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衰老和癌癥實際上將會很簡單?!惫鸫髮W研究衰老的科學家大衛(wèi)·辛克萊爾堅持這樣認為。同樣,埃隆·馬斯克也不斷聲稱,他將很快實現(xiàn)人類登陸火星并大規(guī)模部署機器人出租車。許多大企業(yè)依據(jù)對碳移除技術潛力的高度樂觀預測,設定了碳中和目標。當然,也有許多評論者如今堅信“人工智能將改變一切”。
在一個夸張炒作與真正技術奇跡如此混雜交織的背景下,企業(yè)家、科學家和其他專家是否有點自以為是了?至少,他們表露出通過技術解決復雜問題的強烈偏好,并始終不渝地相信技術進步將使人類更健康、更富有也更聰明。
然而,正如我們在《如何看待進步》一書中指出的那樣,這種態(tài)度受到我們所謂“地平線偏見”—某種相信所有專家們能設想用技術達成的目標都可以很快實現(xiàn)的傾向—的極大影響。這種樂觀源于科技以往取得的成就:消滅天花、登月、發(fā)明能擊敗國際象棋大師且比放射科醫(yī)生更精準的機器。
盡管這些亮點永遠銘刻在集體記憶中,但我們往往會忘記技術未能兌現(xiàn)承諾的那些時刻。正如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技術進步的歷史也主要展示了那些取得了突破的故事,給人一種“科技超人”總能達成預定目標的印象。
“地平線偏見”影響著我們所有人,但它在那些有足夠專業(yè)知識、能夠第一時間為重大挑戰(zhàn)提供科學和技術解決方案的人中最為顯著,尤其是在他們試圖向我們推銷某些東西時。危險在于讓你自己相信可以預測實現(xiàn)諸如“治愈”癌癥或殖民火星等雄心壯志的每一個具體步驟。這種“自以為知”既能增強演講者的信心,也能激起非專業(yè)聽眾的希望。
此外,承諾火星旅游與聲稱發(fā)明時間機器有著很大區(qū)別。至少前者看起來是可行的,而這已經(jīng)足夠支撐所有樂觀主義者的信念了。單純的可能性,可以在預測和決策中發(fā)揮強大作用。你對生物學或太空旅行了解得越少,就越相信在這些領域可以實現(xiàn)的目標。我們也無法確知抗衰老研究能不能讓當代人活上幾百歲。
這是硅谷炒作者最愛利用的盲點,尤其是在諸如ChatGPT發(fā)布或mRNA疫苗成功應對新冠疫情等突破性時刻之后。屈服于“地平線偏見”的我們會說:“為了應對氣候變化,我們只需要加大碳捕獲技術的研發(fā)力度,直到找到一種使之變得廉價且可以大規(guī)模推廣的方法?!钡驗槲覀兩胁恢肋@需要哪些技術和科學進步,才會想象這是極其可行的。
這種想法,比承認問題可能仍然超出我們的控制范圍,要令人感覺良好得多。但我們應當?shù)种七@種誘惑?!暗仄骄€偏見”的持久存在,意味著我們既有理性理由,也有道德理由去對技術保持一個現(xiàn)實的懷疑態(tài)度。過度自信會產(chǎn)生道德風險。如果我們可以預見直接空氣捕獲技術或某種以碳為食的納米機器人最終會被用來逆轉氣候變化,那么為什么還要擔心碳排放呢?
此外,我們應警惕一種心理傾向,這種傾向會使我們系統(tǒng)性地高估用技術解決重大、具有時代意義問題的能力?,F(xiàn)代性使得那些技術解決方案從無到有的想象變得既容易,又令人興奮。盡管我們知道不應全盤押注在這種期望上,但設想技術將使諸如氣候變化、疫情和癌癥等問題迎刃而解,確實令人心動不已。
這種傾向可能會削弱我們?yōu)楸举|上不確定的未來做好準備的能力。真正適當?shù)臏蕚涔ぷ?,需要我們不去依賴一個存在嚴重偏向性的過往經(jīng)驗樣本。在應對重大全球性問題時,我們必須避免像那些只記得偶爾中大獎的賭徒那樣行事,而忽略他們在更多時候都把錢輸給了賭場。