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是由日本現(xiàn)代著名詩人金子光晴于1937年8月出版的詩集，該詩集由《海狗》《泡沫》《墻壁》《水溝》《燈塔》《花紋》《鯊魚》七首詩構(gòu)成，該詩集是真正意義上的反戰(zhàn)檄文，蘊(yùn)含了對日本軍國主義表現(xiàn)強(qiáng)烈反抗的思想。

《女神》出版于1921年，是郭沫若的第一部詩集，也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第一部成熟的新詩集。《女神》共分為三輯，除《序詩》外，第一輯包括《女神之再生》《湘累》《棠棣之花》。第二輯在一九二一年《女神》初版本中分為三部分。自《鳳凰涅槃》至《立在地球邊上放號》共十篇為《鳳凰涅槃之什》，自《三個泛神論者》至《我是個偶像崇拜者》共十篇為《泛神論者之什》，自《太陽禮贊》至《死》共十篇為《太陽禮贊之什》。第三輯在一九二一年《女神》初版本中亦分為三部分。自《Venus》至《晚步》共十篇為《愛神之什》，自《春蠶》至《日暮的婚筵》（其中《岸上》為三篇）共十篇為《春蠶之什》，自《新生》至《西湖紀(jì)游》（其中《西湖紀(jì)游》為六篇）共十篇為《歸國吟》。

《女神》與《鮫》的詩歌均不受傳統(tǒng)詩歌格式的束縛，其形式自由，且都采用了一些相同的修辭手法，詩句富有張力，能靈活地表達(dá)詩人的思想與情感。

《海狗》與《天狗》

兩首詩詩題相似，《天狗》借“狗”指代情感主體，《海狗》借“狗”指代情感對象，并且通過對狗的動作描寫，形象表達(dá)出詩人所需表達(dá)的情感，如《海狗》：“拍著尾巴，啪塔啪塔地走著，在冰上匍匐著?！薄短旃贰罚骸拔绎w奔、狂叫、燃燒。我飛跑，我在我的神經(jīng)上（脊髓上/腦筋上）飛跑”。且都采用了第一人稱視角“我”，如《天狗》每一句均以“我”起句，而《海狗》中的“我啊，每次都和他們唱反調(diào)”“我是只看著別的方向的海狗”。

均采用了排比、反復(fù)、比喻、比擬、夸張的修辭手法。排比、反復(fù)，《天狗》：“我是一條天狗??！我把月來吞了，我把日來吞了，我把一切的星球來吞了……我便是我呀！我的我要爆了！”《海狗》：“它的背影，墓洞一樣粘滑潮濕……沙袋一般又黑又沉……”比喻，《海狗》：“它的背影，墓洞一樣粘滑潮濕；沙袋一般又黑又沉；可悲的墻頭草；菊花臉；身體像木桶一般翻來翻去。”《天狗》：“我如烈火一樣地燃燒；我如大海一樣地狂叫；我如電氣一樣地飛跑！”比擬，《海狗》：“他們像聚積的厚重的流云，到處橫行?！薄短旃贰罚骸拔沂窃碌坠?，我是日底光，我是以為星球底光，我是X光線底光，我是全宇宙Energy底總量?！笨鋸垼纭逗９贰罚骸八淖煺媸浅舻靡?，從那里噴出來的惡臭熏死人?！薄短旃贰罚骸拔以谖疑窠?jīng)上飛跑，我在我脊髓上飛跑，我在我腦筋上飛跑?！?/p>

《泡沫》與《電火光中》

兩首詩都采用了第一人稱“我”，如《泡沫》：“我所乘坐的船身的陰影中前進(jìn)；我佇立在欄桿那里；我想要尋找那不吉的酒窩；為什么？為什么，我會變成這樣的尸體呢。我在等待著從遙遠(yuǎn)的黑暗水底冒出來的東西。”《電火光中》：“電燈已著了光，我的心兒卻怎這么幽暗？我孤獨(dú)地在市中徐行……”

詩句還運(yùn)用了借代的修辭手法來巧用方位，如《泡沫》中的詩句：“無家可歸的人們，連年在東邊被人雇傭，在西邊流離失所”。借用東邊表示日本，西邊表示中國?！峨娀鸸庵小方琛皷|”“南”指代西漢所處位置，詩句：“我想象他向著東行，遙遙地正望南翹首”表達(dá)了蘇武迫切的思鄉(xiāng)之情。“你如獅的額，如虎的眼”形象地表現(xiàn)出貝多芬的才智、膽略與威嚴(yán)。

均采用了比喻、比擬、設(shè)問和反問、排比、反復(fù)的修辭手法。比喻、比擬，《泡沫》：“天空，吸著黃綠色的濃鼻涕。吳淞口是翠綠的，在孩子的頭上滋長著，疥瘡似的?！薄峨娀鸸庵小罚骸坝醒┏币粯拥难蛉涸谒澈?。你蓬蓬的亂發(fā)像奔流的海濤，你高張的白領(lǐng)如像戴雪的山椒。”設(shè)問和反問，《泡沫》：“成為乞丐？成為盜賊？還是成為士兵？”《電火光中》：“電燈已著了光，我的心兒卻怎這么幽暗？……貝多芬喲，你可在傾聽什么？”排比、反復(fù)，《泡沫》：“從那家伙的鼻子上浮起了大泡沫。從那家伙的耳朵上浮起了小泡沫?！薄峨娀鸸庵小罚骸半姛粢阎斯?，我的心兒卻怎這么幽暗？我孤獨(dú)地在市中徐行……電燈已著了光，我的心兒卻怎這么幽暗？我望著那彌勒的畫圖……”

《墻壁》與《金字塔》

《墻壁》中提及了“太陽、月夜、星漢、星宿、流星、天空、海灘、水岸、瓦礫場、陰溝”，《金字塔》中有“河岸、云霞、太陽、地球、森林、河流”等天文、地理相關(guān)名詞，通過天文地理的對比手法，表達(dá)了在戰(zhàn)爭中被束縛了思想和行動的人們對權(quán)力、希望、救贖的渴望與眼前的壓迫與無奈。

兩首詩都采用了比喻、反問、設(shè)問、借代、排比、反復(fù)的修辭手法。比喻，如《墻壁》：“人們認(rèn)為智慧和信仰的燭光啊，如蝸牛匍匐在那里聚在一起”，《金字塔》：“是地球在自轉(zhuǎn)，公轉(zhuǎn)，就好像一個跳舞著的女郎將就你看。”反問、設(shè)問，《墻壁》：“沒有一直讓人憤怒的宿敵嗎？需要反叛的對象，突然就沒有了嗎？”《金字塔》：“一個，兩個，三個，三個金字塔的尖端排列在尼羅河畔——是否是尼羅河畔？”借代，《墻壁》中借“星漢”表示被侵略的人，借“流星”指代子彈，借“藤蔓”指代被束縛，借“瓦礫場”指代支離破碎；《金字塔》中借“金字塔”指代太陽、自由、創(chuàng)造。排比、反復(fù)，《墻壁》：“看啊。看啊?？窗?。墻壁的對面……”《金字塔》：“太陽喲！太陽的象征喲！金字塔喲！我恨不能飛隨你去喲！飛向你去喲！……”

《水溝》與《匪徒頌》

《水溝》是真正意義上的批判，表述人類骯臟的行為和心靈，被殘忍、無情粉碎了的夢想與幸福。《匪徒頌》是假借名義的批判，實(shí)則是贊美。從政治、宗教、學(xué)說、文藝、教育角度入手，以匪徒為名反向贊美改革者。

兩首詩均以人物為切入點(diǎn)，《水溝》以“女人”為切入點(diǎn)。《匪徒頌》以歷史人物為切入點(diǎn)。都采用了排比、反復(fù)、借代的修辭手法。排比、反復(fù)，《水溝》：“巨大的黑喲……清晨的汽笛喲……”《匪徒頌》：“……西北南東去來今，一切政治革命的匪徒們呀！萬歲！萬歲！萬歲！……西北南東去來今，一切教育革命的匪徒們呀！萬歲！萬歲！萬歲！……”借代，《水溝》中借“女人”指代被殖民暴力殘酷鎮(zhèn)壓的民眾，借“水溝”指代殖民地的慘狀。《匪徒頌》中借“匪徒”“罪魁”“草寇”“大盜”“野蠻人”“無賴漢”等指代一切社會革命者。

《燈塔》與《心燈》

兩首詩均采用了比喻、比擬、借代、排比、反復(fù)、對偶、夸張的修辭手法。比喻、比擬，《燈塔》：“一根雪白的蠟燭——燈塔，蜜樣光澤的空氣蕩漾著，碧空流淌著的滴滴乳汁”，《心燈》：“同是一座公司底電燈一樣；一個個恐后爭先，爭先恐后”。

借代，《燈塔》中借“神”指代殖民者與轟炸機(jī)，“我們的降生，首先就意味著把這具身體賣給了神”，“蒼蠅”指代殖民者與轟炸機(jī)，“在燈塔鼻尖前嗡嗡轉(zhuǎn)著的討厭的蒼蠅”；《心燈》中借“太陽”指代方向，“空中的太陽……太陽萬燭光……”借“紙鳶”“飛鷹”指代奮發(fā)向上的人，“紙鳶們也好像歡喜太陽：一個個恐后爭先，爭先恐后，不斷地努力、飛揚(yáng)、向上”“雄鷹從光明中飛來，又向光明中飛去”。排比、反復(fù)，《燈塔》：“不許偷窺深空……不許凝視九天……”“我們的降生……我們的生命……我們悲憤，我們憎恨，我們指著天空的黑暗，高喊”?！缎臒簟罚骸斑B日不住的狂風(fēng)，吹滅了空中的太陽，吹熄了胸中的燈亮……他在閃閃翅兒，又在停停槳，他從光明中飛來，又向光明中飛往……”對偶，《燈塔》：“不許偷窺天空，不可凝視九天”“天使的腋毛，和鷹的禿腦”，《心燈》：“海碧天青，浮云燦爛，衰草金黃”?？鋸?，《燈塔》：“仿佛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能聽見神的氣喘”，《心燈》：“連日不住的狂風(fēng)，吹滅了空中的太陽”。

《花紋》與《勝利的死》

《花紋》以“花紋”寓意家徽或國徽，花紋代表著日本的封建等級。《勝利的死》由蘇格蘭詩人康沫爾的詩句引出，通過寫真、日歷、電報等途徑得知馬克司威尼的死，以此來譴責(zé)政府的錯誤行徑與殘忍暴行，強(qiáng)烈贊美義俠之氣，呼吁為自由之故而再生。兩首詩格式相似，均以漢字?jǐn)?shù)字對整首詩進(jìn)行分段的形式。

兩首詩都采用了排比、反復(fù)、對偶、比喻、比擬、設(shè)問、反問、借代的修辭手法。排比、反復(fù)、對偶，《花紋》：“九曜紋。梅缽紋。鷹羽紋……草庵紋。澤瀉紋。鶴丸紋?！布y。三菱紋。朝藤紋?！薄秳倮乃馈罚骸懊瞳F一樣的殺人政府喲！……冷酷如鐵的英人們呀！……悲壯的死喲！金光燦爛的死喲！凱旋同等的死喲！勝利的死喲！”比喻、比擬，《花紋》：“扇面般散開的花紋是排著隊(duì)的倉庫和大鐵門。顫抖的水田，散發(fā)著廁所氣味的潮濕人家”?！秳倮乃馈罚骸巴粞蟮拇蠛Ｕ诔瘔训陌Ц瑁妨o際的青天已經(jīng)哭紅了他的臉面”。設(shè)問、反問，《花紋》：“古老的血脈也會潦倒，虛榮的花紋又怎樣？”《勝利的死》：“森嚴(yán)陰聳的大廈——可是監(jiān)獄的門前？可是禮拜堂的外面？”“此時此刻的有機(jī)物匯當(dāng)中還有你的生命存在嗎？”“讀了這句話的人有不流淚的嗎？”借代，《花紋》中借“花紋”指代日本的家徽或國徽及權(quán)勢，《勝利的死》中借“伯夷、叔齊”指代馬克司威尼的不屈從、有骨氣的節(jié)義仁德。

《鯊魚》與《上海印象》《鳳凰涅槃》

三首詩格式相同，均采用散文式的新詩形式，其中《鯊魚》與《鳳凰涅槃》均是長篇散文式詩歌。都采用了借代，借“尸體”“尸骨”表達(dá)出對戰(zhàn)爭的厭惡與痛恨，對現(xiàn)實(shí)生活的悲哀、煩惱與衰敗景象的無奈。如《鯊魚》：“到處漂浮著流淌著鼠疫的尸體。傷寒者的尸體。”《上海印象》：“游閑的尸，淫囂的肉，滿目都是骷髏，滿街都是靈柩”。

還都采用了比喻、比擬、反問、設(shè)問、排比、反復(fù)、對偶的修辭手法。比喻、比擬，《鯊魚》：“像是水母般收縮擴(kuò)張的尸體?！薄芭D色的像肥皂一般磨損的尸體?！薄而P凰涅槃》：“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詩中還把宇宙比作空球。反問、設(shè)問，《鯊魚》：“我的心有毒嗎？我的肉不好吃嗎？”《鳳凰涅槃》：“是你在歡唱？是我在歡唱？是他在歡唱？是火在歡唱？”“我們年輕時候的新鮮哪兒去了？”排比、反復(fù)，如《鯊魚》：“尸體。臘色的像肥皂一般磨損的尸體。尸體。一滴血都沒有剩下的尸體。尸體。隨處飄蕩的尸體。”“我等因?qū)で蠡浇掏胶拖懔隙鴣怼业纫驅(qū)で笈`和掠奪物而來?！薄而P凰涅槃》：“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詩中還反復(fù)出現(xiàn)了“火便是你！火便是我！火便是他！火便是火！”的詩句。對偶，《鯊魚》：“環(huán)繞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尸，貫穿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尸。”“男人的血也好，女人的血也罷”。《鳳凰涅槃》中多處采用了對偶，如“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山后有陰莽莽的平原”“火光熊熊了。香氣蓬蓬了”“來得如飄風(fēng)，去得如輕煙”“前不見燈臺，后不見海岸”“流不盡的眼淚，洗不凈的污濁，澆不熄的情炎，蕩不去的羞辱”?！渡虾Ｓ∠蟆罚骸坝伍e的尸，淫囂的肉”“滿目都是骷髏，滿街都是靈柩”“長的男袍，短的女袖”“我的眼兒流淚，我的心兒作嘔”。

本文從修辭手法著手，以詩集《鮫》為立足點(diǎn)，把《鮫》中的《海狗》《泡沫》《墻壁》《水溝》《燈塔》《花紋》《鯊魚》分別與《女神》中的《天狗》《電火光中》《金字塔》《匪徒頌》《心燈》《勝利的死》《上海印象》《鳳凰涅槃》進(jìn)行了比較分析，兩部詩集對應(yīng)的詩歌格式相似，且都采用了比喻、比擬、排比、反復(fù)、設(shè)問、反問、對偶的修辭手法。

本文系2021年度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xué)（郭沫若研究）一般項(xiàng)目“郭沫若對日本‘反戰(zhàn)詩人’金子光晴影響研究”（項(xiàng)目編號：GY2021B09）成果。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