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手牽著手一起走

我親愛的孩子：

記得你上小學的第一天，正是初秋時節(jié)，天空如洗過的藍綢，陽光溫柔地灑落，給大地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輝。家家戶戶院子里的果木都綴滿了沉甸甸的果實，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盛宴，成串成串剔透的碧色葡萄、拳頭大小的金黃色的梨、咧開了嘴笑著的紅彤彤的石榴……

我們一家三口就從我們住的木房子出發(fā)，媽媽一直牽著你的小手，任由你蹦蹦跳跳地走，你如同林中初生的小鹿，步伐中帶著無盡的歡愉和好奇。我們穿梭在光影交錯的小徑上，笑聲和鳥鳴聲交織在一起，清脆而歡暢，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你人生中的第一所學校——長潭小學。

那天，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場上等候上課的第一聲鈴響。你小小的手，圈在媽媽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著周遭。那些孩子是幼兒園的小小畢業(yè)生，但他們還不知道一個定律：一件事情的“畢業(yè)”，永遠是另一件事情的開端。

鈴聲一響，頓時人影錯雜，孩子們?nèi)鐡淅獬岚虻挠坐B，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紛亂的人群里，我始終無比清楚地注視著你的背影——就好像一百個嬰兒同時大聲哭鬧時，做父母的仍然能夠準確辨出自己孩子的聲音。我的孩子啊，你背著一個紅藍相間的書包往前走，但是你不斷地回頭看媽媽。我看著你們母子，看著你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里，突然覺得我的周圍是那么空曠與寧靜，你把我的心也帶進了學校，帶入了教室。而我的思緒，好像正穿越一條無邊無際的時空長河……

九歲那年，因為我工作的調(diào)動，你隨我轉(zhuǎn)入縣城實驗小學就讀。

你在慢慢長大，你學會了獨自出行，不再需要時刻依偎于我的臂彎之下，你以稚嫩卻堅定的步伐，邁出了和你年齡不相符的膽量和勇氣。那是一個下午，你要去學校，而我要去家訪，我決定讓你一個人坐從鄉(xiāng)鎮(zhèn)開往縣城的班車。

你聽話地背起書包就走，我從家里的窗戶偷偷注視著你。這可是你第一次獨自乘車去幾十公里外的縣城，你沒有遲疑、沒有回頭張望，每一步都顯得那么果敢。我的眼神跟著你的腳步一寸一寸挪動，只見你走到公路邊，在一棵大樹前停下，靜靜地等候著班車的到來。車到了，我看著你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攔車，等車停穩(wěn)，你又不慌不忙地閃身進入了車內(nèi)。

隨后，你坐在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揚著嘴唇彎著眼，望著窗戶里的我燦爛地笑，似乎早知道我一直站在那里。

你的笑容猶如冬日的暖陽，穿過厚重的云層，一縷縷、一束束，與我釋然的眼神交融。

十三歲，你上中學了，正好是我任教的學校。但即使身處同一所學校，我們每天碰面的機會也很少，只有偶爾下晚自習回家時可同行一段路。那時，你會或平靜或高興地向我講述當天發(fā)生的事。霓虹燈下，我和你手牽著手，穿過繁華的街道，喧囂的人群，一起回家。九點多，各家各戶的燈次第亮起來，氤氳著暖黃的光，熏染似醉，溫暖如春。

現(xiàn)在你十五歲，在異地求學，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離開父母、離開家，處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報名的那一天，我和你媽媽各拎著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件到你的寢室，幫你收拾衣柜、鋪床，叮囑你衣物擺在何處;睡覺時小心翻身，不要掉下來……你時不時地應著，見我提著拖把打掃衛(wèi)生，便拿起掃帚把角落縫隙處的塵土掃在一堆。那天溫度很高，太陽很曬人，可以看見點點纖塵在金色的陽光中舞動。細密的汗珠一層層從我的額頭滲出，你停下手，從衣柜里翻出臉帕，輕輕遞給我：“爸，您坐著。我來?！鄙袂槊C穆而認真。

這一刻，我知道，那個背著紅藍相間的書包的小孩子，已在不經(jīng)意中漸漸成長。

十五歲的你，已經(jīng)高過我的頭，抬首，一個雋秀的少年，眼底蕩漾著一片金色的海。我能想象，他的內(nèi)心世界和我的一樣，深邃而溫暖。

孩子，如果人生路上每一次事件都是一條隧道，那么，你必定要穿越諸多隧道。不斷地經(jīng)歷失敗和成功、痛苦和希望、失去和得到，隧道走得多了，就會明白這是生命的常態(tài)。所謂成長，不過就是走在隧道里的那一段時光，知道方向，看不到出口，卻依然堅定地往前走！

孩子，讓我們手牽著手一起走。

永遠愛你的爸爸

2024年10月8日

（特邀編輯/張竹林 責校/袁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