是受過皇恩的水井,喝了能福祿雙全、長命百歲。

      我是喝古井的水長大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些年,我?guī)ьI村民捐資修路,修了一條三公里長的進村大道,建設大王嶺村文化廣場。去年七月,村里舉辦外嫁女回娘家活動,三百名外嫁女共捐十五萬元,用于修建村里各種設施,還修建了通往古井的村道。我這個游子像外嫁女一樣,開始反哺家鄉(xiāng),像古井一樣默默為家鄉(xiāng)流淌甘甜的生命乳汁。

      新時代新變化。隨著家鄉(xiāng)大王嶺旅游的不斷實施開發(fā),古井也得到了保護和發(fā)展。有關部門投資一百多萬元將大王嶺建成廣西鄉(xiāng)土示范村,重建井臺,在井上修了涼亭,整治了周邊環(huán)境,包括水井園環(huán)境也得到了改善。通往古井的村道兩旁是用青磚砌成的矮墻,墻上砌著各種式樣新穎又充滿文藝氣息的圖案,既顯出匠心獨運,又體現(xiàn)了海邊村莊的漁農特色。有水井處,便有柳永詞。我發(fā)揮特長,策劃和建議興建大王嶺鄉(xiāng)賢文化公園,古井也被納入,古井文化將得到進一步發(fā)展傳承。

      真可謂時光易逝,古井猶存。古井是時光之水的回憶,是歷史溯源的見證,向我們講述著與它有關的人與事,講述著面前滄海的潮汐起落、世事的波谷浪峰。這口古井,涌泉源源不斷地向人們輸送生命的能源和對未來的期待。還記得當年大家圍井挑水的情景,想到今日有人為大王嶺發(fā)展奔波勞碌,有人慷慨解囊,有人不忘初心……我真切體會到這樣一句話:水源不竭,生命不息。源頭活水,正是團結的力量,不斷開拓進取。一邊是古井甘泉,一邊是蔚藍海水,小小的大王嶺村,也融入偉大的新時代,“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

      黑坭港

      我的家鄉(xiāng)大王嶺村迎面就是大海。每當退潮后,海灣會遺留一些殘垣斷壁,似乎是大海在漲潮中進行了一場惡戰(zhàn),滿灘的戰(zhàn)場殘局留給人類幫忙收拾。走在海灘上,我看見這一磚一石是這片海灣能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痕跡了:在歲月潮水的沖刷下,在人們的目光注視中,這片曾經帆檣林立的海灣,正悄無聲息地一點點消失在時光深處、波濤之中,直到被大海收回懷里,了無痕跡。

      這片海灣就是黑坭港。黑坭港名為黑坭,其實并不黑,周圍都是潔白的海灘。這是因為下雨時,附近白東、六塘等十幾個自然村的雨水混合著泥沙,似一股“黑流”從龍口溝一帶沖進海灘,故得名“黑坭”。在北海地圖上也標有“黑坭”兩字,很多人以為“黑坭”是一個漁村,實際上是一個天然漁港?!昂谯琛敝诿駠鴷r就有記載。一九九〇年,遠離家鄉(xiāng)工作的我在地圖上看到鐵山港一帶標有“黑坭港”之名,一股莫名的親切和激動之情涌上心頭。這說明黑坭港的存在是不爭的事實,也證明黑坭港在歷史上的重要地位。

      黑坭港位于我的家鄉(xiāng)大王嶺村前,是一個當地漁民繞不過的漁港,主要是輔助漁船停泊和漁業(yè)使用的港口。港口是通往大海的道路節(jié)點,承載著無數人的離別和相聚,也承載著漁民一日三餐的渴求。三百多年來,黑坭港是周邊六個漁村的漁民出海作業(yè)的一個天然避風港,是機帆船、木船及竹筏平時停靠、錨泊、避風的地方。往來船只裝卸漁獲物資、補充漁需及生活物資也全依賴這個港口。黑坭港碼頭岸上有海產品加工、儲運以及漁船維修、漁具制造等相關產業(yè),也是很多船員休息的暫住地,一個海邊碼頭的繁榮氛圍不輸于當時的營盤鎮(zhèn)。那個時候的黑坭港是一道水粉畫般絢麗的海港風景線,白天舟船往來頻頻,桅桿林立,岸上人潮擁擠;入夜,漁歌唱晚,漁燈齊放,流光溢彩,水波微漾。

      自古以來,人們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海茫茫,像人生海洋,都得有父母親人,都得有家有溫暖的懷抱。港口就是母親的臂彎,入夜了,起風了,倦航了,港口就像母親伸出的臂彎,把漁船摟進懷里。黑坭港就是我們這片海漁村和漁民們的母親港灣。黑坭港不僅給我們吹拂溫柔的海風,讓勞累的漁民們枕著波濤入眠,做一個豐收富裕的美夢。突出的地理優(yōu)勢還輻射周邊沿海一帶,帶動了當地居民的經濟發(fā)展。黑坭港附近的村民幾乎家家以捕撈業(yè)為主,有大海去打拼風浪,有黑坭港休養(yǎng)生息,村民們世世代代過得平穩(wěn)、充實。特別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連續(xù)發(fā)生嚴重的自然災害,遠離大海遠離黑坭港的村民生活陷入困境中,食不果腹,很多人患上了水腫病,生活困難重重。黑坭港給大王嶺及附近的幾個漁村創(chuàng)造了很多就業(yè)崗位,有兩百多人從事捕撈作業(yè),解決了三千多人的生活所需。不少漁民在漁港公司上班,由國家每人每月供應大米四十斤,這個待遇在當時無異于有糧簿的國家干部了。上班有工資,出海捕撈收獲的海產品不但能增加經濟收入,還能改善生活,村民身強體壯,極少有人因營養(yǎng)不良患上水腫??梢哉f,是黑坭港幫助大家平安度過了那個非常時期。困難時期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黑坭港的繁華讓我記憶猶新,特別是現(xiàn)在還流傳著一個笑話:黑坭港周邊的人窮到什么程度?窮到只能一日三餐吃海鮮。

      黑坭港的海鮮的確多到擠滿海。那時村民們真的只能一日三餐吃海鮮,所以逢年過節(jié),只盼多吃雞鴨豬肉。記得還是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黑坭港每天出入的大大小小的漁船好幾十艘,竹筏也有上百只。這個數字不要說在當時,就是放到現(xiàn)在的漁港,也能產生極可觀的經濟效益,拉動當地經濟發(fā)展。可想而知,每天漁獲的各種海鮮不計其數。每天下午,黑坭漁港公司門前熱鬧非凡,幾十條漁船出海歸來,大批海產品從船上源源不斷托運上岸,貨商運輸繁忙。碼頭人山人海,漁民和慕名前來采購的客商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露天的交易市場,海鮮一上岸,人們就爭先恐后搶購,吆喝聲此起彼伏,賣得熱火朝天,買得興高采烈,交易場面蔚為壯觀。有了市場,海產品就不愁賣,自然帶動了淺海作業(yè)的發(fā)展。附近的海灘灘涂還有豐富的海產品,村民幾乎全員出動,老的小的挖螺,婦女們挖泥蟲,年富力強的探箔、絞臀……大家各顯身手。在黑坭港附近三公里的海岸線上,每天進進出出幾百人趕海作業(yè),場面浩蕩。付出勞動就有收獲,上岸就能賣錢,這種立竿見影的經濟收入刺激著大家的積極性,出現(xiàn)了村中無閑人、幾年收入起大屋的共同富裕景象。

      有黑坭港,有天然良港碼頭,帶動全鏈條產業(yè),各行各業(yè)像大海一樣熱情澎湃、力爭上游、紅紅火火。譬如打鐵鋪,這是黑坭港輻射出來的一個比較有特色的產業(yè)。鋪子就設在岸上海鮮市場旁邊,除了鑄造一些簡單的捕撈工具和農具,主要供應各種打鐵材料。村中頑童最喜看打鐵花,一邊看一邊唱著兒歌:“打鐵佬,一時爭架一時好!……”打鐵佬也不惱,用健壯有力的臂膀揮著鐵錘打鐵,最后把紅得幾乎熟透的烙鐵往水里一放,那滋滋——的一聲甚是解壓。打鐵鋪門前叮叮當當的聲音和飛濺的鐵花回放在來往的人流中,也烙在了每個人的記憶里。想不到現(xiàn)在旅游觀光也興起了“打鐵花”,這是大半個世紀前我們黑坭港太熟悉的勞動場面。

      還有染料加工廠,就在打鐵鋪附近,主要負責染網曬網。從事這個工作的人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他們一律戴著富有當地特色的尖頭斗笠,有的負責晾曬,有的負責縫補,分工明確。亂成一團的漁網在他們手中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一個來回就捋順了。捋順的漁網掛在竹竿上,晾曬干凈后再由專門的人穿針走線縫補好。偌大的曬場上漁網一張接著一張,一片連成一片,穿梭在漁網中勞作的工人就像一尾尾游魚,靈活中帶著一種浪花般蓬勃的生氣。

      再就是造船廠。有水有江河湖泊,特別是有大海,造船,造大船,那是必須的,也是海邊之人一生最大的夢想。造船是大王嶺人的一個特長。從小跟大海打交道,大王嶺人不但練就了一身趕海的技術,更擅長造船。村民們買木頭和各種材料回來,就在黑坭港附近造船,船造好了在碼頭直接駛進海里,村中大小十幾條船都是村里人互相幫忙造的。我的發(fā)小林老板是大王嶺村人,他造船出身,如今是一家房地產公司老板。說起當年在黑坭港碼頭造船的日子,他顯得格外興奮,也很懷念那段美好的時光。他從小看父親造船,長大后子承父業(yè),干起造船的行當。他的木匠活兒做得很棒,造船技術高超,當年靠給當地漁民造船和維修船只發(fā)家致富。后來漁港船只少了,漁港公司解散了,他和當地的造船工憑著一身木匠手藝改行給人打家具。再后來,在商業(yè)浪潮席卷下,工廠能生產大量物美價廉的家具。散打家具不受歡迎,他又帶了一隊人馬改行做了建筑。憑借當年造船練就的一身本領,他的建筑隊干得風生水起,當年的建筑隊就是現(xiàn)在房地產公司的雛形。他至今感謝黑坭港,是黑坭港讓他一步步成長,一步步走向成功,像家鄉(xiāng)的大海一樣,潮起潮落,只有具備過硬本領的弄潮兒,才能到達成功的彼岸。

      中國人的勤勞在黑坭港人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只要給他們一個平臺、一個小碼頭,他們就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就能出發(fā),打拼、收獲、奉獻。黑坭港就是那個供人類生命個體命運出發(fā)和回歸的港灣,它讓勤勞善良的老百姓一帆風順、豐衣足食、養(yǎng)兒育女、生生不息。

      潮汐有期,順應自然。黑坭港的繁華落幕于日漸勃起的海洋航運發(fā)展。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海洋運輸業(yè)和漁業(yè)不斷發(fā)展壯大,各種船只增大增多,附近新建起大碼頭,船筏可以自由出入碼頭,很多漁船??康酱蠛8郏稚⒘撕谯韪鄣拇髁?。特別是附近南方特大港鐵山港萬噸碼頭的不斷擴建使用,已在萬噸、十萬噸、十五萬噸級碼頭上更新迭代,時代浪濤,勢不可當,讓很多像黑坭港這樣的小碼頭漸漸消失在歷史的潮流中。

      如今的黑坭港很難再看到一艘漁船停泊的身影,像蒼老的母親,目送越走越遠的兒女。站在黑坭港舊址上,往日情景歷歷在目,不由得讓人感慨萬千。風吹過,還是兒時腥咸的海風,好似還在訴說著往日的崢嶸歲月。盡管時代變遷,但每每想到黑坭港,我心中總不免懷著一種感恩之心,因為有黑坭港的庇護,漁船有了??康母蹫?,大王嶺一帶村民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F(xiàn)在它退出歷史的舞臺,但黑坭港精神一直留存在每個人心中。黑坭港改變的不僅是沿海一帶漁民的生活,也激發(fā)了人們向海圖強的斗志。捕撈業(yè)一直是大王嶺村人傳統(tǒng)的謀生手段,村民自發(fā)成立捕撈隊,如今購買、建造大小船只二十八艘、摸螺船六艘,從事海上捕撈,大大增加了村民的經濟收入。

      可喜的是,隨著我的家鄉(xiāng)大王嶺旅游區(qū)不斷開發(fā),作為古港口的黑坭漁港有望迎來更新更大的發(fā)展。按規(guī)劃,不久的將來將從營盤港深挖三至五米深的航道進入黑坭港一帶海灣,北海港口及其他漁港的漁船和客船可以進入大王嶺旅游區(qū),帶動當地經濟、旅游業(yè)的發(fā)展。我這個游子相信,黑坭港將重煥新姿,重新登上歷史的新舞臺,造福一方百姓。

      一棵會唱歌的樹

      如果我告訴你,有一種樹會唱歌,你信嗎?人們總喜歡說風呼呼地吹著,其實,很多時候不是風在吹,而是樹在唱歌。比如木麻黃,它們是歌唱家,常常在風里合唱優(yōu)美且略帶傷感的歌。而別的樹,葉子大抵是橢圓、狹長,或者羽狀,風一吹,沙沙地響,那不是唱歌,更像大媽在群聊。木麻黃的葉子似針狀,極細極細,遠遠看去一片煙青色,像總籠著一層青煙或者薄霧,風一吹,呼——呼——木麻黃的葉子就唱了起來。風越大,它唱得越起勁。柔風吹來的時候,它并不像別的樹木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而是發(fā)出一種類似抒情的感嘆聲,好像酣睡時心愛之人在耳畔的低語呢喃,又像歌曲里的余音裊裊,若有若無,聽起來叫人意猶未盡。如果臺風來了,木麻黃們手臂緊緊地挽在一起,團結迸發(fā)力量,它們昂首挺胸,抗御狂風,保護著身后的一個個村莊和大片陸地。

      每當我走在木麻黃下,聽著海風和著木麻黃一起彈奏的樂曲,與之共鳴,真是一種美的享受。

      我自小在海邊長大,見識過許多樹的風姿,更聽過它們在風中歌唱的旋律,唯獨木麻黃的歌聲讓我感到那樣親切又那樣叫人孤獨,那樣壯觀而堅強。在大王嶺附近五公里的海岸線上,生長著成片郁郁蔥蔥的木麻黃,它們排列在海岸線上,固沙防風,也排解我的鄉(xiāng)愁。正是這些生長在海邊的精靈的喃喃自語縈繞我的思鄉(xiāng)之愁,叫我無法忘卻那個遠在百里之外的漁村。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木麻黃是沒有葉子的。我們看到的這些狀如松針的不是木麻黃的葉子,而是木麻黃的小枝,就長在枝的前端。每根小枝有六至八個棱,仿佛微型木榫的節(jié),可以一節(jié)一節(jié)拆卸下來。在每個節(jié)上都可以看到數枚已經退化了的鱗葉,呈煙灰色。實際上,那些灰綠色的小枝代替了鱗葉,擔負著葉的功能,即我們所看到的“葉”。木麻黃在我們當地也叫馬尾松。相對于木麻黃這個名字,我覺得叫馬尾松更適配這棵樹的外觀。別的樹葉總是向上生長,木麻黃的葉子卻往下倒垂,像極了馬尾巴,又因小枝像松葉,所以馬尾松一名要比木麻黃形象而生動得多。每當海風吹拂,馬尾松的葉子像馬尾隨風揚起,似乎奮蹄飛奔,要把游子帶往遠方。

      我時常徘徊在木麻黃樹下,仰望它的英姿。也許木麻黃樹干并不美觀,樹皮皴裂,粗糙得沒有一處光滑,樹身鼓起的根瘤給人一種歲月的滄桑感。如果你以貌取樹,那么木麻黃一定不入你法眼。但木麻黃既有松柏的剛健又有楊柳的婀娜,它高大挺拔的身軀和針狀小枝跟松柏很像,但跟塔狀的松子相比,木麻黃的果實一點兒也不出色,像細小的狼牙棒似的,比起松果顯得很寒酸。而它柔軟的枝條又自帶了楊柳的嫵媚。然而這么一棵看似平凡柔弱的樹,卻蘊藏著極其巨大的生命力,飽含令人吃驚的能量。它極具傳奇色彩,敢于生活在寸草不生的海邊,那里幾乎是植物界的死亡地帶,許多植物止步于此。除了沙子、海風和浪濤,它幾乎沒有朋友——只有距它不遠也不近的,泡在海水里、被漲潮海水覆蓋的紅樹林,它們一是在海里,一是在岸上,相互守望,似乎是保護人類家園的兩道防線。木麻黃佇立沙岸上,盯著海水里的難兄難弟紅樹林,它們一生都在踐行一個詞,叫“堅守”!

      苦澀的海水浸濕木麻黃的根,漫過它的樹干,干旱也常常使它饑渴難耐,但這一切并沒有擊退它。它凸起的根瘤蓄積著無窮的生長能量,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它的身體里不斷噴涌,讓它在貧瘠的沙灘上不斷開枝散葉,承受臺風的沖擊而愈加偉岸強大。

      我對木麻黃的了解,是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而不斷深入的。木麻黃有一種海邊人“視而不見”的重要功能——防風固沙,是不折不扣的忠誠的海疆衛(wèi)士。它的根牢牢扎進土地深處,像一張巨大的網鎖住沙子。它的枝葉柔韌,抗風力強,是天然的抗風屏障。俗話說,樹大招風,粗大笨重的針葉更招風。為了在海邊立足,木麻黃可謂用心良苦,開始了不辭勞苦的變身進化。它的葉子退化成鱗葉,小枝也可以自行拆卸,颶風來臨時,鱗葉可以減少對抗,也可以斷枝求生。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鮮有樹會把葉子退化掉。木麻黃這種斷臂自救、折葉而生的睿智和勇氣在動物界與植物界少之又少,自然界中的一切生物生存下來都有不一樣的法則和勇氣,真相并非如我們所看到的表面現(xiàn)象這般簡單。

      有趣的是有一個實例,證明“一方水土”不僅養(yǎng)一方人,也養(yǎng)一方樹。北海銀灘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聞名四方,當時為了“景觀”而把銀灘其貌不揚的木麻黃全部砍伐,遍種從海南島“移民”來的大王椰。想不到作為景觀樹的外來樹種大王椰等,花大錢移來種植了,但沒有結果壽命也不長,更比不上土著木麻黃抗風守土的能耐。

      木麻黃,時間證明了它的價值,臺風也檢閱了它以柔制剛的本性。立足本土,扎根大地,忍辱負重,不卑不亢,守土有責,保衛(wèi)人類家園,永遠是木麻黃的底色和底線。

      木麻黃在我國沿海地區(qū)多有栽種,可以說,木麻黃改變了沿海各地的命運,為沿海地區(qū)立下了汗馬功勞。我的家鄉(xiāng)大王嶺地處北部灣之北的海邊,沒有種植木麻黃之前,祖輩常年受颶風侵襲,土地沙化嚴重,鹽堿地面積不斷增加,大部分土地只能種植木薯、紅薯,村民食不果腹,所謂的窮山惡水大概如此。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政府有關部門從國外引進了木麻黃樹種,在大王嶺和青山頭一帶大量種植。幾年下來,海邊的木麻黃蔚然成林?,F(xiàn)在,大王嶺一帶的海岸線上,六百多畝的森林郁郁生長,主要以木麻黃為主,跟海南島的椰子樹一樣,帶有一種標志性的濃濃的濱海風情。

      作為一個在海邊長大的人,幾乎每一年我都目睹颶風對大自然的摧毀。木麻黃是第一道防護林帶,來勢兇猛的颶風從岸上登陸直奔陸地而來,它嘶吼著劈頭蓋臉瘋狂襲擊木麻黃,撕扯木麻黃的滿頭青絲,卷起洶涌澎湃的海浪撞擊木麻黃的身體,好像非要把木麻黃連根拔起!人們躲在屋里都瑟瑟發(fā)抖,而木麻黃,用柔弱的身體勇敢地與颶風抗爭,挺立風口,寸土不讓!一場颶風過后,海灘上遍地是木麻黃的殘枝敗葉,鱗葉墜落,細枝折斷。木麻黃以頑強的生命力抵抗了颶風和沙化侵襲,農田得以改良,人們安居樂業(yè)。它臨風發(fā)出的略帶凄美的歌聲,是抵御強敵的不屈之歌。

      這世上的樹有千千萬萬,有的選擇了一覽眾山小的高山,有的選擇了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區(qū),有的生長在熱鬧的馬路邊看人來人往,有的藏身在寂靜無人的大山深處默默無聞。木麻黃可以像別的樹一樣,扎根在高高的山坡上或土地肥沃的平原,汲取豐富的營養(yǎng),觀賞遠處的美景,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自己的一生??墒撬鼈冞x擇了貧瘠的沙灘作為安身立命之所,“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是苦是樂,恐怕只有木麻黃自己知道。它們一定做過許多選擇,直到找到生命的意義;它們也一定在苦水和颶風中做了無數次的嘗試、妥協(xié),直至挺立不倒。一陣風吹來,木麻黃發(fā)出悅耳的歌聲,那一定是它們的詩和遠方吧。

      午后,陽光燦爛。正是退潮之時,趕海的村民穿過木麻黃絡繹不絕地往海邊走去。大王嶺有平坦廣闊的良田,有大片山林,還有寬廣的海洋,資源豐富,條件優(yōu)渥,村民的生活較以前已經得到很大改善。隨著城鎮(zhèn)化建設的腳步加快,他們只要甩掉腳上的泥巴,吹干身上的海水,踏上岸去,就可以成為光鮮亮麗的城里人。可是大王嶺人沒有拋棄村莊和大海,依然每天潮漲而息、潮落而作,堅持靠海吃飯、靠勤勞致富。鄉(xiāng)親們他們把日子過得殷實而不空虛,知足而接地氣,樸實而不奢華。我想,這就是他們對木麻黃的最好致敬,也是在云淡風輕的日常生活里,加入了木麻黃關于詩和遠方的大合唱吧。

      【作者簡介】林堅毅,廣西北海人,曾任《欽州日報》編輯、《沿海僑報》總編輯,欽州市文聯(lián)專職副主席,兼任欽州市作協(xié)副主席,系廣西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文學專著五部,著有長篇小說《野百合》《春風渡紅河》、散文集《月夜采珠》《浪跡神州》、故事集《海豚的故事》。先后在《人民日報》《羊城晚報》《廣西日報》《中國報告文學》等二十多家報刊發(fā)表文學作品三百多篇,有六十部(篇)作品獲省、市級獎。曾獲市級專業(yè)技術拔尖人才、“德藝雙馨文學家”等稱號。

      責任編輯""藍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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